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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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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祚,字季祐,太原晋阳人,魏车骑将军淮弟亮之后也。祖逸,本州别驾,前后以二女妻司徒崔浩,一女妻浩弟上党太守恬。太武时,浩亲宠用事,拜逸徐州刺史,假榆次侯,赠光禄大夫。父洪之,坐浩事诛。祚亡窜得免。
  少孤贫,姿貌不伟,乡人莫之识。有女巫相祚后当富贵。祚涉历经史,习崔浩之书,尺牍文章见称于世。弱冠为州主簿,刺史孙小委之书记。又太原太守王希彦,逸妻之侄也,共相赒恤,乃振。孝文初,举秀才,对策上第,拜中书博士。转中书侍郎,迁尚书左丞,长兼给事黄门侍郎。祚清勤在公,夙夜匪懈,帝甚赏之。从南征,及还,正黄门。车驾幸长安,行经渭桥,过淮庙,问祚曰:“是卿祖宗所承邪?”祚曰:“是臣七世伯祖。”帝曰:“先贤后哲,顿在一门。”祚对曰:“昔臣先人以通儒英博,唯事魏文。微臣虚薄,遭奉圣明,自惟幸甚。”因敕以太牢祭淮庙,令祚自撰祭文。以赞迁洛之规,赐爵东光子。孝文曾幸华林园,因观故景阳山。祚曰:“山以仁静,水以智流,愿陛下修之。”帝曰:“魏明以奢失于前,朕何为袭之于后?”祚曰:“高山仰止。”帝曰:“得非景行之谓?”迁散骑常侍,仍领黄门。
  是时,孝文锐意典礼,兼铨镜九流,又迁都草创,征讨不息;内外规略,号为多事。祚与黄门宋弁参谋帷幄,随其才用,各有委寄。祚承禀注疏,特成勤剧。尝以立冯昭仪,百官夕饮清徽后园。孝文举觞赐祚及崔光曰:“郭祚忧勤庶事,独不欺我。崔光温良博物,朝之儒秀。不劝此两人,当劝谁也!”其见知若此。初,孝文以李彪为散骑常侍,祚因入见,帝谓祚曰:“朕昨误授一人官。”祚对曰:“岂容圣诏一行,而有差异!”帝沈吟曰:“此自应有让,因让,朕欲别授一官。”须臾,彪有启云:“伯石辞卿,子产所恶,臣欲之已久,不敢辞让。”帝叹谓祚曰:“卿之忠谏,李彪正辞,使朕迟回,不能复决。”遂不换李彪官也。
  乘舆南讨,祚以兼侍中从,拜尚书,进爵为伯。孝文崩,咸阳王禧等奏祚兼吏部尚书。寻除长兼吏部尚书、并州大中正。宣武诏以奸吏逃刑,县配远戍,若永避不出,兄弟代之。祚奏曰:“若以奸吏逃窜,徙其兄弟,罪人妻子,复应徙之,此则一人之罪,祸倾二室。愚谓罪人既逃,止徙妻子,走者之身,县名永配,于眚不免,奸途自塞。”诏从之。寻正吏部。祚持身洁清,重惜官位。至于铨授,假令得人,必徘徊久之,然后下笔,下笔即云:“此人便以贵矣。”由是事颇稽滞,当时每招怨讟。然所拔用者,皆量才称职,时又以此归之。
  出为使持节、镇北将军、瀛州刺史。及太极殿成,祚朝于京师,转镇东将军、青州刺史。祚逢岁不稔,阖境饥弊,矜伤爱下,多所振恤,虽断决淹留,号为烦缓,然士女怀其德泽。入为侍中、金紫光禄大夫、并州大中正。迁尚书右仆射。
  时议定新令,诏祚与侍中、黄门参议刊正。故事,令、仆、中丞驺唱而入宫门,至于马道。及祚为仆射,以为非尽敬之宜,言于帝,纳之。下诏御在太极,驺唱至止车门;御在朝堂,至司马门。驺唱不入宫,自此始也。诏祚本官领太子少师。祚曾从幸东宫,明帝幼弱,祚持一黄出奉之。时应诏左右赵桃弓与御史中尉王显迭相脣齿,深为帝所信,祚私事之,时人谤祚者,号为桃弓仆射、黄少师。
  祚奏曰:“谨案前后考格,虽班天下,如臣愚短,犹有未悟。今须定职人迁转由状,超越阶级者即须量折。景明初考格,五年者得一阶半。正始中,故尚书、中山王英奏考格,被旨:“但可正满三周为限,不得计残年之勤。”又去年中,以前二制不同,奏请裁决。旨云:“黜陟之体,知依旧来恆断。”今未审旧来之旨,为从景明之断?为从正始为限?景明考法,东西省文武闲官悉为三等,考同任事。而前尚书卢昶奏,上等之人三年转半阶。今之考格,复分为九等,前后不同,参差无准。”诏曰:“考在上中者,得泛以前,有六年以上迁一阶,三年以上迁半阶,残年悉除。考在上下者,得泛以前,六年以上迁半阶,不满者除。其得泛以后,考在上下者,三年迁一阶。散官从卢昶所奏。”
  祚又奏言:“考察令:公清独著、德绩超伦而无负殿者为上上,一殿为上中,二殿为上下,累计八殿,品降至九。未审今诸曹府寺,凡考,在事公清,然才非独著;绩行称务,而德非超伦;干能粗可,而守平堪任;或人用小劣,处官济事并全无负殿之徒:为依何第?景明三年以来,至今十有一载,准限而判,三应升退。今既通考,未审为十年之中,通其殿最,积以为第?随前后年断,各自除其善恶而为升降?且负注之章,数成殿为差,此条以寡愆为最,多戾为殿。未审取何行是寡愆?何坐为多戾?结累品次,复有几等?诸文案失衷应杖十者为一负,罪依律次,过随负记。十年之中,三经肆眚,赦前之罪,不问轻重,皆蒙宥免。或为御史所弹,案验未周,遇赦复任者,未审记殿得除以不?”诏曰:“独著、超伦及才备、寡咎,皆谓文武兼上上之极言耳。自此以降,犹有八等,随才为次,令文已具。其积负累殿及守平得济,皆含在其中,何容别疑也?所云通考者,据总多年之言。至于黜陟之体,自依旧来年断,何足复请。其罚赎已决之殿,固非免限。遇赦免罪,准其殿者除之。
  寻加散骑常侍。时诏营明堂、国学,祚奏曰:“今云罗西举,开纳岷、蜀;戎旗东指,镇靖淮、荆;汉、沔之间,复须防捍。征兵发众,所在殷广。边郊多垒,烽驿未息,不可于师旅之际,兴板筑之功。且献岁云暨,东作将始。臣愚量谓宜待丰靖之年,因子来之力,可不时而就。”从之。
  宣武末年,每引祚入东宫,密受赏赉,多至百余万,杂以锦绣。又特赐以剑杖,恩宠甚深。迁左仆射。先是,梁将康绚遏淮,将灌扬、徐。祚表曰:“萧衍狂狡,擅断川渎,役苦人劳,危亡已兆。宜敕扬州选一猛将,遣当州之兵,令赴浮山,表裹夹攻。”朝议从之。除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雍州刺史、征西将军。
  太和以前,朝法尤峻,贵臣蹉跌,便致诛夷。李冲之用事也,钦祚识干,荐为左丞,又兼黄门,意便满足。每以孤门,往经崔氏之祸,常虑危亡,苦自陈挹,辞色恳然,发于诚至。冲谓之曰:“人生有运,非可避也。但当明白当官,何所顾畏。”自是积十数年,位秩隆重,而进趣之心,更复不息。又以东宫师傅之资,列辞尚书,志在封侯之赏,仪同之位。尚书令、任城王澄为之奏闻。及为征西、雍州,虽喜外抚,尚以府号不优,心望加大。执政者颇怪之。
  于时领军于忠恃宠骄恣,崔光之徒,曲躬承接。祚心恶之,乃遣子太尉从事中郎景尚说高阳王雍,令出忠为州。忠闻而大怒,矫诏杀祚。祚达于政事。凡所经履,咸为称职,每有断决,多为故事。名器既重,时望亦深,一朝非罪见害,远近莫不惋惜。灵太后临朝,遣使吊慰,追复伯爵。正光中,赠使持节、车骑将军、仪同三司、雍州刺史,谥文贞公。初,孝文之置中正,从容谓祚曰:“并州中正,卿家故应推王琼也。”祚退谓寮友曰:“琼真伪今自未辨,我家何为减之?然主上直信李冲吹嘘之说耳。”祚死后三岁而于忠死,见祚为祟。
  祚子景尚,字思和。涉历书传,晓星历占候,言事颇验。初为彭城王中军府参军,迁员外郎、司徒主簿、太尉从事中郎。公强当世,善事权宠,世号曰郭尖。位中书侍郎,未拜而卒。景尚弟庆礼,位通直郎。庆礼子元贞,武定末,定州骠骑府长史。
  张彝,字庆宾,清河东武城人也。曾祖幸,慕容超东牟太守。归魏,赐爵平陆侯,位青州刺史。祖准之袭,又为东青州刺史。父灵真,早卒。
  彝性公强有风气,历览经史,袭祖侯爵。与卢阳乌、李安人等结为亲友,往来朝会,常相追随。阳乌为主客令,安人与彝并散令。彝少而豪放,出入殿庭,步眄高上,无所顾忌。文明太后雅尚恭谨,因会次见其如此,遂召集百寮督责之,令其修悔,而犹无悛改。善于督察,每有所巡检,彝常充其选,清慎严猛,所至人皆畏伏,俦灯亦以此高之。迁主客令,例降侯为伯,转太中大夫,仍行主客曹事,寻为黄门。后从驾南征,母忧解任。彝居丧过礼,送葬自平城达家,千里步从,不乘车马,颜貌瘦瘠,当世称之。孝文幸冀州,遣使吊慰,诏以骁骑将军起之,还复本位。以参定迁都之勋,进爵为侯。转太常少卿,迁散骑常侍,兼侍中,持节巡察陕东河南十二州,甚有声称。使还,以从征之勤,迁尚书。坐举元昭为兼郎中,黜为守尚书。宣武初,除正尚书,兼侍中,寻正侍中。
  宣武亲政,罢六辅。彝与兼尚书邢峦闻处分非常,惧,出京奔走。为御史中尉甄琛所弹,云“非武非兕,率彼旷野。”诏书切责之。寻除安西将军、秦州刺史。彝务尚典式,考访故事,及临陇右,弥加讨习。于是出入直卫,方伯羽仪,赫然可观。羌、夏畏伏,惮其威整;一方肃静,号为良牧。其年冬,太极初就,彝与郭祚等俱以勤旧被征。及还州,进号抚军将军。彝表解州任,诏不许。
  彝敷政陇右,多所制立,宣布新风,革其旧俗,人庶爱仰之。为国造佛寺,名曰兴皇,诸有罪咎者,随其轻重,谪为土木之功,无复鞭杖之罚。时陈留公主寡居,彝意愿尚主,主亦许之。仆射高肇亦望尚主,主意不可。肇怒,谮彝擅立刑法,劳役百姓,诏遣直后万贰兴驰驿检察。贰兴,肇所亲爱,必欲致彝深罪。彝清身奉法,求其愆过,遂无所得。见代还洛,犹停废数年。
  因得偏风,手脚不便;然志性不移,善自将摄,稍能朝拜。久之,除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彝爱好知己,轻忽下流,非其意者,视之蔑尔。虽疹疾家庭,而志气弥高。上《历帝图》五卷,起元庖牺,终于晋末,凡十六代,一百二十八帝,历三千二百七十年,杂事五百八十九。宣武善之。
  明帝初,侍中崔光表:“彝及李韶,朝列之中,唯此二人,出身官次,本在臣右,器能干世,又并为多。而近来参差,便成替后。计其阶途,虽应迁陟,然恐班秩,犹未赐等。昔卫之公叔,引下同举;晋之士丐,推长伯游。古人所高,当时见许。敢缘斯义,乞降臣位一阶,授彼泛级。”诏加征西将军、冀州大中正。
  虽年向六十,加之风疹,而自强人事,孜孜无怠。公私法集,衣冠从事,延请道俗,修营斋讲。好善钦贤,爱奖人物,南北亲旧,莫不多之。大起第宅,微号华侈。颇侮其疏宗旧戚,不甚存纪,时有怨憾焉。荣宦之间,未能止足,屡表在秦州豫有开援汉中之勋,希加赏报,积年不已,朝廷患之。
  第二子仲瑀上封事,求铨别选格,排抑武人,不使预在清品。由是众口喧喧,谤讟盈路,立榜大巷,克期会集,屠害其家。彝殊无畏避之意,父子安然。神龟二年二月,羽林武贲将几千人,相率至尚书省诟骂,求其长子尚书郎始均不获,以瓦石击打公门。上下慑惧,莫敢讨抑。遂持火虏掠道中薪蒿,以杖石为兵器,直造其第,曳彝堂下,捶挞极意,唱呼焚其屋宇。始均、仲瑀当时逾北垣而走。始均回救其父,拜伏群小,以请父命。羽林等就加殴击,生投之于烟火中,及得尸骸,不复可识,唯以髻中小钗为验。仲瑀走免。彝仅有余命,沙门寺与其比邻,舆致于寺。远近闻见,莫不惋骇。乃卒。官为收掩羽林凶强者八人斩之。不能穷诛群竖,即为大赦,以安众心,有识者知国纪之将坠矣。
  丧还所焚宅,与始均东西分敛于小屋。仲瑀遂以创重,避居荥阳。至五月得渐瘳,始奔父丧,诏赐以布帛。灵太后以其累朝大臣,特垂矜恻,数月犹追言泣下,谓诸侍臣曰:“吾为张彝饮食不御,乃至首发微有亏落。”悲痛之若此。
  初,彝曾祖幸所招引河东人为州,裁千余家。后相依合,旋罢入冀州。积三十年,析别有数万户。故孝文比校天下人户,最为大州。彝为黄门,每侍坐,以为言。孝文谓之曰:“终当以卿为刺史,酬先世诚效。”彝追孝文往旨,累乞本州,朝议未许。彝亡后,灵太后云:“彝屡乞冀州,吾欲用之,有人违我此意。若从其请,或不至是,悔之无及。”乃赠使持节、卫将军、冀州刺史,谥文侯。
  始均字子衡,端洁好学,才干有美于父。改陈寿《魏书》为编年之体,广益异闻为三十卷。又著《冠带录》及诸诗赋数十篇,并亡失。初,大乘贼起于冀、瀛之间,遣都督元遥讨平之,多所杀戮,积尸数万。始均以郎中为行台,忿军士以首级为功,令检集人首数千,一时焚爇,至于灰烬,用息侥幸,见者莫不伤心。及始均之死也,始末在烟炭之间,有焦烂之痛,论者或亦推咎焉。赠乐陵太守,谥曰孝。
  子皓之,袭祖爵。武定中,开府主簿,齐受禅,爵例降。皓之弟晏之。
  晏之字熙德幼孤,有至性,为母郑氏教诲,动依礼典。从尔硃荣平元颢,赐爵武城子。累迁尚书二千石郎中。高岳征颍川,复以为都督中兵参军,兼记室。晏之文士,兼有武干。每与岳帷帐之谋,又尝以短兵接刃,亲获首级,深为岳所嗟赏。齐天保初,文宣为高阳王纳晏之女为妃,令赴晋阳成礼。晏之后园陪宴,坐客皆赋诗。晏之诗云:“天下有道,主明臣直;虽休勿休,永贻世则。”文宣笑曰:“得卿箴讽,深以慰怀。”后行北徐州事,寻即真,为吏人所爱。御史崔子武督察州郡,至北徐,无所案劾,唯得百姓制《清德颂》数篇,乃叹曰:“本求罪状,遂闻颂声。”迁兗州刺史,未拜,卒。赠齐州刺史、太常卿。子乾威。
  乾威字元敬,性聪敏。涉猎群书,其世父皓谓人曰:“吾家千里驹也。”仕齐,位太常丞。仕周,为宣纳中士。隋开皇中,累迁晋王属。王甚美其才,与河内张衡俱见礼重,晋邸称为二张焉。及王为太子,迁员外散骑侍郎、太子内舍人。炀帝即位,授内史舍人、仪同三司,又以籓邸之旧,加开府。寻拜谒者大夫,从幸江都,以本官摄江都赞务,称为干理。乾威尝在涂,见一遗囊,恐其主求失,因令左右负之而行。后数日,物主来认,悉以付之。淮南太守杨綝尝与十余人同来谒见,帝问乾威曰:“其首立者为谁?”乾威下殿就视而答曰:“淮南太守杨綝。”帝谓乾威曰:“卿为谒者大夫,而乃不识参见人,何也?”乾威对曰:“臣非不识杨綝,但虑不审,所以不敢轻对。石建数马足,盖慎之至。”其廉慎皆此类也。帝甚嘉之。于时帝数巡幸,百姓疲弊,乾威因上封事以谏,帝不悦,自此见疏。未几卒官。有子爽。仕至兰陵令。
  乾威弟乾雄,亦有才器。秦孝王俊为秦州总管,选为法曹参军。王尝亲案囚徒,乾雄误不持状,口对百余人,皆尽事情,同辈莫不叹能。后历寿春、阳城二县令,俱有政绩。
  邢峦,字洪宾,河间鄚人,魏太常贞之后也。族五世祖嘏,石勒频征不至。嘏无子,峦高祖盖自旁宗入后。盖孙颖,字宗敬,以才学知名。太武时,与范阳卢玄等同征。后拜中书侍郎,改通直常侍、平城子使宋。还,以病归乡。久之,帝曰:“往忆邢颖长者,有学义,宜侍讲东宫,今安在?”司徒崔浩曰:“颖卧病在家。”帝遣太医驰驿就疗。卒,赠定州刺史,谥曰康,子修年,即峦父也,位州主簿。
  峦少好学,负帙寻师,守贫厉节,遂博览书传,有文才干略。美须髯,姿貌甚伟。累迁兼员外散骑常侍,使齐。还,再迁中书侍郎,甚见顾遇,常参坐席。孝文因行药至司空府南,见峦宅,谓峦曰:“朝行药至此,见卿宅乃住。东望德馆,情有依然。”峦对曰:“陛下移构中京,方建无穷之业。臣意在与魏升降,宁容不务永年之宅。”帝谓司空穆亮、仆射李冲曰:“峦之此言,其意不小。”有司奏策秀、孝,诏曰:“秀、孝殊问,经、权异策,邢峦才清,可令策秀。”后兼黄门郎,从征流北。
  峦在新野,后至。帝曰:“伯玉天迷其心,鬼惑其虑,守危邦,固逆主。至此以来,虽未禽灭,城隍已崩,想在不远。所以缓攻者,正待中书为露布耳。”寻除正黄门,兼御史中尉、瀛州大中正,迁散骑常侍,兼尚书。
  宣武时,峦奏曰:“先皇深观古今,去诸奢侈,服御尚质,不贵雕镂,所珍在素,不务奇彩,至乃纸绢为帐扆,铜铁为辔勒,训朝廷以节俭,示百姓以忧矜。逮景明之初,承升平之业,四疆清晏,远近来同。于是蕃贡继路,商估交入,诸所献贸,倍多于常。虽加以节约,犹岁损万计,珍货常有余,国用恆不足。若不裁其分限,便恐无以支岁。自今非为要须者,请皆不受。”帝从之。寻正尚书。
  梁、溱二州行事夏侯道迁以汉中内附,诏加峦使持节、都督征梁、汉诸军事,进退征摄,得以便宜从事。峦至汉中,遣兵讨之,贼毕款附,乘胜追奔至关城之下。诏拜峦使持节、梁、秦二州刺史。于是开地定境,东西七百,南北千里,获郡十四。二部护军及诸县戍,遂逼涪城。
  峦表曰:“扬州、成都,相去万里。陆途既绝,唯资水路。水军西上,非周年不达。外无军援,一可图也。益州顷经刘季连反叛,邓元起攻围,仓库空竭,无复固守之意,二可图也。萧深藻是裙屐少年,未洽政务;今之所任并非宿将重名,皆是左右少年而已,三可图也。蜀之所恃,惟阻剑阁。今既克南安,已夺其险,据彼界内,三分已一。从南安向涪,方轨任意,前军累破,后众丧魂,四可图也。深藻是萧衍兄子,骨肉至亲,若其逃亡,当无死理。脱军走涪城,深藻何肯城中坐而受困?五可图也。臣闻乘机而动,武之善经,未有舍干戚而康时,不征伐而统一。臣以不才,属当戎寄,上凭国威,频有薄捷,瞻望涪、益,旦夕可屠,正以兵少粮匮,未宜前出。今若不取,后图便难。辄率愚管,必将殄克。如其无功,分受宪坐。若朝廷未欲经略,臣便为无事,乞归侍养,微展乌鸟。”
  峦又表曰:“昔邓艾、钟会率十八万众,倾中国资给,裁得平蜀。所以然者,斗实力也。况臣才绝古人,何宜请二万之众而希平蜀?所以敢者,正以据得要险,士庶慕义。此往则易,彼来则难,任力而行,理有可克。今王足前进,已逼涪城。脱得涪城,则益州便是成禽之物。臣诚知征戎危事,未易可为,自军度剑阁以来,须发中白。所以勉强者,既到此地而自退不守,恐孤先皇之恩遇,负陛下之爵禄。是以孜孜,频有陈请。”宣武不从。又王足于涪城辄还,遂不定蜀。
  峦既克巴西,遣军主李仲迁守之。仲迁得梁将张法养女,有美色,甚惑之。散费兵储,专心酒色,公事谘承,无能见者。峦忿之切齿。仲迁惧,谋叛。城人斩其首以降梁将谯希远,巴西遂没。武兴氐杨集起等反,峦遣统军傅竖眼讨平之。峦之初至汉中,从容风雅,接豪右以礼,抚从庶以惠。岁余之后,颇因其去就,诛灭百姓,籍为奴婢者二百余口,兼商贩聚敛,清论鄙之。征授度支尚书。
  时梁人侵轶徐、兗,朝廷乃以峦为使持节、都督东讨诸军事、安东将军,尚书如故。宣武劳遗峦于东堂曰:“知将军旋京未久,膝下难违;然东南之寄,非将军莫可。自古忠臣亦非无孝也。”峦曰:“愿陛下勿以东南为虑。帝曰:“汉祖有云:‘金吾击郾,吾无忧矣。’今将军董戎,朕何虑哉!”峦至,乃分遣将帅致讨,兗州悉平;进围宿豫,平之。帝赐峦玺书慰勉之。
  及梁城贼走,中山王英乘胜攻钟离,又诏峦率众会之。峦以为钟离天险,朝贵所具,若有内应,则所不知,如其无也,必无克状。且俗语云“耕则问田奴,绢则问织婢”,臣既谓难,何容强遣。峦既累表求还,帝许之。英果败退,时人伏其识略。
  初,侍中卢昶与峦不平,昶与元晖俱为宣武所宠,御史中尉崔亮,昶之党也,昶、晖令亮纠峦,事成,许言于宣武,以亮为侍中。亮奏峦在汉中掠良人为婢。峦惧,乃以汉中所得巴西太守庞景仁女化生等二十余口与晖。化生等数人,奇色也。晖大悦,乃背昶为峦言,云峦新有大功,已经赦宥,不宜方为此狱,帝纳之。高肇以峦有克敌效而为昶等所排,助峦申释,故得不坐。
  豫州城人白早生杀刺史司马悦,以城南入梁,遣其将齐苟仁率众入据县瓠。诏峦持节率羽林精骑讨之。封平舒县伯,赏宿豫之功也。宣武临东堂劳遣峦曰:“早生走也?守也?何时平?”峦曰:“今王师若临,士人必翻然归顺,围之穷城,奔走路绝,不度此年,必传首京师。愿陛下不足为虑。”帝笑曰:“卿言何其壮哉!知卿亲老,频劳于外,然忠孝不俱,不得辞也。”于是峦率骑八百,倍道兼行。五日于鲍口,击贼大将胡孝智,乘胜至县瓠,因即度汝。既而大兵继至,遂长围围之。诏峦使持节、假镇南将军,都督南讨诸军事。中山王英南讨三关,亦次县瓠,以后军未至,前寇稍多,惮不敢进。乃与峦分兵,将掎角攻之。梁将齐苟仁等二十一人开门出降,即斩早生等同恶数十人,豫州平。峦振旅还京师,宣武临东堂劳之。峦曰:“此陛下圣略威灵,英等将士之力,臣何功之有?”帝笑曰:“卿匪直一月三捷,所足称奇。乃存士伯,让功而弗处。”
  峦自宿豫大捷及平县瓠,志行修正,不复以财贿为怀,戎资军实,丝毫无犯。迁殿中尚书,加抚军将军,卒于官。峦才兼文武,朝野瞻望,上下悼惜之。赠车骑大将军、瀛州刺史。初,帝欲赠冀州,黄门甄琛以峦前曾劾己,乃云:“瀛州峦之本郡,人情所俗。”乃从之。及琛为诏,乃云优赠车骑将军、瀛州刺史,议者笑琛浅薄。谥曰文定。子逊。
  逊字子言,貌虽陋短,颇有风气。袭爵后,迁国子博士、本州中正。因谒灵太后,自陈功名之子,久抱沈屈:“臣父屡为大将,而臣身无军国阶级。臣父唯为忠臣,不为慈父”。灵太后慨然,以逊为长兼吏部郎中。后位大司农卿,与少卿元庆哲至相纠讼。逊锐于财利,议者鄙之。卒,赠光禄勋、幽州刺史。子祖征,开府祭酒。父丧未终,谋反,伏法。祖征弟祖效,貌寝,有风尚。仕齐,卒于尚书郎。祖效弟祖俊,开府行参军。开皇中,位尚书都官郎中。峦弟伟,尚书郎中。伟子昕。
  昕字子明,幼孤,见爱于祖母李氏。好学,早有才情,解褐荡寇将军,累迁太尉记室参军。吏部尚收李神俊奏昕修起居注。太昌初,除中书侍郎,加平东将军、光禄大夫。时言冒窃官级,为中尉所劾,免官,乃为《述躬赋》。未几,受诏与秘书监常景典仪注事。武帝行释奠礼,昕与校书郎裴伯茂等俱为录义。永熙末,昕入为侍读,与温子升、魏收参掌文诏。迁鄴,乃归河间。
  天平初,与侍中从叔子才、魏季景、魏收同征赴都,寻还乡里,既而复征。时梁使兼散骑常侍刘孝仪等来聘,诏昕兼正员郎,迎于境上。司徒孙腾引为中郎。寻除通直常侍,加中军将军。既有才藻,兼长几案。自孝昌之后,天下多务,世人竞以吏工取达,文学大衰。司州中从事宋游道以公断见知,时与昕嘲谑,昕谓之曰:“世事同知文学外。”游道有惭色。兴和中,以本官副李象使于梁。昕好忤物,人谓之牛。是行也,谈者谓之牛象斗于江南。齐文襄王摄选,拟昕为司徒右长史,未奏,遇疾卒,士友悲之。赠车骑将军、都官尚书、冀州刺史,谥曰文。所著文章自有集录。
  伟弟晏,字幼平。美风仪,博涉经史,善谈释老,雅好文咏。位沧州刺史,为政清静,吏人安之。卒,赠尚书左仆射、瀛州刺史,谥曰文贞。晏笃于义让,初为南兗州,例得一子解褐,乃启其孤弟子子慎为朝请。子慎年甫十二,而其子已弱冠矣。后为沧州,复启孤兄子昕为府主簿,而其子并未从宦,世人以此多之。

译文

  郭祚,字季祐,太原晋阳人,是北魏车骑将军郭淮的弟弟郭亮的后代。祖父郭逸,任本州的别驾,先后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嫁给司徒崔浩做妻子,一个女儿嫁给崔浩的兄弟、上党太守崔恬。太武帝时,崔浩受朝廷重用,因而,郭逸被任为徐州刺史。父亲郭洪之,受崔浩的株连被杀害,郭祚因逃跑才免于一死。他从小无依无靠,贫穷潦倒,姿容相貌并不惊人,家乡的人都不认识他。有一个女巫给他相面后认为他今后一定会大富大贵。郭祚博览经典史籍,学习崔浩的书籍,书信和文章都闻名当世。二十岁任州主簿,刺史孙小委任他做书记。太原太守王希彦,是他祖父郭逸的妻子的侄子,不断周济他,才使他振作。
  孝文帝初年,郭祚被举荐为秀才,朝廷对策为上等,被任命为中书博士,转任为中书侍郎,又提升为尚书左丞。稍后,又任给事黄门侍郎。他清廉谨慎,昼夜都不懈怠,孝文帝很赏识他。跟随孝文帝南征,回来后任正黄门。孝文帝去长安,路经渭桥,见一座郭淮庙,问郭祚:“这里供奉的是你的祖宗吗?”他答道:“是我的七世伯祖。”孝文帝说:“先人贤能,后世俊哲,都出在一门。”郭祚说“:过去我的祖先渊博宏通,只侍奉魏文帝;我浅薄卑陋,遇上圣明的君主,自觉十分幸运。”孝文帝下令用由牛、羊、猪做成的最贵重的祭品祭祀郭淮庙,让郭祚自己撰写祭文。不久,他因参与迁都洛阳的筹划,赐爵为东光子。孝文帝曾到华林园,顺便观看过去的景阳山。郭祚建议“:山以仁爱静谧,水因智慧畅流。希望陛下整修这座山。”孝文帝说“:魏明帝因奢侈已失误在前,我为什么还要跟在他的后面学?”郭祚叹道“:真是高山仰止。”孝文帝接着说“:难道不是景行行之吗?”郭祚升迁任散骑常侍,仍任黄门一职。
  这时,孝文帝锐意建立典章礼仪,加上铨选九品中正人才,又要迁都,一切都需创立。而不断征讨用兵,朝廷内外都需规划谋略,国家诸事纷繁。郭祚与黄门宋弁帮助孝文帝参谋运筹,根据每个人的才干,委以不同的重任。郭祚负责注释经书,他终于完成了这项辛苦而繁杂的任务。孝文帝因册立冯后的姐姐为昭仪,晚上在清徽后园宴请朝臣。孝文帝举起酒杯赐给郭祚和崔光,说:“郭祚忧劳勤勉于国事,从不欺骗我。崔光温和善良,见闻广博,是我朝儒林的俊秀。不劝他两人喝酒,应当劝谁呢?”他如此被孝文帝看重。一次,孝文帝任李彪为散骑常侍,郭祚入见孝文帝,孝文帝对他说“:我昨天误授给一个人官职。”郭祚说“:圣上的诏书颁发,怎么能允许有差错?”孝文帝沉吟许久说“:我自应受到责备,因为你的责备,我想另授给李彪一个别的官职。”不大一会儿,李彪有奏章送上,说:“伯石辞去公卿,子产很是厌恶。我想得到这个官职已经很久,不敢推辞。”孝文帝叹着气对郭祚说“:你的忠诚进谏,李彪的义正辞严,使我处境两难,不能再作决定。”便不撤换李彪。
  孝文帝南征,郭祚以侍中的身份随从,又被任命为尚书,晋爵号为伯。孝文帝去世,咸阳王元禧等人奏请朝廷任郭祚兼任吏部尚书。宣武帝下诏说:奸吏逃避刑罚,就将他发配远方;如果长久躲着不出来,就让他的兄弟代替。郭祚启奏说“:如果因奸吏逃窜,流配他的兄弟,那么罪人的妻子,也应流配。这样,一人犯罪,祸及二家。我认为罪人既然逃跑,只流配他的妻子。逃跑者本人记名永远流配,有病也不免除。这样,奸途就会被堵塞。”宣武帝下诏采纳他的意见,不久,他正式任吏部尚书。郭祚自身廉洁清净,爱惜官位。铨选人才,授予官职时,即使人选合适,也必定犹豫很长时间,然后才下笔批示。下笔时便说“:这人便因此获得富贵了。”因此,事情往往被牵延耽误,因而当时常招致怨言。然而,所选拔的人都量才称职,人们又因此归功于他。
  出任为使持节、镇北将军、瀛州刺史。太极殿建成,郭祚到京城朝拜,转任为镇东将军、青州刺史。遭逢荒歉,全境饥饿,郭祚怜爱灾民,多方救济。虽然决断优柔,被人称为繁琐缓慢,然而,地方男女都怀念他的恩泽。他被调入朝廷,任侍中、金紫光禄大夫、并州大中正。
  迁任尚书右仆射。当时,议定新的法令,下诏命郭祚与侍中、黄门一起讨论确定。朝廷旧例:令、仆射、中丞骑马,由骑卒传呼入宫,可以到马道。郭祚任仆射,认为这是对皇上不敬重的表现,报告给了宣武帝,朝廷采纳了他的建议。下诏规定,君主在太极殿,大臣入宫,传呼开道至止车门;君主在朝堂,传呼开道至司马门。传呼开道不能在宫廷中进行,就从这里开始。朝廷下诏命郭祚以原来的官职兼任太子少师。他曾随宣武帝到东宫,太子元诩年龄很小,郭祚将一个黄扁瓜瓜送给他。当时,应诏左右赵桃弓与御史中尉王显互为表里,很被宣武帝所倚重。郭祚私下里趋奉他们。诽谤郭祚的人称为“桃弓仆射,黄扁瓜瓜少师。”
  他向朝廷奏说“:过去考察官员的标准虽然颁布天下,像我这样愚蠢浅陋,还有不明白的地方。现在,需要确定官员升迁的事由情状,超越官阶的就应该酌量折减。景明初年定的标准,五年才能升一级半。正始年间,已故尚书、中山王元英上奏考察官员的标准,圣旨批道:‘可以以满三年为期限,多余的月数不必计算。’另外,去年因为前两种规定的内容不一样,奏请圣上裁决,圣旨说‘:升迁降免的规定,应按过去制定的制度决断。’现在不知道所说的过去的制度,究竟是指景明时候的,还是指正始时候的?景明时考察官吏的方法,是将东西两省的文武闲官分为三等,经过考核委任官职。而前任尚书卢昶却奏说,上等官员三年升半级。现在的考察标准又分成九等,前后说法不一样,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朝廷下诏说:“考绩在上中的,可以照顾以前的情况,任职在六年以上的升一级,三年以上的升半级,多余的年月不算。考绩在上下者,可以照顾以前的情况,任职在六年以上的升半级;不满六年的不算,可以算在下一次考察中。考绩在上下者,任职三年升一级。有官衔而无官职的官员的考察,按卢昶上奏的办法。”
  不久,加任郭祚为散骑常侍。当时,朝廷下诏营建明堂和国学,郭祚上奏说:“现在,皇家的节仗向西挥动,开辟了岷、蜀一带;军队东进,平定了淮、荆大片土地;汉、沔之间,仍需加强防御。征集兵士和军需,既多且广;边境的许多堡垒,战火不断。不可以在战争频繁之际大兴土木。况且现在又是一年伊始,春耕即将开始。我认为应等到丰收和平的年份,根据物力人力再动工,很快就会建成。”朝廷同意他的意见。
  宣武末年,郭祚经常被召入东宫,朝廷常秘密地给他许多赏赐,多达一百多万,还有许多贵重的丝绸锦绣。又赐给他剑和杖,恩宠深厚。升任为左仆射。原先,南梁将领康绚把守淮河,准备决堤淹灌扬州、徐州。郭祚上表说:“南梁的君主萧衍太狂妄,擅自截断河流,祸害百姓,这是他灭亡的征兆。应命扬州选一员猛将,率领本州兵马奔赴浮山,内外夹攻梁军。”朝臣们经过讨论同意他的建议,任他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雍州刺史、征西将军。
  太和年以前,朝廷法纪严厉峻刻,大臣一有差失,便招致灭族杀身。李冲管理朝政,钦佩郭祚的才干见识,举荐他为左丞,又兼任黄门,他因此便感到满足。常常谈起自家是孤门独姓,早年经过崔浩案件的牵连,时常忧虑危机存亡,苦苦述说,辞色恳切,发自内心。李冲对他说“:人生自有命运安排,不是能逃避得了的。但是,当官应该明白畅达,有什么可怕的?”此后十多年,官位隆重,而上达进取之心,毫不松懈。他又靠东宫太子师傅的资格,辞去尚书的职务不干,志向在于获得封侯的赏赐,仪同的爵位。尚书令、任城王元澄替他奏闻朝廷。等到被封为征西将军、雍州刺史,虽喜得外任,却因封号不优隆,期望更大。执政大臣们颇感奇怪。
  当时,领军于忠恃宠骄傲狂纵,崔光等人曲意奉迎。郭祚对他们非常厌恶,便派自己的儿子,太尉从事中郎郭景尚劝说高阳王元雍,把于忠调出朝廷,到州郡任职。于忠听了十分恼怒,假借皇帝的诏命把郭祚杀害。
  张彝,字庆宾,清河东武城人。曾祖父张幸,任慕容超属下的东牟太守,归顺北魏,赐爵为平陆侯,位至青州刺史。祖父张淮之继承官位,又任青州刺史。父亲张灵真,早亡。
  张彝性格坚强,有风骨气节,博览经典史书,继承了祖父的侯爵。与卢阳鸟、李安人结成朋友。往来上朝参见君主,三个人都同行,卢阳鸟任主客令,李安人与张彝都任散客令。张彝虽然年少,却性情豪放。出入宫庭昂首阔步,无所顾忌。文明太后喜欢恭敬谨慎的臣僚,每次会见他都是这样,便召集百官,当面斥责他,让他悔过改正,而他毫无悔改的表示。他擅长于督察,朝廷每次派员到下面巡视检查,他常常是其中的人选。他清廉谨慎,严肃威猛,所到之处,人人畏服,同行的官员也因此称赞他。升任主客令,循例降侯为伯,转太中大夫,仍任主客曹的事情,不久又被封为黄门。后来跟随孝文帝南征,因母亲去世解除官职。他守丧超过礼节的规定,送葬从平城到家乡一千多里路,他完全步行,不乘坐车马。累得容貌消瘦憔悴,被人们所称道。孝文帝到冀州,派使者吊唁慰问,任他为骁骑将军而重新起用,回到朝廷又恢复原来的职务。因参与筹划迁都立功,晋爵为侯。
  宣武帝亲自治理朝政,罢除六辅的官员。张彝与尚书邢峦听说对官吏处分不按正常制度,心存畏惧,出京逃走。被御史中尉甄深弹劾,说他们“如果不是强人和凶手,为什么跑到旷野中去?”朝廷下诏严厉地斥责他们。不久,任安西将军、秦州刺史。张彝平时崇尚典范,喜欢考察旧的制度和事例。到陇右任职后,更加认真探讨演习,于是官府的各种规矩,长官的仪仗,都赫然可观。羌、夏等少数民族都因为害怕他的威猛严整而表示服从。所辖之地安静无事,他被人们称赞为良吏。这年冬天,太极殿建成,他与郭祚等人都以勤勉谨慎的旧臣身份被朝廷征回参加贺典。他回到秦州,被晋封,号为抚军将军。上表请求解除州刺史的官职,朝廷不同意。
  张彝治理陇中,有很多创建。树立新风,革掉旧俗,受到官民的爱戴敬仰。在那里为国家建造了一座名叫兴皇的寺院,所有犯罪的囚徒,根据罪行的轻重,罚他们到寺院工地上干活,不再让他们受皮鞭棍棒等刑具的拷打。这时,陈留公主正在守寡,张彝想娶她,公主也表示同意。仆射高肇也想与公主结婚,公主却不愿意。高肇十分恼怒,攻击张彝私立刑法,役使百姓。朝廷下诏派直后万贰兴火速到秦州调查。贰兴是高肇的亲信,欲致张彝于死地。然而,由于张彝清白守法,寻找他的过失却一无所得。朝廷派人代替了他的职务,调他回到洛阳,多年不安排职位。
  张彝因中风,手脚不灵便,然而志气性情毫无改变。自己认真调治休养,勉强可以上朝参拜。过了很久,被任命为光禄大夫,加授金章紫绶。张彝喜好同知己交往,轻视那些人品低下的人,不合他心意的人,他视之蔑如。虽有病在家,而志向气节更高。向朝廷呈上自己撰写的《历帝图》五卷,起于伏羲,终于晋末,共十六个朝代,一百二十八位皇帝,历经三千二百七十年,记事五百八十九件。宣武帝很是称赞他的功劳。
  张彝虽然年近六十,又加上中风,而自强不息,孜孜不倦。不管是官府和私人组织的讲解佛法的集会,还是官绅士大夫们作佛事,以及筵请僧道,斋戒讲演,他都积极参与。喜好善事,钦佩贤士,奖拔人物,南北各地新朋旧友,越来越多。他营造起规模宏大的宅第,十分华丽奢侈。对他的远房亲戚则颇为怠慢,不去关心照顾,因而,不断遭到他们的埋怨。对于荣誉地位,他总不能满足,多次上表述说自己在秦州建有开发汉中的功勋,希望朝廷给他增加赏赐,连续多年提出这种要求,引起了朝廷的反感。
  他的第二子张仲王禹给朝廷呈上奏章,要求另外订立选拔官员的标准,将军人们排斥在外,不把他们列入高贵的等级。因此,军人们议论纷纷,叫喊辱骂,不绝于路。又在大街上张贴告示,约定时间聚集在一起,要杀死他的全家。张彝毫无畏惧躲避的意思,与他的儿子照样安住在家。神龟二年(519)二月,羽林武贲带领数千人,一起到尚书省吵骂,要抓获他的长子张始钧,没有抓到。军人们用石头砖瓦敲打大门,上上下下都很害怕,不敢出面制止。军人们举着火把,又抢去路上堆放的木柴,用木棍、石头为兵器,直冲到他的家里,将他拉到堂下,用力捶打,高喊着点燃了他家的房子。始钧、仲王禹兄弟俩从北面跳墙逃走。始均又回来救援他的父亲,向行凶的军人们下跪求饶,请求保留父亲的性命。张彝只剩下一口气,沙门寺与他家是近邻,用轿将他抬到庙中。看到和听到这件事的人,没有不惋惜和惊异的。他因此去世,朝廷只处决了羽林军中最凶悍的八个人,不能将所有的凶犯诛杀。为了安抚人心,其他人都被赦免。
  邢峦,字洪宾,河间莫阝地人,魏朝太常邢贞的后代。同族的五世祖邢嘏,石勒多次聘请,他都没有接受。邢嘏没有儿子,邢峦的高祖邢盖从旁宗过继给他为后。邢盖的孙子邢颖,字宗敬,因才学出众驰名。太武帝时,他与范阳的卢玄等人一起被朝廷征用,后来被任命为中书侍郎,以通直常侍、平城子的身份出使南朝,回来后,因病回到家乡。过了很久,太武帝问:“回想邢颖这位长者,有学识道德,应到东宫辅导太子,现在在哪里?”司徒崔浩说“:邢颖有病在家休息。”太武帝派太医骑快马到他家诊治。终于不治去世。邢颖的儿子邢修年,就是邢峦的父亲。
  邢峦从小喜爱学习,背着书箱到处寻求老师。坚守贫困,砥砺节操,博览群书,具有文才武略。须髯秀美,形貌魁伟,多次升迁至兼员外散骑常侍,出使南齐,归来,再升为中书侍郎,很被孝文帝看重,经常被赐坐论事。孝文帝因服药发散,到司空府的南面,看见邢峦的宅第,对邢峦说:“我早晨发散到了这里,见你的住宅才停止脚步。向东可以望见皇宫,令人感到恋恋不舍。”邢峦对答说:“陛下您修建中京,建立了万古不朽的大业。我想与我魏朝一起兴旺发达,难道能不营建长久性的住宅?”孝文帝对司空穆亮、仆射李冲说:“邢峦这句话,含意很深。”
  后来,他被封为兼黄门侍郎,跟随孝文帝征讨汉北。邢峦驻扎在新野,去得稍晚。孝文帝说:“伯玉被天迷住了心窍,被鬼扰乱了头脑,坚守这座危险的城池,保护那个逆天而行的君主。我率军到这里以后,虽然没有将他擒获,城墙和护城河已被我军攻破,料想攻取整个城池也为时不远。我之所以不急于进攻,正是要等待你写一篇招降的露布呀。”不久,他任正黄门,兼御史中尉、瀛州大中正,迁任散骑常侍,兼尚书。
  宣武帝时,邢峦上奏说:“先皇洞观古今,反对奢侈,服饰用具,崇尚俭朴,不看重雕金镂玉;所珍惜的是素雅整洁,不追求奇服异彩。所以,用纸绢做屏帷,用铜和铁做坐骑的辔头。用节俭训教群臣,用忧戚对待百姓。到了景明初年,继承前代升平兴旺的大业,四境和平清静,远远近近的国家都表示臣服。于是贡奉物品的使者一个接着一个,交易货物的商人争相到来。各种买卖,比往常多了一倍。虽然加强管理,但是,每年损失的金钱数以万计。国家的珍宝异货多得用不完,而货币的使用常常不足。如果不限制它的外流,恐怕无法维持正常的开支。从今以后,不是十分需要的财货,请不要接受。”宣武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梁、秦两州的当政者夏侯道迁率汉中之地表示归附,朝廷下诏任邢峦为使持节、都督征讨梁汉诸军事,军队的进退征讨,允许他根据情况决定举措。邢峦率军队到达汉中,派兵讨伐敌兵,敌兵大多投降。北魏军队乘胜追赶到关城的下面。朝廷又下诏书,命他为使持节、梁秦二州刺史。这次开疆拓土,东西宽七百里,南北长一千里,获取十四郡,派军队戍守占领的州县,又挥军进逼涪城。他上表请求乘胜攻取全蜀,宣武帝不同意。
  邢峦已经攻克巴西,派将领李仲迁守卫。李仲迁俘获南梁将军张法养的女儿。该女十分美艳,仲迁为之倾倒,动用军需,每天沉溺于酒色之中,来办公事的人都找不到他。邢峦对他非常恼恨。仲迁害怕,阴谋叛变,城里的人将他杀死,投降了南梁将军谯希远,巴西陷落。武兴氐人杨集起等率众反叛,邢峦派统军傅竖眼讨伐,将其平定。邢峦刚到汉中,风度从容优雅,接待豪右士绅,彬彬有礼;安抚百姓,施以恩惠。一年多以后,他因为即将离任,任意诛杀百姓,将他们削籍成为奴婢的有二百多人。再加上他还对商人们进行搜刮,舆论对他十分鄙视。朝廷授给他度支尚书一职。
  这时,梁军侵犯徐州、兖州,朝廷仍派他为使持节、都督东讨诸军事、安东将军,尚书职务不变。宣武帝在东堂慰劳邢峦,说:“我知道将军你才回到京城不久,与家人刚刚团聚。然而,东南方面的战事,只有将军你才能承担重任。自古以来忠臣们也不是没有孝心啊。”邢峦说“:希望陛下不要忧虑东南方面的事情。”宣武帝高兴地说“:汉祖说‘:金吾将军进攻郾地,我就没什么担忧了。’现在将军你负责东南方面的军务,我还有什么忧虑呢?”邢峦率军到达东南骚乱地区,分别派兵攻讨。兖州被平定,又进围宿豫,也被讨平。宣武帝赐给邢峦玺书表示慰勉。
  梁城的敌兵败走,中山王元英乘胜进攻钟离,朝廷又下诏让邢峦率军与他会合。邢峦认为:钟离形势十分险要,朝廷中有权势的贵官在那里指挥,如果敌军中有我方的内应,胜负尚难预料;如果没有内应,一定无法攻克。而且谚语说:“耕田的事去问农夫,织绢的事去问织妇。”我既然认为难于取胜,何必非去不可呢?他多次上表请求回来,宣武帝同意。元英果然败退。当时人们都佩服他的见识与谋略。
  原先,侍中卢昶与邢峦关系不和,卢昶与元晖都被宣武帝宠信。御史中尉崔亮,是卢昶的同党,卢昶和元晖鼓动崔亮弹劾邢峦,事成之后,答应将他提升为侍中。崔亮便奏报邢峦在汉中抢掠良家人口为奴婢。邢峦恐惧,便把在汉中得到的巴西太守庞景仁的女儿化生等二十多人送给元晖。化生等人都是天生丽质,元晖十分高兴,因此背叛了卢昶,反过来替邢峦说话,对宣武帝说邢峦最近立有大功,抢掠的人口已经放出,不应再为此事问罪。宣武帝采纳了他的意见。高肇也认为邢峦有攻克敌人的功劳,而却遭到卢昶的排斥,帮助邢峦申辩,所以,他才没有坐罪受罚。
  豫州城一个叫白早生的人杀死刺史司马悦,献城投降南梁,派他的将领齐苟仁率众占据县瓠。朝廷下诏命邢峦为持节,率领羽林军精锐骑兵讨伐叛军。封他为平舒县伯,以奖赏他在宿豫立下的大功。宣武帝在东堂对他慰劳送行,问:“白早生会逃走呢,还是会坚守?何时能够平定?”邢峦答道:“现在,王师如果压境,豫州城内的士人百姓一定会幡然悔悟,重新归顺。把这座处于穷途末路的城池包围,断绝敌兵的逃路,过不了今年,一定会将白早生传首京城。望陛下不要挂虑在怀。”宣武帝笑着说“:你说的多么勇壮啊!我知道你家里双亲年迈,你多年辛劳在外。然而,忠孝不能两全,请不要推辞呀。”于是,邢峦率领八百名骑兵,星夜兼程,五天到达鲍口,进攻敌兵的大将胡孝智,乘胜到达县瓠,马上渡过汝水。不久,大兵接着到来,便把城池包围起来。朝廷下诏命他为使持节、假镇南将军、都督南讨诸军事。中山王元英南讨三关,也进抵县瓠。因后续部队没有到来,前面的敌兵又比较多,害怕而不敢进攻,便与邢峦分兵成犄角之势,向敌兵发起攻击。梁将齐苟仁等二十一人打开了城门投降,并斩杀白早生及其同党数十人,豫州平定。邢峦率师回京,宣武帝到东堂慰劳他。邢峦说“:这是靠陛下您的谋略和威望取得的胜利,元英等将士出力很多,我有什么功劳呢?”
  邢峦自宿豫大捷到平定县瓠,志向行为都很端正,不再以获取财货为目的,凡是缴获的物品都充作军用,对百姓秋毫无犯。升任殿中尚书,加抚军将军职。在任上去世。他文武兼备,朝野上下对他都很仰望。去世后,大家都很沉痛惋惜。朝廷给他封职为车骑大将军、瀛州刺史。开始,宣武帝想赠给他冀州刺史,黄门甄琛因为邢峦过去曾弹劾过自己,便说“:瀛州是邢峦的家乡,人们的感情想让他封在那里。”朝廷同意了。等到甄琛写成诏书,说是优赠邢峦为车骑将军、瀛州刺史,议论者都嘲笑他浅薄。
  邢邵,字子才,小字叫吉。小时候因避讳,不再叫这个名字。五岁时,北魏吏部郎,清河人崔亮看见他十分惊奇,说“:这孩子今后当有大的作为,地位和声望都会很显著。”十岁就能写文章,很有才思,智慧聪明,记忆力强,每天能背诵万余言。族兄邢峦善于鉴别人的前程,对子弟们说:“我们家族中有这个孩子,他可不是一个平常的人。”邢邵少年时在洛阳,适逢天下太平无事,常常置身于风景名胜之中,专门以游山玩水、宴饮集会为乐事,不再勤于学业。曾经遇雨无法外出,去读《汉书》,五天就读了一遍。后来因倦于饮酒集会,才又搜寻经史研读,一目五行,一看便不遗忘。文章写得典雅秀丽,既富赡又迅捷。不到二十岁,就驰名于达官贵人和学士名流之中。曾经与右北平的阳固、河东的裴伯茂、从兄邢罘、河南的陆道晖等人到北海王元昕家里饮酒,一起吟诵诗篇,共得数十首,都放在主人的奴仆那里。第二天早晨奴仆外出,人们得不到诗稿,邢邵为他们一一背诵。这些人中有不记得自己写的诗句的,奴仆归来取回诗稿一看,竟一字不错。这些人将他比作王粲。吏部尚书、陇西人李神俊对他十分佩服器重,与他结成忘年之交。
  进入仕途之后任魏宣武帝牵引灵车唱挽歌的挽郎,又被授予奉朝请,升任著作佐郎,深为领军元叉所礼遇。元叉新任尚书令,李神俊与陈郡的袁翻在庆贺的宴席上,元叉命邢邵替他给朝廷起草谢表。他倾刻写成,展示给诸位宾客。李神俊看了说:“邢邵写的这份奏书,足可以为元公增色。”
  自孝明皇帝以后,文学之风十分兴盛。邢邵吟诗写赋的才能独步当时。每有文章写出,京城争相传抄,一时纸贵,高声朗读的声音传遍远近。当时袁翻和范阳的祖莹地位显赫,文笔的秀美,被先贤们称道。因为邢邵的文章瑰丽富赡,人们十分妒嫉。洛阳每当有达官显贵被任命新职,大多请邢邵代写谢表。曾有一位贵显的大官刚被朝廷授予职务,大肆宴请宾客,袁翻与邢邵都在坐。袁翻想着主人会委托他代写谢表,然而却请了邢邵,他因此很不高兴。经常对别人说“:邢家的这个小儿常替人家写奏章贺表,都是自买纸张,写好后给人家送去。”邢邵恐怕被袁翻陷害,便以有病为词辞去官职。尚书令元罗镇守青州,让邢邵任府司马。他在青州终日饮酒游乐,观尽山川林泉的景色。
  永安初年,迁任中书侍郎,所写的诏书文体宏丽。尔朱荣进入洛阳,京师一片混乱,邢邵与弘农杨..躲避到嵩山。普泰时,他任给事黄门侍郎,不久,任散骑常侍。太昌初年,朝廷令他任职内省,授给御史职务,命他负责尚书省门下事。朝廷凡任命重要官员,都要先问他是否可以,然后再去任命。他被授予卫将军、国子祭酒。因双亲年纪高迈,辞职还乡。朝廷下诏破例给他五名兵士,并让他一年入朝一次,遇事向他征询意见。他母亲去世,悲哀痛悼,超过常礼。后来,杨..与魏收及邢邵请求朝廷办学,启奏说:
  “学校,自虞和商时就开始兴盛。所以,可以在祭祀上天时配享,以显示它莫大的尊严;对社会发表各种文告,也离不开它,以申明整齐天下的规则。赡养老人,可以向他们征询有益的教导;培养读书人,能够传播经典的内容;兴办学校,可以使国家长治久安,美德千秋万代流传。二世而亡的秦国,改变尊崇学校的常道,坑杀读书人,毁灭学校,以使百姓变得愚昧。所以,天下分崩动乱,国运只有两代。汉代学校勃兴,又尊崇儒术。所以,在西京建有为帝王和宗室子弟读书的六学,在东都设有保存皇家图书册籍的大型府库。到了魏晋时期,战乱频繁,但在兵马征战中,学校并没有停止开办。我朝高祖孝文皇帝禀性圣明,来自天授,道德学问,照耀古今,在乡村设立学校,在全国布教诗书。但是,由于政务繁巨,多次率军征战,没有过多地考虑兴学办校,弓箭难于追回逝去的光阴。世宗宣武帝继位,承继先帝的意志,永平年中,大兴土木,建立学校。由于水旱灾害不断发生,加之时有征讨,学校虽然即将建成,却功亏一篑。传播礼乐的明堂,却成了荆棘茂盛的所在;弘扬德义的学校,却有牧童的踪迹。
  “我又听说官吏要教给他本领,才能受职任事。任事之后,才发给他俸禄。这样,上面就没有关于不称职的官吏的议论,下面就不会产生官吏尸位其政的批评。现在国子监虽然有学官的名称,而却没有教授生徒的实绩,何异于附着在燕麦上的菟丝,和南箕北斗那样徒有虚名。”
  灵太后看到奏表后下令说“:祭祀赏赐的礼节,是国家的根本。以往戎马不息,没有对学校社庙加以修缮。现在四方太平,任命有司负责修理。”邢邵迁任尚书令,加封侍中的职务。
  当时,北魏与南梁通好,朝廷选拔赴梁使者。邢邵与魏收及其从子魏子明都被征召入朝。当时的文人,都在邢邵之下。但是,因为他不庄重威严,虽然名望很高,却难副其实,朝廷因而不让他出国。南梁人曾经问北魏的礼宾司官员:“邢邵应是北朝第一个有才学的人,为什么不让他任使者?”北魏的官员回答说:“邢邵才华实在无愧于当使者,但他的官位已经很高,恐怕不再适合。”南人又问:“郑伯猷原是护军,现在已当上将军,邢邵任国子监祭酒有什么不可以?”邢邵没有被选上赴梁的使者,便请求辞官回乡。
  齐文襄帝高澄在京城辅助朝政,征请邢邵到自己的府第中做宾客,授予给事黄门侍郎,与温子升一起任侍读。文襄帝年富力强,刚管理朝政,崔暹常劝他礼貌地接待名士贤才,请教治国的得失。邢邵过去就很有名望,所以被征请。高澄十分敬重他,经常向他请教。邢邵过去就鄙视崔暹的不学无术,言谈之间,便说崔暹缺少知识和见解。高澄又将他的话告诉给了崔暹,并说:“这个人不能亲近。”崔暹对他怀恨在心。邢邵上表奏请孝静帝,起用他的妻兄李伯伦任司徒祭酒。任命的诏书已经发出,崔暹立即报告给高澄,高澄指责邢邵专擅权力,李伯伦的官职被撤销。邢邵从此又被朝廷疏远。
  以后,任骠骑、西兖州刺史。在州中任职时有很好的政声,官衙旁边喊冤告状的人敲击的大鼓没有响过。吏卒们的作奸犯科,官员们的是非短长,他没有不知道的。定陶县距州城五十里,县令的妻子每天晚索上要人家一斗酒、一束干肉,邢邵夜晚把县令拘捕,天未明又把他放回,斥责他索要人家的东西,全州上下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在任上不过问生产的事,惟有到南兖州籴粮,让他们到济阳就食。邢邵修缮庵观庙宇,颇为宏丽壮观,他都为之题写匾额,有“清风观”、“明月楼”等。建筑时不动用公私财物,只役使兵卒。官吏百姓替他建立生祠,并刻碑歌颂他的功德。离职时,官民父老及老妪都追着为他送行,哭泣声不绝于路,到京城后任中书令。
  旧制规定:一家生两个儿子,官府赏给五只羊;不要羊,给十匹绢。仆射崔暹奏请去掉这条规定。邢邵上表说“:这项规定不应取消。勾践在小小的越国还立有赏法:女子生三个儿子的,公家给她雇乳母。更何况今天国家之大却取消了这一条。舜将金隐藏在山里,就不认为国家穷困;现在,藏富于民,国家又会有什么损害呢?”另外,按照旧例。有司可以将囚徒关押,然后再交付廷尉。邢邵认为不能这样。便建议说:“设立官职,分别职责,各有分工。丞相不必去过问别人打架斗殴,掌管山泽草木的虞官不负责打仗的事。难道能让代替鬼神接受祭祀的人去兼任厨师的劳作,让一家之长去贪占鸡犬的功劳?”朝廷下诏将这两条建议都采纳了。
  他被授予太常卿,兼任中书监,摄理国子祭酒。当时,朝臣大多只任一职,兼任两种官职的很少。邢邵身兼三职,并名列文人学士之首,世人都赞赏他。文宣帝到晋阳,路途中不断有天降甘露的祥瑞出现,朝臣们都写《甘露颂》,尚书让邢邵为这些文章作序。文宣帝去世,丧事的礼节大多向他询问,朝廷又令他撰写悼文。后来,朝廷授给他特进。去世。
  邢邵性情清简静素,涵养较深,处事谨慎。兄弟和亲友之间,相处和睦。他博览典章经史,通晓古今。晚年留意于《五经》,穷究其中的要旨。婚丧嫁娶的礼节,不管公私,只要向他咨询,都会立即释去疑惑,因而成为世人的指南。每次公卿大臣会议,事关典章和掌故,邢邵挥笔马上写就,引证恰当。皇帝让他写诏书,倾刻便成,文词宏丽,文意深远,独步当时。他与济阴的温子升并为文人学士之冠,时人称他们为温、邢。巨鹿人魏收虽然天才勃发,而年龄和经历在他们二人之后,所以,温子升死后,世人才称为邢、魏。
  虽然他名实相符,却不依恃才能地位轻视别人。生活简单随便,不修饰外表。官员们穿的服装,坐的车马,用的器具,他仅仅让它们充数,并不经常使用。有好房子不住,却经常住在一间小屋里。果品一类的食物挂在房梁上,等有客人来,取下来一块吃。天生的质朴简素,不管性格与自己相同或相反,都能相安无事。对于来访的人,不管贤能或愚笨,都尽心接待。他对着客人一边解开衣扣寻找虱子,一边与他们交谈。藏书很多,而却不去校对。看见别人校对书籍,笑着说“:为什么这样愚笨,天下书籍那么多,到死也读不完,哪有功夫去校对?有时间想想那些有错误的书,便是一件有趣的事。”他的妻弟李季节是一个很有才学的人,对他说:“世间的人有很多不聪明,想找有错误的书哪里能得到?”他回答说“:如果不想得到,便不用再去读书。”
  李崇,字继长,小名继伯,顿丘人。是文成帝的元皇后二哥李诞之的儿子。十四岁时被朝廷召见,封为主文中散,承袭陈留公的爵位,任镇西大将军。孝文帝初年,任荆州刺史,镇守上洛。朝廷命秦、陕二州派兵送他上任,他表示拒绝,说“:边地的人们相互失去和气,本来就怨恨刺史没有治理好。我现在奉诏前去代理,只需朝廷一道圣旨就行了,不用派兵护送,这会使人增加恐惧。”孝文帝同意,他只带数十名人马来到上洛,宣布朝廷的诏书进行抚绥安慰,人们马上止息了矛盾。边境的戍卒抓到南齐的人,他命令全部放还。南齐人感激他的恩德,便送回掠去的北魏荆州的二百多口人。两国边境和睦,不再有烽烟狼尘的警报。在荆州刺史任上四年,很有政绩。召回京师,朝廷给他十分优厚的赏赐。
  他又任兖州刺史。这一带过去盗贼很多,李崇便在每个村庄建一座城楼,楼上悬挂一面鼓。盗贼出现时,猛烈击鼓,四周村庄的人们听到鼓声就出动把守道路要口。倾刻之间,鼓声传遍百里,险要关口都有人埋伏。盗贼一出来,就将他们擒获。各州都建城楼悬大鼓,就从李崇这里开始。以后循例封他为侯,改授为安东将军。孝文帝亲自南征,命李崇为副骠骑大将军、咸阳王元禧都督左翼诸军事。徐州投降北魏的郭陆聚众叛乱,有很多人响应,李崇派高平人卜冀州诈称犯罪,逃到郭陆那里,郭陆接纳了他,让他做自己的参谋,过了几个月,卜冀州斩下郭陆的人头送来,其他贼众溃散各处。李崇被任命为河南尹。
  以后,孝文帝南讨汉阳,李崇任梁州刺史。氐族杨灵珍派兄弟杨婆罗与儿子杨双领步兵和骑兵一万余众,攻破武兴,与南齐结成联盟。朝廷下诏命李崇为使持节、都督陇右诸军事,率军讨伐。他率军披荆斩棘,分路前进,出其不意,两面夹击敌兵。氐人都离开杨灵珍逃散,灵珍的人马顿时少了一大半,李崇挥军进占赤土。灵珍又派从弟杨建率五千人马屯扎龙门,亲率精锐将士一万据守鹫硖。在龙门以北数十里的地方砍伐树木,堵塞道路。在鹫硖的关口堆积大树,聚集石雷石,放在崖头上,用来抗拒官兵。李崇便命统军慕容拒率军五千人,从别的道路乘夜袭击龙门,将龙门攻破。李崇亲自进攻杨灵珍,灵珍连战失败,他的妻子被俘获。李崇到处设置疑兵,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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