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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八十
王睿 王仲兴寇猛 赵修 茹皓 赵邕 侯刚 徐纥 宗爱 仇洛齐段霸
王琚 赵默 孙小 张宗之 剧鹏 张祐 抱嶷 王遇 苻承祖 王质李坚 秦松 白整 刘腾 贾粲 杨范 成轨 王温 孟栾 平季 封津 刘思逸 张景嵩 毛暢 郭秀 和士开 穆提婆 高阿那肱 韩凤 齐诸 宦者
夫令色巧言,矫情饰貌,邀眄睐之利,射咳唾之私,乃苟进之常道也。况乃亲由亵狎,恩生趋走,便僻俯仰,当宠擅权。斯乃夏桀、殷纣所以丧两代,石显、张让所以翦二京焉。
魏世王睿幸于太和之初,郑俨宠于孝昌之季,宗爱之弑帝害王,刘腾之废后戮相,此盖其甚者尔。其间盗宫卖爵,污辱宫闱者多矣,亦何可枚举哉?斯乃王者所宜深诫。而齐末又有甚焉。乃自书契以降,未之有也。若乃心利锥刀,居台鼎之任;智昏菽麦,当机衡之重。亦有西域丑胡,龟兹杂伎,封王开府,接武比肩。非直独守幸臣,且复多干朝政。赐予之费,帑藏以虚;杼柚之资,剥掠将尽。齐运短促,固其宜哉!神武、文襄,情存庶政,文武任寄,多贞干之臣,唯郭秀小人,有累明德。天保五年之后,虽罔念作狂,所幸有通州刺史梁伯和、陆芃兒之徒,唯左右驱驰,内外亵狎,其朝廷之事,一不与闻,故不入此传。大宁之后,奸佞浸繁,盛业鸿基,以之颠覆,生灵厄夫左衽,非不幸也!
《魏书》有《恩幸传》及《阉官传》,《齐书》有《佞幸传》。今用比次,以为《恩幸》篇云。旧书郑俨在《恩幸》中,今从例附其家传,其余并编于此。其宦者之徒,尤是亡齐之一物,丑声秽迹,千端万绪,其事阙而不书,乃略存姓名,附之此传之末。其帝家诸奴及胡人乐工叨窃贵幸者,亦附出焉。
王睿,字洛诚,自云太原晋阳人也。六世祖横,张轨参军。晋乱,子孙因居于武威姑臧。父桥,字法生,解天文卜筮。凉州平,入京。家贫,以术自给,历位终于侍御中散。天安初,卒,赠平远将军、凉州刺史、显美侯,谥曰敬。睿少传父业,而姿貌伟丽,景穆之在东宫,见而奇之。兴安初,擢为太卜中散,稍迁为令,领太史。承明元年,文明太后临朝,睿因缘见幸。超迁给事中。俄为散骑常侍、侍令,领太史。承明元年,文明太后临朝,睿因缘见幸,超迁给事中。俄为散骑常侍、侍中、吏部尚书,赐爵太原公。于是内参机密,外豫政事,爱宠日隆,朝士慑惮焉。太和二年,孝文及文明太后率百僚与诸方客临兽圈,有猛兽逸,登门阁道,几至御坐。左右侍卫皆惊靡,睿独执戟御之,猛兽乃退。故亲任转重。三年春,诏睿与东阳王丕同入八议,永受复除。四年,迁尚书令,进爵中山王,加镇东大将军,置王官二十二人,中书侍郎郑羲为傅,郎中令以下,皆当时名士。又拜睿妻丁氏为妃。及沙门法秀谋逆事发,多所牵引。睿曰:“与杀不辜,宁赦有罪,宜枭斩首恶,余从原赦,不亦善乎!”考文从之,得免者千余人。
睿出入帷幄,太后密赐珍玩缯彩,人莫能知。率常以夜帷载阉官防致,前后钜万,不可胜数。加以田园、奴婢、牛马杂畜,并尽良美。大臣及左右因是以受赉赐,外示不私,所费又以万计。及疾病、孝文、太后每亲视疾,侍官省问,相望于道。及疾笃,上疏陈刑政之宜。寻薨,孝文、文明太后亲临哀恸。赐温明秘器,宕昌公王遇监护丧事。赠卫大将军、太宰、并州牧,谥曰宣王。内侍长董丑奴营坟墓。将葬于城东,孝文登城楼以望之。京都文士为作哀诗及诔者百余人。乃立睿祀于都南二十里大道右,起庙,以时祭荐,并立碑铭,置守祀五家。又诏褒扬睿,图其捍猛兽状于诸殿,令高允为之赞。京邑士女,谄称睿美,造新声而弦歌之,名曰《中山王》。诏班乐府,合乐奏之。
初,睿女妻李冲兄子蕤,次女以适赵国李恢子华。女之将行,先入宫中,其礼略如公主、王女之仪。太后亲御太华殿,寝其女于帐中,睿与张祐侍坐。睿所亲及两李家丈夫、妇人列于东西廊。及女子登车,太后送过中路。时人窃谓天子、太后嫁女。睿之葬也,假亲姻义旧衰绖缟冠送丧者千余人,皆举声恸泣,以要荣利,时谓之义孝。
睿既贵,乃言家本太原晋阳,遂移属焉。故其兄弟封爵,多以并州郡县。薨后,重赠睿父桥侍中、征西将军、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武威王,谥曰定。追策睿母贾氏为妃,立碑于墓左。父子并葬城东,相去里余。迁洛后,更徙葬太原晋阳故地。
子袭,字元孙。睿薨,孝文诏袭代领都曹,为尚书令,领吏部曹。后袭王爵,例降为公。太后崩后,袭礼遇稍薄,不复关与时事。后出为并州刺史。舆驾诣洛,路幸其州,人庶多为立铭,置于大路,虚相称美。或云袭所教也,尚书奏免其官,诏唯降号二等。卒,赠豫州刺史,谥曰质。
袭弟椿,字元寿。正始中,拜太原太守,坐事免。椿僮仆千余,园宅华广,声伎自适,无乏于时。或有权椿仕者,椿笑而不答。雅有巧思,凡所营制,可为后法。由是正光中元叉将营明堂、辟雍,俗征为将作大匠,椿闻而固辞。孝昌中,尔硃荣以汾州胡逆,表椿慰劳汾胡。汾胡与椿比州,服其声望,所至降下。事宁,授太原太守。以预立庄帝功,封辽阳县子,寻转封真定县。永熙中,除瀛州刺史。时有风雹之变,诏书广访谠言,椿乃上疏言政事之宜。椿性严察,下不容奸,所在吏人畏之重足。天平末,更满还乡。初,椿于宅构起事,极为高壮。时人忽云:“此乃太原王宅,岂是王太原宅?”椿往为本郡,世皆呼为王太原。未几,尔硃荣居椿之宅,荣封太原王焉。到于齐神武之居晋阳,霸朝所在,人士辐凑。椿礼敬亲知,多所拯接。后以老病辞疾,客居赵郡之西鲤鱼祠山。卒,赠尚书左仆射、太尉公、冀州刺史,谥曰文恭。及葬,齐神武亲自吊送。
椿妻巨鹿魏悦次女,明达有远操,多识往行前言。随夫在华州,兄子建在洛遇患,闻而驰赴,肤容亏损,亲类叹尚之。尔硃荣妻乡郡长公主深所礼敬。永安中,诏以为南和县君。内足于财,不以华饰为意。抚兄子收,情同己子。存拯亲类,所在周给。椿名位终始,魏有力焉。卒,赠巨鹿郡君。椿无子,以兄孙叔明为后。
王仲兴,赵郡南栾人也。父天德,起自细微,至殿中尚书。仲兴幼而端谨,以父任,早给事左右,累迁越骑校尉。孝文在马圈,自不豫、大渐迄于崩,仲兴颇预侍护。宣武即位,转左中郎将。及帝亲政,与赵脩并见宠任,迁光禄大夫,领武卫将军。虽与脩并,而畏慎自退,不若脩倨傲无礼。咸阳王禧之出奔也,当时上下微为震骇,帝遣仲兴先驰入金墉安慰。后与领军于劲参机要,因自回马圈侍疾及入金墉功,遂封上党郡开国公。自拜武卫及受封日,车驾每临飨其宅。宣武游幸,仲兴常侍,不离左右,外事得径以闻,百僚亦耸体而承望焉。兄可久,以仲兴故,自散爵为征虏府长史,带彭城太守。仲兴世居赵郡,自以寒微,云旧出京兆霸城,故为雍州大中正。尚书后以仲兴赏报过优,北海王详尝以面启,奏请降减,事久不决。可久在徐州,恃仲兴宠势,轻侮司马梁郡太守李长寿,乃令僮仆邀殴长寿,遂折其胁。州以表闻,北海王详因百僚朝集,厉色大言曰:“徐州名籓,先帝所重,朝廷云何简用上佐,遂至此纷纭,以彻荒外,岂不为国丑辱!”仲兴是后渐疏。宣武乃下诏夺其封邑。后卒于并州刺史。
宣武时,又有上谷寇猛,少以姿干充武贲,稍迁至武卫将军。出入禁中,无所拘忌。自以上谷寇氏,得补燕州大中正,而不能甄别士庶也。卒,赠燕州刺史。
赵修,字景业,赵郡房子人也。父谧,阳武令。修本给事东宫,为白衣左右,颇有膂力。宣武践阼,爱遇日隆。然天性暗塞,不亲书疏。宣武亲政,旬月间频有转授。每受除设宴,帝幸其宅,诸王公百僚悉从,帝亲见其母。
修能剧饮,至于逼劝觞爵,虽北海王详、广阳王嘉等皆亦不免,必致困乱。每适郊庙,修常骖陪,出入华林,恆乘马至禁内。咸阳王禧诛,其家财货多赐高肇及脩。修之葬父,百官自王公已下,无不吊祭,酒犊祭奠之具,填塞门街,。于京师为制碑铭、石兽、石柱,皆发人车牛,传致本县,财用之费,悉自公家。凶吉车乘将百两,道路供给,皆出于官。时将马射,宣武留修过之,帝如射宫,又骖乘,辂车旒竿触东门折。脩恐不逮葬日,驿赴窆期。左右求从及特遣者数十人,修道路嬉戏,殆无戚容,或与宾客奸掠妇女裸观,从者噂沓喧哗,诟詈无节,莫不畏而恶之。是年,又为修广增宅舍,多所并兼,洞门高堂,房庑周博,崇丽拟于诸王。其四面邻居,赂入其地者侯天盛兄弟,越次出补长史大郡。
修起自贱伍,暴致富贵,奢傲无礼,物情所疾,困其在外,左右或讽纠其罪。自其葬父还也,旧宠小薄。初,王显附修,后因忿阋,密伺其过,列修葬父时,路中淫乱不轨。又云与长安人赵僧[A181]谋匿玉印事。高肇、甄琛等构成其罪,乃密以闻。始琛及李凭等曲事修,无所不至,惧相连及,乃争共纠扌适。遂有诏按其罪恶,鞭之一百,徒敦煌为兵。其家宅作徒,即仰停罢,所亲在内者,悉令出禁。是日,修诣领军于劲第,与之樗蒱。筹未及毕,羽林数人,相续而至,称诏呼之。脩惊起,随出。路中执引脩马诣领军府。琛与显监决其罪,先具问事有力者五人,更迭鞭之,占令必死。旨决百靴,其实三百。修素肥壮,腰腹博硕,堪忍楚毒,了不转动。鞭讫,即召驿马,促之令发。出城西门,不自胜举,缚置鞍中,急驱驰之,其母妻追随,不得与语,行八十里乃死。
初,于后之入,修之力也。修死后,领军于劲犹追感旧意,经恤其家。自余朝士昔相宗承者,悉弃绝之,以示己之疏远焉。
译文
王睿字洛诚,自称是太原晋阳人。六世祖王横,是张轨的参军。晋代大乱时,子孙便居住在武威姑臧。父亲王桥,字法生,懂得天文卜筮。凉州平定后,进入京城。家中贫穷,就依靠技艺供养,所经官职最后终止于侍御中散。天安初年去世,追赠平远将军,凉州刺史,显菱侯,谥号为敬。王睿年轻时继承父亲职业,但姿容相貌高大漂亮。景穆在东宫时候,见到他很惊奇。兴安初年,提拔为太卜中散,不久升迁为太卜令,兼任太史。魏孝文帝承明元年(476),文明太后临朝称制,王睿有缘受宠,一跃而任给事中。很快做了散骑常侍、侍中、吏部尚书,赐封爵位太原公。于是对内参预机密要事,对外参加政府事务,宠爱恩遇日盛一日。朝中官员都很害怕他。太和二年(478),孝文帝及文明太后率领百官与一些方士到野兽圈,有一猛兽逃出,跑上门阁道,差点到皇上坐处。皇上身边侍卫都惊倒在地,只有王睿手执戟抵挡猛兽,猛兽才退下。所以对他更加亲近信任。太和三年春天,诏令王睿与东阳王丕同时享受减免刑罚的八种条件,永久性地免除徭役。太和四年,调升为尚书令,提升封号为中山王。任镇东大将军,安置天子之官二十二人,中书侍郎郑义为傅,郎中令以下,都是当时的名士。又授王睿的妻子丁氏为妃。僧徒法令谋秀的事情暴露后,牵连涉及到很多人。王睿说:“与其杀死无辜之人,宁可赦免有罪之人,应该将首犯斩头示众,其余一律赦免,不是很好吗?”孝文帝答应了,得以免罪的有一千多人。
王睿出入宫室,太后私下赐给他珍玩缯纟采,人们都不知道。常在夜间用幕布围住阉官以防其到,前后数万,不可胜数。又有田园、奴婢、牛马各类牲畜,都很精美。大臣以及身边侍人也因此得到赏赐,对外表明不偏私,花费又能以万计算。患病时,孝文帝、太后都亲自探问病情,侍官去探望的,相望于道。病情加重后,上疏陈说刑政之法。不久死去,孝文帝、文明太后亲去哀悼。赏赐温明秘器。宕昌公王遇监督照护丧事。追赠大将军、太宰、并州牧,谥号宣王。内侍长董丑奴负责建造坟墓。准备在城东安葬时,孝文帝登上城楼遥望。京都文人为他写哀悼诗与诔文的有一百多人。于是在京城南二十里大路右边设置祭祀王睿的地方,建造庙宇,以便经常祭祀追荐,还树立碑铭,安置五家守护庙宇的人。又下诏书褒扬王睿,在各殿上绘出他抵御猛兽的图形,让高允为他写赞词。京城中的仕女,无不奉承地称赞王睿的美貌,创作新曲而歌唱,名字叫《中山王》。诏令发送音乐官署,配乐演奏。当初,王睿的女儿嫁给李冲哥哥的儿子李蕤,二女儿又嫁给赵国李恢的儿子李华。女儿出嫁时,先到宫中,礼节接近于公主、王侯的女儿的仪礼。太后亲自看管太华殿,让他的女儿在帐中睡觉,王睿与张..在旁侍坐。王睿的亲朋以及两个李家的男人、妇女在东西廊中排列。等女儿登上车,太后又送过半路。当时人私下称为天子、太后出嫁女儿。王睿下葬时,假称与他有姻亲、交情而披麻戴孝送葬的有一千多人,都大声恸哭,以邀荣取利,当时人称之为义孝。
王睿显贵后,便称家原在太原晋阳,于是转交归属给他。所以兄弟封爵时,大多是并州县郡。死后,重新追赠王睿的父亲王桥为侍中、征西将军、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武威王,谥号定。追封王睿的母亲贾氏为妃,在坟墓左侧立碑。父子都埋在城东,相距一里多。迁都洛阳后,又改葬在太原晋阳故居。
仇洛齐,中山人,本来姓侯氏。外祖父仇腪,最初来自冯翊重泉。仇矣欠仕于石季龙,末年,迁居邺城南边的枋头。仕于慕容日韦,任乌丸护军、长水校尉。生有两个儿子,长子叫仇嵩,幼子叫仇腾。仇嵩侍奉幕容垂,迁居到中山,官职是殿中侍御史。仇嵩有两个儿子,长子叫仇广,幼子叫仇盆。仇嵩妹妹的儿子洛齐,生下来不像男孩,仇嵩收为养子,因此姓仇。当初,仇嵩的大女儿很有姿色,做冉闵的妇人。冉闵破败后,被慕容亻隽接纳,又转手赠给卢豚,生下儿子鲁元。鲁元得宠于太武,知道外祖父仇嵩已经死去,只有三个舅舅,经常在皇上面前说起。皇帝替他寻访舅舅。当时东方很少有出来做官的。仇广、仇盆都不乐意到平城。只有仇洛齐请求前往说:“我是养子,承担的人伦道德不完整,应当替兄弟尝试祸福。”于是骑驴赴京。鲁元得知他将要来到,聚合一百多名骑马的随从,迎接到桑河,见面后下拜,随从也一起致以敬礼。入宫告诉太武帝。太武帝询问他的才能以安排适宜的职务。鲁元说“:臣的舅父很不幸运,生下就是阉人,只适合于给陛下守卫宫闱。”而不说他是养子。皇帝同情他,召引他相见录用。赐爵位文安子,不久调为给事黄门侍郎。
魏朝初年,法令简略,人口隐瞒、遗漏的情况很多,东部各州平定之后,绫罗户人乐葵,由此请求收集遗漏户家,供给纶帛,此后逃户变成绸绫罗谷者不是一户二户。于是经营户籍的长官充斥天下,不归属地方官吏,征收赋税很随便,人们大多私下依附,户口错乱,不能查考搜求。仇洛齐上奏主张禁止这种做法,都归属郡县。跟随皇上征讨平凉,因功一跃而为散骑常侍。又任中书令,提升封号为零陵公,授官侍中、冀州刺史、内都大官。死后,谥号康。养子仇俨,荫袭爵位。
抱嶷字道德,安定石唐人。居住在直谷。自称先祖姓杞,汉灵帝时,杞匡做安定太守。董卓大乱时,害怕被杀更改姓氏,就在那里安家,不得而知。幼时,陇东人张乾王叛乱,他家人牵连在内,张乾王失败后,抱嶷的父亲抱睹生逃脱幸免。抱嶷却与母亲沦落内宫,处以宫刑,于是成了宦官。细心谨慎,接连升职为中常侍、中曹侍御尚书,赐封爵位安定公。亲自总管纳言,职居机要之位,所有奏章议折,处理时一定坦率耿直。孝文帝、文明太后赞许他,任命为殿中侍御尚书。太后既然宠幸他,就征召他的父亲抱睹生,授官太中大夫。准备回乡时,在皇信堂相见,孝文帝拉着他的手说:“老年人回乡,几天可以到达?安稳谨慎地赶路!”他就是这样被宠幸。抱睹生死去后,追赠秦州刺史,谥号靖。赏赐黄金八十斤,缯纟采及绢八百疋,以供丧事使用。另外派使臣尉问。抱嶷升任大长秋卿。抱嶷年老多病,请求外官的俸禄,于是离京做了泾州刺史,特升迁为右光禄大夫。将赴州所,孝文帝在西郊乐阳殿饯行,把御用白羽扇赏赐给他。太和十九年(495),以刺史身份随皇上南征,因是年老旧臣,常被劳慰探问。多次称赞抱嶷的正直。诏命骑马出入宫中禁地,与司徒冯诞同等。军队回来,他也回州府。自认为是老辈官僚,处理政事多遵照以前法令,不能使用新定法规。侮辱傲视士族,不注重礼节应酬。生情残酷刻薄,即使是弟侄甥婿,一点也不接济。在州所去世。
刘腾字青龙,本来是原城人,后来迁居到隶属南兖州的谯郡。幼时因事定罪受刑,充当小黄门,调为中黄门。孝文帝在县瓠时,询问宫中事情,刘腾详细说出幽后的私隐,与陈留公主所告诉的很吻合,由此升为冗从仆射,仍在中黄门。后来和茹皓使徐、兖二州,选择召用民女。回京后,升调中给事。
灵太后临朝执政,因他与于忠有守宫护驾的功劳,升任侍中,封为长乐县公。授予他妻子魏氏为钜鹿郡君,每次被召引入宫,得到的赏赐仅次于一些皇帝的外戚。所收养的两个儿子,任郡守、尚书郎。刘腾曾经病得很重,灵太后担心他或许不会有救,就升他为卫将军、仪同三司。后来病好了。刘腾授官时,孝明帝亲自走到长廊,碰巧那天大风刮得很冷,于是派使者持皇上符节给他授职。刘腾自幼充任宫役,手下翻书,仅知道签名而已。但是奸邪之计有余,善于猜度人意。灵太后临朝称制,极受恩宠,事务大多托付给他,宫室内外细小秘密,忙忙碌碌的不知疲倦,洛水北边的永桥、太上公、太上君以及城东三所寺庙,都是他主管修建的。
吏部曾经看出刘腾的意图,奏请封他弟弟为郡守,兼带守卫边疆。与资质不相称,清河王元怿压住不上奏。刘腾怀恨在心。于是和领军元叉一起害死了元怿。在宣光殿废掉灵太后。宫门昼夜关闭,里外来往断绝。刘腾自己拿着钥匙,明帝也不得见,只能听到送饭的话罢了。太后衣着膳食都不供应,难免又饥又寒。刘腾又让中常侍贾粲假称服侍明帝写信,让自己在宫内访察。元叉让刘腾做司空,里外专权,互相吹捧树立。元叉是外御,刘腾是内防,轮流在宫禁之中值班,一起决定赏罚。刘腾和崔光同时接受诏书,乘人拉车出入殿门。四年间,生杀大权,掌握在元叉、刘腾手中。八座九卿等高级官员,早晨造访刘腾家宅,观看他的脸色,然后才去自己的官府,也有多天不能见到他的。公私请托,只取决于财货,舟车一旦有利,水陆运输一定一无所遗,山泽如果富饶,所在之地势必坚决防护,搜刮六镇,勾结黑市,每年所得利息可以用巨万计算。又好役使嫔妃侍奉自己。不时有征召,妇女与器物,公然占有,抢夺邻居,广开室宇,天下人都深受苦害。死于位上,中等官职为他披麻行孝的有四十多人。刘腾建宅院时,奉车都尉周恃为他卜筮,不吉利,尽力劝谏阻止他。刘腾大怒而不采纳。周恃告诉他人说“:一定会窘困在三、四月交会之时。”到那时果然死去。厅堂刚刚落成,尸体陈放下面。追赠太尉、冀州刺史。埋葬时,宦官为他穿义孝服,披麻穿白的有百人,朝中贵人都跟着,车盖堵塞,连接到郊野。魏朝初年以来,当权宦官死时的仪式都很盛大,但没有一个时候能够赶上刘腾。
灵太后重新执政,追回原封爵位,开掘坟墓,暴露尸骨,没收财产。后来刘腾收养的一个儿子反叛入梁朝,灵太后大怒,把刘腾收养的其他人都移居到北方,不久派遣密使将他们追杀在汲郡。
韩凤字长鸾,是昌黎人。父亲韩永兴,授任开府,青州刺史,封爵高密郡公。
韩凤自幼聪明多智,体力强壮,擅长骑马射箭,后来升任为乌贺真、大贤真正都督。后主住在东宫,年纪还小,武成帝挑选都督三十人,送去侍卫后主,韩凤是其中之一。后主亲自在众人中拉着韩凤的手说“:都督,看儿来。”因此得到赏识,数次被后主唤去一同戏乐。荫袭爵位高密郡公,位列开府仪同三司。武平二年(571),和士开被厍伏连等矫诏杀害,皇帝下令让咸阳王斛律明月、宜阳王赵彦深在凉风堂审问同党。这件事的内情,都让韩凤亲口传告,然后皇帝宣诏通告文武大臣。宫殿防卫,都交付给他。授予侍中、领军,总管内省机密。
祖王廷曾和韩凤在后主面前讨论事情,祖王廷对韩凤说“:强弓长矛,容许互相推托;军国谋划,怎么能发生争执?”韩凤回答说“:各自发表意见,怎么有文武优劣的分别!”后主将杀斛律明月,韩凤坚决不执行。祖王廷因在后主面前进有谗言,杀掉斛律明月后,有几天后主不和韩凤说话。后来才恢复旧日关系。仍旧封他故地昌黎郡王,另外又赐位特进。祖王廷任北徐州刺史,皇上下令他立即上任。辞别皇上之后,祖王廷逗留京城不去赴任。他的省事徐孝远告密祖王廷在杀死斛律明月后,矫诏称皇上赐给他珍宝财物,也有不说皇命而直接取回的。皇上命令领军将军侯吕芬将祖王廷追回,引到侍中省关押,事情的前后,都是让韩凤约束斥责。
官职升为领军大将军,其他都和以往一样。儿子宝行娶公主为妻,在晋阳赏赐上等宅第。公主生男孩满月时,皇上驾临韩凤住宅,宴请宾客数天。每天早参时,先被皇上召呼问事,出来后才召引奏事官。如果不处理政事,而内省急迫催促办理的,都由他顺便奏呈皇上。国家与军中机密要闻,无不经过他的手。皇上东西游巡,以及游山玩水嬉戏射猎,只有他单独陪伴。与高阿那肱、穆提婆共处中枢要职,号称三显贵。损害国家,扰乱政治,日甚一日。
寿阳陷落后,韩凤与穆提婆听说失败的消息,手握长槊不停地说:“他家的东西,任他去吧。”后来皇上派他到黎阳,靠河修筑防护城,说:“危急时可守在这里做龟兹国子。更可惜人生短促如蜉虫游寄于天地,只应该行乐,为什么要发愁呢?”群臣也都这样应和。韩凤带刀驰马,不曾安稳行走,瞪眼挥拳,有吃人的样子,每次大声喝叱:“恨不能杀汉狗喂马!”又说“:刀只能用来砍汉贼头颅,不能除草。”他的弟弟韩万岁,以及他的两个儿子宝行、宝信,都是开府仪同。韩万岁又官任侍中,也处在重要职位上。宝信娶公主,皇上又幸临他的家宅,亲戚都得到官家赏赐。
韩凤的母亲鲜于,是段孝言姨母儿子的姐姐,因此不合理地攀比,上奏请求监造晋阳宫。陈德信乘马沿途察看,见段孝言役使官家工匠为自己建造宅第,就对他说“:仆射为至尊建造台殿还没有完工,为何先为自己建起府第来?”韩凤与穆提婆也让段孝言派工匠为自己建宅,陈德信回朝,详细陈奏皇上得知,等皇上临幸晋阳,韩凤又把官家马匹让给他人乘骑,皇上因此发怒,把韩凤和穆提婆一块除名。也不公布他们的罪状,毁掉他的府宅,公主离婚,又被送往邺下交吏部参审。后来后主从晋阳回京,韩凤被召入内宫,下诏恢复他的王爵与开府领军大将军,经常在皇上身边。仍然跟随后主渡黄河,到青州,同被周朝军队俘获。
韩凤被宠幸,身居要职期间,特别嫉妒贤才士人,早晚饮宴,只是相互诽谤。崔季舒等人的冤案,都是韩凤造成的。皇上每次赏赐他,动辄就是千万。恩宠日甚一日,越发骄横恣肆,神色严厉,不曾和他人应酬过。朝廷官吏问事,不敢抬头看他,动不动就大声呵叱,大骂说:“狗汉人真不可忍受!只应该杀掉!”如果碰上武士,即使身处社会末层,也容纳他们。在隋做官,官位最后达到陇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