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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六

  景穆十二王下
  任城王云,和平五年封。少聪慧,年五岁,景穆崩,号哭不绝声。太武抱之泣曰:“汝何知而有成人意也!”献文时,拜都督中外诸军事、中都大官,听讼,甚收时誉。及献文欲禅位于京兆王子推,王公卿士莫敢先言。云进曰:“父子相传久矣,皇魏未之有革。”太尉源贺又进以为不可,愿思任城之言。东阳公元丕等进曰:“皇太子虽圣德夙彰,然实冲幼。陛下欲隆独善,其若宗庙何?”帝曰:“储宫正统,群公相之,有何不可?”于是传位孝文。
  后蠕蠕犯塞,云为中军大都督,从献文讨之。过大碛,云曰:“夷狄之马初不见武头盾,若令此盾在前,破之必矣。”帝从之,命敕勒首领,执手劳遣之。于是相率而歌,方驾而前。大破之,获其凶首。后仇池氐反,又命云讨平之。除开府、徐州刺史。云以太妃盖氏薨,表求解任。献文不许。云悲号动疾,乃许之。性善抚接,深得徐方之心,为百姓所追恋,送遗钱货,一无所受。
  再迁冀州刺史,甚得下情。于是合州请户输绢五尺、粟五升,以报云恩。孝文嘉之,诏宣告天下,使知劝励。迁长安镇都大将、雍州刺史。云廉谨自修,留心庶狱,挫抑豪强,劫盗止息,州人颂之者千余人。太和五年,薨于州,遗令薄葬,勿受赠襚,诸子奉遵其旨。谥曰康,陪葬云中之金陵。
  长子澄,字道镜,少好学,美鬓发,善举止,言辞清辩,响若县钟。康王薨,居丧以孝闻。袭封,加征北大将军。以氏羌反叛,除征南大将军、梁州刺史。文明太后引见诫厉之,顾谓中书令李冲曰:“此兒风神吐发,当为宗室领袖,是行当不辱命,我不妄也。”澄至州,诱导怀附,西南款顺。加侍中,赐衣一袭,乘黄马一匹,以旌其能。转开府、徐州刺史,甚著声绩。朝京师,引见于皇信堂。孝文诏澄曰:“昔郑子产铸刑书而晋叔向非之。此二人皆贤士,得失竟谁?”对曰:“郑国寡弱,摄于强邻,人情去就,非刑莫制,故铸刑书以示威。虽乖古式,合今权道。”帝方革变,深善其对,笑曰:“任城当欲为魏子产也。朕方创改朝制,当与任城共万世之功。”后征为中书令,改授尚书令。齐庾荜来朝,见澄音韵遒雅,风仪秀逸,谓主客郎张彝曰:“往魏任城以武著称,今魏任城乃以文见美也。”
  时诏延四庙之子,下逮玄孙之胄,申宗宴于皇信堂。不以爵秩为列,悉序昭穆为次,用家人之礼。帝曰:“行礼已毕、欲令宗室各言其志,可率赋诗。”特命澄为七言连韵,与孝文往复赌赛,遂至极欢,际夜乃罢。
  后帝外示南讨,意在谋迁,齐于明堂左个。诏太常卿王谌,亲令龟卜易筮南伐之事,其兆遇《革》。澄进曰:“《易》言革者更也,将欲革君臣之命,汤、武得之为吉。陛下帝有天下,今日卜征,不得云革命,未可全为吉也。”帝厉声曰:“此象云大人武变,何言不吉也!”车驾还宫,便召澄,未及升阶,遥谓曰:“向者之《革》,今更欲论之。明堂之忿,惧众人竞言,沮我大计,故厉色怖文武耳。”乃独谓澄曰:“国家兴自北土,徙居平城,虽富有四海,文轨未一。此间用武之地,非可兴文。崤函帝宅,河洛王里,因兹大举,光宅中原,任城意以为何如?”澄深赞成其事。帝曰:“任城便是我之子房。”加抚军大将军、太子少保,又兼尚书左仆射。及车驾幸洛阳,定迁都之策,诏澄驰驿向北,问彼百司,论择可否。曰:“近论《革》,今真所谓革也。”澄既至代都,众闻迁诏,莫不惊骇。澄援引今古,徐以晓之,众乃开伏。遂南驰还报,会车驾于滑台。帝大悦曰:“若非任城,朕事业不得就也。”从幸鄴宫。除吏部尚书。
  及车驾自代北巡,留澄铨简旧臣。初,魏自公侯以下,动有万数,冗散无事。澄品为三等,量其优劣,尽其能否之用,咸无怨者。驾还洛京,复兼右仆射。
  帝至北芒,遂幸洪池,命澄侍升龙舟。帝曰:“朕昨夜梦一老公,拜立路左,云晋侍中嵇绍,故此奉迎,神爽卑惧,似有求焉。”澄曰:“陛下经殷墟而吊比干,至洛阳而遗嵇绍,当是希恩而感梦。”帝曰:“朕既有此梦,或如任城所言。”于是求其兆域,遣使吊祭焉。
  齐明帝既废弑自立,其雍州刺史曹武请以襄阳内附。车驾将自赴之,引澄及咸阳王禧、彭城王勰、司徒冯诞、司空穆亮、镇南李冲等议之。禧等或云宜行,或言宜止。帝曰:“众人意见不等,宜有客主,共相起发。任城与镇南为应留之议,朕当为宜行之论。诸公坐听,长者从之。”于是帝往复数交,驾遂南征,不从澄及李冲等言。后从征至县瓠,以疾笃还京。
  车驾还洛,引见王公侍臣于清徽堂。帝曰:“此堂成来,未与王公行宴乐之礼。今与诸贤,欲无高而不升,无小而不入。”因之流化渠。帝曰:“此曲水者,取乾道曲成,万物无滞。”次之洗烦池。帝曰:“此池亦有嘉鱼。”澄曰:“所谓‘鱼在在藻,有颁其首。’”帝曰:“且取‘王在灵沼,于牣鱼跃。’”次之观德殿。帝曰:“射以观德,故遂命之。”次之凝闲堂。帝曰:“此堂取夫子闲居之义。不可纵奢以忘俭,自安以忘危,故此堂后作茅茨堂。”谓李冲曰:“此东曰步元庑,西曰游凯庑。此坐虽无唐尧之君,卿等当无愧于元、凯。”冲对曰:“臣既遭唐尧之君,敢辞元、凯之誉?”帝曰:“光景垂落,朕同宗有载考之义,卿等将出,何得默尔德音。”即命黄门侍郎崔光、郭祚、通直郎刑峦、崔休等赋诗言志。烛至,公卿辞退,李冲再拜上于万岁寿。帝曰:“卿等以烛至致辞,复献于万寿,朕报卿以《南山》之诗。”乃曰:“烛至辞退,庶姓之礼;在夜载考,宗族之义。卿等且还,朕与诸王宗室欲成此夜饮。”后坐公事免官。寻兼吏部尚书。
  恆州刺史穆泰在州谋反,授澄节,铜武、竹使符,御仗左右,仍行恆州事。行达雁门,遣书侍御史李焕先赴。至即禽泰,穷其党与,罪人皆得。钜鹿公陆睿、安乐侯元隆等百余人并狱禁。具状表闻。帝览表,乃大悦曰:“我任城可谓社稷臣,正复皋陶断狱,岂能过之?”顾咸阳王等曰:“汝等脱当其处,不能办此也。”车驾寻幸平城。劳澄,引见逆徒,无一人称枉。时人莫不叹之。帝谓左右曰:“必也无讼,今日见之。”以澄正尚书。
  车驾南伐,留澄居守,复兼右仆射。澄表请以国秩一岁租帛,助供军资,诏受其半。帝复幸鄴。见公卿曰:“朕昨入城,见车上妇人冠帽而著小襦袄者,尚书何为不察?”澄曰:“著者犹少。”帝曰:“任城欲令全著乎?一言可以丧邦,其斯之谓。可命史官书之。”又曰:“王者不降佐于苍昊,拔才而用之。朕失于举人,任一群妇女辈,当更铨简耳。任城在省,为举天下纲维,为当署事而已?”澄曰:“臣实署事而已。”帝曰:“如此,便一令史足矣,何待任城?”寻除尚书左仆射,从驾南伐。孝文崩,受顾命。
  宣武初,有降人严叔懋告尚书令王肃遣孔思达潜通齐国,为叛逆。澄信之,乃表肃将叛,辄下禁止。咸阳、北海二王奏澄擅禁宰辅,免官还第。寻除开府、扬州刺史。下车封孙叔敖之墓,毁蒋子文之庙;上表请修复皇宗之学,开四门之教。诏从之。
  先是,朝议有南伐之计,以萧宝夤为东扬州刺史,据东城;陈伯之为江州刺史,戍阳石。以澄总督二镇,授之节度。澄于是遣统军傅竖眼、王神念等进次大岘、东关、九山、淮陵,皆分部诸将,倍道据之。澄总勒大众,络绎相接,所在克捷,诏书褒美。既而遇雨,淮水暴长,澄引归寿春。还既狼狈,失兵四千余人。澄频表解州,帝不许。有司奏夺其开府,又降三阶。
  转镇北大将军、定州刺史。初,百姓每有横调,恆烦苦之。前后牧守未能蠲除,澄多所省减。又明黜陟赏罚之法,表减公园之地以给无业贫人,布绢不任衣者禁不听造,百姓欣赖焉。母孟太妃薨,居丧过毁,当世称之。服阕,除太子太保。
  时高肇当朝,猜忌贤戚。澄为肇间构,常恐不全,乃终日昏饮,以示荒败。所作诡越,时谓为狂。宣武夜崩,时事仓卒,高肇拥兵于外。明帝冲幼,朝野不安。澄虽疏斥,而朝望所属。领军于忠、侍中崔光等奏澄为尚书令,于是众心欣服。寻迁司空,加侍中,俄诏领尚书令。
  登表上《皇诰宗制》并《训诂》各一卷,欲太后览之,思劝诫之益。又奏利国济人所宜振举者十条:一曰律度量衡,公私不同,所宜一之;二曰宜兴学校,以明黜陟之法;三曰宜兴灭继绝,各举所知;四曰五调之外,一不烦人,任人之力,不过三日;五曰临人之官,皆须黜陟,以旌赏罚;六曰逃亡代输,去来年久者,若非伎作,任听即住;七曰边兵逃走,或实陷没,皆须精检,三长及近亲,若实隐之,征其代输,不隐勿论;八曰工商世业之户,复征租调,无以堪济,今请免之,使专其业;九曰三长禁奸,不得隔越相领,户不满者,随近并合;十曰羽林武贲,边方有事,暂可赴战,常戍宜遣番兵代之。灵太后下其奏,百僚议之,事有同否。
  时四中郎将兵数寡弱,不足以襟带京师。澄奏宜以东中带荥阳郡,南中带鲁阳郡,西中带恆农郡,北中带河内郡,选二品、三品亲贤兼称者居之。省非急之作,配以强兵。如此则深根固本,强干弱枝之义也。灵太后将从之,从议者不同,乃止。寻以疾患,表求解任,不许。
  澄以北边镇将选举弥轻,恐贼虏窥边,山陵危迫,奏求重镇将之选,修警备之严,诏不从。后贼虏入寇,至于旧都,镇将多非其人;所在叛乱,犯逼山陵,如澄所虑。
  澄奏:“都城府寺犹未周悉,今军旅初宁,无宜发众,请取诸职人及司州郡县犯十杖以上、百鞭以下收赎之物,绢一匹输砖二百,以渐修造。”诏从之。太傅、清河王怿表驳其事,遂寝不行。
  澄又奏:“司州牧、高阳王臣雍拷杀奉朝请韩元昭、前门下录事姚敬贤,虽因公事,理实未尽。何者?若昭等状彰,死罪以定,应刑于都市,与众弃之。如其疑似不分,情理未究,不宜以三清九流之官,杖下便死,轻绝人命,伤理败法。往年在州,于大市鞭杀五人,及检贼状,全无寸尺。今复酷害,一至于此。朝野云云,咸怀惊愕。若生杀在下,虐专于臣,人君之权,安所复用?请以见事付廷尉推究,验其为劫之状,察其拷杀之理。”诏从之。澄当官无所回避。又奏垦田授受之制八条,甚有纲贯。西哉
  嚈哒、波斯诸国,各因公使,并遗澄骏马一匹。澄请付太仆,以充国闲。诏曰:“王廉贞之德,有过楚相,可敕付厩,以成君子大哉之美。”
  御史中尉、东平王匡奏请取景明元年以来内外考簿、吏部除书、中兵勋案并诸殿最,欲以案校窃阶盗官之人。灵太后许之。澄表以为“御史之体,风闻是司。至于昌勋妄阶,皆有处别。若一处有风谣,即应摄其一簿,研检虚实。若差殊不同,伪情自露,然后绳以典刑,人谁不服?岂有移一省之事,穷革世之尤,如此求过,谁堪其罪?斯实圣朝所宜重慎也。”灵太后纳之,乃止。后迁司徒公,侍中、尚书令如故。
  神龟元年,诏加女侍中貂蝉,同外侍中之饰。澄上表谏曰:“高祖、世宗皆有女侍中官,未见缀金蝉于象珥,极鼲貂于鬓发。江南伪晋穆何后有女尚书而加貂榼,此乃衰乱之世,妖妄之服。且妇人而服男子之服,至阴而阳,故自穆、哀以降,国统二绝。因是刘裕所以篡逆。礼容举措,风化之本,请依常仪,追还前诏。”帝从之。
  时太后锐于兴缮,在京师则起永宁、太上公等佛寺,工费不少,外州各造五级佛图。又数为一切斋会,施物动至万计。百姓疲于土木之功,金银之价为之踊上。削夺百官禄力,费损库藏。兼曲赉左右,日有数千。澄上表极言得失。虽卒不从,常优答礼之。政无大小,皆引参预。澄亦尽心匡辅,事有不便于人者,必于谏诤,殷勤不已,内外咸敬惮之。
  二年,薨,赠假黄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傅、领太尉公,加以殊礼,备九锡,依晋大司马齐王攸故事,谥曰文宣王。澄之葬也,凶饰甚盛。灵太后亲送郊外,停舆悲哭,哀恸左右。百官会赴千余人,莫不欷歔,当时以为哀荣之极。第四子彝袭。
  彝字子伦,继室冯氏所生,颇有父风。拜通直散骑常侍。及元叉专权而彝耻于托附,故不得显职。庄帝初,河阴遇害。赠仪同三司、青州刺史,谥曰文。
  彝庶长兄顺,字子和。年九岁,师事乐安陈丰,初书王羲之《小学篇》数千言,昼夜诵之,旬有五日,一皆通彻。丰奇之。白澄曰:“丰十五从师,迄于白首,耳目所经,未见此比,江夏黄童不得无双也。”澄笑曰:“蓝田生玉,何容不尔。”十六通《杜氏春秋》,下帷读书,笃志爱古。性謇愕,淡于荣利,好饮酒,解鼓琴。每长吟永叹,托咏虚室。宣武时,上《魏道颂》,文多不载。起家为给事中。时高肇权重,天下人士望尘拜伏。顺曾怀刺诣肇门,门者以其年少,答云:“在坐大有贵客”。不肯为通。顺叱之曰:“任城王兒可是贱也?”及见,直往登床,捧手抗礼,王公先达莫不怪慑;而顺辞吐傲然,若无所睹。肇谓众宾曰:“此兒豪气尚尔,况其父乎!”及去,肇加敬送之。澄闻之大怒,杖之数十。后拜太常少卿,以父忧去职,哭泣欧血,身自负土。时年二十五,便有白发,免丧抽去,不复更生,世人以为孝思所致。
  寻除给事黄门侍郎。时领军元叉威势尤盛,凡有迁授,莫不造门谢谒。顺拜表而已,曾不诣叉。叉谓顺曰:“卿何得聊不见我?”顺正色曰:“天子富于春秋,委政宗辅,叔父宜以至公为心,举士报国。如何卖恩,责人私谢,岂所望也!”至于朝论得失,顺常鲠言正议,曾不阿旨。由此见惮,出除恆州刺史。顺谓叉曰:“北镇纷纭,方为国梗,请假都督,为国屏捍。”叉心疑难,不欲授以兵官,谓顺曰:“此朝廷之事,非我所裁。”顺曰:“叔父既杀生由己,自言天历应在我躬,何得复有朝廷?”叉弥忿惮之。转齐州刺史。顺自负有才,不得居内,每怀郁怏,形于言色。遂纵酒自娱,不亲政事。叉解领军,征为给事黄门侍郎。亲友郊迎,贺其得入。顺曰:“不患不入,正恐入而复出耳。”俄兼殿中尚书,转侍中。初,中山王熙起兵讨元叉,不果而诛。及灵太后反政,方得改葬。顺侍坐西游园,因奏太后曰:“臣昨往看中山家葬,非唯宗亲哀其冤酷,行路士庶见一家十丧,皆为青族旐,莫不酸泣。”叉妻时在太后侧,顺指之曰:“陛下奈何以一妹之故,不伏元叉之罪,使天下怀冤?”太后默然不语。
  就德兴于营州反,使尚书卢同往讨之,大败而还。属侍中穆绍与顺侍坐,因论同之罪。同先有近宅借绍,绍颇欲为言。顺勃然曰:“卢同终将无罪!”太后曰:“何得如侍中之言?”顺曰:“同有好宅与要势侍中,岂虑罪也?”绍惭,不敢复言。
  灵太后颇事妆饰,数出游幸,顺面诤之曰:“礼,妇人丧夫,自称未亡人,首去珠珥,衣不被采。陛下母临天下,年垂不惑,过修容饰,何以示后世?”灵太后惭而还入,召顺责之曰:“千里相征,岂欲众中见辱也!”顺曰:“陛下盛服炫容,不畏天下所笑,何耻臣之一言乎!”
  初,城阳王徽慕顺才名,偏相赏纳。而广阳王深通徽妻于氏,大为嫌隙。及深自定州被征,入为吏部尚书,兼中领军,顺为诏书,辞颇优美。徽疑顺为深左右,由是与徐纥间顺于灵太后。出顺为护军将军、太常卿。顺奉辞于西游园,徽、纥侍侧。顺指谓灵太后曰:“此人魏之宰嚭,魏国不灭,终不死亡。”纥协肩而出。顺因抗声叱之曰:“一介刀笔小人,正堪为几案之吏,宁应忝兹执戟,亏我彝伦!”遂振衣而起。灵太后默而不言。时追论顺父顾托之功,增任城王彝邑二千户,又析彝邑五百以封顺为东阿县公。顺疾徽等间之,遂为《苍蝇赋》。属疾在家,杜绝庆吊。
  后除吏部尚书,兼右仆射,与城阳王徽同日拜职。舍人郑俨于止车门外先谒徽,后拜顺。顺怒曰:“卿是佞人,当拜佞王。我是直人,不受曲拜。”俨深怀谢。顺曰:“卿是高门子弟,而为北宫幸臣,仆射李思冲尚与王洛诚同传,以此度之,卿亦应继其卷下。”见者为之震动,而顺安然自得。及上省,登阶向榻,见榻甚故,问都令史徐仵起。仵起曰:“此榻曾经先王坐。”顺即哽塞,涕泗交流,久而不能言,遂令换之。
  时三公曹令史硃晖素事录尚书、高阳王雍,雍欲以为廷尉评,频烦托顺,顺不为用。雍遂下命用之,顺投之于地。雍闻之,大怒,昧爽坐都,召尚书及丞郎毕集,欲待顺至,于众挫之。顺日高方至。雍攘袂抚几而言曰:“身天子之子,天子之弟,天子之叔,天子之相,四海之内,亲尊莫二。元顺何人,以身成命投弃于地!”顺须鬓俱张,仰面看屋,愤气奔涌,长歔而不言。久之,摇一白羽扇,徐而谓雍曰:“高祖迁宅中土,创定九流,官方清浊,轨仪万古。而硃晖小人,身为省吏,何合为廷尉清官?殿下既先皇同气,诚宜遵旨,自有恆规,而复逾之也?”雍曰:“身为丞相、录尚书,如何不得用一人为官?”顺曰:“庖人虽不理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未闻有别旨令殿下参选事。”顺又厉声曰:“殿下必如是,顺当依事奏闻。”雍遂笑而言曰:“岂可以硃晖小人,便相忿恨。”遂起,呼顺入室,与之极饮。顺之亢毅不挠,皆此类也。后兼左仆射。
  氽硃荣之奉庄帝,召百官悉至河阴。素闻顺数谏诤,惜其亮直,谓硃瑞曰:“可语元仆射,但在省,不须来。”顺不达其旨,闻害衣冠,遂便出走,为陵户鲜于康奴所害。家徒四壁,无物佥,止有书数千卷而已。门下通事令史王才达裂裳覆之。庄帝还宫,遣黄门侍郎山伟巡喻京邑。伟临顺丧,悲恸无已。既还,庄帝怪其声散,伟以状对。庄帝敕侍中元祉曰:“宗室丧亡非一,不可周赡。元仆射清苦之节,死乃益彰,特赠绢百匹,余不得为例。”赠尚书令、司徒公,谥曰文烈。
  初,帝在籓,顺梦一段黑云从西北直来,触东南上日月俱破,复翳诸星,天地尽暗。俄而云消雾散,便有日出自西南隅,甚明净,云长乐王日。寻见庄帝从阊阖门入,登太极殿,唱万岁者三,百官咸加朝服谒帝,唯顺集书省步廊西槐树下,脱衣冠卧。既寤,告元晖业曰:“吾昨夜梦,于我殊自不佳。”说梦,因解之曰:“黑云,气之恶者,是北方之色,终当必有北敌,以乱京师,害二宫,残毁百僚。何者?日,君象也。月,后象也。众星,百官象也。以此言之,京邑其当祸乎?昔刘曜破晋室以为髑髅台,前途之事,得无此乎?虽然,彭城王勰有文德于天下,今梦其兒为天子,积德必报,此必然矣!但恨其得之不久。所以然者,出自西南,以时易年,不过三载。但恨我不见之。何者?我梦卧槐树下,槐字木傍鬼,身与鬼并,复解冠冕,此宁不死乎!然亡后乃得三公赠耳。”皆如其梦。顺撰《帝录》二十卷,诗赋表颂数十篇,并多亡失。
  长子朗,时年十七,枕戈潜伏积年,乃手刃康奴,以首祭顺墓,然后诣阙请罪。朝廷嘉而不问。朗位司徒属。天平中,为奴所害,赠尚书右仆射。
  顺弟纪,字子纲,随孝武入关中,位尚书左仆射、华山郡王。
  澄弟嵩,字道岳,孝文时,位步兵校尉。大司马、安定王休薨,未及卒哭,嵩便游田。帝闻而大怒,诏曰:“嵩,大司马薨殂甫尔,便以鹰鹞自娱,有如父之痛,无犹子之情,捐心弃礼,何其太速!便可免官。”后兼武卫将军。
  孝文南伐,齐将陈显达率众拒战,嵩身备三仗,免胄直前,勇冠三军。将士从之,显达奔溃。帝大悦曰:“任城康王大有福德,文武顿出其门。”以功赐爵高平县侯。初,孝文之发洛也,冯皇后以罪幽于宫内。既平显达,回次谷唐原,帝疾甚,将赐后死,曰:“使人不易可得。”顾谓任城王澄曰:“任城必不负我,嵩亦当不负任城,可使嵩也。”于是引嵩入内,亲诏遣之。宣武即位,为扬州刺史,威名大振。后并妻穆氏为苍头李太伯等所害。谥曰刚侯。
  第二子世俊,颇有干用,而无行业。袭爵。孝庄时,迁吏部尚书。尔硃兆寇京师,诏世俊以本官为都督,守河桥。及兆至河,世俊初无拒守意,便隔岸遥拜。遂将船五艘迎兆军,兆因得入。京都破残,皆世俊之罪,时论疾之。尤为尔硃世隆所昵。孝武初,改封武阳县子。世俊居选曹,不能厉心,多所受纳,为中尉弹纠,坐免官。孝静时,位尚书令。世俊轻薄,好去就。兴和中,薨。赠太尉,谥曰躁戾。
  南安王桢,皇兴二年封。孝文时,累迁长安镇都大将、雍州刺史。桢性忠谨。其母疾笃,忧毁异常,遂有白雉游其庭前。帝闻其致感,赐帛千匹以褒美之。征赴讲武,引见于皇信堂,戒之曰:“公孝行著于私庭,令问彰于邦国,既国之懿亲,终无贫贱之虑。所宜慎者略有三事:一者恃亲骄矜,违礼僭度;二者傲慢贪奢,不恤政事;三者饮酒游逸,不择交友。三者不去,患祸将生。”而桢不能遵奉,后乃聚敛肆情。孝文以桢孝养闻名内外,特加原恕,削除封爵,以庶人归第,禁锢终身。
  以议定迁都,复封南安王,为镇北大将军、相州刺史。帝饯桢于华林都亭,诏并赋诗。不能者,并可听射,当使武士弯弓,文人下笔。帝送桢下阶,流涕而别。太和二十年五月,至鄴。上日,暴雨大风,冻死者数十人。桢又以旱,祈雨于群神。鄴城有石季龙庙,人奉祀之。桢告神像云:“三日不雨,当加鞭罚。”请雨不验,遂鞭像一百。是月,疽发背薨,谥曰惠。及恆州刺史穆泰谋反,桢知而不告。虽薨,犹追夺爵封,国除。
  子英,性识聪敏,善骑射,解音律,微晓医术。孝文时,为梁州刺史。帝南伐,为汉中别道都将。后大驾临钟离,英以大驾亲动,势倾东南,汉中有可乘之会,表求追讨,帝许之。以功迁安南大将军,赐爵广武伯。
  宣武即位,拜吏部尚书,以前后军功,进爵常山侯。寻诏英率众南讨,大破梁曹景宗军。梁司州刺史蔡道恭忧死,三关戍弃城而走。初,孝文平汉阳,英有战功,许复其封。及为陈显达所败,遂寝。是役也,宣武大悦,乃复之,改封中山王。
  既而梁入寇肥梁,诏英率众十万讨之,所在皆以便宜从事。英表陈事机,乃击破阴陵,斩梁将二十五人,及虏首五千余级。又频破梁军于梁城,斩其支将四十二人,杀获及溺死者将五万。梁中军大将军临川王萧宏、尚书左仆射柳惔等大将五人沿淮东走。凡收米四十万石。英追奔至马头,梁马头戍主委城遁走,遂围钟离。诏以师行已久,命英为振旅之意。英表:“期至二月将末,三月之初,理在必克。但自此月一日已来,霖雨连并,可谓天违人愿。然王者行师,举动不易,不可以少致暌淹,便生异议。愿闻朝廷,特开远略,少复赐宽,假以日月,无使为山之功,中途而废。”及四月,水盛破桥,英及诸将狼狈奔退,士众没者十有五六。英至扬州,遣使送节及衣冠、貂蝉、章绶,诏以付典。有司奏英经算失图,案劾处死。诏恕死为百姓。

译文

  元澄是任城王拓跋云的长子,字道镜,从小好学,鬓发很美,举止进退有节,言语清晰明辩,声音有如洪钟。他的父亲康王去世后,居丧期间,他以守孝道而闻名。他承袭了父亲的封爵,并被加封为征北大将军。因氐羌反叛,朝廷任命他为征南大将军、梁州刺史。文明太后接见了他并加以告诫和勉励,她看着元澄,对中书令李冲说:“这个孩子的风采神韵焕然迸发,自当成为皇族宗室的领袖,这次出行应当不辱使命,我不会乱说的。”元澄到梁州以后,耐心诱导氐羌人归附朝廷,西南一带都归顺了。朝廷加封他为侍中,赏赐一套衣物,让他乘上一匹黄马,以表彰他的功绩和才能。
  改为开府、徐州刺史,很有名声和政绩。朝拜京城时,被引到皇信堂。孝文帝问元澄:“过去郑国子产铸刑书,而晋国的叔向不以为然。这两人都是贤士,究竟谁是谁非?”元澄回答说“:郑国弱小寡助,慑于强大的邻国压力,人心容易反复,不用刑律难以管理,所以铸刑书向他们表示威严。虽然有背于古制,却适合于今天权变之道。”孝文帝正在进行变革,十分欣赏元澄的回答,便笑着说“:任城王应当成为魏国的子产啊!我正在创改朝中制度,自当和任城王共建万世之功。”后来便征召他入朝当中书令,又改任尚书令。齐国的庾荜前来朝见,见元澄言辞文雅,风度秀逸超群,便对主客郎张彝说:“以前魏国的任城王以勇武著称,如今魏国任城王却以文采见美了!”
  这时,皇帝下诏大集四庙的子孙,下至玄孙的儿子,在皇信堂举办宴会共叙宗室之亲,不按爵位排列顺序,全按昭穆的次序排位,用家人的礼节相见。皇帝说“:行礼已毕,我要让宗室内各人都表达自己的志向,可一概赋诗。”他特别下令由元澄作七言诗句连韵。元澄和孝文帝反复打赌比赛,因而玩得十分高兴,直至深夜才结束。
  后来孝文帝对外表示要南征,本意却打算迁都,他在明堂左侧斋戒,召来太常卿王谌,亲自命令他占卜易卦来预测南征之事,得到了革的卦象。元澄进言说“:《易》中说,革就是改更的意思,将要革君臣之命。商汤、周武王得了这个卦象就是吉兆。陛下为天下皇帝,今日的卦象,不能说是革命,不能认为全是吉兆。”孝文帝严厉地说道:“这个卦象说,大人虎变,怎么说不吉利呢!”车驾回官后,立即召见元澄。元澄还未登上台阶,孝文帝就远远地对他说:“刚才所说的‘革’卦,现在想和你再讨论一下。我在明堂发怒,是担心大家跟着说三道四,坏了我的大计,所以装出很生气的样子让文武百官感到害怕罢了。”于是,他单独对元澄说:“国家从北方兴起,迁居到平城,虽然富有四海,但文化、习俗等均未合一。这里是用武之地,不是可以兴起文教的地方。崤函自古为帝宅,河洛一向是王室之居,我想举此大事,宅居中原,你意下以为如何?”元澄十分赞成这件事。孝文帝说“:任城王便是我的张子房啊!”于是,加封他为抚军大将军、太子少保,又兼尚书左仆射。当车驾到达洛阳,确定了迁都的计谋之后,皇帝诏令元澄驰回北方,询问留在那里的百官,议论这一抉择的可否。元澄说“:近日所说的‘革’卦,如今真是可称为革了!”
  元澄到达代都之后,众人听了有关迁都的诏书,无不惊讶万分。元澄援引古今事例,耐心地加以开导,众人这才明白和信服。于是,元澄南归回报,在滑台会见了皇帝。孝文帝大喜,说:“如果不是任城王,我的大业不能成功啊!”元澄跟从皇帝到达邺宫,被任命为吏部尚书。
  当皇帝从代都出发北巡时,留下元澄挑选旧臣。当初,魏国官员从公侯以下,动则以万计,沉冗闲散,没事可做。元澄将他们分为三等,确定优劣,让他们中有才能的尽其所能加以任用,没有人发出怨言。车驾回到洛阳后,皇帝又让他兼右仆射。
  孝文帝到北芒,因而前往洪池,令元澄上龙舟侍候。皇帝对他说“:昨天夜里我梦见有一位老公公,拜立在路的左侧,说是晋朝的侍中嵇绍,特地前来迎接,神情谦恭有些害怕的样子,似乎有所请求。”元澄说:“陛下经过殷墟时吊祭比干,到洛阳以后没有祭祀嵇绍,想是他请求皇上的加恩所以托梦吧!”文帝说“:我既然有了这个梦,或许真像你所说的那样。”于是,他派人寻找嵇绍的坟墓,派使者加以祭祀。
  齐明帝废了海陵王而自立为帝,南齐的雍州刺史曹武请求以襄阳城前来归附,皇帝准备亲自前去接受。他召来元澄和咸阳王禧、彭城王勰、司徒冯诞、司空穆亮、镇南将军李冲等一起商议。咸阳王禧等人主张应当前往,也有些人认为不该去。皇帝说:“众人的意见不一致,应当有个主客之分,互相启发。任城王和镇南将军主张应当留在京城,我自当作为应当前去的一方,大家静坐听我们论辩,最后都听从获胜的一方。”于是,文帝和他们反复辩论了几轮,车驾决定南征,不听从元澄和李冲等人的意见。元澄跟从皇帝南征到达悬瓠,因为病重而回京。
  车驾回到洛阳后,孝文帝在清徽堂引见王公侍臣。皇帝说“:这座殿堂建成以来,还没有和王公们在这里举行宴乐之礼。今天要和群贤们一起做到没有不登的高处,没有不入的小地方。”于是到了流化渠。皇帝说:“这里的曲水,取乾道曲成之意,万物没有留滞的地方。”其次到了洗烦池。皇帝说“:这个池内也有嘉鱼。”元澄说“:所谓‘鱼在水藻,有颁其首’啊!”皇帝说:“且取‘王在灵沼,于禼鱼跃’之意。”又来到观德殿。皇帝说:“射以观德,所以叫这个名字。”又到了凝闲堂。皇帝说“:这座堂名取自夫子闲居的意思。不可以纵情奢侈而忘了勤俭,自觉安乐而忘了危险,所以在这堂的后面建了茅茨堂。”他又对李冲说“:这座堂的东面称为步元庑,西面称游凯庑。这里虽然没有唐尧这样的明君,但你们都是无愧于当他下面的元、凯这样的贤臣的。”李冲回答说“:臣下等人既然遇到了唐尧这样的明君,又怎么敢推去元、凯之臣的称号呢?”皇帝说:“太阳将下山,我还和同族宗亲有共叙亲情的惯例,你们准备出宫,怎么能不留下佳篇呢?”于是当即让黄门侍郎崔光、郭祚、通直郎邢峦、崔休等赋诗以言志。送上烛火时,公卿们辞退,李冲再次拜辞并且祝皇帝千万岁寿。皇帝说“:你们在烛火送到时告辞,又献上千万岁寿,我当回报你们《南山》之诗。”于是,他便说:“烛至辞退,庶姓之礼;在夜载考,宗族之义。你们暂且回去,我要和各宗室亲王在此举行夜饮。”后来,元澄因公事而被免职。不久,又兼任吏部尚书。
  恒州刺史穆泰在恒州谋反,朝廷授给元澄持节、铜武、竹使符,左右御杖,仍兼管恒州事。当行进到雁门时,派遣书侍御史李焕先去。到恒州后立即抓住穆泰,穷追同党,所有罪犯都被抓获。巨鹿公陆睿又、安乐侯元隆等一百多人都被关进狱中。将详细情况表奏朝廷。皇帝看完奏表,便十分高兴地说:“我的任城王真是社稷重臣,就算让皋陶来审理,又怎能超过他?”皇帝看着咸阳王说“:你们如果正在那里的话,不可能办成这件事。”皇帝不久驾幸平城,犒劳元澄,并去看了那些叛乱的党人,那些人没有一个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当时的人无不赞叹。皇帝对左右的人说:“必也无讼,我今天亲眼见到了。”于是,任命元澄为正尚书。
  皇帝南征时,留下元澄守卫京都,又兼右仆射。元澄上表请求以自己封国的一年的租赋和布帛资助军队使用,皇帝只同意接受一半。皇帝又到邺城,见到公卿们便说:“我昨天进城时,见到车上的妇女有戴着帽子,身穿小短袄的,尚书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元澄说“:穿的人还很少。”皇帝说“:任城王想让全城都穿上吗?一句话可以使邦国丧亡,说的正是这样。可让史官把这件事记下来。”他又说“:王者的辅助大臣不是从天而降的,而是选拔有才能的人加以任用。我用人失当,你竟听任一群妇女穿着这样的奇服,我自当再行挑选。任城王在官署中办事,是让天下人遵从纲纪法度,还是处理日常事务呢?”元澄说“:我实在是到那里办理一下事务而已。”皇帝说“:要是这样的话,只要任命一位令史去办就行了,何必让你去呢?”不久便改任元澄为尚书右仆射,随从皇帝南征。孝文帝逝世时,受命佐政。
  宣武初年,有一位前来投降的人叫严叔懋的报告说,尚书令王肃派孔思达私通齐国,准备叛变。元澄相信了他的话,便上表说,王肃将要叛变,立即将他监禁起来。而咸阳王、北海王上表说元澄擅自拘禁朝廷宰辅大臣,于是被免官回来。不久又被任命为开府、扬州刺史。他一到扬州,便加封增修孙叔敖的陵墓,捣毁蒋子文的神庙,同时上表请求修建和恢复皇室宗族的学堂,开设四科教学。皇帝下诏同意这一建议。
  起先,朝廷中商议南征的计划,任命萧宝夤为东扬州刺史,驻守东城;陈伯之为江州刺史,戍守于阳石。任命元澄总督二镇,给予管辖指挥权。元澄便派遣统军傅竖眼、王神念等进军前往大岘、东关、九山、淮陵,分派诸将,日夜兼程占领这些地方。元澄统率大军,络绎不绝,首尾相接,所到之处,捷报频传,朝廷下诏书予以表彰。不久遇到大雨,淮河水暴涨,元澄领军回归寿春。回兵时十分狼狈,损失兵士四千多人。元澄连续上表请求免去扬州刺史的职务,皇帝不答应。有关方面上奏,请求免去其开府名号,又降了三级。
  转任镇北大将军、定州刺史。起先,这里的百姓常常被征收各种额外的赋税,他们都觉得烦恼愁苦。前任的州官未能免除。元澄把这些负担大多减免了,又明订了各种奖罚升降的条令,上表请示朝廷,减少园林所占土地,分给无业的贫民,布绢不能当做衣服用的不让再织造,百姓们十分高兴和仰赖他。他的母亲孟太妃去世,元澄在居丧期间,十分伤心,世人都称赞他的孝行。守丧期满,被任命为太子太保。
  这时,高肇当政,猜忌有才能的皇亲国戚。元澄受到高肇的诬陷,经常害怕难以保全自身,便整天喝得醉醺醺地,以表示自己荒废颓唐。他的行为奇特,被时人看作是狂荡不经。宣武帝在夜间去世,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高肇在外面手握重兵,明帝年幼,朝野人心惶惶不安。元澄虽然受到疏远罢斥,可是在朝中仍是众望所归。领军于忠、侍中崔光等奏请任命元澄为尚书令,于是众人才感到欣慰和信服。不久又改任司空、加侍中,随着又下诏兼领尚书令。
  元澄向朝廷进上《皇诰宗制》和《训诂》各一卷,想让太后读后,多想想劝诫的益处。又上奏有关利国利民所应注意去做的十条:一是度量衡应当一致,公家和私人目前不同,应当统一起来;二是应兴办学校,以明示提升和罢免的法规;三是应当兴灭国、继绝世,各举荐所了解的人才;四是在征收了五种赋调之外,一样也不再干扰民众,需使用民力的,不要超过三天;五是治理民众的官员,都应加以晋升或罢免,以示有赏有罚;六是逃亡户代缴租税的,离开原地时间已久的,如果不是工匠,应当允许他们居住下来;七是边境上的兵士已经逃跑的,或者确实已死于战场的,都应认真检查确实,三长和他们的近亲,如果确实加以隐藏,向他们征收应代缴的赋税,没有隐藏的就不要找他们的事;八是世代从事工商的人家,又向他们征收租调,他们就难以维持下去,请求从现在起免去他们的租调,让他们安心从事本业;九是严禁三长欺诈瞒骗,不得隔层相兼任职,户数不足的,就近合并;十是羽林军和武贲兵士,当边境发生战争时,可以暂时出征作战。正常时期的守边任务,应当派军队轮换驻守。灵太后把他的奏章批下来交百官们审议,这些条条有的被采纳有的被否决。
  当时四方中郎将兵少势弱,不足以防守京城。元澄上奏说,应当由东中郎将兼管荥阳郡,南中郎将兼管鲁阳郡,西中郎将兼管恒农郡,北中郎将兼管河内郡。挑选二品、三品中比较亲近和贤能的两者兼具的官员们担任,减少不急之务,给四中郎将配置强兵。这样就能够作到深根固本,主干强劲而枝叶减弱。灵太后打算听从他的建议,可是因后来在商议中有不同的意见,便没有实行。不久,元澄因为有病,上表请求免去职务,朝廷不答应。
  元澄又觉得北方边境挑选任用镇将时过于轻率,恐怕敌人入侵边境时,危及山陵,因此上奏朝廷请求认真选用北部的镇将,以严密防守警戒。朝廷不肯听从。后来敌寇入侵,直到旧都城,而镇将们大多不称职,各处发生叛乱,进逼皇家陵园,确实像元澄原先担心的那样。
  元澄又上奏说“:如今都城中府寺都没有建筑完备,现在军事稍停,不要再征召民众,请调用各杂务人员以及司州郡县中犯罪应责打十大板以上、百鞭以下之人改为收取赎罪之物,让交纳绢一匹、送砖二百块,以便逐渐修建。”朝廷诏令听从办理。但太傅、清河王元怿上表反对这件事,因而未能实行。
  元澄又奏说:“司州牧、高阳王雍拷打奉朝请韩元昭、前门下录事姚敬贤致死,虽然是因公而办案,于理却不合。为什么呢?如果韩元昭等人罪恶昭彰,可定为死罪,就应当在都市中用刑,当众弃市;如果仅出于怀疑有罪,情况尚未查清,不应让三清九流之内的官员,死于杖下,草菅人命,伤理败法。往年他在州中任职时,在大集市上鞭打致死五人,可是检查这些人的赃物,却没有一点证据。如今又酷刑伤人,竟至于此。朝野议论纷纷,都觉得十分惊异。如果生杀之权在下面,为臣子的可以专行暴虐,那么,国君的权力,又有什么用途?请将这件事交付廷尉追究,检验他们逼迫的情形,追查他们被拷打致死的理由。”朝廷下诏听从。元澄当官,对各种事情都不加回避。他又上奏有关垦田中分配给人以及接受者之间的八条规定,很有条理。西域的口厌哒、波斯各国,都通过他们的公使们送给元澄骏马一匹。元澄请求交给太仆,充实到国家的马厩中。朝廷下诏:“任城王廉洁忠贞的品德,超过了楚相孙叔敖,可以让他交付马厩,以成就君子之大美。”
  御史中尉、东平王元匡奏请朝廷,取出景明元年(500)以来朝廷内外的考绩簿籍、吏部的任命官员登记册、中兵功勋登记簿和各种考核官吏的资料,准备从中检查出冒升官阶窃取官职的人员。灵太后应许了他的请求。元澄上表认为:“御史的职责,根据传闻纠察。至于冒称功勋而得品级,各处情况不同。如果传闻是某一处有问题,就应当检查这一部分的材料。如果差别很大,虚假的情形必然败露,然后以典章刑法加以处置,谁敢不服?岂能因为某一处出现问题就全部追究已经隔代所发生的差错,这样追究过失,谁能承担罪责?这实在是圣朝所应慎重处置的大事啊!”灵太后采纳了他的意见,停止查办。后来,又改任元澄为司徒公,侍中、尚书令依旧。
  神龟元年(518),朝廷下诏加赐女侍中们貂蝉,和宫廷外面的侍中服饰相同。元澄上表进谏说:“高祖、世宗时都有女侍中的官职,没有看见把金蝉连缀在象珥上,把鼠貂竖在鬓发上。江南伪晋时,穆何皇后曾经给女尚书的冠上加饰貂..,这是衰乱的世道,妖异的服饰。况且由妇人来穿男子的服装,是阴盛到极点而转化为阳,所以从穆、哀帝之后,国家很快就灭亡了。因此刘裕能够篡权叛道。礼乐仪表,各种变化,是风化的本原,请求仍依照过去的礼仪,收回原来颁发的诏书。”皇帝听从他的意见。
  当时,灵太后非常喜欢大兴土木,在京城建起永宁、太上公等佛家寺庙,人力金钱耗费不少,在外地各州也都修建五层佛塔。又经常为各种斋会施舍财物,动则以万计。老百姓因修建各种土木工程而疲惫不堪,金银的价格扶摇直上。削减和侵夺百官们的俸禄和人力,耗费国库中积蓄的钱财。同时,她又任意赏赐身边的人员,每天多达数千。元澄上表极力说明这些事的得失。虽然最终没有被采纳,但灵太后经常很客气而有礼貌地加以答复。朝政事务,不论大小,都召他参与。元澄也尽心辅佐朝廷,凡是所办的事情于民众不利的,元澄必定竭力劝谏,十分认真,反复不断,朝廷内外人都敬重他并对他有所惧怕。
  神龟二年(519)去世,追赠假黄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傅、领太尉公,给予特殊的礼遇,备有九锡,依照晋朝大司马齐王攸的作法,谥号为文宣王。元澄安葬的时候,各种丧器都装饰得非常齐全,灵太后亲自送到郊外,停车悲伤地痛哭,悲哭之声感动了左右侍从们。百官们前来参加丧礼的有一千多人,无不伤心地哭泣着,当时的人都认为这是丧礼中最为荣耀的一次了。元澄的第四位儿子彝承袭了他的爵位。
  元彝字子伦,是元澄的后妻冯氏所生的,颇有他父亲的风度。被任命为通直散骑常侍。当元叉专权时,元彝耻于依附他,所以得不到显要的职位。庄帝初年,在河阴遇害。追赠他仪同三司、青州刺史,谥为“文”。
  元彝的庶长兄元顺,字子和。九岁那年,拜乐安的陈丰为老师。起初让他写王羲之的《小学篇》几千字,元顺日夜诵读,十五天以后,全部理解背诵得透彻。陈丰十分惊讶,对元澄说:“我十五岁跟从老师学习,至今已白头了,耳目所见所闻,没有见到有人可和他相比,江夏的黄童不能无双啊!”元澄笑着说“:蓝田生美玉,有什么不可以的!”十六岁时,便精通《杜氏春秋》,他关门读书,十分喜好古籍。性情刚直,淡泊于名利荣誉,喜欢喝酒,会弹琴。他经常长吟咏叹,在空室中吟咏。宣武帝时,曾经献上《魏道颂》,可是文字大多没有载录下来。
  开始当官任给事中。当时高肇手握大权,天下的士人都望尘拜伏。元顺曾经带着名帖到高肇门前,守门人因为元顺年纪小,就对他说:“在座的有许多贵客。”不肯替他通报。元顺喝斥他们,说:“任城王的儿子难道是低贱的吗?”当进见高肇时,元顺直入上床,拱着手和高肇对等礼拜,那些王公贵人们无不感到怪异,而元顺言词高傲,仿佛谁都不在他的眼下。高肇便对众宾客们说“:这么小的孩子尚且豪气如此之壮,何况他的父亲!”当他离开时,高肇特别尊重地礼送他。元澄知道以后大怒,打了他几十杖。后被任命为太常少卿,因父亲去世而离职,他悲伤痛哭直至吐血,亲自背土给父亲上坟。当时他只有二十五岁,却已有了白发,当服丧期满后拔掉白头发,也就不再长出来,世人都认为是他的孝心所致。
  不久被任命为黄门侍郎。这时领军元叉声威权势最盛,所有升迁任职的人,无不登门拜谢求见。元顺不过送去一份拜表而已,从不去拜见元叉。元叉对元顺说“:你依仗什么不来见我?”元顺很严肃正经地说:“天子年轻,将朝政大事委托于宗室辅政,叔父应当一心为公,荐举贤士,以报效国家。怎么可以私卖恩惠,要求人家私下向您道谢,这难道是朝廷所期望于您的吗?”至于在朝廷议论各种事情的得失时,元顺总是直言正议,从不违心地附和。他因此而受到一些人的惧怕,让他出任恒州刺史。元顺对元叉说:“北镇十分混乱,正是国家的祸患,请让我代理都督职务,替国家御敌。”元叉心中十分怀疑和为难,不想授给他兵权,便对元顺说:“这是朝廷决定的事情,不是我一人能够决定的。”元顺说“:叔叔既然声言生杀大权在自己一身,并且自己说天意已在自己了,哪里还有朝廷?”元叉听后更加恼怒和惧恨。又改任齐州刺史。元顺自负有才干,却不能在朝廷任职,经常心中郁闷不乐,并以话语和表情反映出来。于是他放纵于饮酒自乐,不亲理政事。元叉被免除领军职务后,朝廷召他回去担任给事黄门侍郎职务。亲友们到郊外迎接他,祝贺他入朝任职。元顺说“:我不担心不入朝廷,担心的是入而复出啊!”不久便兼任殿中尚书,又转任侍中。起先,中山王元熙起兵讨伐元叉,未能成功而被杀。当灵太后重新听政时,才得以改葬。元顺在西游园侍坐时,便向灵太后上奏说:“微臣昨天去观看中山王家里的葬礼,不仅皇室宗亲都因他受到冤枉和酷刑而悲哀,而且在路上士民百姓见到一家十丧,都插着黑色的招魂幡,无不辛酸哭泣。”当时元叉的妻子就坐在灵太后的身边,元顺指着她说“:陛下怎么能因为一个妹妹的缘故而不追究元叉的罪状,让天下人都怀着冤情呢?”灵太后沉默着,不说一句话。
  就德兴在营州造反,朝廷派尚书卢同前去征讨,结果大败而回。这时,正好侍中穆绍和元顺都侍坐于灵太后身边,商议处置卢同的罪责。卢同先前将近处的宅院借给穆绍,穆绍很想替卢同说好话,元顺生气地说:“卢同最后肯定不会有罪!”灵太后说:“侍中怎么会讲这种话?”元顺说“:卢同有好房子给了有权势的侍中,还怕被治罪吗?”穆绍听后十分羞愧,便不敢再替他说话了。
  灵太后颇喜欢装饰,还常常外出游玩。元顺当面直言进谏说:“按照礼节,妇女死去丈夫,应自称为未亡人,头上去掉珍珠玉珥,衣服不饰彩绣。陛下以母仪而治理天下,已近不惑之年,却过于修整容貌和装饰,将如何为后世留下榜样?”灵太后感到惭愧而回宫,她召来元顺责备说:“我从千里之外召你回朝,难道是想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中来羞辱我吗!”元顺说:“陛下身穿华衣丽服,炫耀自己容貌,并不怕受天下人的耻笑,又怎么会因为臣下的一句话而感到羞耻呢!”
  起初,城阳王元徽敬慕元顺的才名,格外欣赏并和他结交,而广阳王元深和元徽妻子于氏私通,两人有了仇隙。当元深从定州被征召入朝,担任吏部尚书兼中领军时,元顺起草了一份诏书,言辞中对元深加以褒美。元徽就怀疑元顺是元深的心腹,于是就跟徐纥一起在灵太后的面前离间元顺,把元顺派出去担任护军将军、太常卿。元顺在西游园向灵太后告辞时,元徽、徐纥正好在旁边侍奉,元顺指着他们对灵太后说:“这两人正是魏国的宰..,魏国不灭,他们就不会死亡。”徐纥缩着肩膀走出去,元顺便高声叱责他说:“一个用刀笔的小人,只配当书案中的小吏,怎么能够让他在这里手执戟杖,害我伦常呢?”于是振衣而起。灵太后沉默着不说话。当时有人追论元顺的父亲受先帝嘱托而辅佐朝政的功勋,增封给任城王元彝食邑二千户,又分元彝的食邑五百户用来加封元顺为东阿县公。元顺憎恨元徽等离间他和朝廷的关系,便写了一篇《苍蝇赋》,称病在家,杜绝和外人一切交往。
  后被任命为吏部尚书,兼右仆射,和城阳王元徽同日被任命。舍人郑俨在止车门外先谒见元徽,然后拜见元顺。元顺大怒,说:“你是个佞人,当然先拜佞王。我是个直人,不接受曲人的拜见。”郑俨再三表示谢罪。元顺说“:你是高门大家子弟,却成为北宫的宠臣,仆射李思冲还跟王洛诚合写在一篇传记中,按照这种估计,你也将续写在同卷的后面。”见到这件事的人都十分震惊,而元顺却安然自若。当他上吏部办事,登上台阶,走向座榻时,看见榻床很旧,便责问都令史徐仵起。徐仵起说“:这个榻曾经被先王坐过。”元顺当即咽喉哽塞,眼泪鼻涕都交流而下,很久说不出话来,于是,他让人把座榻换过了。
  当时,三公曹令史朱晖一向侍奉录尚书事、高阳王元雍,元雍想让他担任廷尉评,多次托人告诉元顺,元顺不肯委任他。元雍便下令让元顺必须任用,元顺将元雍的命令扔到地上,元雍听说以后,大怒。第二天早上,他坐在都厅上,召集尚书们和丞、郎等所有官员,准备等元顺到达时,当众给他下马威。元顺却等到太阳很高的时候才来到。元雍卷起衣袖按着桌子,对元顺说:“我身为天子的儿子、天子的弟弟、天子的叔叔、天子的宰相,四海之内,这样的亲近和尊贵是独一无二的,你元顺是什么样的人,竟敢把我写好的命令扔到地上!”元顺当即鬓发都竖立起来,怒气在胸中奔涌,长嘘一声,并不说话。过了好久,他才摇动一把白羽毛扇,缓缓地对元雍说:“高祖迁都中原,创定九流官制,官分清流和浊流,作为万古的定制。而朱晖不过是个小人,身为省吏,怎么适合担任廷尉这样的清流官?殿下既然是和先皇同出的,就应当遵从他的旨意,自有常规可循,怎么能加以违抗呢?”元雍说:“我身为丞相、录尚书事,怎么不能任命一个人当官?”元顺说“:厨子即使不去做饭,也不能让专管祭祀的尸祝越俎代庖啊!我没有听说朝廷有旨意让您参与选用官员的事情。”说完,元顺又高声而口气十分严厉地说:“殿下如果一定要这样做,我自当把这件事详细奏明朝廷。”元雍于是大笑起来,说道“:怎么能因为朱晖一个小人,而使我们相互怨恨呢!”他便站起来,喊元顺和他一起进入内室,设宴和他畅饮。元顺的不屈不挠的故事,都和这事相类似。后来,他又兼左仆射。
  尔朱荣拥立庄帝时,把百官们都召集到河阴去,他一向听说元顺多次直言进谏,爱惜他是个刚正的人,便对朱瑞说“:可以告诉元仆射,让他在吏部理事,不要前来。”元顺不明白他的意思,当听说杀害了百官时,便立即出走,被陵户鲜于康奴杀害。他家穷得只有四堵墙壁,没有东西可收殓,只有几千卷书而已,门下通事令史王才达撕开衣裳把他的尸体盖住。庄帝回宫,派黄门侍郎山伟巡视京城。山伟参加了元顺的葬礼,悲伤得难以自制。回到朝廷后庄帝很奇怪,问他怎么声音嘶哑了,山伟将实情报告庄帝。庄帝对侍中元祉说“:宗室死亡的不是一二人而已,不可能全部赈济他们。元仆射清苦的情形,死而更为显彰,特赐给绢百匹,其余人不得为例。”赠尚书令、司徒公,谥为“文烈”。
  起初,庄帝还是藩王时,元顺梦见有一片黑云从西北直压过来,把东南方向上的日月都压碎了,又遮住满天星斗,天地一片昏黑。不久,云消雾散,便有一轮红日从西南角升起,很是明亮,并说是长乐王的日头。不久便看见庄帝从阊阖门入宫,登上太极殿,三呼万岁之后,百官都身穿朝服拜见皇帝,只有元顺在集书省走廊西边的槐树下,脱了衣服和帽子睡卧着。醒来之后,他告诉元晖业说:“我昨晚做了个梦,对我很不利。”他便说了梦中情景,同时解说道:“黑云,是气中凶恶的东西,也是北方的色彩,最终必定有北方来的敌人祸乱京城,残害二宫,杀害百官。为什么这样说呢?日,是国君的象征;月,是皇后的象征;众星,是百官的象征。按照这样来看,京城恐要遭到祸患了吧!过去刘曜攻破晋朝,使之成为髑髅台,展望前程,莫非也会这样吗?虽说这样,彭城王勰有文德,传于天下,如今梦见他的儿子当了天子,积德的人一定有报应,这也是必然的事情。只是遗憾他在位时间不长。我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是从西南而出的。以时辰计算年数,也不过三年而已。但只恨我不能亲眼见到。为什么呢!我梦见自己躺在槐树底下,槐字在木的旁边是个鬼字,身子和鬼相并,又脱去衣冠,这还能不死吗!不过死后能得到三公的追赠吧!”后来果然都和他的梦相符。元顺曾撰有《帝录》二十卷,诗、赋、表、颂几十篇,大多佚亡了。
  元顺的长子元朗,当时年纪十七岁,他枕戈潜伏了许多时间,最后亲手杀了康奴,将他的头颅祭祀于元顺墓前,然后到朝廷请罪。朝廷嘉勉他的作为,不予问罪。元朗后来任司徒属官。天平年间,被他的奴仆所杀,追赠为尚书右仆射。
  元顺的弟弟元纪,字子纲,他追随孝武帝进入关中,任尚书左仆射,华山郡王。
  元澄的弟弟元嵩,字道岳,孝文帝时,任步兵校尉、大司马。安定王休去世时,人家还没有哭完,他就出去游玩打猎。皇帝知道以后,大为恼怒,下诏说:“元嵩,大司马刚刚去世,你带着鹰鹞打猎寻乐,应是有如丧父之悲痛,而你却没有像儿子一样的感情,丧心失礼,怎么这么快!便可免官。”后来又兼任武卫将军。
  孝文帝南征时,齐将陈显达率兵抵抗,元嵩亲自三次参加战斗,他脱去甲胄,勇往直前,勇冠三军,将士们都跟着他冲向敌人,陈显达军队败退散去。孝文帝十分高兴地说“:任城康王真有福气和积德,文武人才都出自他一门。”因为功勋被赐封为高平县侯。
  起初,孝文帝从洛阳出兵时,冯皇后因罪而被关在宫内。当打败陈显达以后,回军至谷唐原,皇帝病危,准备赐冯皇后死。说“:找一位合适的人不容易。”皇帝望着任城王元澄说“:任城王一定不会辜负我的,元嵩也必定不会有负于任城王,可派元嵩去。”于是召元嵩入内,亲自将诏书交给他。宣武帝即位时,任命他为扬州刺史,威名大振。后来他和妻子穆氏同时被仆人李太伯等杀害。谥为“刚侯”。
  南安王元桢,是皇兴二年(468)所封的。孝文帝时,累迁任长安镇都大将、雍州刺史。元桢性情忠厚谨慎。他母亲病危时,他悲伤异常,于是有白雉来停歇在门前。皇帝知道以后十分感动,赐给他千匹帛加以奖赏。召他前往讲习武艺,在皇信堂接见他,并告诫他说:“你的孝行闻名于民间,美誉显彰于邦国,既是宗室至亲,终不必担心会贫贱。所应当注意的有三件事:一是自恃宗室至亲而骄傲自大,违反礼节和超越常度;二是傲慢贪婪奢侈,不认真处理政务;三是饮酒游乐,不加选择交结朋友。这三方面不除去,将会产生祸患。”可是,元桢未能遵从皇帝的劝诫,后来更加肆意聚敛钱财。孝文帝因为他曾以孝养母亲而闻名于朝廷内外,特地宽恕了他,只削除封爵,以平民回家闲居,软禁终身。
  后因议定迁都事,又被封为南安王,任镇北大将军、相州刺史,皇帝在华林都亭给元桢饯行,下令所有人都要赋诗,不会写诗的,可以让他们射箭,一定要让武士弯弓射箭,文人下笔赋诗。皇帝送元桢走下台阶时,流着泪和他告别。太和二十年(496)五月,元桢到达邺城。到达的前一天,下暴雨刮大风,冻死了几十人。元桢后因旱情,向群神祈祷求雨。邺城有石季龙的庙,民间祭祀他。元桢对神像说:“三天之内不下雨,我就要鞭打惩罚你。”求雨没有灵验,他就鞭打神像一百鞭。当月,因长了背疽而死去,谥为“惠”。当时恒州刺史穆泰谋反,元桢知情却不举报,虽然已经死去,仍然被追夺了封爵,除去封国。
  元桢的儿子元英,很懂事而又聪明机敏,善于骑射,懂音律,也略知一点医术。孝文帝时,任梁州刺史。皇帝南征,他担任汉中别道的都将。后来皇帝驾临钟离,元英认为皇帝亲征,势压东南方,汉中有可乘之机,上表请求追击讨伐,皇帝允许他的请求。因功迁为安南大将军,赐爵为广武伯。
  宣帝即位,任命他为吏部尚书,因前后所立下的军功,晋爵位为常山侯。不久又下诏让元英带领军队南征,大败梁朝曹景宗的军队。梁朝司州刺史蔡道恭忧虑而死,三关的守军弃城而退。当初,孝文帝攻下汉阳,元英立有战功,孝文帝就答应恢复南安王的封号。当被陈显达打败以后,这件事就不提了。这次南征之后,宣武帝大喜,便恢复了他世袭的王爵,改封为中山王。
  不久,梁军入侵肥梁,朝廷下诏让元英带领十万军队讨伐,所至之处可听其相机行事。元英上表陈述有关事宜,便攻下阴陵,斩了梁将二十五人,杀贼兵首级五千多颗,又在梁城接连打败梁军,斩了梁国偏将四十二人,杀死、抓获以及淹死的近五万人。梁国中军大将军临川王萧宏、尚书左仆射柳忄炎等五员大将沿淮河向东逃走。共缴获米四十万石。元英一直追赶到马头,梁国马头戍主将弃城逃跑,于是围困了钟离。朝廷下诏说,出师时间已久,令元英作回师的准备。元英上表说“:原预期到二月底、三月初,理应攻克敌人。但从本月一日以来,阴雨连绵,可谓天违人意。然而王者出师,举动不易,不能因稍有滞留,就产生异议。愿上奏朝廷,特加开恩,以图长远谋略,略为放宽,假以时日,不要让造山之功,中途而废。”到四月间,大水暴涨,冲坏桥梁,元英和众将狼狈逃出,士卒死者十分之五六。元英到扬州后,派使者送去符节、衣冠、貂蝉、印绶,朝廷下诏交付法司。有关方面上奏说,元英谋算不周失利,应当处死。朝廷下诏赦免死罪,削职为民。
  后来京兆王元愉谋反,朝廷恢复元英的封爵,任命他为使持节、假征东将军、都督冀州诸军事。元英尚未出发而冀州已平息。
  当时郢州的中从事督荣祖暗中引导梁军,以义阳来接应,三关的守军都以据守的关城投降梁人。郢州刺史娄悦也占城自守。县瓠人白早生等杀了豫州刺史司马悦,占据城池投降南朝。梁将齐苟儿领军守卫县瓠。司马悦的儿子娶华阳公主为妻,这次都被抓走。朝廷下诏任命元英为使持节、都督南征诸军事、假征南将军,从汝南出兵。皇帝因为邢峦多次打败了白早生,所以令元英南下义阳。元英因军队人少,多次上表请增派军队,皇帝不答应。因此元英便和邢峦分兵一起进攻悬瓠,攻克以后,再领军南下。到达义阳时,准备夺取三关。元英说了他的计策“:三关相依,犹如左右手,如攻克一关,那两关不攻而定。攻难的不如攻易的,东关容易攻,应当先取下,这也就是黄石公所说的,战如大风发作,攻如大河决堤啊!”元英担心梁军聚集力量保护东关,便派长史李华带领五统军队进攻西关,以分散梁军力量。他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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