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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七十五

  酷吏
  于洛侯 胡泥 李洪之子神 张赦提赵霸 崔暹 邸珍 田式 燕荣 元弘嗣 王文同
  夫为国之体有四焉:一曰仁义,二曰礼制,三曰法令,四曰刑罚。仁义、礼制,教之本也;法令、刑罚,教之末也。无本不立,无末不成。然教化远而刑罚近,可以助化而不可以专行,可以立威而不可以繁用。老子曰:“其政察察,其人缺缺。”又曰:“法令滋章,盗贼多有。”然则,令之烦苛,吏之严酷,不可致化,百世可知。考览前载,有时而用之矣。
  昔秦任狱吏,赭衣满道。汉革其风,矫枉过正,禁纲疏阔,遂漏吞舟。故大奸巨猾,犯义悖礼。郅都、宁成之伦,猛气奋发,摧拉凶邪,一切以救时弊。虽乖教义,或有所取焉。于洛侯之徒,前书编之《酷吏》。或因余绪,或以微功,遭遇时来,忝窃高位。肆其褊性,多行无礼,君子小人,咸罹其毒。凡所莅职,莫不懔然。居其下者,视之如蛇虺;过其境者,逃之如寇仇。与人之恩,心非好善;加人之罪,事非疾恶。其所笞辱,多在无辜。察其所为,豺狼之不若也。其禁奸除猾,殆与郅、宁之伦异乎。君子贱之,故编于《酷吏》。
  魏有于洛侯、胡泥、李洪之、高遵、张赦提、羊祉、崔暹、郦道元、谷楷。齐有邸珍、宋游道、卢斐、毕义云。《周书》不立此篇。《隋书》有库狄士文、田式、燕荣、赵仲卿、崔弘度、元弘嗣、王文同。今检高遵、羊祉、郦道元、谷楷、宋游道、卢斐、毕义云、库狄士文、赵仲卿、崔弘度各从其家传,其余并列于此云。
  于洛侯,代人也。为秦州刺史,贪酷安忍。部人富炽夺人吕胜胫缠一具,洛侯辄鞭富炽一百,截其右腕。百姓王陇客刺杀人王羌奴、王愈二人,依律罪死。而洛侯生拔陇客舌,刺其本,并刺胸腹二十余疮。陇客不堪苦痛,随刀战动。乃立四柱,磔其手足。命将绝,始斩其首,支解四体,分悬道路。见者无不伤楚叹愕。百姓王元寿等一时反叛。有司纠劾,孝文诏使者于州常刑人处,宣告兵人,然后斩洛侯以谢百姓。
  胡泥,代人也。历官至司卫监,赐爵永成侯。泥率勒禁中,不惮豪贵。殿中尚书叔孙侯头应内直而阙于一时,泥以法绳之。侯头恃宠,遂与口诤。孝文闻而嘉焉,赐泥衣服一袭,出为幽州刺史,假范阳。以北平阳尼硕学,遂表荐之。转为定州刺史。以暴虐,刑罚酷滥,受纳货贿,徽还戮之。将就法,孝文临太华殿引见,遣侍臣宣诏责之,遂就家赐尽。
  李洪之,本名文通,恆农人也。少为沙门,晚乃还俗。真君中,为狄道护军,赐爵安阳男。会永昌王仁随太武南征,得元后姊妹二人,洪之潜相饷遗,结为兄弟,遂便如亲。颇得元后在南兄弟名字,乃改名洪之。及仁坐事诛,元后入宫,得幸于文成,生献文。元后临崩,太后问其亲,因言洪之为兄。与相诀经日,具条列南方诸兄珍之等,手以付洪之。遂号为献文亲舅。太安中,珍之等兄弟至都,与洪之相见,叙元后平生故事,计长幼为昆季。以外戚为河内太守,进爵任城侯,威仪一同刺史。河内北连上党,南接武牢,地险人悍,数为劫害,长吏不能禁。洪之至郡,严设科防,募斩贼者,便加重赏,勤劝务本,盗贼止息。诛锄奸党,过为酷虐。后为怀州刺史,封汉郡公,征拜内都大官。河西羌胡领部落反叛,献文亲征,命洪之与侍中、东郡王陆定总统诸军。舆驾至并州,诏洪之为河西都将,讨山胡。皆保险距战,洪之筑垒于石楼南白鸡原以对之。时诸将悉欲进攻,洪之乃开以大信,听其复业。胡人遂降。献文嘉之。迁拜尚书、外都大官。
  后为使持节、安南将军、秦、益二州刺史。至任,设禁奸之制。有带刃行者,罪与劫同。轻重品格,各有条章。于是大飨州中豪杰长老,示之法制。乃夜密遣骑分部覆诸要路,有犯禁者,辄捉送州,宣告斩决。其中枉见杀害者,至有百数。赤葩渴郎羌深居山谷,虽相羁縻,王人罕到。洪之芟山为道,广十馀步,示以军行之势。乃兴军临其境,山人惊骇。洪之将数十骑至其里闾,抚其妻子,问所疾苦,因资遗之。众羌喜悦,求编课调,所入十倍于常。洪之善御戎夷,颇有威惠,而刻害之声,闻于朝野。
  初,洪之微时妻张氏,亦聪强妇人,自贫贱至富贵,多所补益,有男女几十人。洪之后得刘芳从姊,重之,疏张氏。亦多所产育。为两宅别居,偏厚刘室,由是二妻妒竞,两宅母子,往来如仇。及莅西州,以刘自随。
  洪之素非廉清,每有受纳。时孝文始建禄制,法禁严峻,遂锁洪之赴京,亲临太华,庭集群臣数之。以其大臣,听在家自裁。洪之志性慷慨,多所堪忍。疹病炙疗,艾炷围将二寸,首足十馀处,一时俱下,言笑自若,接宾不辍。及临尽,沐浴衣幍,防卒扶持,出入遍巡家庭,如是再三,泣叹良久,乃卧而引药。
  始洪之托为元后兄,公私自同外戚。至此罪后,孝文乃稍对百官辩其诬假。而诸李犹善相视,恩纪如亲。洪之始见元后,计年为兄。及珍之等至,洪之以元后素定长幼,其呼拜坐,皆如家人。暮年,数延携之宴饮。醉酣之后,时或言及本末,洪之则起而加敬,笑语自若。富贵赫奕,舅戚之家。遂弃宗,专附珍之等。后颇存振本属,而犹不显然。刘氏四子。
  长子神,少有胆略,以气尚为名。以军功封长乐县男,累迁平东将军、太中大夫。孝昌中,行相州事,寻正加抚军。葛荣尽锐攻之,久不能克。会葛荣见禽,以功进爵为公。元颢入洛,庄帝北巡,以神为侍中。又除殿中尚书,仍行相州事。车驾还宫,改封安康郡公。普泰元年,进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相州大中正。薨,赠司徒公,冀州刺史。子士。齐受禅,例降。
  张赦提,中山安喜人也。性雄武,有规画。初为武卉中郎。时京畿盗魁,首称豹子、彪子,并善弓马,于灵丘、应门间聚为劫害。至乃斩人首,射其口,刺人脐,引肠绕树而共射之,以为戏笑。其暴酷如此。军骑掩捕,久弗能获,行者患焉。赦提为逐贼军将,未几而获彪子、豹子及其党与,尽送京师,斩于阙下,自是清静。其灵丘罗思祖,宗门豪溢,家处隘险,多止亡命,与之为劫。献文怒之,孥戮其家。而思祖家党,相率寇盗。赦提募求捕逐。以赦提为游徼军将,前后擒获,杀之略尽。因此,滥有屠害,尤为忍酷。既资前称,又藉此功,除幽州刺史,假安喜侯。赦提克己厉约,遂有清称。后颇纵妻段氏,多有受纳。命僧尼因事通请,贪虐流闻。中散李真香出使幽州,采访牧守政绩。真香验案其罪,赦提惧死欲逃。其妻姑为太尉、东阳王丕妻,恃丕亲贵,自许诣丕申诉求助,谓赦提曰:“当为诉理,幸得申雪,愿宽忧,不为异计。”赦提以此,差自解慰。段乃陈列:真香昔尝因假而过幽州,知赦提有好牛,从索不果。令台使止挟前事,故威逼部下,拷楚过极,横以无辜,证成诬罪。执事恐有不尽,使驾部令赵秦州重往究讯,事状如前,处赦提大辟。孝文诏赐死于第。将就尽,命妻而责之曰:“贪浊秽吾者卿也,又安吾而不得免祸,九泉之下,当为仇仇矣。”
  又有华山太守赵霸,酷暴非理。大使崔光奏霸云:“不遵宪度,威虐任情,至乃手击吏人,僚属奔走,不可以君人字下,纳之轨物。辄禁止在州。”诏免所居官。
  崔暹,字元钦,本云清河东武城人也,世家于荥阳、颍川之间。性猛酷,少仁恕,奸猾好利,能事势家。初以秀才累迁南衮州刺史,盗用官瓦,赃污狼籍,为御史中尉李平所纠,免官。后行豫州事,寻即真。遣子析户,分隶三县,广占田宅,藏匿官奴,障吝陂苇,侵盗公私,为御史中尉王显所弹,免官。后累迁瀛州刺史。贪暴安忍,人庶患之。尝出猎州北,单骑至人村,有汲水妇人,暹令饮马,因问曰:“崔瀛州何如?”妇人不知是暹,答曰:“百姓何罪!得如此癞兒刺史。”暹默然而去。以不称职,被解还京。武川镇反,诏暹为都督,李崇讨之。违崇节度,为贼所败,单骑潜还。禁于廷尉,以女妓园田货元叉获免。建义初,遇害于河阴。赠司徒公、冀州刺史,追封武津县公。

译文

  治理国家的本体有四条:一是仁义,二是礼制,三是法令,四是刑罚。仁义、礼制是教化的根本;法令、刑罚是教化的末端。无本不立,无末不成。然而教化功能是长远的事,刑罚功能近在眼前,刑罚可以用来帮助教化而不能单独实行,可以用来树立威信而不可过多地使用。老子说“:政令分析明辨,百姓就浇薄。”又说:“法令越是彰明,盗贼越是多见。”然而,政令繁杂苛刻,官吏严厉残酷,不可能实行教化,百代都应该知道。考察浏览前书记载,也有不断利用的。
  以前秦朝任用狱吏,穿着红褐色衣服的狱吏充斥道路。汉代革除这种作风,矫枉过正,法网宽疏,可以漏掉能吞噬船只的大鱼,所以大奸巨猾,侵犯道德违背礼义。郅都、宁成这些人,威武之气勃发,惩治凶恶奸邪之徒,所行之事都是为了救济时弊,虽然违背教化,有时也有可取之处。于洛侯之流,前代史书编入《酷吏》。或凭借先人留下的功业,或者因为轻微的功劳,遭逢时机,耻居重要职位。逞其狭隘气度,做出许多无礼举动,君子百姓,都深受其害。凡是他到官任事,没有不恐惧的。在他之下的,视他如蛇虺;路过他辖区的,避他如贼寇仇敌。给人恩惠,心地并非善良;给人施加罪过,并非出于疾恶。他所鞭挞羞辱的,大多是无辜之人。看看他的所作所为,豺狼不如。他们禁止奸邪清除狡猾,大概与郅都、宁成那些人不一样。君子鄙视他们,所以编进《酷吏》。
  魏朝有于洛侯、胡泥、李洪之、高遵、张赦提、羊祉、崔暹、郦道元、谷楷。齐朝有邸珍、宋游道、卢斐、毕义云。《周书》不设酷吏传。《隋书》有厍狄士文、田式、燕荣、赵仲卿、崔弘度、元弘嗣、王文同。现选出高遵、羊祉、郦道元、谷楷、宋游道、卢斐、毕义云、厍狄士文、赵仲卿、崔弘度,都记录在他们的家传中。其余都一起排列在这里。
  于洛侯,代地人。任秦州刺史,暴虐残忍。兵士富炽强夺吕胜一具缠脚布,于洛侯就鞭打富炽一百下,砍掉他的右腕。老百姓王陇客杀死王羌奴、王愈二人,依照法律应处以死刑。而于洛侯活生生地拔下王陇客的舌头,用针扎他的脚跟,并且连刺胸及腹部二十多处,陇客不堪痛苦,随刀颤动。洛侯便树立四根柱子,分解他的手脚,王陇客将死时,才砍掉他的头,割裂肢体,分挂在道路上,看到的人无不悲伤痛苦感叹惊愕。百姓王元寿等因此造反。官府揭发弹劾于洛侯,孝文帝派人到秦州府拷打犯人的地方,召集士兵宣布于洛侯的暴行,然后将于洛侯斩首以答谢百姓。
  李洪之原名文通,恒农人。年轻时为和尚,晚年才还俗。真君年间,做狄道护军,赐爵安阳男。适逢永昌王仁随太武南征,得到元后姐妹二人,洪之偷偷送去食物,结拜为兄弟,于是就跟亲人一样。与元后在南朝兄弟的名字很相近。就改名为李洪之,到永昌王仁因事被杀,元后进入宫中,受到文成帝宠幸,生下献文帝。元后临死时,昭太后问她的亲人,于是说李洪之是她的哥哥,与他诀别长达一年。全部罗列南朝各兄长如珍之等名字,亲手交给李洪之,于是称为献文帝的亲舅。太安年间,珍之等弟兄们来到都城,与李洪之相见,叙说元后一生经历,按长幼分出大小。
  以外戚身份做了河内太守,增升爵位为任城侯,持仗随从和刺史一样。河内北接上党,南接武牢,地势险要,人性..悍。屡次抢劫为害。官吏不能禁止。李洪之到河内郡后,严格法令防备,征募到能杀贼的人,就给予重赏,经常勉励百姓从事农耕,盗贼得以平息。诛杀奸党,过于残酷暴虐。后来做怀州刺史。封为汲郡公,征调为内都大官。黄河西边羌胡人率领部落反叛。献文帝亲自带兵征伐,命令李洪之与侍中、东郡王陆定总领各军。皇帝车驾到并州,诏令李洪之为河西都将,征讨山胡。山胡人占据险要之处拒敌迎战。李洪之在石楼南的白鸡原构筑工事以对敌。当时众将领都想发动进攻,李洪之就用大的信义开导他们,听凭他们恢复旧业,胡人就投降了。献文帝嘉赏他,升任为尚书,外都大官。
  后来做使持节、安南将军、秦益二州刺史。到任上后,设立禁止奸邪的法令,有带兵器行路的,罪行与抢劫相同,判刑轻重的规格,各有条律章规。于是宴请州中豪杰和德高望众的人,把法令给他们看。在夜间秘密派遣骑兵分别埋伏在各要道路口,有触犯禁令的,就捉往州衙,宣判斩首。其中被冤枉杀死的,达到百人。赤葩渴郎羌居于深山,虽然加以约束,朝廷官员很少到此。李洪之开山为路,宽十多步,做出军队要进山的样子。于是发兵到羌人居住的地方。山中人惊恐害怕。李洪之率领数十个骑兵到他们的村庄,安抚他们的妻子儿女,了解他们的疾苦,把物品送给他们。众羌人很高兴,请求开列赋税,所得是平常的十倍多。李洪之善于统治少数民族,很有威仪恩惠,然而刻薄残酷的名声,也传遍朝廷内外。
  当初,李洪之贫贱时娶张氏为妻,是一个聪明能干的女人,从贫贱到富贵,受到张氏的很多帮助,有儿女几十人。李洪之后来娶到刘芳的堂姐,宠爱她,疏远了张氏。也生有好多儿女。建了两处宅院分开居住,偏爱刘氏一室。由此两个妻室互相嫉妒,两院子的母子往来如同仇人。到西州去时,让刘氏一人跟随。
  李洪之平常并非廉洁清正,不时接受贿赂。当时孝文帝刚刚设立俸禄制,法律禁令严厉,于是锁拿李洪之进京,孝文帝亲自到太华殿,在朝廷上集合群臣责备李洪之。由于他是大臣,让他在家中自尽。李洪之性情激昂,很多处罚都能忍受。患疹子针灸治疗,点燃的艾炷将近二寸粗,头脚放有十多处,同时刺下,谈笑自若,接待宾客不止。等到临死时,沐浴穿戴,押解的士卒扶持着,进进出出遍巡家中各室,像这样反复多次,哭泣哀叹很久,才卧床吞药。
  当初李洪之伪托是元后的哥哥,公门私室跟外戚相同。到这次获罪后,孝文帝才逐渐对百官辩说他的虚假。而对李家诸人还友好相待,恩礼如亲人。李洪之初见元后,按年龄做了兄长。等珍之等人到京城后,李洪之因元后平时所定长幼、称呼、拜见之礼,都像一家人。晚年,屡次邀请他饮宴,醉酒之后,有时说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李洪之就站起来越加恭敬,笑语自如。富贵显赫,相当于帝舅之家,于是抛弃自家祖宗,一心依附珍之等。后来很有振兴本族之意,但并没有明显效果。
  刘氏生有四个儿子。长子李神,年轻时很有胆略,以勇气超出一般人而闻名。因军功封为长乐县男,后迁升为平东将军,太中大夫。孝昌年间,管理相州事务,不久加封为抚军。葛荣发动全部精锐部队攻打他,很长时间未能攻克。适逢葛荣被擒获,因功晋封为公爵。元颢入洛阳争帝位,孝庄帝北巡,都让李神为侍中。又封职为殿中尚书,仍兼管相州事务。车驾回宫后,又改封为安康郡公。普泰元年(531),增官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相州大中正。死时,追赠司徒公,冀州刺史。儿子士素勺承袭爵位。北齐接受禅让建国后,依例降职。
  田式字显标,冯翊下圭阝人。祖父安兴、父亲长乐,在魏做官,都是本郡的太守。
  田式性情刚毅果断,会多种武艺,勇猛过人。在周做官,职位是渭南太守,为政崇尚严明刚猛,官吏谨小慎微,不敢违法。升任本郡太守。亲戚故友退隐踪迹,一切请求托付都不办理。周武帝听到后很赞赏他,升职仪同三司,赐爵位信都县公,提拔为延州刺史。跟随皇上平定齐朝,以军功授上开府。调任建州刺史,改封爵位为梁泉县公,后来随韦孝宽讨伐尉迟迥,以军功被任命为大将军,升爵位为武山郡公。
  到隋文帝接受禅让即位后,升他为襄州总管。专门把树立威望当作根本,每次到外地巡视,一定盛气凌人地对待他人。他的下级僚属,双腿发颤不敢仰视。有触犯禁令者,即使是非常亲近的人也不宽容。他的女婿京兆杜宁从长安来探望他,田式告诫杜宁不要外出。杜宁很长时间不能回去,私自上了北楼,以倾吐羁留他乡思乡之情。田式知道后,打了杜宁五十杖。他所喜欢的奴仆曾经到田式那里禀告事情,有虫子爬上田式的衣襟,奴仆挥袖打掉虫子,田式认为他对自己不敬,当即用木棒打死了奴仆。有僚属吏卒贪赃枉法,在官署内部劫掠偷盗者,不问情节轻重,都关闭在地窖中,在粪便脏物中躺卧,让他们遭受痛苦,不是自己死了,始终不得放出。每当朝廷的赦免文书到达州里,田式来不及读看,就先召集狱卒杀死重罪犯,然后把赦免文书宣读给百姓听,他的苛刻暴虐就是这个样子。
  由于这个原因,他受到皇上责备,免去官职。田式又惭愧又恼怒,不进饭食,妻子儿女到他的房内,就发脾气,只有两名侍僮,在他身边听候使唤。从家里要来花椒,打算自杀,家人不给他。偷偷地让侍僮到集市上买来毒药,又被妻子儿女夺回扔掉。田式生气躺下,他的儿子田信当时为仪同,到田式跟前流着泪说:“大人您既是朝廷的重臣,又没有大过错,那些公卿大夫被放逐遭侮辱的接连不断,有很多,随即又被任用京外,大人您怎么能长久被弃置不用呢?竟到了自杀的这种地步!”田式突然起身拔刀砍田信,田信躲避,刀砍在门上。皇上知道了这件事,认为自己惩处田式很重,便恢复了他的官爵,不久任命为广州总管,死在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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