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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五十七
秦末有沈逞,征丞相不就。汉初,逞曾孙保封竹邑侯。保 子遵自本国迁居九江之寿春,官至齐王太傅,封敷德侯。遵生 骠骑将军达,达生尚书令干,干生南阳太守弘,弘生河内太守 勖,勖生御史中丞奋,奋生将作大匠恪,恪生尚书关内侯谦, 谦生济阳太守靖,靖生戎。戎字威卿,仕爲州从事,说降剧贼 尹良,汉光武嘉其功,封爲海昏县侯,辞不受,因避地徙居会 稽乌程县之馀不乡,遂家焉。顺帝永建元年,分会稽爲吴郡, 复爲吴郡人。灵帝初平五年,分乌程、余杭爲永安县,吴孙皓 宝鼎二年,分吴郡爲吴兴郡。晋太康三年,改永安爲武康县, 复爲吴兴武康人焉。虽邦邑屡改,而筑室不迁。
戎子酆字圣通,位零陵太守,致黄龙芝草之瑞。第二子仲 高,安平相,少子景河间相,演之、庆之、昙庆、怀文其后也。 仲高子鸾字建光,少有高名,州举茂才,公府辟州别驾从事史。 时广陵太守陆稠,鸾之舅也,以义烈政绩显名汉朝,复以女妻 鸾,早卒。又直字伯平,州举茂才,亦有清名,卒。子瑜、仪 俱少有至行。瑜十岁、仪九岁而父亡,居丧毁瘁,过于成人。 外祖会稽盛孝章,汉末名士也,深加忧伤,每抚慰之,曰 : “汝并黄中英爽,终成奇器,何遽逾制自取殄灭邪。”三年礼毕, 殆至灭性,故兄弟并以孝着。瑜早卒。仪字仲则,笃学有雅才, 以儒素自业。时海内大乱,兵革并起,经术废弛,士少全行。 而仪淳深隐默,守道不移,风操贞整,不妄交纳,唯与族子仲 山、叔山及吴郡陆公纪友善。州郡礼请,二府交辟,公车征, 并不屈,以寿终。子曼字元禅,左中郎、新都都尉、定阳侯, 才志显于吴朝。子矫字仲桓,以节气立名,仕爲立武校尉、偏 将军。孙皓时,有将帅之称。吴平,爲郁林、长沙二郡太守, 不就。太康末卒。子陵字景高,晋元帝之爲镇东将军,命参军 事。子延字思长,潁川太守,始居县东乡之博陆里余乌村。延 子贺字子宁,桓冲南中郎参军。
贺子警字世明,惇笃有行业,学通左氏春秋,家产累千金。 后将军谢安命爲参军,甚相敬重。警内足于财,爲东南豪士, 无进仕意,谢病归。安固留不止,乃谓曰:“沈参军,卿有独 善之志,不亦高乎。”警曰:“使君以道御物,前所以怀德而 至,既无用佐时,故遂饮啄之愿尔。”还家积载,以素业自娱。 前将军王恭镇京口,与警有旧好,复引爲参军。手书殷勤,苦 相招致,不得已而应之。寻复谢去。子穆夫字彦和,少好学, 通左氏春秋。王恭命爲前将军主簿,谓警曰:“足下既执不拔 之志,高卧东南,故屈贤子共事,非吏职婴之也。”
初,钱唐人杜炅字子恭,通灵有道术,东土豪家及都下贵 望并事之爲弟子,执在三之敬。警累世事道,亦敬事子恭。子 恭死,门徒孙泰、泰弟子恩传其业,警复事之。隆安三年,恩 于会稽作乱,自称征东将军,三吴皆回应。穆夫在会稽,恩以 爲余姚令。及恩爲刘牢之所破,穆夫见害。先是穆夫宗人沈预 与穆夫父警不协,至是告警及穆夫弟仲夫、任夫、预夫、佩夫, 并遇害。唯穆夫子深子、云子、田子、林子、虔子获全。田子、 林子知名。
田子字敬光,从武帝克京城,进平建邺,参镇军事,封营 道县五等侯。帝北伐广固,田子领偏师与龙骧将军孟龙符爲前 锋。龙符战没,田子力战破之。及卢循逼都,帝遣田子与建威 将军孙季高海道袭破广州,还除太尉参军、淮陵内史,赐爵都 乡侯。义熙八年,从讨刘毅。十一年,从讨司马休之,除振武 将军、扶风太守。十二年,武帝北伐,田子与顺阳太守傅弘之 各领别军,从武关入,屯据青泥。姚泓将自御大军,虑田子袭 其后,欲先平田子,然后倾国东出。乃率步骑数万,奄至青泥。 田子本爲疑兵,所领裁数百,欲击之。傅弘之曰:“彼衆我寡, 难可与敌。”田子曰:“师贵用奇,不必在衆。”弘犹固执, 田子曰:“衆寡相倾,势不两立,若使贼围既固,人情丧沮, 事便去矣。及其未整,薄之必克,所谓先人有夺人之志也。” 便独率所领,鼓噪而进。贼合围数重,田子乃弃粮毁舍,躬勒 士卒,前后奋击,贼衆一时溃散,所杀万馀人,得泓僞乘舆服 御。武帝表言其状。长安既平,武帝燕于文昌殿,举酒赐田子 曰:“咸阳之平,卿之功也,即以咸阳相赏。”即授咸阳、始 平二郡太守。
译文
范缜字子真。父亲范氵蒙,作过奉朝请,死得早。范缜少年时孤苦贫困,侍奉母亲孝顺恭敬。二十岁以前,跟沛国刘王献学习,刘王献认为他与众不同,亲自为他行冠礼。在刘王献门下数年,总是草鞋布衣,步行于道路。刘王献门下有许多乘车跨马的贵族子弟,范缜处在他们中间,一点儿也不感到羞愧。长大以后,博通儒家经典,尤其精于《三礼》。性格诚信直爽,喜欢直言不讳大发宏论,不被士流朋友们接受,只有和表弟萧琛友善,萧琛也是有名的能言善辩,但每每服气范缜的言简意深。范缜二十九岁时,头发就白花花的了,因此写了《伤暮诗》、《白发咏》自我咏叹。在齐朝作官为尚书殿中郎。永明年间,和北魏和亲,选拔有才学之士作为外交使节,范缜和他的堂弟范云、萧琛、琅笽颜幼明、河东裴昭明相继奉命出使,都扬名于邻国。
当时竟陵王萧子良广招宾客,范缜也在其中。曾经陪从子良,子良精通并信奉佛教,而范缜则大力宣称无佛。子良问他:“你不相信因果,哪儿来的富贵贫贱?”范缜回答说:“人生好比树上一起开的花,随风飘落,自然有的拂着帘幕落在茵席上,有的穿越篱笆墙掉到粪坑里。坠落在茵席上的,就是殿下这样的人,掉进粪坑里的,就是下官这样的人。贵贱虽然差别很大,因果又在哪里呢?”子良不能说服他,然而对他很不赞同。范缜回去后推论他的道理,著成《神灭论》。认为:“神就是形,形就是神,形存则神存,形亡则神灭。形是神的物质实体,神是形的作用表现。那么形是指它的物质实体,神是指它的作用表现,只是角度不同,形和神,不能认为是不同的东西。神对于实体,好比锋利与刀的关系,形对于作用,好比刀与锋利的关系。说锋利并不是指刀,说刀也并不是指锋利,然而舍弃锋利便没有了刀,舍去刀也就没有了锋利。没有听说过刀没有了锋利还存在,那么怎么能使形亡失了而神仍存在呢!”此论一出,朝廷内和社会上都一片哗然。萧子良召集僧众和他辩论,却不能使他屈从。太原王琰写文章讽刺他说:“可悲啊!范先生,居然不知道他先祖的神灵在哪里。”想一下子封住范缜的嘴。范缜却回答说:“可叹啊!王先生,知道他祖先的神灵在哪儿,却不肯杀身去侍奉他们。”他的惊人之语都如同此类。萧子良叫王融对他说:“神灭之论不合道理,而先生仍要坚持它,恐怕会损伤名声教化。凭着先生的高才,何愁不能作到中书郎?却非要找别扭这样做,应该抛弃你的观点了。”范缜大笑道:“假使范缜要卖论求官,早已作到尚书令和仆射了,岂止是中书郎啊。”
后来作宜都太守。生性不信鬼神,当时夷陵有伍相庙、唐汉三神庙、胡里神庙,范缜下令让断了香火不准祭祀。后来因为母亲去世而离职,住在南州。
梁武帝来到这里,范缜穿着黑色丧服来迎接,梁武帝与范缜有同在萧子良西邸共事的旧情,见到他很高兴。等到平定了建康城,委任范缜为晋安太守。范缜在郡内任上为政清廉简约,只享用自己的俸禄而已,不贪余财。后升任尚书左丞,等回京时,即使对自己的亲戚也没送任何东西,只是馈赠了前尚书令王亮。范缜在齐朝时,曾和王亮同在朝内作郎官,旧时关系很好。到此时王亮无官在家,范缜认为自己最早迎奉梁武帝,所以志在卿相之位,而所希望的未能满足,心里也很不高兴,所以私下与王亮结成亲密关系,以表达与时世的不合。最后因受王亮牵连被流放到广州。在南方几年后,被追回京城任中书郎、国子博士,后去世。有文集十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