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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耳人阿王

作者:东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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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耳人阿王,年龄已届六甲。老伴对她爱护有加,怕他胆固醇过高,控制他的饮食,渐渐地旁边没有老婆大人的监督,他反而很不习惯了。
  臭耳人阿王,耳背,大概是来自遗传,兄弟姐妹八人耳朵都不好,都有轻重不同的耳背,因此,也怪不得他。因为祖籍为闽南,在家有时也以闽语沟通,老伴喜欢戏称他是“臭耳人”(闽语)。阿王说:“你这是歧视残疾人——有著一双臭耳朵的人!”老伴说:“这才是最亲昵的称呼哩。”
  臭耳人阿王人一隔墙就不容易听到对方的声音,老伴讲话要走到他跟前;与人对话,如果对方声音太小或讲得太快,他就要劳烦妻子重复一遍。老婆不在身边时,那就很惨了。他经常听不到,要不经常听错。到学校讲座,同学提问,他要求大声些;看电视剧,他将声音调到很大••••••家人或朋友间谈事情,他往往听错,偶然会插入一两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引起轰然大笑。
  这一天文坛举行发佈会,他因平时爱写点评介评论文字,照样在受邀请之列。很糟糕的是太太因有事,不能陪同他出席。
  发佈会开得很热闹,休息时段大家到会场一角喝咖啡用茶点,整个会场嘈杂一片,阿王什麼都听不到。他因为稍有名气,周围围住不少人。其中一位出了不少书的名家杨先生凑上前来,向他鞠一个九十度大躬,双手捧著一本书送给他:“王前辈,请多指正!”
  臭耳人阿王接过杨先生大作,又问了一次:“你说什麼?”杨先生说:“我出了一本新书,请你多多指正。”阿王仍不明白,又问了一次:杨先生再次道:“我说的是请您指正,就是请您批评的意思。.”阿王一时愣住,再问:“指正?批评?”杨先生再次解释:“就是指出书中不正确、不足之处。”臭耳人阿王大为惊讶,心想,平时他写评论,都是抱著与人为善、隐恶扬善或优点讲八分,缺点讲两分的态度,要不然就是将书中不足之处让作者尽量自己领会、全然不提。大家都喜欢和理解他的这一特点和做法。那有像杨先生那样高姿态地要求他“指正”的?他正想再问什麼时,杨先生又说了:“王前辈,你真的不要客气,捧场话、好话就不要说了,对我没什麼好处,批评书中的不足就可以了,这样我才能进步呀!”真是其言也诚,其情也切啊,他不放心,再问道:“你说什麼?批评书中的不足就可以了?捧场话、好话都不要说了?”杨先生说:“嗯,没错。”阿王笑道:“我老婆常骂我是臭耳人,其实不一定,你看,今天你的话我就全部听明白!”杨先生说:“你耳朵好得很呀!”
  阿王翻翻手中书说:“我一定会仔细拜读。我看书很慢,写批评倒快。我会尽快把文章写出来。”杨先生说:“不急,不急,慢慢来,慢慢来。”
  “那麼谦虚的一个人,非常少有。”阿王想。
  
  早晨。杨家。
  杨先生抓住当日报纸的手发出激烈的颤抖,热血一股一股地往脑门儿冲,浑身发热,坐立不安,大嚷一声:“他妈的!请他指正,他真的来指正我!竟然一句正面和肯定的话都没有!”
  杨太太从没看过老公那麼生气,那麼火爆。此刻,更看到他满脸涨得通红,差不多呈现一片猪肝色。他赶紧从丈夫手中将报纸接过来,一看,原来就是那个阿王,评论丈夫新书的文章,刊在上面,大约有一千字吧。
  杨太太说:“不错嘛。评介你的新书。”
  杨先生说:“什麼不错?我的书被他批得一文不值!连一些校对校不出来的错字,他也不客气地大作文章,列了出来。还有几篇散文写得不好,他也专攻那几篇,不顾其餘!你把它读完吧。”
  杨太太一口气读完,明白老公为什麼生气了。阿王的短文,真的用较客气的语调在“指正”他,竟然说老公的书写得很一般,没什麼新意,全书五十篇,可读性较高的仅两三篇••••••评文写得确和阿王平时写的中肯评介大为不同。禁不住皱起眉头。
  杨先生说:“我请他指正,只是说说客气话,想不到他竟当真。他妈的,臭鸡歪!臭耳人!!干他老••••”杨先生的各种粗口如喷射水枪,激烈喷射出来••••••
  忽然,他感到一阵晕眩,向后倒去。
  太太急得唤儿子回家,母子速速将他送院。在医院需要留医。护士给他量血压,上压竟然升到200.
  消息不脛而走,也传到了阿王夫妇耳朵。
  
  杨先生病房的隔壁病房床上,躺著臭耳人阿王。王太太陪他来检查耳朵。
  医生检查后对王太太说,你老公耳背非常严重,除了听不到、听错之外,有时人家的话,只听字眼,没有听音;还有,刚才测试他的智商,完全不合格。他好憨居愚笨,容易得罪人。
  “你呀,以后人家叫你‘指正’,你要听成‘捧场’才对!知道吗?!臭耳人!”老婆恶狠狠地对他耳朵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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