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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三十九

  齐宗室诸王上
  赵郡王琛子睿 清河王岳子劢 广平公盛 阳州公永乐 襄乐王显国 上洛王思宗子元海 弟思好 平秦王归彦兄子普 长乐王灵山 神武诸 子
  赵郡王琛,字元宝,齐神武皇帝之弟也。少便弓马,有志气。封南赵郡公,累迁定州刺史、六州大都督,甚有声誉。及斛斯椿等衅结,神武帅师入洛阳,以晋阳根本,召琛留总相府政事,天平中,除御史中尉。正色纠弹,无所回避,远近肃然。寻乱神武后庭,因杖而毙。时年二十三。,太尉、尚书令,谥曰贞。天平三年,又赠假黄钺、左丞相、太师、录尚书事,进爵为王,配享神武庙廷。子睿嗣。
  睿小名须拔,幼孤,聪慧夙成,特为神武所爱,养于山公主也。令游娘母之,恩异诸子。魏兴和中,袭爵南赵郡公。年至四岁,未尝识母。其母魏华阳山主也。其从母姊郑氏戏谓曰:“汝是我姨兒,何倒亲游氏?”睿因访问,遂失精神。神武疑其感疾,睿曰:“兒无患苦,但闻有所生,欲得暂见。”神武惊,命元夫人至,就宫见之。睿前跪拜,因抱颈大哭。神武甚悲伤,谓平秦王曰:“此兒至孝,吾子无及者。”遂为休务一日。睿读《孝经》,至“资于事父”,辄流涕嘘欷。十岁丧母,神武亲送至领军府。为发哀,举声殒绝,三日水浆不入口。神武与武明太后殷勤敦譬,方渐顺旨。居丧长斋,骨立,杖而后起。神武令常山王与同卧起,日夜喻之,并敕左右,不许进水。虽绝清漱,午辄不肯食,由是神武食必呼与同案。神武崩,哭泣呕血。及壮,将婚,貌有戚容。文襄谓曰:“我为尔娶郑述祖女,何嫌而不乐?”对曰:“自痛孤遗,方从婚冠,弥用感切。”言未卒,鸣咽不自胜,文襄为之悯然。劢之勤学,常夜久方罢。文宣受禅,进爵为王。睿身长七尺,容仪其伟,闲习吏事,有知人之鉴。天保二年,出为定州刺史、六州大都督。时年十七,称为良牧。六年,诏睿领兵监筑长城。于时六月,睿途中屏盖扇,亲与军人同劳苦。定州先常藏冰,长史宋钦道以睿冒热,遣倍道送冰,正遇炎盛,咸谓一时之要。睿对之叹曰:“三军皆饮温水,吾何义独进寒冰!”遂至销液,竟不一尝,兵人感悦。先是役罢,任其自归,丁壮先返,羸弱多致僵殒。睿于是亲帅营伍,强弱相持,赖全者十三四焉。八年,除都督、北朔州刺史。睿抚慰新迁,量置烽戍,备有条法,大为兵人所安。无水处祷而掘井,泉源涌出,至今号曰赵郡王泉。九年,济南以太子监国,因立大都督府,与尚书省分理众事,仍开府置佐史。文宣特崇其选,除睿侍中,摄大都督府长史。睿后因侍宴,帝从容谓常山王演等曰:“由来亦有如此长史不?”
  皇建初,兼并州事。孝昭帝临崩,预受顾托,奉迎武成于鄴,拜尚书令。天统中,追赠父琛假黄钺;母元氏赠赵郡王妃,谥曰贞昭,华阳长公主如故。有司备礼仪,就墓拜授。时隆冬盛寒,睿跣步号哭,面皆破裂,呕血数升。及还,不堪参谢。帝亲就第看问,拜司空、摄录尚书事。
  河清三年,周师及突厥至并州。武成戎服,将以宫人避之,睿叩马谏,乃止。帝亲御戎,六军进止,并令取睿节度,而使段孝先总焉。帝与宫为被绯甲,登故北城以望,军营甚整。突厥咎周人曰:“尔言齐乱,故来伐之。今齐人眼中亦有铁,何可当邪!”乃还。至陉岭,冻滑,乃铺氈以度。胡马寒瘦,膝已下皆无毛,比至长城,死且尽。乃截槊杖之以归。是役也,段孝先持重,不与贼战,自晋阳失道,为虏所屠,无遗类焉。斛律光自三堆还,帝以遭大寇,抱其头哭。任城王湝进曰:“何至此!”乃止。光面折孝先于帝前,曰:“段婆善为送女客。”于是以睿为能,加尚书令,封宣城郡公,拜太尉,监五礼。晚节颇以酒色为和士开所构。睿久典朝政,誉望日隆,渐被疏忌。乃撰古忠臣义士,号曰《要言》,以致其意。武成崩。葬后数日,睿与冯翊王润、安德王延宗及元文遥奏后主云:“和士开不宜仍居内。”并入奏太后。因出士开为衮州刺史。太后欲留过百日,睿正色不许。太后令酌酒赐睿,睿正色曰:“今论国家大事,非为厄酒。”言讫便出。其夜,睿方寝,见一人长可丈五尺,臂丈余,当门向床,以臂压睿,良久遂失。甚恶之,起坐叹曰:“大丈夫运命一朝至此!”旦欲入朝,妻子咸谏止之。睿曰:“社稷事重,吾当以死效之。吾宁死事先皇,不忍见朝廷颠沛。”至殿门,又有人曰:“愿勿入。”睿曰:“吾上不负天,死亦无恨。”入见太后,太后复以为言,睿执之弥固。出至永巷,被送华林园,于雀离佛院令刘桃枝拉杀之,时年三十六。大雾三日,朝野冤惜之。其年,诏听以王礼葬,竟无赠谥。子整信嗣,好学有行检,位仪同三司,后终于长安。
  清河王岳,学洪略,神武从父弟也。父翻,字飞雀,以器度知名,卒于侍御中散。元象中,赠假黄钺、大将军、太傅、太尉、录尚书事,谥孝宣公。岳幼孤贫,人未之知。长而敦直,姿貌嶷然,深沉有器量。初居洛邑,神武每使入洛,必止岳舍。岳母山氏尝夜起,见神武室中无火而有光。移于别室,如前所见。怪之。诣卜者筮,遇《乾》之《大有》。占者曰:“吉,《易》称‘飞龙在天,大人造也’,贵不可言。”山氏归报神武。神武后起兵于信都,山氏谓岳曰:“赤光之瑞,今当验矣,汝可从之。”岳遂往信都,神武见之大悦。
  及战于韩陵,神武将中军,高昂将左军,岳将右军。中军败,岳举麾大呼,横冲贼阵,神武因大破贼。以功除卫将军、左光禄大夫,封清河郡公。母山氏封郡君,授女侍中,入侍皇后。天平二年,除侍中、六州军事都督,寻加开府。岳辟引时贤以为僚属,论者美之。寻授使持节、六州大都督、冀州大中正。俄拜京畿大都督,其六州事悉隶京畿。时神武统务晋阳,岳与侍中孙腾等京师辅政。岳性至孝,母疾,衣不解带。及遭丧去职,哀毁骨立。神武忧之,每日遣人劳勉。寻起复本位,历冀、晋二州刺史、西南道大都督,有绥边之称。
  及神武崩,侯景叛,梁武乘间遣其贞阳侯明于寒山,拥泗水灌彭城,与景为掎角声援。岳总诸军南讨,与行台慕容绍宗击破明,禽之。景仍于涡阳与左卫将军刘丰等相持。岳又破之。以功除太尉。又统慕容绍宗、刘丰等攻王思政于长社。岳引洧水灌城。绍宗、刘丰为思政所获。西魏出兵援思政,岳内外防御,城不没者三板。会文襄亲临,数日克城,获思政等。以功别封真定县男。文襄以为己功,故赏典不弘。
  文襄崩,文宣出抚晋阳,令岳以本官兼尚书左仆射,留镇鄴。天保初,进封清河郡王。五年,加太保。为西南道大行台,统司徒潘相乐等救江陵。师次义阳,西魏克荆州。因略地,克郢州,获梁郢州刺史陆法和,送鄴。诏岳旋师。岳自讨寒山、长社,及出随、陆,并有功,威名弥重。性华侈,尤悦酒色,歌姬舞女,陈鼎击钟,诸王皆莫及。初,高归彦少孤,神武令岳抚养。轻其年幼,情礼甚薄,归彦内衔之。及归彦为领军,岳谓其德己,更倚仗之。归彦密构其短,奏岳造城南大宅,僭拟为永巷,但无阙耳。帝后夜行,见壮丽,意不平。仍属帝召鄴下妇人薛氏入宫,而岳先尝迎之,至宅,由其姊也。帝县薛氏姊而锯杀之,让岳,以为奸人女。岳曰:“臣本欲取之,嫌其轻薄,非奸也。”帝益怒,使高归彦就宅赐以鸩。岳曰:“臣无罪。”彦曰:“饮之!”饮而薨。朝野惜之,时年三十四。诏大鸿胪护丧事。赠太宰、太傅、假黄钺、给辒辌车,谥曰昭武。敕以城南宅为庄严寺。
  初,岳与神武经纶天下,家有私兵戎器,储甲千余领。文襄末,岳表求纳之,文襄推心相任,不许。文宣时,亦频请纳,又不许。将薨,遗表谢恩,并请上甲。葬毕,方许纳焉。皇建中,配享文襄庙庭。后归彦反,武成知其前谮,以归彦良贱百口赠岳家。赠岳太师、太保,余如故。子劢。
  劢字敬德,幼聪敏,美风仪,以仁孝闻。七岁袭爵清河王,十四为青州刺史。历祠部尚书、开府仪同三司,改封安乐侯。性刚直,有才干。斛律光雅敬之,每征伐则引为副。迁侍中、尚书右仆射。
  及后主为周师所败,劢奉太后归鄴。进宦官放纵,仪同苟子溢尤幸。劢将斩以徇,太后救之,乃得释。刘文殊窃谓劢曰:“子溢之徒,言成祸福,何得如此!”劢攘袂曰:“今西军日侵,朝贵多叛,正由此辈弄权。若今日杀之,明日就诛,无恨。”文殊甚愧之。劢劝后主,五品已下家略,悉置三台上,胁之曰:“若战不捷,则烧之。此辈必死战,乃可捷也。”后主不从,遂弃鄴东迁。劢恆后殿,为周军所得。武帝与语,大悦,因问齐亡所由,劢发言流涕,悲不自胜,帝为改容。授开府仪同三司。
  隋文帝为丞相,谓曰:“齐亡由任邪佞,公父子忠良,闻于邻境,宜善自爱。”劢拜谢曰:“劢,亡齐末属,不能扶危定倾,既蒙获宥,已多优幸,况滥叨名级,致速官谤。”帝甚器之。再迁楚州刺史。城北有伍子胥庙,其俗敬鬼,祈者必以牛酒,至破产业。劢叹曰:“子胥贤者,岂宜损百姓乎!”告谕所部,自是遂止。百姓赖之。
  开皇七年,转光州刺史。上表曰:“陈氏数年已来,荒悖滋甚,天厌乱德,妖实人兴。或空里时有大声,或行路共传鬼怪,或刳人肝以祠天狗,或自舍身以厌妖讹。人神怨愤,怪异荐发。臣以庸才,猥蒙朝寄,频历蕃守,与其邻接。密迩仇仇,知其动静。天讨有罪,此即其时。若戎车雷动,戈船电迈,臣虽驽怯,请效鹰犬。”并上平陈五策,帝嘉之,答以优诏。及大举伐陈,以劢为行军总管,从宜阳公王世积下陈江州,以功拜上开府,赐物三千段。时陇右诸羌,数为寇乱。朝廷以劢有威名,拜洮州刺史。下车大崇威惠,人夷悦附,豪猾屏迹,路不拾遗,以善政称。后吐谷浑来寇,劢时遇疾,不能拒战,贼遂大掠而去。宪司奏劢亡户口,坐免,卒于家。大唐褒显前代名臣,追赠都督四州诸军事、定州刺史。子士廉最知名。
  广平公盛,神武从叔祖也。宽厚有长者风。神武起兵于信都,盛来赴,以为中军大都督,封广平郡公。历位司徒、太尉。天平三年,薨于位,赠假黄钺、太尉、太师、录尚书事。无子,以兄子子瑗嗣。天保初,改封平昌王,卒于魏尹。
  阳州公永乐,神武从祖兄子也。太昌初,封阳州县伯,进爵为公,累迁北豫州刺史。河桥之战,司徒高昂失利奔退,永乐守洛阳南城。昂走趣城南,西军追者将至,永乐不开门,昂遂为西军所禽。神武大怒,杖之二百。后罢豫州,家产不立。神武问其故,对曰:“裴监为长史,辛公正为别驾,受王委寄,斗酒只鸡不敢入。”神武乃以永乐为济州,仍以监、公正为长史、别驾。谓永乐曰:“尔勿大贪,小小义取莫复畏。”永乐至州,监、公正谏不见听,以状启神武。神武封启以示永乐,然后知二人清直,并擢用之。永乐卒于州,赠太师、太尉、录尚书事,谥曰武昭。无子,从兄思宗以第二子孝绪为后,袭爵。天保初,改封脩城郡王。
  永乐弟长弼,小名阿伽。性粗武,出入城市,好殴击行路,时人皆呼为阿伽郎君。以宗室封广武王。时有天恩道人,至凶暴,横行闾肆,后入长弼党,专以斗为事。文宣并收掩付狱,天恩等十余人皆弃市,长弼鞭一百。寻为南营州刺史,在州无故自惊走。叛亡入突厥,竟不知死所。
  襄乐王显国,神武从祖弟也。无才伎,直以宗室谨厚,天保元年,封襄乐郡王。位右卫将军,卒。
  上洛王思宗,神武从子也。性宽和,颇有武干。天保初,封上洛郡王。历位司空、太傅,薨于官。
  子元海,累迁散骑常侍,愿处山林,修行释典,文宣许之。乃入林虑山,经二年,绝弃人事。志不能固,自启求归。徵复本任,便纵酒肆情,广纳姬侍。又除领军将军。器小志大,颇以智谋自许。皇建末,孝昭幸晋阳,武成居守,元海以散骑常侍留典机密。初,孝昭之诛杨愔等,谓武成云,事成,以汝为皇太弟。及践位,乃使武成在鄴主兵,立子百年为皇太子,武成甚不平。
  先是,恆留济南于鄴,除领军厍狄伏连为幽州刺史,以斛律丰乐为领军,以分武成之权。武成留伏连而不听丰乐视事。乃与河阳王孝瑜伪猎,谋于野,暗乃归。先是童谣云:“中兴寺内白凫翁,四方侧听声雍雍,道人闻之夜打钟。”时丞相府在北城中,即旧中兴寺也;凫翁谓雄鸡,盖指武成小字步落稽也;道人,济南王小名也;打钟,言将被击也。既而太史奏言,北城有天子气,昭帝以为济南应之,乃使平秦王归彦之鄴,迎济南赴并州。武成先告元海,并问自安之计。元海曰:“皇太后万福,至尊孝性非常,殿下不须别虑。”武成曰:“此岂我推诚之意邪?”元海乞还省一夜思之。武成即留元海后堂,元海达旦不眠,唯绕床徐步。夜漏未尽,武成遽出曰:“神算如何?”答云:“夜中得三策,恐不堪用耳。”因说梁孝王惧诛入关事,请乘数骑入晋阳,先见太后求哀,后见主上,请去兵权,以死为限,求不干朝政,必保太山之安,此上策也;若不然,当具表云威权大盛,恐取谤众口,请青、齐二州刺史,沉靖自居,必不招物议,此中策也。更问下策,曰:“发言即恐族诛。”因逼之,答曰:“济南世嫡,主上假太后令而夺之,今集文武,示以此敕,执丰乐,斩归彦,尊济南,号令天下,以顺讨逆,此万世一时也。”武成大悦,狐疑,竟未能用。乃使郑道谦卜之,皆曰:“不利举事,静则吉。”又召曹魏祖问之国事,对曰:“当有大凶。”又时有林虑令姓籓,知占候,密谓武成曰:“宫车当晏驾,殿下为天下王。”武成拘之于内以候之。又令巫觋卜之,多云不须举兵,自有大庆。武成乃奉诏,令数百骑送济南于晋阳。及孝昭崩,武成即位,除元海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太子詹事。河清二年,元海为和士开谮,被马鞭六十,责云:“尔在鄴城说我以弟反兄,几许不义!以鄴城兵马抗并州,几许无智!不义无智,若为可使?”出为兗州刺史。
  元海后妻,陆太姬甥也,故寻被追任使。武平中,与祖珽共执朝政。元海多以太姬密语告珽。珽求领军,元海不可,珽乃以其所告报太姬。姬怒,出元海为郑州刺史。鄴城将败,徵为尚书令。周建德七年,于鄴城谋逆,伏诛。
  元海好乱乐祸,然诈仁慈,不饮酒啖肉。文宣天保末年,敬信内法,乃至宗庙不血食,皆元海所为。及为右仆射,又说后主禁屠宰,断酤酒。然本心非靖,故终致覆败。
  思宗弟思好,本浩氏子也,思宗养以为弟,遇之甚薄。少以骑射事文襄。及文宣受命,为左卫大将军。本名思孝,天保五年讨蠕蠕,文宣悦其骁勇,谓曰:“尔击贼如鹘入鸦群,宜思好事。”故改名焉。累迁尚书令、朔州道行台、朔州刺史、开府、南安王。甚得边朔人心。
  后主时,斫骨光弁奉使至州,思好迎之甚谨。光弁倨傲,思好因心衔恨。武平五年,遂举兵反,与并州诸贵书曰:“主上少长深宫,未辨人之情伪,昵近凶狡,疏远忠良。遂使刀锯刑余,贵溢轩阶;商胡丑类,擅权帷幄。剥削生灵,劫掠朝市,暗于听受,专行忍害。幽母深宫,无复人子之礼;二弟残戮,顿绝孔怀之义。仍纵子立夺马于东门,光弁制鹰于西市;驳龙得仪同之号,逍遥受郡君之名。犬马班位,荣冠轩冕,人不堪役,思长乱阶。赵郡王睿,实曰宗英,社稷惟寄。左相斛律明月,世为元辅,威著邻国,并非有辜,奄见诛殄。孤既忝预皇枝,实蒙殊奖,今便拥率义兵,指除君侧之害。幸悉此怀,无致疑惑。”行台郎王行思之辞也。
  思好至阳曲,自号大丞相,置百官,以行台左丞王尚之为长史。武卫赵海在晋阳掌兵,时仓卒,不暇奏,矫诏发兵拒之。军士皆曰:“南安王来,我辈唯须唱万岁奉迎耳。”帝闻变,使唐邕、莫多娄敬显、刘桃枝、中领军厍狄士文驰之晋阳,帝勒兵续进。思好军败,与行思投水而死。其麾下二千人,桃枝围之,且杀且招,终不降,以至于尽。时帝在道,叱奴世安自晋阳遂露布,于城平都遇斛斯孝卿,孝卿诱使食,因驰诣行宫,叫已了。帝大欢,左右呼万岁。良久,世安乃以状自陈。帝曰:“告尔何物事?乃得坐食!”于是赏孝卿而免世安罪。暴思好尸七日,然后屠剥焚之,烹尚之于鄴市,令内参射其妃于宫内,仍火焚杀之。
  思好反前五旬,有人告其谋反。韩长鸾女适思好子,故奏言有人诬告诸贵,事相扰动,不杀无以息后,乃斩之。思好既诛,死者弟伏阙下诉求赠兄,长鸾不为通也。
  平秦王归彦,字仁英,神武族弟也。父徽,魏末坐事当徙凉州。行至河、渭间,遇贼,以军功得免流。因于河州积年,以解胡言为西域大使,得胡师子,以功行河东事,遂死焉。徽于神武,旧恩甚笃。及神武平京洛,迎徽丧,与穆同营葬。赠司徒,谥曰文宣。
  初,徽尝过长安市,与妇人王氏私通而生归彦,至是年已九岁,神武追见之,抚对悲喜。稍迁徐州刺史。归彦少质朴,后更改节,放纵好声色,朝夕酣歌。妻魏上党王元天穆女也,貌不美而甚娇妒。数忿争,密启文宣求离,事寝不报。天保元年,封平秦王,嫡妃康及所生母王氏,并为太妃。善事二母,以孝闻。徵为兼侍郎,稍被亲宠。以讨侯景功,别封长乐郡公,除领军大将军。领军加大,自归彦始也。文宣诛高德正,金宝财货,悉以赐之。乾明初,拜司徒,仍总知禁卫。
  济南自晋阳之鄴,杨愔宣敕,留从驾兵五千于西中,阴备非常。至鄴数日,归彦乃知之,由是阴怨杨、燕等。杨、燕等欲去二王,问计于归彦。归彦诈喜,请共元海量之。元海亦口许心违,驰告长广。长广于是诛杨、燕等。孝昭将入云龙门,都督成休宁列仗拒而不内,归彦谕之,然后得入。进向柏阁、永巷亦知之。孝昭践阼,以此弥见优重。每入,常在平原王段韶上。以为司空,兼尚书令。齐制,宫内唯天子纱帽,臣下皆戎帽。特赐归彦纱帽以宠之。孝昭崩,归彦从晋阳迎武成于鄴。及武成即位,进位太傅,领司徒,常听将私部曲三人,带刀入仗。从武成还都,诸贵戚等竞要之。其所往处,一坐尽倾。归彦既地居将相,志气盈满,发言陵侮,傍若无人。议者以威权震主,必为祸乱。上亦寻其前翻覆之迹,渐忌之。高元海、毕义云、高乾和等咸数言其短。上幸归彦家,召魏收对御作诏草,欲加右丞相。收曰:“至尊以右丞相登帝位,今为归彦威名太盛,故出之,岂可复加此号?”乃拜太宰、冀州刺史。即乾和缮写。昼日,仍敕门司不听辄内。时归彦在家纵酒,经宿不知,至明欲参。至门知之,大惊而退。及通名谢,敕令早发,别赐钱帛、鼓吹、医药,事事周备。又敕武职督将,悉送至清阳宫。拜而退,莫敢共语。唯与赵郡王睿久语,时无闻者。
  至州不自安,谋逆,欲待受调讫,班赐军士。望车驾如晋阳,乘虚入鄴。为其郎中令吕思礼所告,诏平原王段韶袭之。归彦旧于南境置私驿,闻军将逼,报之,便婴城拒守。先是,冀州长史宇文仲鸾、司马李祖挹、别驾陈季璩、中从事房子弼、长乐郡守尉普兴等疑归彦有异,使连名密启,归彦追而获之,遂收禁仲鸾等五人。仍并不从,皆杀之。军已逼城,归彦登城大叫云:“孝昭皇帝初崩,六军百万众,悉由臣手,投身向鄴迎陛下。当时不反,今日岂有异心?正恨高元海、毕义云、高乾和诳惑圣上,疾忌忠良。但为杀此三人,即临城自刎。”其后城破,单骑北走。至交津,见获,锁送鄴。帝令赵郡王睿私问其故,归彦曰:“使黄颔少兒牵挽我,何可不反?”曰:“谁邪?”归彦曰:“元海、乾和,岂是朝廷老宿?如赵家老公时,又讵怀怨?”于是帝又使让焉。对曰:“高元海受毕义云宅,用作本州刺史,给后部鼓吹,臣为蕃王、太宰,仍不得鼓吹。正杀元海、义云而已。”上令都督刘桃枝牵入,归彦犹作前语,望活。帝命议其罪,皆云不可赦。乃载以露车,衔枚面缚,刘桃枝临之以刃,击鼓随之,并子孙十五人,皆弃市。赠仁州刺史。
  魏时山崩,得石角二,藏在武库。文宣入库,赐从臣兵器,特以二石角与归彦,谓曰:“尔事常山不得反,事长广得反,反时,将此角吓汉。”归彦额骨三道,着帻不安。文宣见之怒,使以马鞭击其额,血被面曰:“尔反时,当以此骨吓汉。”其言反,竟验云。
  武兴王普,字德广,归彦兄归义之子也。性宽和,有度量。九岁归彦自河州俱入洛,神武使与诸子同游处。天保初,封武兴郡王。武平二年,累迁司空。六年,为豫州道行台尚书令。后主奔鄴,就加太宰。周师逼,乃降。卒于长安,赠上开府、豫州刺史。
  长乐太守灵山,字景嵩,神族族弟也。从神武起兵信都,终长乐太守,赠大将军、司空,谥曰文宣。子懿,卒于武平镇将。无子,文宣以灵山从父兄齐州刺史建国子伏护为灵山后。
  伏护字臣援,粗有刀笔。天统初,累迁黄门侍郎。伏护历事数朝,恆参机要,而性嗜酒,每多醉失。末路逾剧,乃至连日不食,专事酣酒,神识恍惚,遂以卒。赠衮州刺史。建国侯。孙乂袭。
  乂少谨,武平末,给事黄门侍郎。隋开皇中为太府少卿,坐事死。
  神武皇帝十五男:武明娄皇后生文襄皇帝、文宣皇帝、孝昭皇帝、襄城景王清、武成皇帝、博陵文简王济;王氏生永安简平王浚;穆氏生平阳靖翼王淹;大尔硃氏生彭城景思王浟、华山王凝;韩氏生上党刚肃王涣;小尔硃氏生任城王湝;游氏生高阳康穆王氵是;郑氏生冯翊王润;马氏生汉阳敬怀王洽。
  永安简平王浚字定乐,神武第三子也。初,神武纳浚母,当月而有孕。及产浚,疑非己类,不甚爱之。而浚早慧,后更被宠。年八岁,谓博士卢裕曰:“祭神如神在,为有神邪?无神邪?”对曰:“有。”浚曰:“有神,当云祭神神在,何烦如字?”景裕不能答。及长,嬉戏不节。曾以属请受纳,大见杖罚,拘禁府狱,既而见原。后稍折节,颇以读书为务。元象中,封永安郡公。豪爽有气力,善骑射,为文襄所爱。文宣性雌懦,每参文襄,有时洟出。浚恆责帝左右:“何因不为二兄拭鼻?”由是见衔。累迁中书监、兼侍中。出为青州刺史。虽颇好畋猎,聪明矜恕,上下畏悦之。保定初,进爵为王。
  文宣末年多酒,浚谓亲近曰:“二兄旧来,不甚了了,自登阼已后,识解顿进。今因酒败德,朝臣无敢谏者。大敌未灭,吾甚以为忧。欲乘驿至鄴面谏,不知用吾不?”人有知,密以白帝,又见衔。八年,来朝,从幸东山。帝裸裎为乐,杂以妇女,又作狐掉尾戏。浚进言,此非人主所宜。帝甚不悦。浚又于屏处召杨遵彦,讥其不谏。帝时不欲大臣与诸王交通,遵彦惧,以奏帝。大怒曰:“小人由来难忍!”遂罢酒还宫。浚寻还州,又上书切谏。诏令徵浚,浚惧祸,谢疾不朝。上怒,驰驿收浚,老幼泣送者数千人。至,盛以铁笼,与上党王涣俱置北城地牢下,饮食溲秽,共在一所。
  明年,帝亲将左右,临穴歌讴,令浚等和之。浚等惶怖且悲,不觉声战。帝为怆然,因泣,将赦之。长广王湛先与浚不睦,进曰:“猛兽安可出穴?”帝默然。浚等闻之,呼长广王小字曰:“步落稽,皇天见汝!”左右闻者,莫不悲伤。浚与涣皆有雄略,为诸王所倾服。帝恐为害,乃自刺涣,又使壮士刘桃枝就笼乱刺。槊每下,浚、涣辄以手拉折之,号哭呼天,于是薪火乱投笼,烧杀之,填以石土。后出,皮发皆尽,尸色如炭,天下为之痛心。
  后帝以其妃陆氏配仪同刘郁捷,旧帝苍头也,以军功见宠。时令郁捷害浚,故以配焉。后数日,帝以陆氏先无宠于浚,敕与离绝。乾明元年,赠太尉。无子,诏以彭城王浟第二子准字茂则嗣。
  平阳靖翼王淹,字子邃,神武第四子也。元象中,封平阳郡公,累迁尚书左仆射。天保初,进爵为王,历位尚书、开府仪同三司、司空、太尉。皇建初,为太傅,与彭城、河间王并给仗身羽林百人。大宁元年,迁太宰。性沉谨,以宽厚称。河清三年,薨于晋阳,或云以鸩终。还葬鄴,赠假黄钺、太宰、录尚书事。子德素嗣。
  彭城景思王浟,字子深,神武第五子也。元象二年,拜通直散骑常侍,封长乐郡公。博士韩毅教浟书,见浟笔迹未工,戏浟曰:“五郎书画如此,忽为常侍开国,今日后,宜更用心!”浟正色答曰:“昔甘罗为秦相,未闻能书。凡人唯论才具何如,岂必勤勤笔迹。博士当今能者,何为不作三公?”时年盖八岁矣。毅甚惭。

译文

  高睿,小名叫须拔,从小失去了父亲。天生的聪明敏慧,很为神武帝高欢喜爱,将他养在宫中,命游娘做他的母亲,对他的恩遇不同于其他子侄。东魏兴和年间,继承他父亲赵郡王高琛的爵位为南赵郡公。长到四岁,他还没有见过自己的生母。他的母亲是东魏的华阳公主,他从母的姐姐郑氏开玩笑对他说:“你是我的姨外甥,为什么倒去亲近游氏?”他因而到处访问,以至失去了正常的情绪。神武帝怀疑他得了病,他说:“我没有病,只是听说我有生身母亲,想见上一面。”神武帝很是惊奇,命他的生母来宫中见面。他先向前跪拜母亲,继而抱着母亲的脖子大声痛哭。神武帝十分悲伤,对平素王说:“这孩子特别孝顺,我的孩子中没有能赶上他的。”便为他停止了一天的公务。他读《孝经》读到“资于事父”一句,常流泪感叹。十岁时他的母亲去世,神武帝亲自送他到领军府,让他为母亲举哀。他痛哭失声,以至昏厥,三天没有吃一口水和饭。神武帝与武明太后反复劝慰,他才渐渐听从。居丧时长时间斋戒自身,哀毁骨立,拄着木杖才能站起。神武帝命常山王与他一同起居,日夜劝告。神武帝还命左右侍奉他的人也不许进水。他虽然连清水漱口都不用,到中午仍不肯吃饭。因此,神武帝每到吃饭一定喊他与自己同案而食。神武帝去世,他痛哭得吐出血来。长大后将要结婚,脸上却出现了悲愁的颜色。文襄帝高澄问他“:我为你娶了郑述祖的女儿,你为什么不高兴?”他答道:“我自己痛心从小失去父母,只剩孤身一人,现在将要结婚,有许多感慨。”话没有说完,又呜咽哭泣,不能自禁。文襄帝也很可怜他,劝他勤奋学习,他常常读书到深夜才休息。
  北齐文宣帝高洋即皇帝位,封高睿为王。他身高七尺,仪表伟岸,十分熟悉做官的政务,有知人之明。天保二年(551),他出任定州刺史、六州大都督,当时年龄才十七岁,被人们称赞是一位优秀的地方长官。天保六年,朝廷命他领兵监管修筑长城。当时正值六月盛暑,他在路上撤去伞盖,亲自与士兵们同劳共苦。定州常贮藏冰块,长史宋钦道因高睿冒着暑热监工,派人日夜兼程送来冰块。正是炎夏酷暑,都认为这是很必需的。高睿却对着冰块叹息说“:三军将士都喝被晒热了的水,我怎么能独自喝冰水呢?”便让冰块慢慢消融成水,他竟一口也不尝,士兵们为之感慨喜悦。原先服完役后,让力役们自己还家,年轻力壮的都回去,老弱病残的大多死在边地。他因此亲自指挥军队,命身体强壮的与身体病弱的互相扶持,赖以保全的十有三四。
  天保八年,他被任命为都督、北朔州刺史。他安抚刚从外地迁来的移民,设置烽火台加强戍守,一切都井井有条,很被军民们称道。他在没有水的地方祈祷天地,挖井凿池,泉水源源不断地涌出,至今仍称为赵郡王泉。天保九年,济南派太子监国,因而设立大都督府,与尚书省分理所有的政务。仍在开建的府署设置佐史职,文宣帝尤其重视佐史一职的人选,便命高睿为侍中,任大都督府长史。他后来因陪同文宣帝参加宴会,文宣帝很从容地对常山王高演等人说“:古往今来会有这样称职的长史吗?”
  皇建初年,他兼管并州的政务,孝昭帝临终之前,把预立新帝的事委托给他,他在邺城奉迎武成帝高湛,被朝廷封为尚书令。后主天统时,追赠他的父亲高琛可以享受皇帝的仪仗;母亲元氏被追赠为赵郡王妃,谥号贞昭,华阳长公主的封号仍然不变。有司按照礼仪,在他父母的墓地赐赠封号。当时正值隆冬严寒季节,他光着脚走路,嚎啕大哭,脸上都破裂了,吐了好几升鲜血。回家后,身体疲惫得不能参拜和感谢天子。后主高纬亲自到他家里看望慰问,封他为司空、摄录尚书事。
  河清三年(564),北周和突厥的军队进至并州。武成帝穿上作战的戎装,准备带上后宫的人去躲避。高睿拦住马叩头劝谏,武成帝才停止逃跑。他亲自统率军队抗敌,并命高睿节度军务,命段孝先亲自指挥。武成帝与宫人身披衣甲,登上旧城的北城观阵,军营十分整齐肃穆。突厥人埋怨北周人说“:你们说北齐内部混乱,所以我们才来讨伐。现在齐人部伍整齐,眼中射出杀气,怎么可以抵挡呢?”急忙退兵。到了陉岭,道路冻滑,便铺上毛毡翻越。突厥兵骑的马匹因寒冷变得十分瘦弱,膝盖以下皮已脱尽。到了长城,马匹死亡殆尽,士兵们把长矛的枪杆截短做拐杖,拄着才回到家。这一战,段孝先老成持重,不与敌兵作战。在晋阳迷失道路,被敌人屠杀殆尽。斛律光从三堆赶来,武成帝因遭受敌人大的进犯,抱着斛律光的头大哭。任城王高氵皆进前说“:何至于这样痛哭?”他才止住哭声。斛律光在皇帝面前讽刺段孝先说“:你这个像老太婆一样的家伙只善于送女客,却不会打仗。”于是,大家都认为高睿很有才能,加封他为尚书令、宣城郡公,拜为太尉,监管五礼。晚年时常因贪于酒色被和士开攻击。他长时间管理朝政,声望越来越高,逐渐被朝臣们疏远嫉妒。他便撰写古代忠臣义士的言行,书名叫《要言》,以申述自己的志向。
  武成帝去世,埋葬以后数日,他与冯翊王高润、安德王高延宗,以及元文遥奏报后主高纬说“:和士开不应该仍然住在宫中。”并又向太后陈奏,因而,朝廷命和士开出任兖州刺史。太后想留他过了一百天再走,高睿脸色严肃地予以拒绝。太后命人斟酒赐给他,他严厉地说:“现在讨论国家大事,不是为了一杯酒。”说罢便走出去。这天夜里,他正睡觉,看见一个人身高一丈五尺,臂长一丈多,从门口向床前走来,用胳膊压住他,很久才放开。他十分厌恶,坐起来叹道:“大丈夫的命运到今天就完结了。”第二天早晨准备入朝,妻子劝阻他,他说“:国家的事情重大,我应当以死报效。我宁肯为先王献出生命,也不忍心看着朝廷如此混乱。”到了宫殿门口,又有人劝他说:“希望您不要进去。”他说:“我上不负苍天,死也没有什么悔恨的。”入宫见到太后,太后又重复昨天的话,高睿的态度更加坚决。出宫走到永巷,被抓住送到华林园,在雀离佛院被刘桃枝杀害,时年仅三十六岁。他死后,大雾弥漫三日,朝野上下都认为他冤枉,并替他惋惜。朝廷下诏允许以王的身份举行葬礼,却没有封赠谥号。
  清河王高岳,字洪略,神武帝高欢从父的兄弟。他的父亲高翻,字飞雀,以有器识风度出名,死于侍御史中散的官职上。元象年间,朝廷封赠他为假黄钺、大将军、太傅、太尉、录尚书事,谥号为孝宣公。
  高岳少时父亲去世,家境贫寒,人们都不认识他。年长之后,为人淳厚正直,身材魁伟,性情深沉,很有器量。最初住在洛阳,神武帝每次到洛阳来,一定到他家去看望。他的母亲山氏晚上曾起床,看见神武帝的住室中没有灯火却发出光来。神武帝住在别的屋子,也仍然发出光来。山氏很奇怪,到占卜的人那里算卦,遇上了“乾”的“大有”卦,占卜者说:“这是个很吉利的卦,《易经》上说‘:有飞龙在天,是大贵人的卦象啊。’这个人将来贵不可言。”山氏回去告诉了神武帝。神武帝后来在信都起兵,山氏对高岳说:“赤光的祥瑞,今天当应验了,你可以去跟从他。”高岳便赶赴信都,神武帝见了他很高兴。
  神武帝在韩陵与尔朱氏的军队决战时,神武帝亲率中军,高昂指挥左军,高岳指挥右军。中军失败,高岳举起军旗大声呼喊,攻入敌阵左冲右杀,神武帝因而才大破敌兵。高岳因建立军功被命为卫将军、左光禄大夫,封为清河郡公。他的母亲山氏被封为郡君,授予女侍中的官职,进入宫中侍奉皇后。天平二年(535),高岳又被朝廷任命为侍中、六州军事都督,不久加封为开府。他选拔当时德才兼备的人作为自己的僚属,人们议论起来都称赞他。不久,朝廷又授予他使持节、六州大都督、冀州大中正。不几天,又被封为京畿大都督,原来六州的军事都划归京畿管辖。这时,神武帝在晋阳统管政务军务,高岳与侍中孙腾等在京师辅助朝政。他生性十分孝顺,母亲有病,他衣不解带,在旁边侍奉。等到母亲去世,他辞去职务,悲痛欲绝,哀毁骨立,神武帝很担忧他的身体,每天派人来慰问劝勉。不久恢复他原来的官职,又历任冀、晋二州的刺史、西南道大都督,他管辖的地方,有安全边境之称。
  神武帝去世,侯景叛乱,梁武帝乘机派贞阳侯萧明在寒山掘开泗水淹灌彭城,与侯景互为犄角,互相声援。高岳率领军队南讨,与行台慕容绍宗攻破萧明的军队,并将他擒获。侯景在涡阳与左卫将军刘丰等相对峙,高岳率兵将他打败。因建立功勋,高岳被封为太尉。他又统领慕容绍宗、刘丰等人进攻王思政驻扎在长社的西魏军队,他引淆水浇灌敌人的城池。慕容绍宗、刘丰被王思政抓获,西魏也派兵救援王思政,高岳指挥军队内外防御,城墙没有被水淹没的只有三块木块那样高。在形势危急时,恰逢文襄帝高澄亲临战场指挥,不几天将敌兵占领的城池攻克,俘获了王思政等人。高岳因立功另外被封为真定县男。高澄认为这一仗主要是自己的功劳,所以封赏的面不宽。
  高澄去世,文宣帝到晋阳安抚,命高岳以原来的职务兼任尚书左仆射,留下来镇守邺都。天保初年,他被晋封为清河郡王。天保五年(554),朝廷加封他为太保,不久,任西南道大行台,统率司徒潘相乐等人救援江陵。军队到达义阳,西魏的军队攻克荆州,因为要扩充土地,他率军攻克南梁的郢州,俘获梁的郢州刺史陆法和,派人押送至郢城。朝廷下诏命他率军返回。
  高岳自从进兵讨伐寒山、长社,以及出征随、陆一带,都立有大功,威望名声越来越大。他性情奢侈,追求华丽,尤其喜欢醇酒美女。他家的歌姬舞女,钟鼓器乐,各王都赶不上。早先,高归彦幼年丧父,神武帝命高岳抚养他。高岳因归彦年少而轻视,对他在情礼上十分刻薄,归彦内心里很不满意。等到高归彦任领军,高岳认为他会感激自己,更加倚仗他的权势。归彦却暗中收集他的罪状,奏报他逾越名分,在城南建造一片规模宏大的住宅,准备作为嫔妃们的住宅,只是院内没有建造宫殿。皇帝每晚出行,看到这片住宅高大宏丽,很不高兴。文宣帝召邺下的妇人薛氏入宫,而高岳却首先将她接到自己家中,办这件事的是薛氏的姐姐。文宣帝捉获薛氏的姐姐而将她杀死,指责高岳奸污了别人家的女儿。高岳说“:我本来想娶她,嫌她轻薄,不是奸污。”文宣帝更加恼怒,派高归彦到他家里赐给鸠酒。高岳说“:我没有罪。”高归彦厉声说:“喝下去!”高岳喝后死去。朝野上下都替他惋惜,死时仅三十四岁。朝廷下诏让大鸿胪办理丧事,下令将他城南的住宅改为庄严寺。
  开初,高岳与高欢开创天下,他家养有私兵,贮存有兵器甲胄一千多件。文襄帝末年,他曾上表,请求交给国家,文襄帝与他推心置腹,十分信任,不让他上交。文宣帝时,他也多次请求交纳,也不被允许。将要被处死时,他写遗表向朝廷谢恩,并请求将兵器衣甲上交,埋葬以后,才允许收交。皇建时,朝廷赐他配享文襄帝高澄的庙廷。后来,高归彦谋反,武成帝知道他以前被冤屈,把高归彦家的一百口人赐赠给他家,追赠他为太师、太保,其他封赠不变。
  高劢,字敬德,高岳之子。他幼时聪明敏捷,容貌秀美,风度翩翩,以仁爱孝顺出名。七岁时继承父亲高岳的爵位为清河王,十四岁任青州刺史,历任祠部尚书、开府仪同三司,朝廷又改封他为安乐侯。他性情刚烈正直,卓有才干,斛律光很敬重他,每次出兵打仗,都举荐他作副将。他后来又迁任侍中、尚书右仆射。
  后主高纬被北周的军队打败,他保护着太后回到邺都。当时宦官专权,仪同苟子溢尤被宠幸。高劢准备把他斩首,以祭殉战场上死难的将士。太后救助苟子溢,才被释放。刘文殊悄悄对他说“:苟子溢这些人,一句话就能定人的祸福,您怎么能这样对待他?”他扯着衣襟说“:现在北周的军队步步进逼,朝中大臣大多背叛,朝政弄成这个样子,正是由于这些宦官弄权误国造成的。如果我今天杀了他们,明天就将我处死,也没有怨言。”刘文殊听了十分惭愧。高劢劝告后主,将五品以上官员的家属,都安置在金凤、圣应、崇光三座宫殿内,并威胁他们:如果战争不能取胜,就把这三座宫殿连同他们的亲属都烧掉。这些人一定拼死杀敌,可以获取胜利。后主不听从他的建议,便放弃邺城向东迁徙,高劢常率兵断后,他被周军抓获。周武帝得到他十分高兴,同他谈话时问他北齐灭亡的原因,他一说话就痛哭流涕,悲不自禁,周武帝听了也改变容色,授予他开府仪同三司。
  隋文帝杨坚任北周的丞相,对高劢说“:北齐灭亡是由于朝廷任用权奸佞臣,你们父子二人的忠诚良善,邻国的人都有所闻,今后你要自重自爱。”高劢叩拜致谢说“:我是灭亡了的北齐的一个官员,不能扶持国家的危困,使她安定于将倾之时。既然蒙受您的宽宥,已很感荣幸,况且又滥充官位,因不称职,所以很快招致诽谤。”杨坚很器重他。他又升任楚州刺史。楚州城北有一座伍子胥庙,当地的风俗常在这里拜祭鬼神。祈祷者必定献上杀牲的耕牛和酒,以至于为此倾家荡产。他叹息道“:伍子胥是一位贤者,怎么会损害百姓呢?”便告诫他管辖的军民,从此以后不准再在这里祭祀鬼神,百姓们都很高兴。
  开皇七年(587),他转任光州刺史,上表说:“南朝陈氏数年以来荒谬滋长,越来越甚。上天厌恶道德混乱的国家,妖魔怪异的事情不断出现。或者空中时时响起很大的声音,或者行路的人都传说遇上了妖魔鬼怪,或者挖出人的心肝供奉天狗,或自舍自身以满足妖魔的所谓需求。那里真是人神共愤,怪异丛生。我以庸陋之才,多次担任边地的守土官吏,与南陈接壤,对那里的情形了解得很清楚。上天讨伐有罪的国君,正在这个时候。如果我军战车的车轮响起如雷滚动的声音,战船竞发,如闪电行空,向南陈开进,我虽然才能低劣,也愿效犬马之劳。”并奏上平陈的五种方略,隋文帝十分称许,用美好的词句写成诏书答复他。大举讨伐南陈时,任他为行军总管,跟随宜阳公王世积攻下陈国的江州。因立功被授予上开府的官职,赐给物品三千段。
  这时,陇右羌族各个部落多次发生变乱,朝廷因高劢威名远播,便任命他为洮州刺史。上任之后,大家都很崇拜他的威望和恩惠,汉人和夷人都高兴地归附,豪猾奸恶的不逞之徒销声匿迹,社会安定,路不拾遗,他因善于管理地方受到朝野称赞,后来,吐谷浑族前来进犯,他正在患病,不能领兵抗御,敌兵大肆掠夺而去。宪司奏报他丢失了人口,被朝廷免去官职,他在家中去世。
  高永乐,神武帝高欢从祖兄的儿子。太昌初年,被封为阳州县伯,又晋爵为公,多次升迁,官至北豫州刺史。河桥之役,司徒高昂作战失利,败退奔逃。他把守河阳南城,高昂奔向城南,西魏的军队将要追来,他不打开城门接纳败军,高昂便被敌兵抓去。神武帝非常恼怒,打了他二百军棍。
  后来,他被罢免了豫州刺史的职务,离任时却没有什么家产。神武帝问他原因,他答道:“裴监任我的长史,辛公正任我的别驾,他们两人受您的指派,弄得我一杯酒一只鸡都不敢要。”神武帝又命他任济州刺史,仍让裴监、辛公正分别任他的长史和别驾。神武帝对他说“:你不要太贪心,多少收取一点也不要害怕。”他到任以后果然贪取财货,裴监、辛公正劝阻,他又不采纳,二人便把情况奏报给神武帝。神武帝拿着二人的奏书让他看,然后知道这两个人果然清廉正直,都被提拔使用。
  高永乐在济州刺史任上去世,朝廷追赠他为太师、太尉、录尚书事,谥号武昭。
  高元海,多次升迁,官至散骑常侍,却愿意独处山林之中,研读佛家经典,文宣帝准许了他的请求。他住进林虑山寺院,过了两年,与尘世隔绝。但志向不坚,又上表请求回朝任职。他仍任原来的官职,便纵情饮酒,肆意享乐,纳了许多姬妾侍女。又升任为领军将军,见识短浅却志向远大,常以广有智谋自诩。
  皇建末年,孝昭帝到达晋阳,让他的弟弟长广王高湛留守京城,高元海以散骑常侍的身份留下来参与机密大事的商讨。早先,孝昭帝诛杀杨忄音,对高湛说:事情成功之后,封你当皇太弟。孝昭帝即皇帝位后,便让高湛在邺城统率军队,却立了他的儿子高百年为皇太子,高湛心里很不满意。
  早些时候,孝昭帝常留济南王在邺城,任命领军库狄伏连为幽州刺史,任命斛律丰乐为领军,以分散高湛的权力。高湛留下库狄伏连而不允许斛律丰乐上任。他与河南王高孝瑜假装打猎,在野外计谋,暗中回到邺城。这之前,童谣传播说“:中兴寺内白凫翁,四方侧听声雍雍,道人闻之夜打钟。”当时,丞相府在北城里面,也即过去的中兴寺;凫翁即是公鸡,指的是高湛的小名步落稽;道人,是济南王的小名;打钟,说的即将被敲击。不久,太史奏报说,北城上空有天子的气象,孝昭帝认为是济南王应了这股帝王之气,便命平秦王高归彦回邺城,调济南王到并州。高湛先将情况告诉高元海,向他询问自安的计策。元海说“:皇太后身体康健,天子非常孝顺,殿下您不要有别的顾虑。”高湛说“:这难道是同我推心置腹说的话吗?”元海请求回去,晚上好好想一想,高湛留元海住在后堂。他提心吊胆没有睡觉,只是绕着床慢慢地踱来踱去。天色未明,高湛突然来问:“你的神算怎么样?”他答道“:夜晚我考虑再三,得到三条计策,恐怕不堪被采用。”因而叙说梁孝王惧怕被诛杀而入关的事,劝高湛带几名随从到晋阳,先见太后向她哀告,再去见主上,请求免去自己的兵权,以死作保证,请求不再参与朝政,一定会保住自身,像泰山一样安稳,这是上策。如果不这样做,便上表说自己权势太大,恐怕被众人议论诽谤,请求辞去别的职务,只保留青、齐二州刺史的职务,自己沉静自处,必定不会招致别人的议论,这是中策。再问他下策,他说“:说出来恐怕会被灭族。”高湛追问他,他回答:“济南王世代继承王位,主上却假借太后的谕旨夺取了他的封爵。现在召集文武百官,拿出这个诏命,抓捕斛律丰乐,将高归彦斩首,推举济南王称帝,号令天下,用正道去讨伐邪恶,这是万世难逢的好机会呀!”高湛听了大为高兴,但又狐疑不决,竟没有按他的意见办。高湛又让郑道谦占卜这件事,结果是:“不利于举兵起事,静待则大吉大利。”他召请曹魏祖询问国事的变化,魏祖说:“当会有大的变乱。”当时有一位林虑县姓潘的县令,精于占卜,暗中对高湛说“:天子不久就会去世,殿下您就要成为天下的君主。”高湛将他关压在内廷等待。他又让巫祝们占卜,都说不用举兵起事,自然会有大喜大庆的事情降临。高湛便按照孝昭帝的诏书行事,派数百名骑兵将济南王护送到晋阳。
  孝昭帝果然驾崩,高湛称帝,即为武成帝,封高元海为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太子詹事。河清二年(563),他被和士开陷害,朝廷下诏抽打他六十马鞭,武成帝指责他说:“你在邺城劝我反叛我的哥哥,一点也不仁义!用邺城的兵马抗击并州的敌兵,没有一点智谋,不义而又无智,难道能够担负重任?”命他出任兖州刺史。
  高元海的后妻是陆太姬的外甥女,所以他不久又恢复了原来的职务。武平时,他与祖王廷共同执掌朝政。他常把陆太姬的话告诉祖王廷。祖王廷请求担任领军一职,元海不答应,他便把元海告诉给他的那些又报告给太姬,太姬很恼火,将元海调出京城,任郑州刺史。邺城即将被北周攻陷,又任他为尚书令。建德七年(578),他在邺城谋反,被诛杀。
  高元海喜好淫乱,乐于为祸,然而却诈称仁慈,不喝酒不吃肉。齐文宣帝天保末年,朝廷崇信佛法,就连宗庙祭祀也不杀生,都是元海的主张。他任右仆射,又劝说后主下令禁止屠宰和卖酒。然而他的本心并不纯净,所以终于导致失败。
  高思好,本来是浩姓人家的孩子,上洛王高思宗将他收养,当作自己的弟弟,却对他十分刻薄。他从小以骑马射箭侍奉文襄帝高澄。文宣帝高洋即皇帝位,封他为左卫大将军。他原名叫思孝,天保五年(554),讨伐蠕蠕族,文宣帝很喜欢他的骁勇善战,对他说:“你进攻敌人,有如勇猛的鹘舟鸟冲入了鸦群,像思念好事。”所以,他改名为思好。多次升迁,官至尚书令、朔州道行台、朔州刺史、开府、南安王。很得北地边境的人心。
  后主受禅后,斫骨光弁奉朝廷使命到朔州,思好迎接他极为谨慎周到,而光弁却态度傲慢,思好心里十分恼恨。武平五年(574),便举兵反叛,他写给并州官吏士绅的信中说:“主上从小长在深宫,不辨人情的真伪,亲近凶狠狡猾的匪类,疏远忠诚善良的好人。使得在严刑峻法之后,借此幸进的权贵们站满朝堂;商贾胡人这些丑类,掌握了朝廷大权。他们残害生灵,抢掠集市,不接纳意见,肆意祸害百姓。后主将生母幽禁在深宫,没有做人子的礼法;他的二弟被他杀戮,断绝了兄弟间互相思念的感情。他放纵子立在东门抢夺人家的马匹,斫骨光弁在西市带着苍鹰耀武扬威。如蛟如龙一样凶狠的人能得到仪同的封号。逍遥自在,无所用心的人也得到州郡牧守的官职,犬马不如的家伙排列朝班,荣耀冠于士大夫之上。人民不堪忍受他们的统治,早就萌发出反叛的思想。赵郡王高睿,实在是宗室的英才,国家的希望;左丞相斛律明月,世代都为国家的首辅大臣,威望著于邻近的国家。他们并没有犯什么罪,却突然被诛杀。我本是皇室的一支,蒙受宗族的许多殊荣,今天率领义军,为了清除天子旁边的佞臣。希望天下人都要理解我的做法,不要产生别的疑惑。”这是行台郎王行思替他起草的。
  高思好率军至阳曲,自称为大丞相,设置百官,任行台左丞王尚之为长史。武卫赵海在晋阳掌握兵权,因时间仓促,来不及奏闻朝廷,自己假借朝廷的诏书发兵抗拒思好。而他的部下却说“:南安王高思好如果来到,我们只须高呼万岁迎接他。”后主听到发生事变,派唐邕、莫多娄敬显、刘桃枝、中领军厍狄士文赶赴晋阳。后主又率兵接踵而来,思好的军队失败,他与王行思投水而死。他的部下二千人被刘桃枝包围,刘桃枝一边杀害一边招降,没有一个人投降,以至于全部被杀。
  思好暴尸七天,然后被肢解焚烧。王尚之的尸体在邺城内被烹煮。思好的嫔妃也在宫内被箭射杀,然后用火焚烧。
  平秦王高归彦,字仁英,神武帝高欢的族弟。父亲高徽,北魏末年犯罪,应当流放到凉州,行至黄河、渭水之间遇上贼寇,由于立功得以免除流放。因为在河州多年,能听懂胡人说话,被朝廷任命为西域大使,得到胡地的一头狮子。建立功勋代行河州牧守,死在任上。高徽对于高欢恩情十分深厚。高欢平定洛阳后,将他的尸骨迁至洛阳安葬。追赠他为司徒,谥号文宣。
  早先,高徽曾路过长安市,与妇人王氏私通,生下了高归彦。他已有九岁时,高欢见了又悲又喜。不久,命他为徐州刺史。归彦少年时真诚朴实,长大后性格发生变化,放纵自为,喜好犬马声色,朝夕饮酒酣歌。他的妻子是北魏上党王元天穆的女儿,容貌不美而性情娇惯好妒,两个人多次争执,归彦密奏文宣帝请求离异,事情被压了下来。天保元年(550),朝廷封归彦为平秦王,他的长母康氏和生母王氏一起被封为太妃,他善于侍奉两位母亲,以孝顺闻名。被征用兼任侍郎,逐渐被朝廷亲近宠幸。因讨伐侯景建立军功,另外被封为长乐郡公,任领军大将军。将军的前面加一个大字,就从他这里开始。文宣帝诛杀高德正,将德正家的金银财宝全部赐给了归彦。乾明初年,封他为司徒,仍然总领禁卫。
  济南王从晋阳到邺城,杨忄音宣布朝廷命令:留下保护天子的卫兵五千人驻扎在西中,暗中防备非常之变。到了邺城数日,归彦才知道这道赦命,因此,暗中怨恨杨、燕等人。杨、燕等想除去二王,问高归彦应该怎么办,归彦假装很高兴,请他们与高元海一起商量。元海也口中答应,内心不愿,派人迅速报告给长广王高湛,长广王因此诛杀了杨、燕等人。孝昭帝将要到云龙门,都督成休宁列队拒绝,不放他进城,归彦谕告休宁,然后才放孝昭帝入城。进向柏阁、永巷也是这个样子。孝昭帝登基,因此对归彦更加优礼厚待,他每次入宫,位置都排在平原王高段韶前面。朝廷封他为司空,兼尚书令。北齐的制度,宫内只允许天子戴纱帽,做臣的都戴戎帽,孝昭帝特赐归彦戴纱帽以示对他的宠信。孝昭帝驾崩,归彦从晋阳迎接武成帝至邺都。武成帝即位,晋封他为太傅,统领司徒,常允许他带领私人卫士三人,带着刀进入宫中。自从武成帝回到邺都,所有的贵戚都竞相与归彦交结,所到达的地方,举座都被他倾倒。
  归彦位居将相,志得意满,出言傲慢无理,旁若无人。人们议论认为他的权威震慑天子,必定会造成国家的祸乱。武成帝也发现他过去反复无常的事情,对他渐渐疏远。高元海、毕义云、高乾和等人都多次揭发他的短处。武成帝到归彦家,召见魏收当面起草诏书,想加封他为丞相。魏收说“:陛下您以右丞相的身份即皇帝位,今天因为归彦的威名太盛,所以才将这个职位让出,怎么能再加封这个职衔呢?”武成帝便授予归彦太宰、冀州刺史的职务,当即让高乾和起草加封的诏命。天亮,便命门司不允许旁人入内。当时,归彦正在家纵酒豪饮,一个晚上竟然不知道武成帝早已到家里来,天明想上朝参拜,到门口才知道,大惊失色,连忙退回。等到他通名谢罪,武成帝的诏命早已发出,另外赐给他钱币、布帛、仪仗、医药,样样都很周详完备。又命武职官员,全部到清阳宫。归彦拜谢后退出,不敢与武成帝说话,只同赵郡王高睿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当时却没有人听见。
  归彦回到州中,心里很不安分,便阴谋叛变,想等到被朝廷调动完毕,再赏赐将士。他看到武成帝到了晋阳,便率兵乘虚进入邺都。被他的部下郎中令吕思礼告发,武成帝命平原王段韶进攻他。归彦过去在南境私自设置驿站,听到将要进攻的消息,报告给了他。他便派兵坚守城池。早先,冀州长史宇文仲鸾、司马李祖挹、别驾陈季遽、中从事房子弼、长乐郡守尉普兴等怀疑归彦有异常的举动,便联名密报朝廷,归彦听说后,派人将他们的密报追获,并将他们五个人拘押起来。这五个人不跟他一起叛乱,便将他们杀死。平原王率领的军队已逼近邺城,他登城大声喊叫:“孝昭皇帝刚刚崩殂时,六军的百万之众都归我指挥,我却到邺城奉迎武成帝即位,当时不反,今天难道会有二心?我是因为恨高元海、毕义云、高乾和欺蒙圣上,妒恨忠臣良将,我只为了杀这三个人,目的实现后就临城自尽。”
  后来邺城被攻破,他单人独骑向北逃走。到了交津被抓获,被戴上枷锁送到邺城。武成帝命赵郡王高睿又私下里问他谋反的原因,他说:“让那些下巴上没毛的小儿牵制着我,我为何不反?”赵郡王问:“指的是谁呀?”他答道:“高元海、高乾和,难道是朝廷中的老臣?像赵家老公,我怎么会心怀怨恨?”于是,武成帝又派人指责他,他对答说:“高元海接受毕义云的房宅,毕义云被任命为本州刺史,给后部鼓吹的仪仗;我身为藩王、太宰,仍得不到鼓吹的仪仗。所以要杀高元海、毕义云才能解恨。”武成帝命刘桃枝将他押入宫中,归彦仍然说前面的那些话,并乞求活命。武成帝命朝臣议定他的罪恶,大家都说不可赦免。便用露车载上他,让他口中衔枚,蒙住脸,刘桃枝用刀将他杀死,并随之击鼓。他的十五名子孙也一起被斩首弃市。
  北魏时山崩,得到两件石制的兵器,保存在武器库中。文宣帝进入库中,赏赐给从臣们兵器,特把这两件兵器送给归彦,对他说:“你侍奉常山王高演不能反叛,侍奉长广王高湛可以谋反。反的时候,可用这两件武器威吓人。”归彦的额骨长有三道,戴头巾很不舒服,文宣帝见了大怒,用马鞭抽他的额头,血流满面,说:“你造反的时候,想用这块额骨吓唬人吗?”文宣帝说他会造反,竟应验了。
  永安简平王高浚,字定乐,神武帝高欢的第三个儿子。开初,高欢娶高浚的母亲,当月就有了身孕。高浚出生后,他怀疑不是自己的孩子,因而不十分喜欢。而高浚很小的时候就十分聪慧,后来逐渐被父亲宠爱。他八岁时问博士卢景裕“:祭祀神,就好像有神在,到底是有神呢,还是没有神呢?”卢景裕回答说:“有神。”高浚又问:“如果有神,应当说是祭神神在,为什么非要加上一个如字。”景裕竟答不上来。长大后,嬉戏玩闹,不加节制。曾经因被请托受人财货,被狠狠地杖责了一顿,拘押在府中的监狱,不久被放出。后来,稍有改变,很知道用功读书。
  元象时,被封为永安郡公。为人豪爽慷慨,力气很大,善于骑马射箭,被文襄帝高澄所钟爱。文宣帝高洋性情怯懦,每次参见文襄帝,有时紧张得流鼻涕。高浚常责怪文宣帝左右的人说“:为何不给我二哥擦鼻子?”因此,被文宣帝衔恨。他多次升迁,官至中书监、兼侍中。出任青州刺史,很爱好打猎,为人聪明严肃宽厚,上下对他既敬畏又喜欢。天保初年,被封爵为王。
  文宣帝后来嗜酒如命,高浚对亲近的人说“:二哥过去对事情不甚明白;登基以来,见解大有长进。现在因嗜酒败坏道德,朝臣没有人敢劝阻的。敌人还没有被消灭,我很为他担忧。想骑马到邺城当面进谏,不知他是否听从我的意见?”有人听到了,秘密报告给文宣帝,又遭到衔恨。天保八年(557),高浚到邺都朝拜,与文宣帝一起到东山游玩。文宣帝以光着身子作为快乐,并与妇女在一起,又爱作狐狸掉尾巴的游戏。高浚劝他,说这不是国家的君主所应该做的,文宣帝很不高兴。他又叫左右的人退下,召见杨遵彦,批评他不向皇帝劝谏。文宣帝当时不想让大臣与各位藩王联系,杨遵彦害怕,把高浚召见他的事奏报给文宣帝,文宣帝大为愤怒,说“:我对这个小人从来就难于忍受!”便罢去酒宴回到宫中,高浚不久回到青州,又上书恳切劝谏。文宣帝下诏征调他进京,他畏惧祸患,以有病辞谢不朝。文宣帝恼怒,派人飞驰青州,将高浚收押。青州的男女老幼哭泣着为他送行的有数千人。到京城后,用铁笼将他关押,与上党王高涣都被放置在北城的地牢里,吃饭和大小便都在一起。
  第二年,文宣帝亲自带上亲近的人,到地牢里唱歌,让高浚等人唱和。高浚等惶恐害怕,并且十分悲哀,不觉声音颤抖。文宣帝听了为之怆然泣下,准备赦免他。长广王高湛与高浚过去有矛盾,进谏说“:猛兽怎么可以放出坑穴?”文宣帝默然不语。高浚等听了,喊着长广王的小名说:“步落稽,皇天会看见你的!”左右的人听了无不悲伤。高浚与高涣都有雄才大略,为各路藩王所倾服,文宣帝恐怕他们还会威胁自己,便拿长予亲自刺向高涣,又让壮士刘桃枝向笼中乱刺。长矛每刺来,高浚和高涣都用手将它折断,大声号哭,呼叫苍天。文宣帝又命用柴火胡乱投向铁笼,将他们烧死,并埋上石块和土。后来扒出,他的皮肤头发都已经烧尽,尸体的颜色就像木炭,天下的人都为之痛彻肝肠。
  后来,文宣帝又把高浚的妃子陆氏配给仪同刘郁捷。郁捷是文宣帝过去的家丁,因立有军功受宠。当时,他又命刘郁捷杀害高浚,所以将陆氏配给他。过了几天,文宣帝又因陆氏先前不被高浚所宠爱,命刘郁捷与她离异。
  彭城景思王高浟,字子深,神武帝高欢的第五个儿子。元象二年(539),被授予通直散骑常侍,封为长乐郡公。博士韩毅叫他写字,见他的笔体不工整,开玩笑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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