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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二十三

  王诞 王华 王惠 王彧
  卢循据广州,以诞爲其平南府长史,甚宾礼之。诞久客思 归,乃说循曰:“下官与刘镇军情味不浅,若得北归,必蒙任 寄。”时广州刺史吴隐之亦爲循所拘留,诞又曰:“将军今留 吴公,公私非计。孙伯符岂不欲留华子鱼,但以一境不容二君 耳。”于是诞及隐之俱得还。
  诞爲宋武帝太尉长史,尽心归奉,帝甚仗之。卢循自蔡洲 南走,刘毅固求追讨。诞密白帝曰:“公既平广固,复灭卢循, 则功盖终古,勋无与二。如此大威,岂可使馀人分之?毅与公 同起布衣,一时相推耳,今既丧败,不宜复使立功。”帝纳其 说。后爲吴国内史,母忧去职。
  武帝伐刘毅,起爲辅国将军,诞固辞,以墨絰从行。时诸 葛长人行太尉留府事,心不自安,武帝甚虑之。毅既平,诞求 先下。帝曰:“长人似有自疑心,卿讵宜便去?”诞曰:“长 人知下官蒙公垂盼,今轻身单下,必当以爲无虞,可少安其意。” 帝笑曰:“卿勇过贲、育矣。”于是先还。后卒,追封作唐县 五等侯。
  子诩早卒。诞兄嘏字伟世,侍中、左户尚书、始兴公。嘏 子偃。 偃字子游,母晋孝武帝女鄱阳公主。宋受禅,封永成君。 偃尚宋武帝第二女吴兴长公主,讳荣男。常裸偃缚诸庭树,时 天夜雪,噤冻久之。偃兄恢排合诟主,乃免。
  偃谦虚恭谨,不以世事关怀,位右光禄大夫,赠开府仪同 三司,諡恭公。
  长子藻,位东阳太守,尚文帝第六女临川长公主,讳英媛。 公主性妒,而藻别爱左右人吴崇祖。景和中,主谗之于废帝, 藻下狱死,主与王氏离婚。宋世诸主莫不严妒,明帝每疾之。 湖熟令袁慆妻以妒赐死,使近臣虞通之撰妒妇记。左光禄大夫 江湛孙学当尚孝武帝女,上乃使人爲学作表让婚曰:
  伏承诏旨,当以临汝公主降嫔,荣出望表,恩加典外。顾 审輶蔽,伏用忧惶。臣寒门悴族,人凡质陋,闾阎有对,本隔 天姻。如臣素流,家贫业寡,年近将冠,皆已有室。荆钗布裙, 足得成礼。每不自解,无偶迄兹,媒访莫寻,素族弗问。自惟 门庆,属降公主,天恩所覃,庸及丑末。怀忧抱惕,虑不获免, 征命所当,果膺兹举。虽门泰宗荣,于臣非幸,仰缘圣贷,冒 陈愚实。
  自晋氏以来,配尚王姬者,虽累经美胄,亟有名才。至如 王敦慑气,桓温敛威,真长佯愚以求免,子敬灸足以违祸,王 偃无仲都之质,而裸雪于北阶,何瑀阙龙工之姿,而投躯于深 井,谢庄殆自害于蒙叟,殷冲几不免于强鉏。彼数人者,非无 才意,而势屈于崇贵,事隔于闻览,吞悲茹气,无所逃诉。制 勒甚于仆隶,防闲过于婢妾,往来出入,人理之常,当待宾客, 朋从之义;而令扫辙息驾,无窥门之期,废筵抽席,绝接对之 理。非唯交友离异,乃亦兄弟疏阔。第令受酒肉之赐,制以动 静,监子待钱帛之私,节其言笑。姆奶争媚,相劝以严,尼媪 竞前,相谄以急。第令必凡庸下才,监子皆葭萌愚竖。议举止 则未闲是非,听言语则谬于虚实。姆奶敢恃耆旧,唯赞妒忌, 尼媪自唱多知,务检口舌。其间又有应答问讯,卜筮师母,乃 至残馀饮食,诘辩与谁,衣被故弊,必责头领。又出入之宜, 繁省难衷,或进不获前,或入不听出。不入则嫌于欲疏,求出 则疑有别意。召必以三晡爲期,遣必以日出爲限。夕不见晚魄, 朝不识曙星。至于夜步月而弄琴,昼拱袂而披卷,一生之内, 与此长乖。又声影裁闻,则少婢奔迸,裾袂向席,则丑老丛来。 左右整刷,以疑宠见嫌,宾客未冠,以少容致斥。礼有列媵, 象有贯鱼,本无嫚嫡之嫌,岂有轻妇之诮?今义绝傍私,虔恭 正匹,而每事必言无仪适,设辞辄云轻易我。又窃闻诸主聚集, 唯论夫族,缓不足爲急者法,急则可爲缓者师。更相扇诱,本 其恒意,不可贷借,固实常辞。或云野败去,或云人笑我。虽 曰家事,有甚王宪,发口所言,恒同科律。王藻虽复强佷,颇 经学涉,戏笑之事,遂爲冤魂。褚暧忧愤,用致夭绝,伤理害 义,难以具闻。夫螽斯之德,实致克昌,专妒之行,有妨繁衍。 是以尚主之门,往往绝嗣,驸马之身,通离衅咎。以臣凡弱, 何以克堪。必将毁族沦门,岂伊身眚?前后婴此,其人虽衆, 然皆患彰遐迩,事隔天朝,故吞言咽理,无敢论诉。
  臣幸属圣明,矜照由道,弘物以典,处亲以公,臣之鄙怀, 可得自尽。如臣门分,世荷殊荣,足守前基,便预提拂。清官 显位,或由才升,一叨婚戚,咸成恩假。是以仰冒非宜,披露 丹实,非唯止陈一己,规全身愿,实乃广申诸门受患之切。伏 愿天慈照察,特赐蠲停,使燕雀微群,得保丛蔚,蠢物怜生, 自己弥笃。若恩诏难降,披请不申,便当刊肤剪发,投山窜海。 帝以此表遍示诸主以讽切之,并爲戏笑。元徽中,临川主表求 还身王族,守养弱嗣,许之。
  藻弟懋字昌业,光禄大夫,封南乡侯。懋子莹。
  莹字奉光,选尚宋临淮公主,拜驸马都尉。累迁义兴太守, 代谢超宗。超宗去郡,与莹交恶,还都就懋求书属莹求一吏, 曰:“丈人一旨,如汤浇雪耳。”及至,莹答旨以公吏不可。 超宗往懋处,对诸宾谓懋曰:“汤定不可浇雪。”懋面洞赤, 唯大耻愧。懋后往超宗处,设精白鲍、美鮓、獐肶。懋问那得 佳味,超宗诡言义兴始见饷;阳惊曰:“丈人岂应不得邪?” 懋大忿,言于朝廷,称莹供养不足,坐失郡,废弃久之。
  后历侍中,东阳太守。以居郡有惠政,迁吴兴太守。齐明 帝勤忧庶政,莹频处二郡,皆有能名。还爲中领军随王长史。 意不平,改爲太子詹事、中领军。
  永元初,政由群小,莹守职而已,不能有所是非。及尚书 令徐孝嗣诛,莹颇综朝政,啓取孝嗣所居宅,及取孝嗣封名枝 江县侯以爲己封 。从弟亮谓曰:“此非盛德也。”莹怒曰 : “我昔从东度爲吴兴,束身登岸,徐时爲宰相,不能见知,相用 爲领军长史。今住其宅,差无多惭。”时人咸谓失德。亮既当 朝,于莹素虽不善,时欲引与同事。迁尚书左仆射,未拜;会 护军崔慧景自京口奉江夏王内向,莹拒慧景于湖头。衆败,莹 赴水,乘舫入乐游,因得还台城。慧景败,莹还居领军府。梁 武兵至,复假节、都督宫城诸军事。建康平,莹乃以宅还徐氏。
  初爲武帝相国左长史,及践阼,封建城县公,累迁尚书令。 莹性清慎,帝深善之。时有猛兽入郭,上意不悦,以问群臣, 群臣莫对。莹在御筵,乃敛板答曰:“昔击石拊石,百兽率舞。 陛下膺籙御图,虎象来格。”帝大悦,衆咸服焉。
  十五年,位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丹阳尹。既爲公, 须开黄合。宅前促,欲买南邻朱侃半宅。侃惧见侵,货得钱百 万,莹乃回合向东。时人爲之语曰:“欲向南,钱可贪;遂向 东,爲黄铜。”及将拜,印工铸印,六铸而龟六毁。及成,头 空不实,补而用之。居职六日暴疾薨,諡曰静恭。
  少子实嗣。起家秘书郎,尚梁武帝女安吉公主,袭爵建城 县公,爲新安太守。实从兄来郡,就求告。实与铜钱五十万, 不听于郡及道散用。从兄密于郡市货,还都求利。及去郡数十 里,实乃知,命追之。呼从兄上岸盘头,令卒与杖,搏颊乞原, 劣得免。后爲南康嗣王湘州长史、长沙郡。王三日出禊,实衣 冠倾崎,王性方严,见之意殊恶。实称主名谓王曰:“萧玉志 念实,殿下何见憎?”王惊赧即起。后密啓之,因此废锢。
  亮字奉叔,莹从父弟也。父攸字昌达,仕宋位太宰中郎, 赠给事黄门侍郎。亮以名家子,宋末选尚公主,拜驸马都尉。 历任秘书丞。齐竟陵王子良开西邸,延才俊,以爲士林馆,使 工图其像,亮亦预焉。
  累迁晋陵太守,在职清公,有美政。时有晋陵令沈巑之性 粗疏,好犯亮讳,亮不堪,遂啓代之。巑之怏怏,乃造坐云: “下官以犯讳被代,未知明府讳。若爲攸字,当作无骹尊傍犬? 爲犬傍无骹尊?若是有心攸?无心攸?乞告示。”亮不履下床 跣而走,巑之抚掌大笑而去。
  建武末,累迁吏部尚书。时右仆射江祏管朝政,多所进拔, 爲士所归。亮自以身居选部,每持异议。始亮未爲吏部郎时, 以祏帝之内弟,故深友祏。祏爲之延誉,益爲帝所器重。至是 与祏情好携薄,祏昵之如初。及祏遇诛,群小放命,凡所除拜, 悉由内宠,亮弗能止。外若详审,内无明鉴,所选用,拘资次 而已,当时不谓爲能。后爲尚书左仆射。及东昏肆虐,亮取容 以免。
  梁武帝至新林,内外百僚皆道迎,其不能拔者亦间路送诚 款,亮独不遣。及东昏遇杀,张稷仍集亮等于太极殿前西锺下 坐,议欲立齐湘东嗣王宝晊。领军莹曰:“城闭已久,人情离 解,征东在近,何不谘问?”张稷又曰:“桀有昏德,鼎迁于 殷。今实微子去殷、项伯归汉之日。”亮默然。朝士相次下床, 乃遣国子博士范云齎东昏首送石头,推亮爲首。
  城平,朝士毕至,亮独后,裙履见武帝。帝谓曰:“颠而 不扶,安用彼相?”亮曰:“若其可扶,明公岂有今日之举。” 因泣而去。霸府开,以爲大司马长史。梁台建,授侍中、尚书 令,固让,乃爲侍中、中书监,兼尚书令。及受禅,迁侍中、 尚书令、中军将军,封豫宁县公。
  天监二年,转左光禄大夫。元日朝会,亮辞疾不登殿,设 馔别省,语笑自若。数日,诏公卿问讯,亮无病色。御史中丞 乐蔼奏亮大不敬,论弃市。诏削爵,废爲庶人。
  四年,帝宴华光殿,求谠言。尚书左丞范缜起曰:“司徒 谢朏本有虚名,陛下擢之如此;前尚书令王亮颇有政体,陛下 弃之如彼。愚臣所不知。”帝变色曰:“卿可更馀言。”缜固 执不已,帝不悦。御史中丞任昉因奏缜妄陈褒贬,请免缜官。 诏可。亮因屏居闭扫,不通宾客。遭母忧,居丧尽礼。后爲中 书监,加散骑常侍。卒,諡炀子。
  王华字子陵,诞从祖弟也。祖荟,卫将军、会稽内史。父 廞,司徒右长史。晋安帝隆安初,王恭起兵讨王国宝,时廞丁 母忧在家。恭檄令起兵,廞即聚衆应之,以女爲贞烈将军,以 女人爲官属。及国宝死,恭檄廞罢兵。廞起兵之际,多所诛戮, 至是不复得已,因举兵以讨恭爲名。恭遣刘牢之击廞,廞败走, 不知所在。长子泰爲恭所杀。华时年十三在军中,与廞相失, 随沙门释昙冰逃,使提衣襆从后,津逻咸疑焉。华行迟,昙冰 骂曰:“奴子怠懈,行不及我。”以杖捶华数十,衆乃不疑, 由此得免。遇赦还吴,以父存没不测,布衣蔬食,不交游者十 馀年。

译文

  ○王诞
  王诞字茂世,是太保王弘的堂祖父的后代,王弘叫他哥哥。祖父王恬,是晋朝的中军将军。父亲王混,是太常卿。王诞少年有才学辞藻,晋朝的孝武帝逝世,他的堂叔尚书令王繤撰写悼词,他拿出文稿给王诞看,说:“还感到遗憾的是缺少季节景物的描写。”王诞拿过笔来就加上了,接着他的“秋冬取代变化”后面说:“白霜盖满了宽阔的台阶,寒风回荡在高耸的宫殿。”王繤嗟叹赞美,于是采用了。世袭爵位雉乡侯,担任会稽王世子萧元显的后军长史、琅笽内史。王诞结交了萧元显所宠幸的人张法顺,所以也受到宠幸。萧元显纳妾,王诞替他迎亲。随后在府中转任骠骑长史,内史职务依旧。萧元显讨伐桓玄,打算全部杀死那些姓桓的,王诞救了桓修等人,由此得以免祸。桓修,是王诞的外甥。后来桓玄得志,将要杀死他,桓修为他求情,于是把他流放到广州。
  卢循占据广州,以王诞担任他的平南府长史,对他十分有礼。王诞做客久了想回去,于是便劝告卢循说:“我和刘镇军情分不浅,如果能够北归,一定会受到任用。”当时广州刺史吴隐之也被卢循所挽留,王诞又说:“将军现在挽留吴公,于公于私都不是良策。孙伯符难道不想留华子鱼,只是因为一个地方不能容下两个君主罢了。”于是王诞和吴隐之都得以回归。
  王诞做宋武帝的太尉长史,尽心效力,武帝十分信赖他。卢循从蔡州向南逃走,刘毅坚决要求追击讨伐。王诞秘密地告诉武帝说:“您既平了广固,又灭了卢循,那么就会功盖今古,勋业没有第二个人可比。如此巨大的威望,怎么可以让其他人来瓜分?刘毅和您同是从平民起家,一时间很受推重,现在既然遭到失败,不应该再让他立功。”武帝采纳了他的意见。后来他做了吴国内史,因为给母亲服丧而离职。
  武帝讨伐刘毅,起用他为辅国将军,王诞坚持推辞,结果穿着黑色丧服随从出发。当时诸葛长人负责太尉留府的事务,自己心中不安,武帝十分担心。刘毅平灭以后,王诞请求自己先回去。武帝说:“诸葛长人似乎自己有疑心,您哪能就过去?”王诞说:“诸葛长人知道我很受您的赏识,现在轻身独自回去,必然会觉得没有担忧,可以稍微安定一下他的心意。”武帝笑着说:“您的勇敢超过孟贲、夏育了。”于是先回去了。后来去世,追封为作唐县五等侯。
  ○王亮
  王亮字奉叔,是王莹的堂弟。他的父亲王悠字昌达,在宋朝做官担任太宰中郎,追赠为给事黄门侍郎。王亮因为是名家弟子,宋朝末年选他与公主结婚,封为驸马都尉。曾担任秘书丞。齐朝的竟陵王萧子良开了西邸,招揽俊才,作为士林馆,让工匠画下他们的肖像,王亮也参与了。
  他逐步调任晋陵太守,在职清廉公正,具有良好的政绩。当时有个晋陵令沈繨之,性格粗疏,好犯王亮的忌讳,王亮不能忍受,于是上表取代了他。沈繨之很不高兴,便到了他的衙门说:“下官因为犯了忌讳而被取代,不知道您的忌讳是什么。如果是攸字,应当是无脚尊旁犬(猷)?还是犬旁无脚尊(犭酋)?或者是有心的攸字?无心的攸字?请告诉我。”王亮不穿鞋下床光着脚走路,沈繨之拍掌大笑而去。
  建武末年,逐步升迁为吏部尚书。当时右仆射江纏主管朝政,提拔的人很多,为士人所归心。王亮自以为身在吏部,常常持不同意见。开始王亮没做吏部郎的时候,因为江纏是皇帝的内弟,所以深深地和他交好。江纏为他扩大名誉,越发被皇帝所器重。到了现在与江纏的感情淡薄,而江纏对他亲昵如初。等江纏被杀以后,一群小人放弃天子命令,凡是任命官吏,都是由于内部宠幸,王亮不能阻止。外面好像详加审查,内部却没有明正的鉴别,所选用的人,都只是根据资历,当时人们不认为他们有能力。王亮后来担任尚书左仆射。等到东昏侯逞凶,王亮曲意取悦,得以免祸。
  梁武帝到了新林,朝内外的百官都去路上迎接,那些不能前往的也派人从小道去表示诚心,独有王亮不派人去。等东昏侯被杀,张稷便把王亮等人召集到太极殿前西面的钟下聚坐,讨论想立齐朝的湘东嗣王萧宝緻为皇帝。领军萧莹说:“城已经关闭了很久,人的感情离散,征东将军就在近处,何不前去咨询?”张稷又说:“夏桀有昏德,政权就转移到殷朝。现在实在就是微子离开殷、项伯归附汉的时候。”王亮沉默不语。朝士陆续离座,于是就派国子博士范云把东昏侯的头送往石头城,推举王亮为首。
  城市平定后,朝士都到了,惟独王亮在后面,穿着裙子和布鞋来见武帝。武帝对他说:“倒了却不去扶它,那些大臣还有什么用处?”王亮说:“如果它可以扶起,明公您哪里还会有今天的壮举?”于是哭着走了。藩王的府邸开设,任命他为大司马长史。梁台建立,任命他为侍中、尚书令,他坚决推辞,于是做了侍中、中书监,兼尚书令。等到梁武帝接受了禅让,调任他为侍中、尚书令、中军将军,封为豫宁县公。
  天监二年(503),转为左光禄大夫。一次吉日朝会,王亮请病假不登殿,而在省台设宴,谈笑自如。几天后,诏令让公卿前去问候,王亮并没有病色。御史中丞乐霭上表指责王亮大不敬,论罪处死示众。结果下令削去他的爵位,废为平民。
  天监四年,武帝在华光殿举行宴会,征求正直的言论。尚书左丞范缜站起来说:“司徒谢月出本来只有虚名,陛下却这样地提拔他;前尚书令王亮颇有政治才干,而陛下却那样地抛弃他。这是愚臣所不能理解的。”武帝改变了脸色说:“您可以改变一个话题。”范缜坚持不放,武帝很不高兴。御史中丞任窻于是上表说范缜乱加褒贬,请求免除范缜的官职。下诏同意。王亮于是闭门闲居洒扫,不和宾客往来。遭遇了母亲的丧事,守丧非常尽礼。后来做了中书监,加官散骑常侍。死后,谥号为炀子。
  ○王华
  王华字子陵,是王诞同一曾祖的弟弟。祖父王荟,是卫将军、会稽内史。父亲王繤,是司徒右长史。晋安帝隆安初年,王恭起兵讨伐王国宝,当时王繤遇到母亲的丧事呆在家里。王恭发出讨伐檄文,下令起兵,王繤立即聚众响应,以女儿为贞烈将军,以妻子为属官。后来王国宝死去,王恭传令让王繤罢兵。王繤起兵的时候,杀人很多,到现在已经控制不住,于是便举兵以讨伐王恭为名。王恭派刘牢之进击王繤,王繤败逃,不知逃到了什么地方。长子王泰被王恭所杀。王华当时十三岁,就在军中,与王繤互相失散,随着和尚释昙冰逃跑,让他提着衣物跟在后面,津渡的巡逻兵都很怀疑他们。王华走得慢,昙冰骂道:“奴才懈怠,跟不上我!”用棍子捶了王华好几十下,众人才不怀疑了,因此得以免祸。后来遇到赦免,回到了吴地,因为父亲存亡不明,所以他穿布衣,吃菜饭,不与人交游达十几年。
  宋武帝想征召利用他的才干,于是便为王繤发丧,让王华照礼服丧。服丧完毕,武帝北伐长安,当时兼任镇西将军、北徐州刺史,召王华为州主簿。后来为别驾,历次任职都很有名。文帝镇守江陵,他担任西中郎主簿、咨议参军。文帝尚未亲理政事的时候,完全委任给司马张邵。王华好胜,不想让别人在自己前面。张邵性格豪迈,每次行动常常带着很多随从。王华则是出入乘坐牛车,随行的不过两三个人,故意与他形成对照。曾经有一次和他相逢,王华假装不知道是张邵,对左右的人说:“这人仪仗十分盛大,一定是殿下吧!”于是便下了牛车,立在道边,等张邵到了,才大吃一惊。张邵曾经穿白衣登城,被王华所弹劾,张邵获罪被调走,由王华代任司马。
  文帝即将入京继承帝位,因为少帝陷害,不敢东下。王华说:“先帝对天下立有大功,四海归服。虽然继承人不循正轨,但是威望不改。徐羡之是个中等才能的寒士,傅亮是个平民书生,并非有晋宣帝、王大将军的心意是很明白的。害怕像庐陵王那样严断,将来必定不能自容。殿下宽宏仁慈,是天下人都知道的,而且越过名次前来奉迎,希望能有大德,纷繁议论,恐怕都不正确。徐羡之、傅亮、谢晦又要与檀道济、王弘五人同功,谁肯相让,看来必定不能成功。今天前往接受征召,不须有任何顾虑。”文帝听从了,说:“你又想做我手下的宋昌了。”于是便留下王华总管后方。
  皇上即位,以王华担任侍中、右卫将军。在此以前,会稽的孔宁子担任文帝的镇西咨议参军,以文才受到欣赏,到现在当了黄门侍郎,兼任步兵校尉。孔宁子先前曾做何无忌安成国的侍郎,回到东部修建宅院,门楼盖得可以容下高高的华盖,邻里都笑话他。孔宁子说:“大丈夫有什么固定的状况呢?”孔宁子与王华都有富贵的愿望,自从徐羡之等人掌权,二人就日夜在文帝面前构陷他们。孔宁子曾经东归到金昌亭,左右的人想把船停泊在那里,孔宁子命令离开那里,说:“这里是杀君亭,不可停泊。”王华常常闲居吟咏,常常朗诵王粲的《登楼赋》说:“希望天下能政治清平,凭借大道而施展才力。”平时出入遇着了徐羡之等人,经常切齿怒骂。他慨叹说:“还能见到太平的时代吗?”元嘉二年(425),孔宁子去世。三年,杀了徐羡之等人。王华升为护军将军,侍中职位仍旧。宋代的时候,只有王华和南阳刘湛不作谦让,得官就做,以此为习惯。
  王华的处事与常人不同,他不曾参加宴席聚会。终身不饮酒,有宴会的地方不去。如果有人谈论事情,乘车到了门上,主人便坐车出去迎上。后来王弘辅佐大政,而王弘的弟弟王昙首被文帝所信赖,与王华同等。王华常常说自己的力量用不完,屡屡感叹说:“宰相同时并存几个人。天下怎么会得安宁?”元嘉四年死去,年龄四十三岁。元嘉九年,以杀死徐羡之的功劳,被追封为新建县侯,谥号为宣。孝武帝即位,配享文帝庙庭。
  ○王奂
  王奂字道明,是王彧哥哥的儿子。他的父亲王粹字景深,位居黄门侍郎。王奂过继给了堂祖父王球,所以小字叫彦孙。年龄才几岁的时候,常常跟随在王球身边,十分受宠爱。王奂的几个哥哥担任各王的国常侍,而王奂担任著作佐郎。琅笽颜延之与王球情感诚挚融洽逐渐特殊,常常用手抚着王奂的背说:“阿奴刚刚脱出了寒士。”
  王奂年少时就很强干,叔父王景文常常把家中的事情委托给他。他在宋朝做官历任侍中、祠部尚书,转为掌管吏部。升明初年,调任丹阳尹。起初,王晏的父亲王普曜担任沈攸之的长史,常常害怕沈攸之起事,不能回来,王奂做了吏部,调王普曜担任朝内职务,王晏对他深深地感谢。等王晏到齐朝做事,武帝认为王奂是宋朝的外戚,而他的堂弟王蕴又同为逆党,怀疑他有异志,王晏叩头担保王奂没有异志。当时王晏的父母都在京城,王晏请求把他们作为人质,武帝才停止了。
  永明时期(483~493),逐步升任尚书右仆射。王俭去世,皇上想用王奂担任尚书令,问王晏的意见。王晏的地位恩宠已经很重,不想再推荐王奂,回答说:“柳世隆有功勋和威望,恐怕不应该在王奂的后面。”于是转为左仆射,担任给事中。出京做雍州刺史,同时担任都督。与宁蛮长史刘兴祖不和睦。永明十一年,王奂派遣军中主将朱公恩出征蛮邦失利,刘兴祖打算上表报告,王奂大怒,把他抓起来关到了监狱中。刘兴祖在狱中用针画漆合盘为书信,报告家中说他是冤枉的,让他们报知朝廷,而王奂也派人乘快马上报,诬告刘兴祖煽动蛮族。皇上知道他是冤枉的,下令让刘兴祖返回京城,王奂恐怕自己的报告被推翻,便把他杀掉。皇上大怒,派遣中书舍人吕文显、直阁将军曹道刚领兵去抓王奂,又另外诏令梁州刺史曹武从江陵步行出襄阳。王奂的儿子王彪凶猛愚蠢,好干预当时政治,世人都切齿痛恨。当时吕文显用一个漆匣盛着一架箜篌放在船中,于是诳他说:“朝廷给使者封了快刀来斩王彪。”等曹道刚、曹武、吕文显全都来到,众人的力量既大,又害怕漆匣中的话,于是商议关闭城门拒绝接受命令。长史殷睿,是王奂的女婿,劝谏说:“现在打开城门,身穿白色衣服迎接朝廷的使者,顶多不过是囚车送还,罢官免爵罢了。”王彪坚决不同意,殷睿又说:“应该派典签从小路送上奏表,自我辩解,也不担心不被宽大,”于是命令殷睿书写奏表,派遣典签陈道齐出城,结果便被吕文显抓住。殷睿又说:“忠不背叛国家,勇不逃避死亡,百代家门,应该想想后代,何如服药自尽,这样可以身与名都安泰,请让我首先自杀。”王奂又不听从。王奂的门生郑羽叩头请求王奂,请他出城迎接台使,王奂说:“我没有作贼,打算派人上表自我申辩,正恐怕曹、吕这些小人来相欺压,所以暂且闭上城门自我守卫。”王彪于是出战,失败逃走,土人起义,进攻州城的西门,王彪登上大门抵抗,把他们打退。司马黄瑶起、宁蛮长史裴叔夜在城内起兵攻击王奂,王奂听到兵士进入,正在拜佛,没有来得及起身,军人就把他杀死了,王彪和他的弟弟王亻由爽、王弼、殷睿,都被处死。王奂的长子太子中庶子王融,王融的弟弟司徒从事中郎王琛,都在京城被杀死示众,其余孙子辈的人,都被宽大处理。王琛的弟弟王肃、王秉都跑到了魏国,后来捉住了黄瑶起,把他一块一块地吃掉。王奂弟弟王亻由的女儿是长沙王萧晃的妃子,因为儿女都长大了,又将出继给别人,故而特许不加分离。
  王奂被杀以后,旧时的朋友没有敢去关照的,汝南人许明达是王奂的参军,亲自为他殡殓,经办得很丰厚,当时的人很高看他的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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