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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七十五

  隐逸上
  陶潜 宗少文 沈道虔 孔淳之 周续之 戴顒
  翟法赐 雷次宗 郭希林 刘凝之 龚祈 朱百年 关康之渔父
  褚伯玉 顾欢 杜京産
  陶潜字渊明,或云字深明,名元亮。寻阳柴桑人,晋大司 马侃之曾孙也。少有高趣,宅边有五柳树,故常着五柳先生传 云:
  先生不知何许人,不详姓字。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 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欣然忘食。性嗜酒,而家贫不能恒 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招之,造饮辄尽,期在必醉。既醉 而退,曾不吝情去留。环堵萧然,不蔽风日,裋褐穿结,箪瓢 屡空,晏如也。常着文章自娱,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 终。其自序如此。盖以自况,时人谓之实录。
  亲老家贫,起爲州祭酒,不堪吏职,少日自解而归。州召 主簿,不就,躬耕自资,遂抱羸疾。江州刺史檀道济往候之, 偃卧瘠馁有日矣,道济谓曰:“夫贤者处世,天下无道则隐, 有道则至。今子生文明之世,奈何自苦如此。”对曰:“潜也 何敢望贤,志不及也。”道济馈以粱肉,麾而去之。
  后爲镇军、建威参军,谓亲朋曰:“聊欲弦歌,以爲三径 之资,可乎?”执事者闻之,以爲彭泽令。不以家累自随,送 一力给其子,书曰:“汝旦夕之费,自给爲难,今遣此力,助 汝薪水之劳。此亦人子也,可善遇之。”公田悉令吏种秫稻, 妻子固请种粳,乃使二顷五十亩种秫,五十亩种粳。
  郡遣督邮至县,吏白应束带见之。潜叹曰:“我不能爲五 斗米折腰向乡里小人。”即日解印绶去职,赋归去来以遂其志, 曰: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爲形役兮,奚惆怅 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涂其未远,觉今 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扬,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 晨光之熹微。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欢迎,弱子候门。三 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觞而自酌,眄 庭柯以怡顔,倚南窗而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而成趣, 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 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其将入,抚孤松而盘桓。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遗,复驾言兮焉求。 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馀以春及,将有事于西 畴。或命巾车,或棹扁舟,既窈窕以穷壑,亦崎岖而经丘。木 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爲遑遑欲 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芸 耔。登东臯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 复奚疑。
  义熙末,征爲着作佐郎,不就。江州刺史王弘欲识之,不 能致也。潜尝往庐山,弘令潜故人庞通之齎酒具于半道栗里要 之。潜有脚疾,使一门生二儿举篮轝。及至,欣然便共饮酌, 俄顷弘至,亦无忤也。
  先是,顔延之爲刘柳后军功曹,在寻阳与潜情款。后爲始 安郡,经过潜,每往必酣饮致醉。弘欲要延之一坐,弥日不得。 延之临去,留二万钱与潜,潜悉送酒家稍就取酒。尝九月九日 无酒,出宅边菊丛中坐久之。逢弘送酒至,即便就酌,醉而后 归。
  潜不解音声,而畜素琴一张。每有酒适,辄抚弄以寄其意。 贵贱造之者,有酒辄设。潜若先醉,便语客:“我醉欲眠卿可 去。”其真率如此。郡将候潜,逢其酒熟,取头上葛巾漉酒, 毕,还复着之。潜弱年薄宦,不洁去就之迹。自以曾祖晋世宰 辅,耻复屈身后代,自宋武帝王业渐隆,不复肯仕。所着文章, 皆题其年月。义熙以前,明书晋氏年号,自永初以来,唯云甲 子而已。与子书以言其志,并爲训戒曰:
  吾年过五十,而穷苦荼毒。性刚才拙,与物多忤。自量爲 己,必贻俗患。僶俛辞事,使汝幼而饥寒耳。常感孺仲贤妻之 言,败絮自拥,何惭儿子。此既一事矣。但恨邻靡二仲,室无 莱妇,抱兹苦心,良独罔罔。少来好书,偶爱闲靖,开卷有得, 便欣然忘食。见树木交荫,时鸟变声,亦复欢尔有喜。尝言五 六月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意浅识陋,日 月遂往,疾患以来,渐就衰损。亲旧不遗,每有药石见救,自 恐大分将有限也。汝辈幼小,家贫无役,柴水之劳,何时可免。 念之在心,若何可言。然虽不同生,当思四海皆兄弟之义。鲍 叔、敬仲,分财无猜,归生、伍举,班荆道旧,遂能以败爲成, 因丧立功。佗人尚尔,况共父之人哉。潁川韩元长,汉末名士, 身处卿佐,八十而终,兄弟同居,至于没齿。济北泛幼春,晋 时操行人也。七世同财,家人无怨色 。诗云“高山景行”,汝 其慎哉。又爲命子诗以贻之。
  元嘉四年,将复征命,会卒。世号靖节先生。其妻翟氏, 志趣亦同,能安苦节,夫耕于前,妻锄于后云。
  宗少文,南阳涅阳人也。祖承,宜都太守。父繇之,湘乡 令。母同郡师氏,聪辩有学义,教授诸子。
  少文善居丧,爲乡闾所称。宋武帝既诛刘毅,领荆州,问 毅府谘议参军申永曰:“今日何施而可 ?”永曰:“除其宿 衅,倍其惠泽,贯叙门次,显擢才能,如此而已。”武帝纳之, 乃辟少文爲主簿,不起,问其故。答曰:“栖丘饮谷,三十馀 年。”武帝善其对而止。
  少文妙善琴书图画,精于言理,每游山水,往辄忘归。征 西长史王敬弘每从之,未尝不弥日也。乃下入庐山,就释慧远 考寻文义。兄臧爲南平太守,逼与俱还,乃于江陵三湖立宅, 闲居无事。武帝召爲太尉行参军,骠骑道怜命爲记室参军,并 不就。
  二兄早卒,孤累甚多,家贫无以相赡,颇营稼穑。人有饷 遗,并受之。武帝敕南郡长给吏役,又数致饩赉。后子弟从禄, 乃悉不复受。武帝开府辟召,下书召少文与雁门周续之并爲太 尉掾,皆不起。宋受禅及元嘉中频征,并不应。 妻罗氏亦有高情,与少文协趣。罗氏没,少文哀之过甚, 既乃悲情顿释,谓沙门释慧坚曰:“死生之分,未易可达,三 复至教,方能遣哀。” 衡阳王义季爲荆州,亲至其室,与之欢宴,命爲谘议参军, 不起。好山水,爱远游,西陟荆、巫,南登衡岳,因结宇衡山, 欲怀尚平之志。有疾还江陵,叹曰:“老疾俱至,名山恐难遍 睹,唯澄怀观道,卧以游之。”凡所游履,皆图之于室,谓之 “抚琴动操,欲令衆山皆响”。古有金石弄,爲诸桓所重,桓 氏亡,其声遂绝,唯少文传焉。文帝遣乐师杨观就受之。少文 孙测,亦有祖风。
  测字敬微,一字茂深,家居江陵。少静退,不乐人间。叹 曰:“家贫亲老,不择官而仕,先哲以爲美谈,馀窃有惑。诚 不能潜感地金,冥致江鲤,但当用天之道,分地之利。孰能食 人厚禄,忧人重事乎?”
  齐骠骑豫章王嶷征爲参军,不起,测答府云:“何爲谬伤 海鸟,横斤山木。”母丧,身自负土,植松柏。嶷复遣书请之, 辟爲参军。测答曰:“性同鳞羽,爱止山壑,眷恋松云,轻迷 人路。纵宕岩流,有若狂者,忽不知老至。而今鬓已白,岂容 课虚责有,限鱼鸟慕哉。”
  永明三年,诏征太子舍人,不就。欲游名山,乃写祖少文 所作尚子平图于壁上。测长子宾宦在都,知父此旨,便求禄还 爲南郡丞,测遂付以家事。刺史安陆王子敬、长史刘寅以下皆 赠送之,测无所受,齎老子,庄子二书自随。子孙拜辞悲泣, 测长啸不视,遂往庐山,止祖少文旧宅。
  鱼复侯子响爲江州,厚遣赠遗。测曰:“少有狂疾,寻山 采药,远来至此,量腹而进松术,度形而衣薜萝,淡然已足, 岂容当此横施。”子响命驾造之,测不见。后子响不告而来, 奄至所住,测不得已,巾褐对之,竟不交言。子响不悦而退。 侍中王秀之弥所钦慕,乃令陆探微画其形与己相对,又贻书曰: “昔人有图画侨、劄,轻以自方耳。”王俭亦雅重之,赠以蒲 褥笋席。
  顷之,测送弟丧还西,仍留旧宅永业寺,绝宾友,唯与同 志庾易、刘虬、宗人尚之等往来讲说。荆州刺史随王子隆至镇, 遣别驾宗忻口致劳问。测笑曰:“贵贱理隔,何以及此。”竟 不答。建武二年,征爲司徒主簿,不就,卒。
  测善画,自图阮籍遇苏门于行鄣上,坐卧对之。又画永业 佛影台,皆爲妙作。好音律,善易、老,续皇甫谧高士传三卷。 尝游衡山七岭,着衡山、庐山记。 尚之字敬文,亦好山泽,征辟一无所就,以寿终。
  彧之字叔粲,少文从父弟也。早孤,事兄恭谨。家贫好学, 虽文义不逮少文,而真澹过之。征辟一无所就。宋元嘉初,大 使陆子真观采风俗,三诣彧之。每辞疾不见,告人曰:“我布 衣草莱之人,少长垄亩,何宜枉轩冕之客。”子真还,表荐之, 又不就征。卒于家。
  沈道虔,吴兴武康人也。少仁爱,好老、易,居县北石山 下。孙恩乱后饥荒,县令庾肃之迎出县南废头里,爲立宅临溪, 有山水之玩。时复还石山精庐,与诸孤兄子共釜庾之资,困不 改节。受琴于戴逵,王敬弘深贵重之。郡州府凡十二命,皆不 就。

译文

  陶潜字渊明,也有的说字深明,名元亮,寻阳柴桑人,是晋朝大司马陶侃的曾孙。年少时就有高雅的志趣,他房舍边有五棵柳树,于是就写了《五柳先生传》:“先生不知是何许人,不清楚他的姓名。安闲恬静不爱说话,不羡慕名誉利禄。好读书,而不作过深研究,每当对书中意思有了自己的领会,便高兴得忘了吃饭。生性爱饮酒,但家贫不能常有。亲戚故友知道他的嗜好,有时就摆酒请他去,他一去就要把酒喝完,拿定主意一醉方休。喝醉了就走,一点儿也不留恋。家中四壁空空,房屋挡不住风吹日晒,粗毛短衣满是破洞和补丁,锅碗里经常空空荡荡,他却安然自得。常写文章来自娱,并用来表示自己的志向,把得失全都忘记,就这样过一辈子。”如此叙说,是用来形容自己,当时的人们都说这是他的真实写照。
  父母年迈,家境贫寒,被任用为州祭酒,受不了官场那一套,不久便辞职回家。州里征召他去作主簿,他不去任职,自己种田养活自己,于是变得体弱多病。江州刺史檀道济去看望他,他瘦弱不堪卧病在床已经多天了。道济对他说:“贤者处世,天下无道就隐居,有道就出来做事。如今你生在文明昌盛之世,为何这样自讨苦吃呢?”他回答说:“我怎敢自认是贤士,志趣也没有那么高啊。”道济送给他粮食和肉,陶潜挥手让他回去。
  后来作镇军、建威参军。他对亲朋说:“我想暂且作几天官吏,挣几个归隐生活的费用,是否可以呢?”上司听说了,就派他去作彭泽县令。他不带家眷,送一个仆人给他的儿子,给儿子写信说:“你每天的生活费用,难以自给,现在派这人去,帮你劳动,他也是人家父母的孩子,你要好好对待他。”陶潜让把县里的公田全都种上酿酒用的秫稻,妻子一再请求种点吃饭的粳稻,他才让把二顷五十亩种秫稻,五十亩种粳稻。
  郡中派督邮来县里检查,县吏禀告陶潜要穿戴整齐去见督邮。陶潜感叹说:“我不能为五斗米的俸禄向乡里小人弯腰屈背。”当天就丢下官印辞去职务,并写下《归去来》以抒发他的心绪,辞中写道: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缶尊。引壶繡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遑遑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仗而芸籽。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义熙末年,征召他为著作郎,他不去赴任。江州刺史王弘想结识他,未能找到机会。陶潜曾到庐山去,王弘让陶潜的旧友庞通之带着酒具在半道栗里等他。陶潜脚有毛病,让一个弟子和两个儿子用一顶小轿抬着他。走到栗里,便欣然和庞通之一起饮酒,一会儿王弘来到,陶潜也没有表示不快。
  先前,颜延之为刘柳后军功曹,在寻阳和陶潜很有交情。后来作始安郡太守,经常去看望陶潜,每次去两人都要痛痛快快喝醉为止。而刺史王弘想请延之来坐坐,竟一天也等不来。延之临走,给陶潜留下二万钱,陶潜一下子全都存放到卖酒的那里,以便今后天天来打酒。曾有一次九月九没酒喝,就跑出来在屋旁菊花丛中枯坐良久。碰巧王弘送酒来,于是马上痛饮,直到喝醉才回去。
  陶潜不懂音乐,却拥有一张素琴,每当酒喝得痛快,就摆出来抚弄几下以抒发情怀。来访者无论贫富,只要有酒就拿出来一块儿喝。陶潜如果先醉了,就对客人说:“我醉了要睡觉,你先回去吧。”就是这样天真直率。本郡的军官去探望陶潜,碰上他的酒刚酿好,见他从头上摘下葛巾来滤酒,滤完后,又戴在头上。
  陶潜年轻时作小官,无论出仕还是退隐都不注意名声操守,自以为曾祖作晋朝的宰辅大臣,耻于屈身侍奉新朝,自宋武帝的江山日渐巩固,便不肯出去作官。所写的文章,都注明写作年月,自晋义熙以前,写明晋朝年号;自宋永初以后,只用甲子纪年。他给儿子写信述说自己的心志,并作训戒说:
  “我已年过五十,而受穷苦熬煎。性格刚直而能力不济,与外界多不相合,一任自己的性情行事,必会招致世人的非议。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让你们从小就受饥寒。经常感慨孺仲贤妻的话,自己围着破棉絮,在儿子面前又有什么惭愧的。已经是这样过一辈子了。只是遗憾邻里间没有第二个孺仲,家中没有老莱子那样的贤妻,怀着这种苦心,独自深为怅惘。从小喜欢读书,又爱闲静,读书如有所得,便高兴得忘了吃饭;见到树木荫影交错,听见各个季节的鸟儿不同的鸣叫,心里就会感觉舒畅。曾经说如果五六月间卧于北窗下,突然有一阵凉风吹拂,就自认为安闲自在如同上古先民。见识浅薄,岁月一天天过去。自从患病以来,身体逐渐衰弱,亲朋故旧都没有忘了我,常常送药为我救治,但自忖怕是寿限不长了。你们还都年幼,家里穷雇不起佣人,打柴挑水的日常劳动,什么时候能少得了呢。心里总丢不下这些,但又能说什么呢。虽然不能和你们再共同生活在人世,但是你们要常想想四海之内皆兄弟的道理。鲍叔、管仲,分钱财从不互相猜疑;归生、伍举,坐在荆条上共叙旧情,于是就能把坏事变好事,化不利为有利。和别人尚能如此,何况同一个父亲的兄弟之间呢。颍川韩元长,是汉末名士,身居卿相,活到八十岁,兄弟在一起生活,直到老年。济北汜稚春,是晋朝有操守的人,一连七代兄弟们不分家而共同拥有财产,家里人都没有怨言。《诗经》中说:‘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你们都要好自为之。”
  又写下《命子诗》送给儿子们。
  元嘉四年(427),朝廷又要征召他作官,正在这时他去世了。世人称他为靖节先生。他妻子翟氏,与他志趣相投,也能安贫乐道,和他前后相随耕耘田园。
  戴顒字仲若,谯郡铚县人。父亲戴逵,哥哥戴勃,都隐居而享有高名。戴顒十六岁时丧父,哀伤过度差点儿丢了命,因此便长期衰弱多病。因为父亲从不作官,于是他也走了隐居的道路。父亲善于弹琴书法, 戴顒也都继承了父亲的专长,不管什么曲调,都能弹奏。会稽剡县名山很多,所以他们祖祖辈辈都在剡县。戴顒和哥哥戴勃都跟着父亲学琴,父亲去世后,所传授的曲子他们不忍再弹奏,就各人再创作新曲,戴勃创作了五部, 戴顒创作了十五部,又创作长曲一部,一并流传于世。中书令王绥曾带着客人到他家去,戴勃等人正在喝豆粥,王绥说:“听说你们善于弹琴,我们想听一听。”他们不理睬,王绥含恨而去。
  桐庐县也有很多名山,兄弟二人又一同去游赏。于是就住在那里。戴勃得了病,怕没钱买药吃, 戴顒对戴勃说:“我跟随兄长悠闲度日,并非甘心于默默无闻,如今兄长病重,我应当出去干个一官半职以挣钱糊口治病。”于是就去求取海虞县令的官职,事情快办成时戴勃病死,便又作罢。桐庐地方偏僻荒远,难以养病,就从那里迁到吴郡。吴郡一些社会上层人士合伙给他盖了房子,并堆石山,引水溪,植树开涧,不久就茂密一片,好像自然山水。于是 戴顒就在此处讲解庄子学说,著《逍遥论》,注《礼记·中庸》篇。吴地的文武官员和郡内上层人物,邀请他一起游览山川,他能去就去,不摆架子,因此得舆论好评。
  宋国初建时和元嘉年间都曾征召他作官,他都没有出任。衡阳王刘义季镇守京口,长史张邵和 戴顒通婚姻,就把戴顒接到黄鹄山来住。山北有竹林和学舍,林木溪流景色优美,戴顒就在此间歇息。义季屡次和他一起游玩, 戴顒穿着乡下人的衣服,不改平时的气度。他为义季奏琴,并奏新曲调,其中“游弦”、“广陵”、“止息”三首曲子,都和世间流传的不一样。宋文帝几次想见他,曾对黄门侍郎张敷说:“我东巡的时候,要在山下宴请戴公。”因为 戴顒爱好音乐,就赐给他一班音调纯正的歌伎。戴顒把“何尝”、“白鹄”两支曲子合成一支,有清新旷远之称。
  佛像从汉代开始才有,形态不够完善,戴逵善于塑像, 戴顒也跟着干。宋太子在瓦官寺铸了一尊丈六铜像,铸成后,觉得脸太瘦,工匠们无法改正,就把戴顒找来察看。戴顒说:“不是脸瘦,是胳膊和肩胛太肥了。”等把胳膊肩胛削减以后,脸瘦的毛病也就消除了,众人无不叹服。元嘉十八年(441)去世,没有儿子。景阳山修成后, 戴顒已经亡故。文帝叹息道:“可惜不能让戴顒去看看了。”
  刘凝之字隐安,小名长生,南郡枝江人。父亲刘期公,为衡阳太守。哥哥刘盛公,人品高尚不肯作官。
  凝之仰慕老莱子、严子陵的为人,把家产全都交给弟弟和哥哥的儿子,自己在野外建房舍,全凭自己劳动过日子。州里看重他的品行,征召他作官,他一次也不去。妻子是梁州刺史郭铨的女儿,陪送的嫁妆非常丰厚华美,凝之都分给了亲属们。妻子也能够不慕荣华富贵,和凝之一块儿过勤俭清苦的日子。夫妻俩一起乘坐隐士们乘坐的用蒲草裹轮的大车,到市场上买卖东西,自己够用之外,经常拿来送给别人。他被村里人欺骗,一年里上交了三次公调,只要要他就给。又曾有人把他脚下穿的鞋认成了自己的,他笑着说:“我穿这双已经破了,叫家里找双新的给你。”这人后来在田里找到了自己丢的鞋,把鞋还给他,他却不肯再要。
  临川王刘义庆、衡阳王刘义季镇守江陵,都派人去问候他。凝之回信写顿首并自称仆,不行百姓对长官的礼节。有人批评他,凝之回答说:“从前老莱子向楚王称仆,严子陵也不向汉光武帝行大礼,也没有听说巢父、许由向尧、舜称臣。”当时戴..给衡阳王刘义季写信也自称仆。荆州那年闹饥荒,义季怕凝之饿死,赠送他十万钱。凝之大喜,拿着钱到市场大门外,看见面有饥色的人就分给他一些,一会钱就光了。
  凝之生性爱好山水,一天携妻带子遨游江湖,在衡山南麓隐居,登上高高的山岭,在人迹不到之处,搭起小屋住在那里。采草药,服五石散,老婆孩子也都顺从他的意愿。终年五十九岁。
  朱百年是会稽山阴人。祖父朱凯之,是晋朝的左卫将军。父亲朱涛,作扬州主簿。
  百年从小就有高尚的情操。父死丧服期满后,带妻子孔氏进会稽南山,以砍柴伐竹为业。常把柴草放在路口,总被行人拿走,第二天又有柴草放在那儿,人们渐渐感到奇怪,时间长了才知道是朱隐士放在那里卖的,需要多少拿多少,留下钱把柴草拿走就是了。有时遇上天寒下雪,柴草卖不出去,没有钱度日,就自己撑船把妻子送回娘家去,天晴再把她接回来;有时候到山阴县给妻子买几尺丝绸,好喝酒,碰上喝醉就弄丢了。爱谈玄理,有时还赋诗,往往有高于常人的言论。隐遁形迹,避免与人来往,只和同县孔觊友善。孔觊也好喝酒,在一起谈得投机了就相对喝个痛快。
  百年家历来贫穷,母亲死在冬天,衣服里没一点儿棉絮,于是百年也就不穿棉衣。曾在天冷时在孔觊家过夜,穿的都是夹衣,喝醉酒睡下,孔觊用被子给他盖上,百年没有察觉。醒了以后,把被子从身上掀下去,对孔觊说:“丝绵真是特别暖和。”于是悲痛下泪,孔觊也因此伤感。朝廷征召他为太子舍人,不去赴任。颜竣作东扬州刺史,下指示发给百年粮食五百斛,百年不收。
  当时山阴还有一位贫寒人士姚吟也有高雅志趣,被上流社会看重。颜竣送给姚吟米二百斛,姚吟也不要。
  百年死在山里。蔡兴宗作会稽太守,救济百年妻子米一百斛。百年妻派婢女到郡衙门上言坚决不收,当时人们都称颂她,把她比作梁鸿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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