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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三十二

  张邵
  桓玄篡位,父敞先爲尚书,以答事微谬,降爲廷尉卿。及 宋武帝讨桓玄,邵白敞表献忠款,帝大悦,命署寺门曰:“有 犯张廷尉家者,军法论。”事平,以敞爲吴郡太守。及王谧爲 扬州,召邵补主簿。
  刘毅位居亚相,好士爱才,当世莫不辐凑,唯邵不往。亲 故怪而问之,邵曰:“主公命世人杰,何烦多问。”刘穆之言 于帝,帝益亲之,转太尉参军,署长流贼曹。
  卢循至蔡洲,武帝至石头,使邵守南城。时百姓水际望贼, 帝不解其意,以问邵。邵曰:“节钺未反,奔散之不暇,亦何 暇观望,今当无复恐耳。”帝以邵勤练忧公,重补州主簿。邵 悉心政事,精力绝人,及诛刘藩,邵时在西州直庐,即夜诫衆 曹曰:“大军当大讨,可各各条仓库及舟船人领,至晓取办。” 旦日,帝求诸簿最,应时即至,怪问其速。诸曹答曰:“宿受 张主簿处分。”帝曰:“张邵可谓同人忧虑矣。”
  九年,世子始开徵虏府,以邵补录事参军,转号中军,迁 谘议参军,领记室。
  十一年,武帝北伐,邵请见曰:“人生危脆,宜有远虑。 若刘穆之邂逅不幸,谁可代之?尊业如此,若有不讳,则处分 云何?”帝曰:“此自委穆之与卿耳。”
  青州刺史檀祗镇广陵,辄率衆至滁中掩讨亡命,刘穆之虑 其爲变,议欲遣军。邵曰:“檀韶据中流,道济爲军首,若有 相疑之迹,则大府立危。不如逆遣慰劳,必无患也。”祗果不 动。
  及穆之暴卒,朝廷恇惧,便发诏以司马徐羡之代之。邵独 曰:“今诚急病,任终在徐;然世子无专行之义,宜须谘。” 信反,方使世子出命曰:“朝廷及大府事悉谘徐司马,其馀啓 还。”武帝善其临事不挠,得大臣节。
  十四年,世子改授荆州,邵谏曰:“储贰之重,四海所系, 不宜外出,敢以死请。”世子竟不行。
  文帝爲中郎将、荆州刺史,以邵爲司马,领南郡相,衆事 悉决于邵。武帝受命,以佐命功封临沮伯。分荆州立湘州,以 邵爲刺史,将署府,邵以长沙内地,非用武之国,置府妨人, 乖爲政要。从之。荆州刺史谢晦反,遗书要邵,邵不发函,使 呈文帝。
  元嘉五年,转征虏将军,领甯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 初,王华与邵不和,及华参要,亲旧爲之危心。邵曰:“子陵 方弘至公,岂以私隙害正义。”是任也,华实举之。
  及至襄阳,筑长围,修立堤堰,创田数千顷,公私充给。 丹、淅二川蛮屡爲寇,邵诱其帅并出,因大会诛之,遣军掩其 村落,悉禽。既失信群蛮,所在并起,水陆路断。七年,子敷 至襄阳定省,当还都,群蛮欲断取之,会蠕蠕国献使下,蛮以 爲是敷,因掠之。邵坐降号扬烈将军。
  江夏王义恭镇江陵,以邵爲抚军长史、持节、南蛮校尉。 九年,坐在雍州营私畜取赃货二百四十五万,下廷尉,免官削 爵土。后爲吴兴太守,卒。追复爵邑,諡曰简伯。
  邵临终遗命,祭以菜果,苇席爲车需车,诸子从焉。长子敷。
  敷字景胤,生而母亡。年数岁问知之,虽童蒙便有感慕之 色。至十岁许,求母遗物,而散施已尽,唯得一扇,乃缄录之。 每至感思,辄开笥流涕。见从母,悲感哽咽。
  性整贵,风韵甚高,好读玄言,兼属文论。初,父邵使与 高士南阳宗少文谈系象,往复数番。少文每欲屈,握麈尾叹曰: “吾道东矣。”于是名价日重。
  宋武帝闻其美,召见奇之,曰:“真千里驹也。”以爲世 子中军参军,数见接引。累迁江夏王义恭抚军记室参军。义恭 就文帝求一学义沙门,会敷赴假还江陵,入辞,文帝令以后车 载沙门往,谓曰:“道中可得言晤。”敷不奉诏,曰:“臣性 不耐杂。”上甚不悦。
  迁正员中书郎。敷小名樝,父邵小名梨 。文帝戏之曰 : “樝何如梨?”答曰:“梨是百果之宗,樝何敢比也。”中书舍 人秋当、周赳并管要务,以敷同省名家欲诣之。赳曰:“彼若 不相容接,便不如勿往,讵可轻行。”当曰:“吾等并已员外 郎矣,何忧不得共坐。”敷先旁设二床,去壁三四尺。二客就 席,敷呼左右曰:“移我远客。”赳等失色而去,其自标遇如 此。
  善持音仪,尽详缓之致,与人别,执手曰:“念相闻。” 馀响久之不绝。张氏后进皆慕之,其源起自敷也。
  迁黄门侍郎,始兴王浚后将军司徒左长史,未拜,父在吴 兴亡,成服凡十馀日,始进水浆。葬毕不进盐菜,遂毁瘠成疾。 伯父茂度每止譬之,辄更感恸,绝而复续。茂度曰:“我冀譬 汝有益,但更甚耳。”自是不复往。未期而卒。孝武即位,诏 旌其孝道,追赠侍中,改其所居称孝张里。
  敷弟柬袭父封,位通直郎。柬勇力,手格猛兽,元凶以爲 辅国将军。孝武至新亭,柬出奔,坠淮死。子式嗣。弟冲。
  冲字思约,出继伯父敷。冲母戴顒女,有仪范,张氏内取 则焉。 冲少有至性,随从叔永爲将帅,除盱眙太守。永征彭城遇 寒,军人足胫冻断者十七八,冲足指皆堕。齐永明八年,爲假 节,监青冀二州行刺史事。冲父初卒,遗命“祭我必以乡土所 産,无用牲物”。冲在镇,四时还吴国取果菜,每至烝尝,辄 流涕荐焉。仍转刺史。
  永元二年,爲南兖州刺史,迁司州。裴叔业以寿春降魏, 又迁冲南兖州刺史,并未拜。崔慧景事平,征建安王宝夤还都, 以冲爲郢州刺史,一岁之中,频授四州刺史,至是乃受任,封 定襄侯。
  梁武帝起兵,手书喻意,又遣辩士说之,冲确然不回。东 昏遣骁骑将军薛元嗣、制局监暨荣伯领兵及粮运送冲,使拒西 师。元嗣等惩刘山阳之败,疑冲不敢进,停住夏首浦。闻梁武 师将至,元嗣、荣伯相率入郢城。时竟陵太守房僧寄被代还至 郢,东昏敕僧寄留守鲁山,除骁骑将军。僧寄谓冲曰:“下官 虽未荷朝廷深恩,实蒙先帝厚泽。荫其树者不折其枝,实欲微 立尘效。”冲深相许诺,共结盟誓,分部拒守。遣军主孙乐祖 数千人助僧寄据鲁山岸立城垒。
  明年二月,梁武围鲁山城,遣军主曹景宗等过江攻郢城。 冲中兵参军陈光静等间出击之,光静战死,冲固守不出。病将 死,厉府僚以诚节,言终而卒。元嗣、荣伯与冲子孜及长史江 夏程茂固守。东昏诏赠冲散骑常侍、护军将军。
  元嗣等处围城之中,无他经略,唯迎蒋子文及苏侯神,日 禺中于州听上祀以求福,铃铎声昼夜不止。又使子文导从登陴 巡行,旦日辄复如之。识者知其将亡。
  僧寄病死,孙乐祖窘,以城降。
  郢被围二百馀日,士庶病死者七八百家。鲁山陷后二日, 程茂及元嗣等议降,使孜爲书与梁武帝。冲故吏青州中从事房 长瑜谓孜曰:“前使君忠贯昊天,操愈松竹,郎君但当端坐画 一,以荷析薪。若天运不与,幅巾待命,以下从使君。今若随 诸人之计,非唯郢州士女失高山之望,亦恐彼所不取也。”不 从,卒以郢城降。时以冲及房僧寄比臧洪之被围也。赠僧寄益 州刺史。
  畅字少微,邵兄褘子也。褘少有操行,爲晋琅邪王国郎中 令。从王至洛。还京都,宋武帝封药酒一罂付褘,使密加酖毒, 受命于道自饮而卒。
  畅少与从兄敷、演、镜齐名,爲后进之秀。起家爲太守徐 佩之主簿,佩之被诛,畅驰出奔赴,制服尽哀,爲论者所美。 弟牧尝爲猘犬所伤,医云宜食虾蟆,牧甚难之。畅含笑先尝, 牧因此乃食,创亦即愈。
  累迁太子中庶子。孝武镇彭城,畅爲安北长史、沛郡太守。 元嘉二十七年,魏太武南征,太尉江夏王义恭统诸军出镇彭城。 太武亲率大衆,去彭城数十里。彭城衆力虽多,军食不足,义 恭欲弃彭城南归,计议弥日不定。时历城衆少食多,安北中兵 参军沈庆之议欲以车营爲函箱阵,精兵爲外翼,奉二王及妃媛 直趋历城,分城兵配护军将军萧思话留守。太尉长史何勖不同, 欲席卷奔郁洲,自海道还都。二议未决,更集群僚谋之。畅曰:
  “若历城、郁洲有可至之理,下官敢不高赞 。今城内乏食, 百姓咸有走情,但以关扃严固,欲去莫从耳。若一旦动脚,则 各自散走,欲至所在,何由可得?今军食虽寡,朝夕犹未窘罄, 岂有舍万安之术,而就危亡之道。若此计必用,下官请以颈血 汙君马迹。”孝武闻畅议,谓义恭曰:“张长史言不可异也。” 义恭乃止。
  魏太武得至,仍登城南亚父冢,于戏马台立毡屋。先是队 主蒯应见执,其日晡时,太武遣送应至小巿门致意,求甘蔗及 酒。孝武遣人送酒二器,甘蔗百挺;求骆驼。明日,太武又自 上戏马台,复遣使至小巿门求与孝武相见,遣送骆驼并致杂物, 使于南门受之。畅于城上与魏尚书李孝伯语。孝伯问:“君何 姓?”答云:“姓张。”孝伯曰:“张长史。”畅曰:“君何 得见识?”孝伯曰:“君声名远闻,足使我知。”因言说久之。 城内有具思者尝在魏,义恭遣视,知是孝伯,乃开门进饷物。
  太武又求酒及甘橘,畅宣孝武旨,又致螺杯杂粽,南土所 珍。太武复令孝伯传语曰:“魏主有诏借博具。”畅曰:“博 具当爲申致,有诏之言,政可施于彼国,何得称之于此。”孝 伯曰:“邻国之君,何爲不称诏于邻国之臣?”畅曰:“君之 此称,尚不可闻于中华,况在诸王之贵,而独曰邻国之君邪。” 孝伯曰:“魏主言太尉、镇军久阙南信,殊当忧邑,若欲遣 信,当爲护送。”畅曰:“此方间路甚多,不复以此劳魏主。” 孝伯曰:“亦知有水路,似爲白贼所断。”畅曰:“君着白 衣,故称白贼邪?”孝伯大笑曰:“今之白贼亦不异黄巾、赤 眉。”畅曰:“黄巾、赤眉似不在江南。”孝伯曰:“亦不离 青、徐。”畅曰:“今者青、徐实爲有贼,但非白贼耳。”又 求博具,俄送与。
  太武又遣送毡及九种盐并胡豉,云“此诸盐各有所宜:白 盐是魏主所食;黑者疗腹胀气懑,细刮取六铢,以酒服之;胡 盐疗目痛;柔盐不用食,疗马脊创;赤盐、驳盐、臭盐、马齿 盐四种,并不中食。胡豉亦中噉。”又求黄甘,并云“魏主致 意太尉、安北,何不遣人来至我间?彼此之情虽不可尽,要须 见我小大,知我老少,观我爲人。若诸佐不可遣,亦可使僮来。” 畅又宣旨答曰:“魏主形状才力,久爲来往所具,李尚书亲 自衔命,不患彼此不尽。故不复遣信。”又云:“魏主恨向所 送马殊不称意,安北若须大马,当更送之;脱须蜀马,亦有佳 者。”畅曰:“安北不乏良驷,送自彼意,非此所求。”义恭 又饷炬烛十挺,孝武亦致锦一匹。又曰:“知更须黄甘,诚非 所吝,但会不足周彼一军。向给魏主,未应便乏,故不复重付。”
  太武复求甘蔗安石榴,畅曰:“石榴出自邺下,亦当非彼 所乏。”孝伯曰:“君南土膏粱,何爲着屩?君而着此,使将 士云何?”畅曰:“膏粱之言,诚爲多愧,但以不武,受命统 军,戎阵之间,不容缓服。”

译文

  张畅字少微,是张邵的哥哥张..的儿子。张..少年时期就很有操行,曾做晋朝琅笽王国的郎中令。跟随琅笽王到过洛阳。回到京城,宋武帝封了药酒一瓮交给张..,让他秘密地加入荓毒,他接受了命令,在路上自饮而死。
  张畅少年时候与堂兄张敷、张演、张镜齐名,是后起之秀。最初出门做官是担任太守徐佩之的主簿,徐佩之被处死,张畅便驰马前往奔丧,穿上丧服尽哀,被谈论者所称赞。他的弟弟张牧曾经被疯狗咬伤,医生说应该吃蛤蟆,张牧感到很为难。张畅含笑先尝,张牧因此才吃了,伤口也就好了。
  逐步升迁为太子中庶子。孝武帝镇守彭城,张畅做安北长史、沛郡太守。元嘉二十七年(450),魏太武帝南征,太尉江夏王刘义恭统率各路军队前往镇守彭城。太武帝亲自率领大军,离彭城几十里。彭城兵力虽然很多,而军队粮食不足,刘义恭想放弃彭城南归,计议了一整天也没有拿定主意。当时历城兵少粮多,安北中兵参军沈庆之的意见想以车营作为函箱阵,精兵作为外翼,保护二王和妃媛直奔历城,分出部分城中的兵配合护军将军萧思话留守。太尉长史何勖不同意,他想全部出动奔向郁洲,从海道还京。两种意见没有决定下来,再次召集众官员谋划。张畅说:“如果历城、郁洲有可以前往的道理,下官怎敢不高声赞扬?现在城内缺乏食物,百姓都有逃走的情绪,只应该关门上锁严密防守,想逃走的不要允许。如果一旦动脚,则必然各自逃散,想到达目的地,怎么可能?现在军中粮食虽少,每天还没有断绝,怎么能丢弃万全之计,而去走危险的道路!如果这个计策一定要采用,下官请求以脖子上的血污染您的马迹。”孝武帝听到了张畅的建议,对刘义恭说:“张长史的话不可违背。”刘义恭才停止了。
  魏太武帝到达以后,便登上了城南的亚父冢,在戏马台上建起了毡屋。在这以前队中主将蒯应被俘虏,当天下午后半晌,太武帝遣送蒯应到小市门致意,求甘蔗和酒。孝武帝派人送酒二壶、甘蔗一百棵;求骆驼。第二天,太武帝自己登上戏马台,又派遣使者到了小市门请求与孝武帝相见,派人送上骆驼并且赠送一些杂物,让在南门接受。张畅在城墙上与魏朝的尚书李孝伯说话。李孝伯问:“您姓什么?”回答说:“姓张。”李孝伯说:“张长史!”张畅说:“您怎么认识我?”李孝伯说:“您的声名远扬,足以使我知道。”于是谈了很长时间。城内有个叫具思的曾经在魏国呆过,刘义恭让他辨认,知道是李孝伯,于是便开门接受了馈赠的物品。
  太武帝又求酒和甘橘,张畅宣读了孝武帝的意旨,又搞到了螺杯和杂粽,都是南方所珍视的。太武帝又让李孝伯传话说:“魏君主有诏令要借一副博具。”张畅说:“博具我会给你们上报找来,‘有诏令’的话,只能用在你们国家,怎么能在这里使用?”李孝伯说:“邻国的君,怎么不可以对邻国的臣称为诏令?”张畅说:“您用的这个称呼,尚且不可以用于华夏,何况是在高贵的诸王,怎能单说邻国的君主呢?”李孝伯说:“魏主说太尉、镇军已经好久没见南方的来信,非常郁闷,如果想要寄信,一定会代为护送。”张畅说:“这边小路很多,不再以此烦劳魏主。”李孝伯说:“我也知道有水路,似乎被白贼所阻断。”张畅说:“是不是因为您穿着白衣服,所以称为白贼呢?”李孝伯大笑着说:“今天的白贼无异于过去的黄巾、赤眉。”张畅说:“黄巾、赤眉似乎并不在江南。”李孝伯说:“也没有离开青州、徐州一带。”张畅说:“现在青州、徐州实在是有贼,但却不是白贼罢了。”又求博具,不久就送给了他。
  太武帝又派人送来了毡和九种盐以及胡豉,说“这几种盐各有特点:白盐是魏主吃的;黑盐治疗腹胀气闷,细细地刮取六铢,用酒服下;胡盐治疗眼疼;柔盐不作食用,治疗马脊背上的创伤;赤盐、驳盐、马齿盐四种,都不能食用。胡豉也很好吃。”又求黄甘,并且说“魏主致意太尉、安北将军,为何不派人到我们这边来?彼此的感情虽然不能完全相通,但是总要见见我是小是大,知道我是老是少,观看我为人如何。如果诸位官佐不能派遣,也可以派个小僮前来。”张畅又宣读旨意并且回答说:“魏主的形貌才力,很久以来就由往来的使者描述过,李尚书亲自奉行使命,不怕彼此不能尽意。所以不再派遣信使。”又说:“魏主很遗憾先前所送的马很不称意,安北将军如果需要大马,一定再给送去;如果需要蜀地的马,也有很优良的。”张畅说:“安北将军不缺乏良马,送马原是对方的意思,不是这边的请求。”刘义恭又赠送炬烛十支,孝武帝也送锦一疋,又说:“知道还需要黄甘,的确不是吝惜它,但是一定无法满足你们一军的需求。原先送给魏主的,不应该现在就缺乏了,所以不再重送。”
  太武帝又求甘蔗、安石榴,张畅说:“石榴出自邺下,也不是应当那边所缺乏的。”李孝伯说:“您所在的南方十分富庶,为什么却穿草鞋?连您都穿这,那将士们又该怎样了呢?”张畅说:“富庶的话,实在很惭愧,但是以我的少才,受命统率大军,战阵之间,不容许身着便服。”
  太武帝又派人向二王借箜篌、琵琶、筝、笛等乐器和棋子。李孝伯的辞辩也是北国的美才,张畅随机应答,谈吐如流,音韵清雅,风仪华润。李孝伯和左右的人一起相视叹息。
  当时魏国声称要出襄阳,所以让张畅担任南谯王刘义宣司空长史、南郡太守。
  元嘉三十年(453),元凶劭杀死皇上举行叛逆,刘义宣发表讣告的时候,就立即起兵。张畅为元佐,位居众僚之首,哀容凄惋,感动众人。举行哀悼结束后,改换服装身穿黄裤褶,走出射堂选人。音容姿态,无不瞩目,见到的人都愿意为他尽命。事情平定后,征调为吏部尚书,封为夷道县侯。
  刘义宣后来有了异图,蔡超等人重视张畅的人望,劝刘义宣把他留下。于是便辞去了南蛮校尉职务,把它授给张畅,又加官为冠军将军,兼丞相长史。张畅派仆人荀僧宝进京,通过颜竣说明刘义宣准备寻衅起事的情况。荀僧宝带有私货,停在巴陵没有及时赶到。正赶上刘义宣起兵,道路断绝,荀僧宝于是便无法离开。
  刘义宣即将叛乱,派他所宠爱的人翟灵宝去告诉张畅,张畅说绝对没有这样的道理,表示以死来保卫皇上。翟灵宝知道张畅不肯回心,劝刘义宣把他杀死示众,靠丞相司马竺超人说情才得脱免。又晋升他的封号为抚军将军,另立军部,以收揽人望。张畅虽然签署了檄文,但是饮酒常醉,不认得文书。随刘义宣东下。在梁山战败,他从乱兵当中自己返回,被军人所抢劫,衣服都被剥光。遇到右将军王玄谟乘车出营,张畅已经得到了破衣服,于是便挤上了王玄谟的车。王玄谟心里很不高兴,诸将领请求把他杀掉,队主张兴世进行营救才使他得免一死。捉住他押送进京,交付给廷尉,不久被宽恕。
  起用为都官尚书,转任侍中,代替儿子张淹兼任太子右卫率。孝武帝宴请朝廷贤士,张畅也在座。何偃乘着酒醉说:“张畅果然是奇才,伙同刘义宣作贼,也能没罪,没有才怎么能到这种地位?”张畅严厉地说:“太初的时候,谁洗的黄..?”孝武帝说:“为什么要互相挖苦?”起初,元凶劭作乱的时候,何偃的父亲何尚之是元凶劭的司空,朝廷的义军到了新林,仆役都逃走了,何尚之父子和婢妾一起擦洗黄..,所以张畅讥讽他。
  孝建二年(455),他出京担任会稽太守。死后,谥号为宣。张畅喜爱弟弟的儿子张辑,临终遗命,与张辑合坟,谈论的人对此加以非议。
  张融字思光,二十岁有名。道士同郡人陆修静把白鹭羽麈尾扇赠给他,说:“这既然是异物,就把它献给异人。”最初做官是担任宋朝新安王刘子鸾的行参军。新安王的母亲殷淑仪去世,后来四月八日建斋并且浴佛,僚佐布施钱财多的至一万,少的也不低于五千,只有张融的布施却是一百钱。皇帝不高兴地说:“张融太贫穷了,应当发给他优厚的俸禄。”于是调他出京担任封溪令。他的堂叔张永前往后渚去送他说:“好像听到朝廷旨意,你不久就会回来。”张融说:“不怕不能回来,正恐怕回来又会重新离去。”等到出发,路经险要的高山,獠贼抓住了张融将要把他杀死吃掉。张融神色不动,而作起了带有鼻浊音的吟咏,贼人感到奇异而不再加害他。
  他渡海到了交州,在海中遇到了风,他始终没有惧怕,咏叹道:“干鱼自然可以返回它的本乡,而肉脯还能怎么样呢?”又作了《海赋》,文辞诡异激烈,独自与众不同。后来把它拿给镇军将军顾觊之,顾觊之说:“您的这篇赋实在飘逸玄虚,遗憾的只是没有写到盐。”张融立即找来一支笔注上:“淘沙构成白色,熬波析出缟素,积雪堆在和煦的春天,飞霜落在盛暑的道路。”这四句是以后补上的。顾觊之与张融的哥哥很要好,顾觊之死去后,张融自背坟土。在南方与交趾太守卞展交好。卞展在岭南被人杀害,张融挺身前往赴丧。
  他被举为秀才,考试对策被录取。任命为尚书殿中丞,没有就任,改为仪曹郎。不久请假为叔父奔丧,途中责罚钱敬道,杖打五十,寄囚在延陵监狱中。大明五年(461)敕令,政事清简的二品官员对僮仆杖打,不得超过十。他被左丞孙缅所检举,被免官。
  恢复职位后,主管祠部、仓部二曹。当时领军刘面力战死,张融根据祠部的建议,提出皇上应当哭刘面力,被采纳。又俗人忌讳在正月里打开太仓,张融提议不应该拘泥于小节。不久兼掌正厨,见到宰杀牲畜,回车而去,自己上表请求解职。
  又调转为南阳王友。张融的父亲张畅担任丞相长史,刘义宣起事失败,张畅将被王玄谟所杀,当时王玄谟的儿子王瞻做南阳王长史,张融上表请求辞官,没有批准。张融家里贫困想得到俸禄,便给堂叔征北将军张永写信说:“我幼年入学,很早就受到家风的训教,虽然不够聪敏,但已形成习性。布衣服皮腰带,从小就很满足,一筐饭一瓢水,并不觉着不乐。只是家业清贫,人生用项很多,女儿已经长大,需要榛栗枣肉作礼品,男孩已经成人,得用束帛禽鸟为馈赠。从我勤勉做官,十年调动七次,不是为了取代耕田,怎会走到如此光景?从前求做三吴一名丞官,虽然属于错误,现在听说南康缺少太守,希望能够担当。我不懂得门径,门径也可能不知道我,正因为求丞没有得到,所以现在来求郡,求郡得不到,也还可以再求丞。”又给吏部尚书王僧虔写信说:“张融是天地间的一个逸人,晋升不懂得高贵,贬退不知道低贱,实在是因为家贫多年,孤寡伤心,八个侄子都是孤儿,两个弟弟鲁钝虚弱,怎能过于看重俗陋的利禄,增加张融精神的负担。阮籍喜爱东平的土风,张融也欣赏晋平的槛外。”当时的议论认为张融不是很好的管理人才,终于没有实现。
  后来他被聘用为齐太傅的属官,逐步提升为中书郎,这是他所不喜欢的。请求做中散大夫,没有准许。张氏自从张敷以来,都是以调理音辞、讲究仪范为特长。到了张融,风格诡奇,坐时常常膝部很高,行走则是拖着步子,翘着身子仰着头,创意很多。见到的人都很惊异,聚集在一起观看好像是集市,而张融丝毫没有惭愧的表情。大家照例同行,他常常迟疑不进。高帝平素喜爱张融,做太尉时,与张融交情很好。见到张融常常笑着说:“这人不可以没一个,也不可以有两个。”即位以后,传下手诏赐给张融衣服,说:“看到卿的衣服粗破,确是具有朴素的情怀。与你这样衣衫褴褛地交往,也会有损于朝廷威望。今天送你一件旧衣服,我想衣服虽然旧了,却胜过新的。是我所穿的,已经让人重新裁剪,适合卿的身材;并送鞋子一双。”高帝出宫到了太极殿的西室,张融进去问安,过了好久才登上台阶,就座以后,皇上说:“为什么这样慢呢?”回答说:“从地上升到天上,照理不应该很快。”当时魏朝君主率军进到淮河又退回去了,高帝问道:“他们为什么忽然来了,又忽然去了?”没有人回答,张融当时坐在下位,高声说道:“由于无道而来,见到有道而去。”公卿都认为反应敏捷。
  张融擅长草书,常常自己称赞自己的能力。高帝说:“卿的书法颇有骨力,只是遗憾没有二王的法度。”他回答说:“不光是遗憾臣没有二王的法度,同时也遗憾二王没有臣的法度。”
  张融告假还乡,到了王俭那里,出来告别,王俭站在那里举着袖子不往前走,张融便举手招呼王俭道:“颜..说:‘大王前来!’”王俭不得已只好走过去,到了他跟前。张融说:“使张融不变成倾慕权势,而让您成为爱慕贤士,难道不是很好吗?”他常常叹息说:“不遗憾我没见到古人,所遗憾的是古人又没见到我。”
  张融与吏部尚书何戢要好,前往拜访何戢,却错误地去找了尚书刘澄。下车进门,便说:“不是。”到了房门望见了刘澄,又说:“不是。”已经到了座席前看着刘澄说:“完全不是。”于是走了。他就是这样奇特。
  他又做了长沙王镇军、竟陵王征北咨议,并且兼任记室、司徒从事中郎。永明二年(484),在总明观举行讲经,诏令朝臣一起去听。张融进去后就坐在一个桌子旁边,私下里找来酒饮了起来。事情结束,他长叹说:“啊呀,仲尼算是什么样的人呢!”被御史中丞到扌为举奏免官,不久又复职。
  张融身形矮小,面貌丑陋,精神清明,王敬则见张融皮带很宽,快要到大腿,便对他说:“皮带束得太紧。”张融说:“我又不是步行小吏,束紧皮带干什么?”
  张融请假东出,武帝问张融住在什么地方,回答说:“臣在陆地上住没有屋子,在船上住又没有水。”后来皇上问他的堂兄张绪,张绪说:“张融最近东出,没有定址,权且牵了一条小船在岸上住。”皇上大笑。
  后来派张融接待和应对北朝的使者李道固,入席就位后,李道固回过头去说:“张融是宋朝的彭城长史张畅的儿子吗?”张融紧皱眉头,悲戚了好久,才说:“先父不幸,名字传播到六夷。”豫章王大会宾客臣僚,张融爱吃烧肉,刚刚布菜完毕,布菜的人就走了。张融想要盐蒜,嘴上终于不说,一直摇动食指,半天才停下来。他出入朝廷,人们都拭目惊异地看着他。
  永明八年(490),朝臣一同庆贺几件吉祥的公事,张融进去拜了拜便起来了,又被有关部门所检举,结果被宽恕。调任司徒兼右长史。竟陵人张欣时担任诸暨令,犯罪判死刑,张欣时的父亲张兴世讨伐宋朝的南谯王刘义宣,官军要杀张融的父亲张畅,张兴世用袍子盖住了张畅而坐在上面,因此得以免死。张兴世死后,张融穿着高鞋给他背土堆成坟墓。到了现在,张融上书竟陵王萧子良,请求代替张欣时去死。萧子良回答说:“这原是长史的一件美事,恐怕朝廷有固定的法律,不能像长史所想的那样做。”调任黄门郎、太子中庶子、司徒左长史。
  张融有孝顺的品德,父亲死亡的月份他三旬都不听音乐,侍奉嫂子十分恭谨。他的父亲张畅临终时对几个儿子说:“从前丞相发难,我因为不肯随同将要被杀,因为司马竺超人的援救,得以活了下来,你们一定要报答他的儿子。”后来竺超人的孙子竺微在十一月遇到了母亲的丧事,在家居丧贫困,张融前往吊慰,完全脱下了自己的衣服作为资助,披上牛被回了家。他总是把竺微当成哥哥来对待。豫章王萧嶷、竟陵王萧子良去世,自己因为曾经身为辅佐官,哭得极为伤心。
  建武四年(497),病死,遗令树立白色的魂幡,不用旒作装饰,不设祭品,让人拿麈尾进屋复魂。他说:“我生平所喜欢的,自然当是凌云一笑。用三千钱买棺材,不要缝制新的被褥。左手拿着《孝经》、《老子》,右手拿着小品《法华经》。两个妾在丧事结束后,让她们各自回家。”又说:“我生平的风调,怎么至于让妇人失声痛哭,没有必要在闺阁中暂时停留。”
  张融在玄学方面没有师法,而精神的领悟超过常人,高谈起来没有人能够相比。永明年间遇到疾病,写成了《门律》,《自序》中说:“我的文章的体式,大多为世上的人所惊奇,你可以让心做耳朵的老师,不可以让耳朵做心的老师。文章难道有常规的体式吗,但却以有体式为常规,正是应该有它的体式。大丈夫应当删《诗》、《书》,制礼乐,怎么能落到寄人篱下呢?”临死的时候,又告诫他的儿子说:“我的手稿都存放着,通常认为父亲的书不要阅读,况且父亲的音容,都体现在音韵当中。我的看法不同,另外告诉你们一种宗旨。我的文体富于变化,变而屡屡显得奇特,哪里是我的天才出众,但也算是不破坏家族名声。你可以号哭着来看它。”张融的文集数十卷流行在世上,自己命名他的文集叫作《玉海》。司徒褚彦回询问其中的缘故,张融说:“玉是用来比喻仁德,海是推崇皇上的善行。”张氏家族的人物前有张敷、张演、张镜、张畅,后有张充、张融、张卷、张稷。
  张融与东海人徐文伯友情深厚。文伯字德秀,是濮阳太守徐熙的孙子。徐熙爱好黄、老,隐居在秦望山。有个道士路过找水喝,留下一个葫芦给他,说:“您的子孙应该以道术救世,将得到二千石的官位。”徐熙把葫芦打开,乃是《扁鹊镜经》一卷,便精心学习,于是名震海内。他生了个儿子叫秋夫,更加精通此术,官至射阳令。曾经夜里有鬼呻吟,声音十分凄怆,秋夫问他需要什么,鬼回答自己姓某,家在东阳,患腰疼病而死。虽然做了鬼,还是疼痛难忍,请他给自己治疗。秋夫说:“用什么方法治疗?”鬼请求自己变作草人,按照穴位进行针灸。秋夫照他说的去办,给他灸了四处,又扎了肩井三处,设了祭礼,把他埋了。第二天见有一个人前来谢恩,忽然就不见了。当时世上的人都很佩服他能通灵界。
  秋夫生了道度、叔向,都能精通这一行业。道度患有脚病,不能走路,宋文帝让他乘小轿入殿,为诸皇子治病,无不灵验。位至兰陵太守。宋文帝说:“天下有五绝,都出在钱塘。”所指的是杜道鞠弹棋,范悦诗,褚新远模书,褚胤围棋,徐道度治病。
  徐道度生了徐文伯,徐叔向生了徐伯嗣。文伯也精于此业,兼有学问,性格倜傥,不屈从于公卿高官,不以医疗为自己的职业。张融对徐文伯、徐嗣伯说:“从前王微、嵇叔夜都曾持有理论而不能操作,殷仲堪之徒不必谈论。得其微妙者是由于神明洞澈,然后才可以达到,所以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做到的。而且褚澄侍中身份富贵,也能救治人们的疾病,你们现在这样就更不能发达了。”徐文伯回答说:“只有发达者知道此事可以推崇,不达者大多把它当成是个很大的累赘,既然鄙视它,怎会不以此为耻呢?”徐文伯的疗效和徐嗣伯相近。宋孝武路太后生了病,众医官都看不透。徐文伯诊断说:“这不过就是小肠结石。”于是给她煮了水剂消石汤,病便好了。任命他担任鄱阳王常侍,赠给千金,十天后恩意更加隆重。宋明帝的宫人患腰疼牵心,每当发作,便疼得几乎断气,众医官认为是肉症。徐文伯说:“这是发症。”用油来投,便吐出了一种像头发的东西。慢慢抽引,长三尺,头已经成蛇形,能摆动,挂在门上,水滴尽后只是一绺头发而已,病即除去。宋后废帝走出乐游苑大门,遇到一个怀孕的妇女,废帝也善于诊病,便给她诊断说:“这肚子里是个女孩。”问徐文伯,徐文伯说:“腹中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在左边,青黑色,形体小于女孩。”废帝性急,便想让人给她剖开来看。徐文伯悲伤地说:“如果用了刀斧,恐怕会有变异,请让我给她扎上两针,立刻就会坠落。”便在脚上的太阴穴扎了泻针,在手上的阳明穴扎了补针,胎儿便应针而落。两个婴儿相继出来,果然和他说的一样。
  儿子徐雄也传承了他的家业,尤其善于诊察。位居奉朝请。能清谈,多为贵官所交好。侍奉母亲十分孝敬,母亲去世,哀伤得自己差点死去。不久兄长亡故,他扶着灵杖哭丧,抚着胸口一声恸哭,悲哀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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