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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四十七
刘昶,字休道,义隆第九子也。义隆时封义阳王。兄骏以为征北将军、徐州刺 史、开府。及骏子子业立,昏狂肆暴,害其亲属,疑昶有异志。昶闻甚惧,遣典签 虞法生表求入朝,以观其意。子业曰:“义阳与太宰谋反,我欲讨之,今知求还, 甚善。”又屡诘法生:“义阳谋事,汝何故不启?”法生惧祸,走归彭城。昶欲袭 建康,诸郡并不受命。和平六年,遂委母妻,携妾吴氏作丈夫服,结义从六十余人, 间行来降。在路多叛,随昶至者二十许人。
昶虽学不渊洽,略览子史,前后表启,皆其自制。朝廷嘉重之,尚武邑公主, 拜侍中、征南将军、驸马都尉,封丹阳王。岁余而公主薨,更尚建兴长公主。
皇兴中,刘彧遣其员外郎李丰来朝,显祖诏昶与彧书,为兄弟之戒。彧不答, 责昶以母为其国妾,宜如春秋荀对楚称外臣之礼。寻敕昶更与彧书。昶表曰: “臣植根南伪,托体不殊,秉旄作牧,职班台位。天厌子业,夷戮同体,背本归朝, 事舍簪笏。臣弟彧废侄自立,彰于遐迩。孔怀之义难夺,为臣之典靡经,棠棣之咏 可修,越敬之事未允。臣若改书,事为二敬;犹修往文,彼所不纳。伏愿圣慈,停 臣今答。”朝廷从之。拜外都坐大官。公主复薨,更尚平阳长公主。
昶好犬马,爱武事。入国历纪,犹布衣皁冠,同凶素之服。然呵詈童仆,音杂 夷夏。虽在公坐,诸王每侮弄之,或戾手啮臂,至于痛伤,笑呼之声,闻于御听。 高祖每优假之,不以怪问。至于陈奏本国事故,语及征役,则能敛容涕泗,悲动左 右。而天性褊躁,喜怒不恆,每至威忿,楚朴特苦,引待南士,礼多不足,缘此人 怀畏避。
太和初,转内都坐大官。及萧道成杀刘准,时遣诸将南伐,诏昶曰:“卿识机 体运,先觉而来。卿宗庙不复血食,朕闻斯问,矜忿兼怀。今遣大将军率南州甲卒, 以伐逆竖,克荡凶丑,翦除民害。氛秽既清,即胙卿江南之土,以兴蕃业。”乃以 本将军与诸将同行。路经徐州,哭拜其母旧堂,哀感从者。乃遍循故居,处处陨涕, 左右亦莫不辛酸。及至军所,将欲临陈,四面拜诸将士,自陈家国灭亡,蒙朝廷慈 覆,辞理切至,声气激扬,涕泗横流,三军咸为感叹。后昶恐雨水方降,表请还师, 从之。又加仪同三司,领仪曹尚书。于时改革朝仪,诏昶与蒋少游专主其事。昶条 上旧式,略不遗忘。
高祖引见于宣文堂,昶启曰:“臣本国不造,私有虐政,不能废昏立德,扶定 倾危,万里奔波,投廕皇阙,仰赖天慈,以存首领。然大耻未雪,痛愧缠心。属逢 陛下厘校之始,愿垂曲恩,处臣边戍,招集遗人,以雪私耻。虽死之日,犹若生年。” 悲泣良久。高祖曰:“卿投诚累纪,本邦湮灭,王者未能恤难矜灾,良以为愧。出 蕃之日,请别当处分。”后以昶女为乡君。
高祖临宣文堂,见武兴王杨集始。既而引集始入宴,诏昶曰:“集始边方之酋, 不足以当诸侯之礼。但王者不遗小国之臣,况此蕃垂之主,故劳公卿于此。”昶对 曰:“陛下道化光被,自北而南,故巴汉之雄,远觐天阙。臣猥瞻盛礼,实忻嘉遇。” 高祖曰:“武兴、宕昌,于礼容并不闲备,向见集始,观其举动,有贤于弥承。” 昶对曰:“陛下惠洽普天,泽流无外。武兴蕞尔,岂不食椹怀音。”
又为中书监。开建五等,封昶齐郡开国公,加宋王之号。十七年春,高祖临经 武殿,大议南伐,语及刘、萧篡夺之事,昶每悲泣不已。因奏曰:“臣本朝沦丧, 艰毒备罹,冀恃国灵,释臣私耻。”顿首拜谢。高祖亦为之流涕,礼之弥崇。萧赜 雍州刺史曹虎之诈降也,诏昶以兵出义阳,无功而还。
十八年,除使持节、都督吴越楚彭城诸军事、大将军,固辞,诏不许,又赐布 千匹。及发,高祖亲饯之,命百僚赋诗赠昶,又以其《文集》一部赐昶。高祖因以 所制文笔示之,谓昶曰:“时契胜残,事钟文业,虽则不学,欲罢不能。脱思一见, 故以相示。虽无足味,聊复为笑耳。”其重昶如是。自昶之背彭城,至是久矣。其 昔斋宇山池,并尚存立,昶更修缮,还处其中。不能绥边怀物,抚接义故,而闺门 喧猥,内外奸杂,前民旧吏,莫不慨叹焉。豫营墓于彭城西南,与三公主同茔而异 穴。发石累之,坟崩,压杀十余人。后复移改,为公私费害。
高祖南讨,昶候驾于行宫,高祖遣侍中迎劳之。昶讨萧昭业司州,虽屡破贼军, 而义阳拒守不克,昶乃班师。十九年,高祖在彭城,昶至入见。昶曰:“臣奉敕专 征,克殄凶丑,徒劳士马,久淹岁时,有损威灵,伏听斧钺。”高祖曰:“朕之此 行,本无攻守之意,正欲伐罪吊民,宣威布德,二事既暢,不失本图。朕亦无克而 还,岂但卿也。”
十月,昶朝于京师。高祖临光极堂大选。高祖曰:“朝因月旦,欲评魏典。夫 典者,为国大纲,治民之柄。君能好典则国治,不能则国乱。我国家昔在恆代,随 时制作,非通世之长典。故自夏及秋,亲议条制。或言唯能是寄,不必拘门,朕以 为不尔。何者?当今之世,仰祖质朴,清浊同流,混齐一等,君子小人,名品无别, 此殊为不可。我今八族以上,士人品第有九,九品之外,小人之官,复有七等。若 苟有其人,可起家为三公。正恐贤才难得,不可止为一人,浑我典制。故令班镜九 流,清一朝轨,使千载之后,我得仿像唐虞,卿等依俙元、凯。”昶对曰:“陛下 光宅中区,惟新朝典,刊正九流为不朽之法,岂唯仿像唐虞,固以有高三代。”高 祖曰:“国家本来有一事可慨。可慨者何?恆无公言得失。今卿等各尽其心。人君 患不能纳群下之谏,为臣患不能尽忠于主。朕今举一人,如有不可,卿等尽言其失; 若有才能而朕所不识者,宜各举所知。朕当虚己延纳。若能如此,能举则受赏,不 言则有罪。”
及论大将军,高祖曰:“刘昶即其人也。”后给班剑二十人。二十一年四月, 薨于彭城,年六十二。高祖为之举哀,给温明秘器、钱百万、布五百匹、蜡三百斤、 朝服一具、衣一袭,赠假黄钺、太傅、领扬州刺史,加以殊礼,备九锡,给前后部 羽葆鼓吹,依晋琅邪武王伷故事,谥曰明。
昶适子承绪,主所生也。少而尪疾。尚高祖妹彭城长公主,为驸马都尉。先昶 卒,赠员外常侍。
长子文远,次辉,字重昌。并皆疏狂,昶深虑不能守其爵封。然辉犹小,未多 罪过,乃以为世子,袭封。正始初,尚兰陵长公主,世宗第二姊也。拜员外常侍。 公主颇严妒,辉尝私幸主侍婢有身,主笞杀之。剖其孕子,节解,以草装实婢腹, 裸以示辉。辉遂忿憾,疏薄公主。公主姊因入听讲,言其故于灵太后,太后敕清河 王怿穷其事。怿与高阳王雍、广平王怀奏其不和之状,无可为夫妇之理,请离婚, 削除封位。太后从之。公主在宫周岁,高阳王及刘腾等皆为言于太后。太后虑其不 改,未许之,雍等屡请不已,听复旧义。太后流涕送公主,诫令谨护。正光初,辉 又私淫张陈二氏女。公主更不检恶,主姑陈留公主共相扇奖,遂与辉复致忿争。辉 推主堕床,手脚殴蹈,主遂伤胎,辉惧罪逃逸。灵太后召清河王怿决其事,二家女 髡笞付宫,兄弟皆坐鞭刑,徙配敦煌为兵。公主因伤致薨,太后亲临恸哭,举哀太 极东堂,出葬城西,太后亲送数里,尽哀而还。谓侍中崔光曰:“向哭所以过哀者, 追念公主为辉顿辱非一,乃不关言,能为隐忍,古今宁有此!此所以痛之。”后执 辉于河内之温县,幽于司州,将加死刑,会赦得免。三年,复其官爵,迁征虏将军、 中散大夫。四年,辉卒,家遂衰顿,无复可纪。
文远,历步兵校尉、前将军。景明初,为统军。在寿春,坐谋杀刺史王肃以寿 春叛,事发伏法。
有通直郎刘武英者,太和十九年从淮南内附,自云刘裕弟长沙景王道怜之曾孙, 赐爵建宁子,司徒外兵参军,稍转步兵校尉、游击将军,卒于河内太守。而昶不以 为族亲也。
萧宝夤,字智亮,萧鸾第六子,宝卷母弟也。鸾之窃位,封宝夤建安王。宝卷 立,以为车骑将军、开府,领石头戍军事。宝卷昏狂,其直后刘灵运等谋奉宝夤, 密遣报宝夤,宝夤许之。遂迎宝夤,率石头文武向其台城,称警跸,百姓随从者数 百人。会日暮,城门闭,乃烧三尚及建业城,城上射杀数人,众乃奔散。宝夤弃车 步走,部尉执送之,自列为人所逼,宝卷亦不罪责也。宝卷弟宝融僭立,以宝夤为 卫将军、南徐州刺史、改封鄱阳王。
萧衍既克建业,杀其兄弟,将害宝夤,以兵守之,未至严急。其家阉人颜文智 与左右麻拱、黄神密计,穿墙夜出宝夤。具小船于江岸,脱本衣服,著乌布襦,腰 系千许钱,潜赴江畔,蹑屩徒步,脚无全皮。防守者至明追之,宝夤假为钓者,随 流上下十余里,追者不疑,待散,乃度西岸。遂委命投华文荣。文荣与其从子天龙、 惠连等三人,弃家将宝夤遁匿山涧,赁驴乘之,昼伏宵行。景明二年至寿春之东城 戍。戍主杜元伦推检知实萧氏子也,以礼延待,驰告扬州刺史、任城王澄,澄以车 马侍卫迎之。时年十六,徒步憔悴,见者以为掠卖生口也。澄待以客礼。乃请丧居 斩衰之服,澄遣人晓示情礼,以丧兄之制,给其齐衰,宝夤从命。澄率官僚赴吊, 宝夤居处有礼,不饮酒食肉,辍笑简言,一同极哀之节。寿春多其故义,皆受慰唁, 唯不见夏侯一族,以夏侯同萧衍故也。改日造澄,澄深器重之。
景明三年闰四月,诏曰:“萧宝夤深识机运,归诚有道,冒险履屯,投命绛阙, 微子、陈韩亦曷以过也。可遣羽林监、领主书刘桃符诣彼迎接。其资生所须之物, 及衣冠、车马、在京邸馆,付尚书悉令预备。”及至京师,世宗礼之甚重。伏诉阙 下,请兵南伐,虽遇暴风大雨,终不暂移。
是年冬,萧衍江州刺史陈伯之与其长史褚胄等自寿春归降,请军立效。世宗以 宝夤诚恳及伯之所陈,时不可失,四年二月,乃引八座门下入议部分之方。四月, 除使持节、都督东扬南徐兗三州诸军事、镇东将军、东扬州刺史、丹阳郡开国公、 齐王,配兵一万,令且据东城,待秋冬大举。宝夤明当拜命,其夜恸哭。至晨,备 礼策授,赐车马什物,给虎贲五百人,事从丰厚,犹不及刘昶之优隆也。又任其募 天下壮勇,得数千人。以文智三人等为积弩将军,文荣等三人为强弩将军,并为军 主。宝夤虽少羁流,而志性雅重,过期犹绝酒肉,惨形悴色,蔬食粗衣,未尝嬉笑。 及被命当南伐,贵要多相凭托,门庭宾客若市,书记相寻,宝夤接对报复,不失其 理。
正始元年三月,宝夤行达汝阴,东城已陷,遂停寿春之栖贤寺。值贼将姜庆真 内侵,士民响附,围逼寿春,遂据外郭。宝夤躬贯甲胄,率下击之,自四更交战, 至明日申时,贼旅弥盛。宝夤以众寡无援,退入金城。又出相国东门,率众力战, 始破走之。当宝夤寿春之战,勇冠诸军,闻见者莫不壮之。七月,还京师,改封梁 郡开国公,食邑八百户。
及中山王英南伐,宝夤又表求征。乃为使持节、镇东将军、别将以继英,配羽 林、虎贲五百人。与英频破衍军,乘胜遂攻钟离。淮水泛溢,宝夤与英狼狈引退, 士卒死没者十四五。有司奏宝夤守东桥不固,军败由之,处以极法。诏曰:“宝夤 因难投诚,宜加矜贷,可恕死,免官削爵还第。”
寻尚南阳长公主,赐帛一千匹,并给礼具。公主有妇德,事宝夤尽肃雍之礼, 虽好合积年,而敬事不替。宝夤每入室,公主必立以待之,相遇如宾,自非太妃疾 笃,未曾归休。宝夤器性温顺,自处以礼,奉敬公主,内外谐穆,清河王怿亲而重 之。
永平四年,卢昶克萧衍朐山戍,以琅邪戍主傅文骥守之。衍遣师攻文骥,卢昶 督众军救之,诏宝夤为使持节、假安南将军、别将,长驱往赴,受卢昶节度。赐帛 三百匹,世宗于东堂饯之。诏曰:“萧衍送死,连兵再离寒暑。卿忠规内挺,孝诚 外亮,必欲鞭尸吴墓,戮衍江阴,故授卿以总统之任,仗卿以克捷之规,宜其勉欤?” 宝夤对曰:“仇耻未复,枕戈俟旦,虽无申包之志,敢忘伍胥之心?今仰仗神谋, 俯厉将帅,誓必拉彼奸勍,以清王略。圣泽下临,不胜悲荷。”因泣涕横流,哽咽 良久。于后,卢昶军败,唯宝夤全师而归。
延昌初,除安东将军、瀛州刺史,复其齐王。四年,迁抚军将军、冀州刺史。 及大乘贼起,宝夤遣军讨之,频为贼破。台军至,乃灭之。灵太后临朝,还京师。
萧衍遣其将康绚于浮山堰淮以灌扬徐。除宝夤使持节、都督东讨诸军事、镇东 将军以讨之。寻复封梁郡开国公,寄食济州之濮阳。熙平初,贼堰既成,淮水滥溢, 将为扬徐之患;宝夤于堰上流,更凿新渠,引注淮泽,水乃小减。乃遣轻车将军刘 智文、虎威将军刘延宗率壮士千余,夜渡淮,烧其竹木营聚,破贼三垒,杀获数千 人,斩其直阁将军王升明而还,火数日不灭。衍将垣孟孙、张僧副等水军三千,渡 淮,北攻统军吕叵。宝夤遣府司马元达、统军魏续年等赴击,破之,孟孙等奔退。 乃授左光禄大夫、殿中尚书。宝夤又遣军主周恭叔率壮士数百,夜渡淮南,焚贼徐 州刺史张豹子等十一营,贼众惊扰,自杀害者甚众。宝夤还京师,又除使持节、散 骑常侍、都督荆囗东洛三州诸军事、卫将军、荆州刺史。不行,复为殿中尚书。
宝夤之在淮堰,萧衍手书与宝夤曰:“谢齐建安王宝夤。亡兄长沙宣武王,昔 投汉中,值北寇华阳,地绝一隅,内无素畜,外绝继援,守危疏勒,计逾田单,卒 能全土破敌,以弱为强。使至之日,君臣动色,左右相贺,齐明帝每念此功,未尝 不辍箸咨嗟。及至张永、崔慧景事,大将覆军于外,小将怀贰于内,事危累卵,势 过缀旒。亡兄忠勇奋发,旋师大岘,重围累日,一鼓鱼溃,克定慧景,功逾桓文。 亡弟卫尉,兄弟戮力,尽心内外。大勋不报,翻罹荼酷,百口幽执,祸害相寻。朕 于齐明帝,外有龛敌之力,内尽帷幄之诚,日自三省,曾无寸咎,远身边外,亦复 不免。遂遣刘山阳轻舟西上,来见掩袭。时危事迫,势不得已。所以誓众樊邓,会 逾孟津,本欲翦除梅虫兒、茹法珍等,以雪冤酷,拔济亲属,反身素里。属张稷、 王珍国已建大事,宝晊、子晋屡动危机,迫乐推之心,应上天之命,事不获已,岂 其始愿。所以自有天下,绝弃房室,断除滋味,正欲使四海见其本心耳。勿谓今日 之位,是为可重,朕之视此,曾不如一芥。虽复崆峒之踪难追,汾阳之志何远?而 今立此堰,卿当未达本意。朕于昆虫,犹不欲杀,亦何急争无用之地,战苍生之命 也!正为李继伯在寿阳,侵犯边境,岁月滋甚。或攻小城小戍,或掠一村一里。若 小相酬答,终无宁日,边邑争桑,吴楚连祸。所以每抑镇戍,不与校计。继伯既得 如此,滥窃弥多。今修此堰,止欲以报继伯侵盗之役,既非大举,所以不复文移北 土。卿幼有倜傥之心,早怀纵横之气。往日卿于石头举事,虽不克捷,亦丈夫也。 今止河洛,真其时矣。虽然,为卿计者,莫若行率此众,袭据彭城,别当遣军以相 影援。得捷之后,便遣卿兄子屏侍送卿国庙、并卿室家及诸侄从。若方欲还北,更 设奇计,恐机事一差,难重复集,勿为韩信,受困野鸡。”宝夤表送其书,陈其忿 毒之意。朝廷为之报答。
宝夤志存雪复,屡请居边。神龟中,出为都督徐南兗二州诸军事、车骑将军、 徐州刺史。乃起学馆于清东,朔望引见土姓子弟,接以恩颜,与论经义,勤于政治, 吏民爱之。凡在三州,皆著名称。
正光二年,征为车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善于吏职,甚有声名。四年,上表 曰:
臣闻《尧典》有黜陟之文,《周书》有考绩之法,虽其源难得而寻,然条流抑 亦可知矣。大较在于官人用才,审于所莅;练迹校名,验于虚实。岂不以臧否得之 余论,优劣著于历试者乎?既声穷于月旦,品定于黄纸,用效于名辈,事彰于台阁, 则赏罚之途,差有商准;用舍之宜,非无依据。虽复勇进忘退之俦,奔竞于市里; 过分亡涯之请,驰骛于多门;犹且顾其声第,慎其与夺。器分定于下,爵位悬于上, 不可妄叨故也。
今窃见考功之典,所怀未喻,敢竭无隐,试陈万一。何者?窃惟文武之名,在 人之极地;德行之称,为生之最首。忠贞之美,立朝之誉,仁义之号,处身之端, 自非职惟九官,任当四岳,授曰尔谐,让称俞往,将何以克厌大名,允兹令问?自 比已来,官罔高卑,人无贵贱,皆饰辞假说,用相褒举。泾渭同波,薰莸共器,求 者不能量其多少,与者不复核其是非。遂使冠履相贸,名与实爽,谓之考功,事同 泛涉,纷纷漫漫,焉可胜言。
又在京之官,积年一考。其中或所事之主迁移数四,或所奉之君身亡废绝,或 具僚离索,或同事凋零;虽当时文簿,记其殿最,日久月深,驳落都尽。人有去留, 谁复掌其勤堕?或停休积稔,或分隔数千,累年之后,方求追访声迹,立其考第。 无不苟相悦附,共为脣齿,饰垢掩疵,妄加丹素,趣令得阶而已,无所顾惜。贤达 君子,未免斯患;中庸已降,夫复何论。官以求成,身以请立,上下相蒙,莫斯为 甚。
又勤恤人隐,咸归守令;厥任非轻,所责实重。然及其考课,悉以六载为程, 既而限满代还,复经六年而叙。是则岁周十二,始得一阶。于东西两省、文武闲职、 公府散佐、无事冗官,或数旬方应一直,或朔望止于暂朝,及其考日,更得四年为 限。是则一纪之中,便登三级。彼以实劳剧任,而迁贵之路至难;此以散位虚名, 而升陟之方甚易。何内外之相悬,令厚薄之如是!
又闻之,圣人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孟子亦曰:仁义忠信天爵也,公卿大 夫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故虽文质异时,污隆殊世,莫不宝兹名器, 不以假人。是以赏罚之柄,恆自持也。至乃周之蔼蔼,五叔无官;汉之察察,馆陶 徒请。岂不重骨肉、私亲亲?诚以赏罚一差,则无以惩劝;至公暂替,则觊觎相欺。 故至慎至惜,殷勤若此。况乎亲非肺腑,才乖秀逸;或充单介之使,始无汗马之劳; 或说兴利之规,终惭十一之润。皆虚张无功,妄指赢益,坐获数阶之官,藉成通显 之贵。于是巧诈萌生,伪辩锋出;役万虑以求荣,开百方而逐利。握枢秉钧者,亦 知其苦,斯但抑之则其流已注,引之则有何纪极。
夫琴瑟在于必和,更张求其适调。去者既不可追,来者犹或宜改。按《周官》 太宰之职:岁终,则令官府各正所司,受其会计,听其致事,而诏于王;三岁,则 大计群吏之治而诛赏之。愚谓:今可粗依其准,见居官者,每岁终,本曹皆明辨在 官日月,具核才行能否,审其实用而注其上下,游辞宕说,一无取焉。列上尚书, 覆其合否。如有纰谬,即正而罚之,不得方复推诘委否,容其进退。既定其优劣, 善恶交分。庸短下第,黜凡以明法;干务忠清,甄能以记赏。总而奏之。经奏之后, 考功曹别书于黄纸、油帛。一通则本曹尚书与令仆印署,留于门下;一通则以侍中、 黄门印署,掌在尚书。严加缄密,不得开视,考绩之日,然后对共裁量。如此则少 存实录,薄止奸回。其内外考格,裁非庸管,乞求博议,以为画一。若殊谋异策, 事关废兴,遐迩所谈,物无异议者,自可临时斟酌,匪拘恆例。至如援流引比之诉, 贪荣求级之请,如不限以关键,肆其傍通,则蔓草难除,涓流遂积,秽我彝章,挠 兹大典。谓宜明加禁断,以全至治,开返本之路,杜浇弊之门。如斯,则吉士盈朝, 薪载焕矣。
诏付外博议,以为永式,竟无所定。
时萧衍弟子西丰侯正德来降。宝夤表曰:
伏见扬州表,萧正德自云避祸,远投宸掖,背父叛君,骇议众口,深心指趣, 厥情难测。
臣闻立身行道,始于事亲,终于事君。故君亲尽之以恆敬,严父兼之以博爱。 斯人伦之所先,王教之盛典。三千之条,莫大于不孝。毁则藏奸,常刑靡赦。所以 晋恭获谤,无所逃死;卫伋受诬,二子继没。亲命匪弃,国孰无父?况今封豕尚存, 长蛇未灭,偷生江表,自安毒酖。而正德居犹子之亲,窃通侯之贵,父荣于国,子 爵于家,履霜弗闻,去就先结。隔绝山淮,温凊永尽,定省长违,报复何日?以此 为心,心可知矣。
译文
刘昶,字休道,刘义隆第九个儿子。刘义隆在世时,刘昶被封为义阳王。其兄刘骏为征北将军、徐州刺史、开府。等到刘骏的儿子刘子业继父爵位,子业昏愦狂妄、肆无忌惮、暴虐成性,残害自己亲属,他怀疑刘昶另有野心。刘昶听说,十分惊恐,派掌管文书典签的虞法生上表请求入朝,以观察刘子业的意图。刘子业说:“义阳王与太宰谋反,我本想讨伐他,今天知道他请求还朝,很好。”又屡屡诘问法生:“义阳王谋反一事,你怎么不禀报?”法生害怕惹祸,逃到彭城。刘昶想袭击建康,各郡都不同意,和平六年(465),于是丢下母亲妻子,携同女扮男装的妾吴氏,结义随从六十多人,从小路投降朝廷。一路上,随从多有背叛的,跟随刘昶到朝廷的只有二十来个人。刘昶虽然学问不很渊博广阔,只是略读子史之类,但前后上表启奏,都是他自己亲手写的。朝廷嘉许器重他,让他与武邑公主结婚,拜授侍中、征南将军、驸马都尉,封丹阳王。一年多后公主逝世,又改娶建兴长公主。
皇兴年间,刘..派员外郎李丰到魏朝廷,显祖召刘昶给刘..写信,以兄弟的身份劝诫他。刘..不回答,责备刘昶以母为国妾,与《春秋》中记载的荀..对楚称外臣之礼的情况没什么两样。不久,皇帝又让刘昶再给刘..写信。刘昶上表说:“臣根植南方刘伪政权,托体虽不特殊,但任官为牧守,朝廷之中职位也高。天杀的刘子业,杀害同宗族人,我只好离本还归皇魏,放弃先前官爵。我的弟弟刘..废弃侄子,自立为王,恶迹昭彰,远近皆知。而今皇上大义难传递,为臣之礼难以背弃,锦绣文章可撰,但背弃之事也不容臣再做。臣如若再写,就是不敬;重写旧信,对方又不接纳。臣恳求皇恩浩荡,免臣再答。”朝廷答应了他的请求,拜授他为外都坐大官。公主又死了,又改配平阳长公主。
刘昶喜爱犬马,热爱战事,进入皇魏经历数朝,仍是布衣皂冠,衣着简朴,如同凶丧素服。但是他呵斥责骂侍童奴仆,声音中杂夹夷夏多种口音。他即使在宫廷之上,诸位王公也经常戏弄他,打打闹闹,或捏手扭臂,以至嗷嗷直叫,大笑呼喊的声音,常常传到皇帝耳中。魏高祖每每总是宽容他,从不追究。但是到了他上书陈奏本国政事,谈及征伐之事,他则能收敛笑容,常常涕泪雨下,以至悲切感动左右大臣。但他本人天性狭隘急躁,喜怒无常,每每发起脾气鞭打起人来,痛苦难当,对待南方士人,礼节多不周全,由于这些,别人都很怕他,躲他躲得远远的。
太和初年,转任内都坐大官。等到萧道成杀了刘准,皇魏派遣众将讨伐南方,皇帝下诏刘昶说:“卿先见高远,早来皇魏。卿宗庙不复血食,朕听说此问,忿怒满怀。现在派遣大将军率领南州士卒,讨伐逆竖,荡除凶顽丑恶之人,为民除害。南州清平之后,朕即赏赐你南方的土地,让你重振往日基业。”于是刘昶以本将军与众将一起同行。路经徐州,在其母旧堂上哭拜,哀痛之情,感动随从人员。于是刘昶遍寻故居,处处伤心落泪,左右之人也无不辛酸落泪。到了军队所在地,准备战斗之前,刘昶四面拜过众将士,自陈家国灭亡,蒙受朝廷恩抚的经过,语辞真诚,义理恳切,声音气势激荡昂扬,涕泪横流,三军将士都为之感叹不已。后来刘昶担心雨水季节来到,上表请求还师,皇帝答应了。朝廷又加授他为仪同三司,领仪曹尚书。当时改革朝廷仪典,皇帝下诏让刘昶与蒋少游两人专管此事。刘昶逐条陈述旧时仪式,无一遗忘。
魏高祖在宣文堂召见刘昶,刘昶启奏说:“为臣原来本国不争气,私有暴政,不能废除昏邪选立有德之人,扶整倾倒危覆,为臣万里奔波,投归皇魏,仰赖圣皇天慈,才得保全性命。然而臣本国大耻未雪,痛楚惭愧时常折磨为臣。正逢陛下厘校旧仪之始,臣希望陛下能略垂恩慈,把为臣安置边关,让臣招集旧人,以雪奇耻。即使臣死,也胜过忍辱而活的有生之年。”悲痛哭泣了很久。魏高祖说:“爱卿你投诚于魏,已经过了几个朝代了,但你自己本邦破灭,作为王者的你不能赈难救灾,的确多有愧意。但出朝任官之事,应当改日再论。”后来朝廷以刘昶的女儿为乡君。
魏高祖到宣文堂,见武兴王杨集始。既而引杨集始入宴,下诏给刘昶说:“杨集始是边境的一方酋长,不足以当受诸侯的礼节,然而作为王者不遗漏掉小国之臣,何况这一蕃之主,所以朕烦劳公卿于此。”刘昶回答说:“陛下您道德教化光被远近,从北而南,所以巴汉之雄,仍远敬皇魏天阙。臣参加盛礼,实在感谢皇上知遇。”魏高祖说:“武兴、宕昌,对礼节并不熟悉,多有不合礼节之处,刚才朕见到集始,观察他的行为举止,比弥承强多了。”刘昶回答说:“陛下您慈惠接达普天之下,恩泽流被四海之内,武兴这样的蕞尔小国,哪能不食椹怀音。”
朝廷又命他为中书监。开建五等,封刘昶为齐郡开国公,加授宋王之号。太和十七年(493)春,魏高祖临经武殿,大议南伐,谈到齐、萧篡权的事情,刘昶每每悲泣不已。因而启奏说:“为臣本朝沦丧,备遭艰毒,希望凭借魏国灵德,以释为臣私耻。”顿首拜谢。魏高祖也为之流下眼泪,礼待他更为优厚。萧赜的雍州刺史曹虎诈降,皇帝下诏让刘昶兵出义阳,终而无功而回。
太和十八年(494),朝廷授他为使持节,都督吴、越、楚、彭城诸军事,大将军,刘昶坚决推辞,魏帝不许,又赐给他布千匹。到出发时,魏高祖亲自为他饯别,高祖命群僚佐赋诗赠予刘昶,又把自己所撰的一部文集赐给他。高祖拿出他自己的文集对刘昶说:“我业余时间,热衷文学,虽然学识粗浅,但也欲罢不能。如有一见,便行成文,送给你看。文章虽无足味,只供爱卿一笑而已。”其重视刘昶于此可见一斑。自从刘昶离开彭城,到他上任,相隔已经很久了。彭城中过去的斋宇山池,都还存在,刘昶又加修缮,仍居止其中。刘昶到彭城,不能安定边境,心怀人物,抚接义故,而闺门之内喧嚣猥事,内外奸邪杂处,以前百姓旧时吏卒见到这种情况,无不感慨叹惜。刘昶又营造坟墓于彭城西南,自己墓穴与三位公主的同茔而异穴。挖掘石头,垒起坟茔,坟墓崩溃,压死了十几个人。后来又移改他处,公私浪费很多,危害不小。
魏高祖南讨,刘昶在皇帝行宫候驾,高祖派侍中迎接慰劳。刘昶讨伐萧昭业于司州,虽然屡屡破败敌军,但义阳拒守,攻而不克,刘昶只好撤军。太和十九年(495),魏高祖在彭城,刘昶入见。刘昶说:“为臣奉命征讨,剿灭凶邪,但却徒劳士卒马匹,久拖时日,不见战功,实在有损陛下威灵,臣请接受刑罚。”魏高祖说:“朕此番前来,本无攻守之意。正想讨伐罪恶,吊慰民众,宣扬皇威布施帝德,二事既做好,也不失本来打算,朕也无所成就,只好还师,岂只是爱卿你呢。”
十月,刘昶在京城朝见皇帝。高祖幸临光极堂大选人士。高祖说:“月初会朝,想让大家品评魏典。大凡称为典的,都是作为国家的大纲,治理百姓的柄把。一国之君能喜好法典则国家定会大治,不喜好法典则国家定会乱套。我魏过去在恒、代时,典制都是随时制作,所造的都不是通世的长久典章。所以从夏到秋,朕总是亲议条文。或言惟能是寄,不必拘于门庭,朕以为不尔。为什么呢?是因为当今之世,本当仰祖质朴,然而清浊同流,混淆不分,君子与小人也是名位品级没有区别,这尤为不可。我皇魏现在八族以上,士人品第有九等,九品以外,细小官职,又有七等。如真有贤人,可以起家为三公之列。朕正是担心贤才难得,不能只为一人,浑我典制。所以今令大家区分九流,清纯统一朝轨,以使千年之后,我能够与唐、虞之名仿佛,卿等可比拟元、凯。”刘昶对答说:“陛下圣德披及中区,更新朝典,修正九流,编议不朽法典,岂只是与唐、虞相仿佛,肯定会德高三代之君。”魏高祖说:“国家本来有一件事情可以感慨。可以感慨的是什么呢?总是没有人在大众场合说人得失。今天,卿等都得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作为人君担心不能接纳群臣谏奏,作为人臣担心不能尽忠于主。朕今天每举一人,他如果有什么不是,你们尽可说出他的过失在什么地方;如他有才能而朕没有认识到的,你们也应各自说出自己所了解的。朕该当虚心接受意见。如能这样,能尽举他人得失的受赏,不说话则有罪。”
等到议论大将军,高祖说:“刘昶就是充其职的人。”后来高祖又赐给刘昶班剑二十人。
太和二十一年(497)四月,刘昶在彭城去世,享年六十二岁。高祖亲自为他举哀,赐给温明秘器、钱百万、布五百匹、蜡三百斤、朝服一套、衣一套,赠其为假黄钺、太傅,领扬州刺史,加以特殊礼节,备具九锡,赐给前后部羽葆鼓吹,丧制礼数都按晋代琅笽武王司马亻由的样式办理,谥称明。
萧宝夤,字智亮,萧鸾的第六个儿子,萧宝卷的同母弟弟。萧鸾窃居皇位之后,封萧宝夤为建安王。宝卷继位后,任命他为车骑将军、开府,领石头城戍守军事。宝卷昏愦狂虐,其直后刘灵运等人谋求奉立萧宝夤,秘密派人报告宝夤,宝夤答应了这件事。于是迎接萧宝夤率领石头城文武官员兵卒向宝卷所居的台城进发,号称清理君侧,百姓随从的有数百人。当时正好是傍晚,城门关闭,宝夤于是焚烧三尚以及建邺城,城上射下的箭矢杀死了数人,大家于是奔散而去。萧宝夤弃车奔逃,被部尉捉拿送到宝卷那里,宝夤自己申述是被人所逼,宝卷也就不再怪罪他。宝卷弟弟宝融继立,任命宝夤为卫将军、南徐州刺史,改封鄱阳王。
萧衍攻克建业,杀其兄弟,准备加害萧宝夤,以兵守候他,但攻迫不太紧急。他家太监颜文智与左右麻拱、黄神密谋,穿破墙壁,让宝夤在夜里逃了出去。在江岸边准备好小船,脱下原来衣服,穿上乌布襦衣,腰间系上千文左右的钱,偷偷溜到江边,脱掉鞋子,光脚行走,脚上的皮都走掉了。防守的人到天亮时才发现,追到江边,宝夤装扮成钓鱼的,随流漂浮上下十余里,追赶的人没有怀疑,等到他们散去,才渡到长江西岸。于是宝夤委命投奔华文荣。文荣与其养子天龙、惠连等三人,弃家把萧宝夤藏在山涧之中,租来驴子让他坐上,昼伏夜行,景明二年(501)到了皇魏寿春的东城戍。戍主杜元伦查寻一番,知其确实是萧氏之子,便以礼相待,驰马禀告扬州刺史、任城王元澄,元澄以车马侍卫迎接他。当时宝夤十六岁,长时的徒步行走,使他形容憔悴,见到的人都以为他是被掠夺出卖的奴隶。元澄以客礼待他。宝夤请求元澄给他服丧的衣服,元澄派人晓示情礼,按丧兄的礼制,给他齐衰丧制的衣服,宝夤从命。元澄率领官僚前去吊唁,宝夤居处有礼,不饮酒不吃肉,不笑寡言,全同极哀的礼节。寿春城有许多故旧,都受其慰唁,只是不见夏侯一族,因为夏侯苟同于萧衍的缘故。改日萧宝夤到元澄那里,元澄深深地器重他。
景明三年(502)闰四月,帝下诏曰:“萧宝夤深识大理,归诚我魏,实属有道之举,他冒险履艰,投命朝廷,微子、陈、韩也不能超过他。可派遣羽林监、领主书刘桃符到任城王那里迎接。其资生所需之物,以及衣冠、车马、在京的住房,交尚书都把它们准备好。”等萧宝夤到了京城,魏世宗很优厚地对待他。宝夤伏诉皇阙之下,请兵向南征伐,虽遇暴风大雨,他始终不移动。
这年冬天,萧衍江州刺史陈伯之与其长史褚胄等自寿春前来投降,萧宝夤请军立即前去受降。魏世宗以宝夤所述十分诚恳以及伯之所述,觉得时不可失,景明四年(503)二月,世宗于是召集高级官员到宫内讨论部署兵力的方法。四月,除萧宝夤为使持节,都督东扬、南徐、兖三州诸军事,镇东将军,东扬州刺史,丹阳郡开国公,齐王,配置兵力一万人。任命文智等三人为积驽将军,文荣等三人为强驽将军,都为军主。萧宝夤虽然少被流俗所羁,但他志性雅重,过了丧服之期他仍然不食酒肉,惨形悴色,蔬食粗衣,从不嬉笑。等到受命南伐,贵臣显要多前来凭托,他府上门庭宾客若市,掌管书写记录的官员也相寻而来,萧宝夤接对应答,分毫不失其理。
正始元年(504)三月,萧宝夤到了汝阴,东城已被攻陷,于是停驻在寿春栖贤寺。这时,正逢敌姜庆真侵犯国境,老百姓纷纷归附,敌人围逼寿春,攻占据守在外城。宝夤亲穿战甲,率领部下打击敌人,两军自四更交战,战斗持续到第二天晚上申时,敌人越来越多。萧宝夤因兵少无援,退兵入金城。然后,又率军出相国东门,督军力战,才把敌人打退。萧宝夤寿春一战,勇冠诸军,闻见之人无不觉得他非常英勇。七月,还军京师,朝廷改封其为梁郡开国公,食邑八百户。
等到中山王元英南伐,萧宝夤又上表请征。于是朝廷任命他为使持节、镇东将军、别将以继元英,配备羽林、虎贲五百人。与元英一起频频破败萧衍部队,乘胜又攻打钟离。可正逢淮河洪水泛滥,萧宝夤与元英狼狈引退,士兵被淹死的十成有四五成。有关部门启奏萧宝夤据守东桥不力,才导致军败,理应处之以极刑。帝诏曰:“萧宝夤因难投诚,宜假以宽贷,可免死,免官削爵放还归家。”
不久,萧宝夤娶南阳公主,帝赐帛一千匹,并赐给礼具。公主有妇德,侍奉萧宝夤竭尽夫妇之礼,虽然二人成亲多年,而她仍恭敬如初。萧宝夤每每回家入室,公主必定站在门口等着他,相遇如宾,不是太妃病重,她从来没有回娘家去过。宝夤性情温顺,待妻以礼,奉敬公主,夫妻和和睦睦,清河王元怿看在眼里,亲近而看重他。
永平四年(511),卢昶攻克萧衍朐山戍,让琅笽戍主傅文骥驻守那里。萧衍派兵攻打傅文骥,卢昶督军救助,皇帝下诏让萧宝夤为使持节、假安南将军、别将,长驱救战,听从卢昶调遣。帝赐给帛三百匹,世宗在东堂与他饯别。诏书曰:“萧衍送死,连兵再犯我境,卿忠规内树,孝诚外亮,此番前去,必欲鞭尸吴墓,戮衍江阴,因此授卿以总统之职,朕完全依仗卿而静候喜报,卿应勉力征战。”萧宝夤回答说:“仇耻未报,枕戈待旦,为臣虽无申包之志,但臣不敢忘伍子胥报仇之心。而今仰仗陛下神谋,为臣督促将帅,誓必摧敌气势,完成君王重托。陛下亲为臣饯行,为臣不胜感泣。”说着泪如雨下,哽咽良久。后来,卢昶军队惨败,只有萧宝夤全师而还。
延昌初年,朝廷提拔他为安东将军、瀛州刺史,复其齐王爵位。延昌四年(515),迁任抚军将军、冀州刺史。等到大乘发生叛乱,萧宝夤派兵讨伐,屡屡被敌人战败。大军到后,灭了敌人。灵太后临朝,萧宝夤大军还归京师。
萧衍派他的将领康绚在浮山拦起堤坝,蓄淮河水准备灌淹扬州、徐州。朝廷提升萧宝夤为使持节、都督东讨诸军事、镇东将军以讨伐康绚。不久又封他为梁郡开国公,封邑在济州濮阳。熙平初年(516~517),敌人修成水坝,淮河水乱流,眼看就要危及扬州、徐州,萧宝夤在堰坝上游,更开新渠,引水注入淮泽,水势稍微减小。他又派轻车将军刘智文、虎威将军刘延宗率领千余名壮士,乘着黑夜渡过淮河,放火焚烧敌人的竹木营寨,攻破敌人三处营垒,斩杀俘获敌人数千名,斩杀敌人的直..将军王升明后还归本营,大火连烧数日。萧衍将领垣孟孙、张僧副等率水军三千人,渡过淮河,北攻统军吕叵。萧宝夤派府中司马元达、统军魏续年等率军攻打,消灭了敌人,孟孙等人奔散退去。朝廷授他为左光禄大夫、殿中尚书。萧宝夤又派军主周恭叔率领数百壮士,乘夜晚渡到淮河以南,焚烧萧衍的徐州刺史张豹子等十一座大营,敌人受到惊扰,互相杀害的很多。萧宝夤还归京城,又被朝廷除任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荆、□、东洛三州诸军事、卫将军、荆州刺史。宝夤未前去就任,又被任命为殿中尚书。
萧宝夤在淮堰的时候,萧衍给他写了一封信说:“朕谢罪齐建安王宝夤。您的亡兄长沙宣武王,过去曾任职汉中,当时正值北边寇侵华阳,他身处绝隅,内无蓄积兵粮,外无救援之军,真可谓是守危疏勒,但他计超田单,却终能保全境域破灭敌人,以弱为强。朝廷使者到州之日,君臣动色,左右相贺,齐明帝每每念及此功,未尝不停箸嗟叹。等到张永、崔慧景事出,大将覆军于外,小将怀异心于内,事态危为累卵,形势急迫过于一发千钧。您的亡兄忠诚勇敢,精神奋发,旋师大岘,累日重围敌人,一鼓作气,击溃敌人,平定慧景之乱,他的功劳超过齐桓晋文。您的亡弟卫尉,兄弟同心戮力,尽心于帝廷内外。然而,你们巨大的功劳不见回报,反而全家却遭劫难,家中百口尽被处死。朕于齐明帝外有戡敌之力,内尽帷幄之诚,日自三省,自己没有些微过错,虽然自己身处边外,也不免受到牵涉。齐明帝派刘山阴轻舟西上,被朕掩袭擒拿。当时形势危急,事情紧迫,确为不得已才那样做的。当时朕所以要誓师樊邓,会击孟津,本是想剪除梅虫儿、茹法珍等,以雪冤酷,拔济您身家亲属,以求还清白之身。可适逢张稷、王珍国已建大事,宝日至、子晋屡动危机,朕迫于乐推之心,顺应上天之命,迫不得已才就帝位,岂是朕当初本意。之所以君临天下,绝弃房室,断除滋味,正是为了使四海之民见我为君本心而已。不要说今天朕的位置是那么重要,其实朕之视此,它还不如一草一芥的份量。虽说崆峒之迹难追,但汾阳之志何远。而今朕筑造此堰,卿您当还不了解朕的用意。朕即使对昆虫,犹且不欲加害,哪里谈得上急于争夺无用之地,以苍生之命去打仗呢!正是由于李继伯在寿阳,侵犯我边境,日滋月甚。或攻小城小戍,或抢一村一里。如果朕小相应付,国境终无宁日,会导致边邑争桑、吴楚连祸的局面。所以朕每每制止镇戍将帅,不与计较。李继伯既知朕这个想法,越发窃土更多。而今修造此堰,只是为了报答李继伯侵略盗取之罪,这既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朕便不再移书告知魏廷。卿您幼年即有倜傥之心,早怀纵横之气。从前卿您在石头城举事,虽然不即成功,但行为亦是大丈夫之举。而今羁留河、洛,确实与当年情形相似。即使这样,朕为卿着想,您还不如率领部队,袭据彭城,朕当别遣军马与卿呼应。成功之后,朕便派您兄长子屏侍送卿国庙,并您家室以及诸侄从人。如果您打算归北廷,当更设奇计,以防机事差失,灾难又会来到,您千万别像当年韩信,出现受困于野鸡的局面。”萧宝夤上表把这封信送给朝廷,陈奏他的仇恨之意。朝廷下诏应答。
萧宝夤立志报仇雪恨,屡屡请求居边。神龟年间,出任都督徐州、南兖州诸军、车骑将军、徐州刺史。于是在清河东建起学馆,月初月中引见当地百姓的子弟,和颜悦色,与他们一起讨论经义,萧宝夤勤于政治,吏卒百姓都很敬爱他。共历治三州,都以治绩出名。
正光二年(521),朝廷征拜他为车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萧宝夤善于衙门公务,很有名声。四年(523),萧宝夤上表说:
“臣听说《尧典》有升贬之文,《周书》有考检吏绩之法,虽然其源头难以寻探,但其道理也许可以寻知。大致在于官人用才,审于其人所在的状况;练迹校名,验于政事虚实。哪能不以褒贬得之余论,优劣著于历试的呢?既声誉尽于月初品评,品位定于黄纸,用效于名辈,事彰于台阁,则赏罚标准,就有区别;是用还是不用,并不是没有依据。即使是勇进无退之辈,奔竞于市里之中;过分无边之请,奔驰于高门;显贵之人还是要顾及到自己的声誉品第,慎其予夺。器分定于下,爵位悬于上,不可妄自叨拈的缘故使其这样。
“而今臣窃见考检功绩的典制,义理未明,臣敢尽衷言,试陈万一。什么呢?臣窃思文武的名实,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德行的称呼,为人们最重要的东西。忠贞之美,是为朝的美誉,仁义之号,是立身首端,自己不是职在九官之列,任充四域之职,授给这些称号,赋予过誉大名,这将何以克止大名,应对询问。一段时间以来,官不论高下,人无论贵贱,全都饰辞假说,夸饰其美。泾渭同处一波,香恶共容一器,求官的人不能衡量己才大小,予官的人不能校其是非。于是便使官士相混,名与实错,虽说是考校功绩,然事同普调,纷纷漫漫,哪能说得尽。
“又在京官员,一年一考。其中或有所事之主迁移数四,或所奉之君身名废绝,或同僚离索,或同事凋零,虽然当时文簿,记下其事,然日久月深之后,剥落都已干净,同时之人都有去留,谁再掌握其当初勤还是堕?或是停官休息数年,或是分离隔绝数千里,累年之后,朝廷才追访其人声迹,立其考功品第。这些人无不苟相悦附,共为唇齿,饰垢掩疵,妄加善评,只求得到官职就行了,其余什么都不顾惜。即使是贤达的君子,也难免染上这种病患;中人以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官以求请而得到,身以请品而得立,上下互相蒙骗,再没有比这更厉害的了。
“又经常查访人民的忧隐,都是守令的事,这种工作担子不轻,责任也实在很重大。然而等到考校他们吏绩,却都以六年为一期,既而限满代还,又要经过六年才叙职,这样就经过了十二年,才能得到一个官阶。而东西两省,文武闲职、公府散佐、无事冗官,或者数旬才值一次班,或是一月才上两次朝,等到考课之日,却以四年为限。这样十二年中,便会升三级。外任之官以职任辛劳,而升官之路至难;而此类散位虚名上的人,升官的路子却很宽易。凭什么内官外职的升迁悬殊,厚薄如此之大!
“臣又听说,圣人的大宝叫位,想什么办法守住位子叫仁。孟子也说:仁义忠信是天的爵位,公卿大夫是人的爵位。古代的人修立天爵而人爵随之。所以虽然文饰质朴异时不同,污浊隆盛殊世各异,各代无不实其名器,不随便交人掌管。所以赏罚的权柄,无不是君主自持的。以至周代如此和蔼,五叔却无官职;汉代察举,馆陶徒请无复。这难道是那时的君主不重骨肉、厚私亲?确实因为赏罚之间,一念之差,则无以劝勉勤劳;至公做法稍有松懈,则邀官之徒便蠢动相欺。所以人主至慎至惜,殷情考验如此。而况那些亲非同脉,才非秀逸;或充他国之使,始无汗马之劳;或说兴利之策,终无十一之用。都是虚张无功,妄指赢益,坐以获数阶之官,冒成显耀贵势。这样就会使巧诈萌生,诡辞蜂出,大家都挖空心思以求荣耀,千方百计去追逐名利。而掌握权柄的人,也知道这些情况,但是,抑制吧,其流已经漫溢,引导吧,那还有什么纲纪而言。
“大凡琴瑟之音在于和谐,更张是为求其适合音调。去者既不可追,来者犹或宜改。臣查《周官》太宰之职:年终,则令官府各正其司守,接受大家评议,听其述职,而诏于王;三年,则衡查群官的治绩而决定诛赏。愚臣以为:今天可以大致依照其标准,在职官员,每年年终,本部门都明辨其居职日期,记述其才干德行好坏,审核其事实而注明上下,无稽说法,一律不取。列举交给尚书,检查其与事实符合与否。如果有纰缪,即纠正过来并处罚他们,不得又行推诿拖延,容其进退。既定其优劣,善恶交分。平庸下第之官,黜于凡俗以明王法;干练忠清的官员,选拔到重要岗位以记赏赞。汇总奏上。既奏之后,考功曹另外在黄纸、油帛上记写。一份交给本部门的尚书与令、仆的官署,留府存档;一份则交给侍中、黄门衙门,让尚书掌管。这些要严加保管,不得开视,考核官绩的时候,才能一起对照定夺。像这样,就可保存实录,制止奸诈行为。其内官外职考定的办法,裁定非庸职所管,臣请求引朝臣博议,以确立统一的办法。像那些有殊谋异策、做的事情关系国家兴废,远近之人都众口皆碑,物无异议的,自可临时斟酌,不必拘泥常例。至于那些引比他人的诉求,贪荣求级的祈请,如果不把好关口,让其溜过去了,则会蔓草难除,细流逐积,侵害国家大宪,扰乱美好章规。臣以为应明加禁止断除,以保全至治,开返本之路,杜塞弊端之门。像这样那就会使吉士满朝,优劣焕然明晰了。”
皇帝下诏交付官员广泛讨论,以定永恒法式,竟没有结局。
正光五年(524),萧衍派其将裴邃、虞鸿等人率军侵犯扬州,皇帝下诏令萧宝夤为使持节、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都督徐州东道诸军事,率领诸将统兵讨伐。接着扬州刺史长孙稚大破裴邃军马,斩杀虞鸿,敌人于是奔散退去。
当初,秦州城人薛珍、刘庆、杜迁等人反叛,杀了刺史李颜,推举莫折大提为首,自称秦王。大提不久死去,他的第四子念生窃取天子之号,改年号为“天建”,设立官员,以子阿胡为太子,其兄阿倪为西河王,弟天生为高阳王,伯父莫折珍为东郡王,伯父安保为平阳王。派天生率领部众出陇东,攻陷氵开城,又攻下岐州,逮住元志、裴芬之等,于是侵犯雍州,屯军黑水。朝廷十分担忧,于是除任萧宝夤为开府、西道行台,率所部东行将统,为大都督西征西贼。魏肃宗到明堂为他饯别。
萧宝夤与大都督崔延伯攻击莫折天生,大破敌军,斩获敌人数十万。追奔到了小陇,军人掠夺民财,以致稽留不前,不速追讨敌人,陇中道路又堵塞起来了。又进军讨伐高平贼帅万俟丑奴于安定,更有败战。当时有天水人吕伯度兄弟,开始与念生一起叛逆,后来与兄吕众在显亲自保,又聚众讨伐念生,战败之后,降归胡琛。胡琛任命吕伯度为大都督、秦王,给他提供士兵马匹,又征秦州,在成纪大败念生的将领杜粲,又破其金城王莫折普贤于水洛城,于是到显亲。念生率领人马,亲自迎战,伯度又被打得大败。于是吕伯度背着胡琛,袭击胡琛的将领刘拔,打败击退刘拔,派其兄子吕忻和率领人马东引国军。莫折念生迫于情急,于是诈降于萧宝夤。朝廷喜伯度立义之功,授给他抚军将军、泾州刺史、平秦郡开国公的官爵,食邑三千户。而大都督元修义、高聿,停军陇口,久久不行西进。莫折念生又反,吕伯度终被丑奴所杀。所以贼势更甚。萧宝夤不能制止。孝昌二年(526)四月,朝廷除授萧宝夤为侍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假大将军、尚书令,赐予后部鼓吹,增加封邑千户。萧宝夤初自黑水,终至平凉,与敌相对,数年攻战,敌人也很惧怕他,关中地域得以保全,全赖宝夤之力。
孝昌三年(527)正月,除授司空公。萧宝夤出师既久,兵将疲惫,这个月大败,还军雍州。仍停长安,收拾离散的人马。有关部门议处宝夤死罪,帝诏恕罪削职为民。四月,朝廷又除授其为使持节,都督雍、泾、岐、南豳四州诸军事,征西将军,雍州刺史,假车骑大将军,开府,西讨大都督,关西军马,都受其节度。九月,莫折念生被其常山王杜粲所杀,一门尽被斩戮。杜粲据州请求归降萧宝夤。十月,朝廷除授他为散骑常侍、车骑将军、尚书令,恢复旧封。
这时,太行山东、关西、寇贼横行,王师屡屡败北,人情沮丧。萧宝夤自觉出军累年,费损很大,一旦兵败,恐怕要遭猜忌罪责,心里很不安稳。朝廷又派御史中尉郦道元为关中大使。宝夤说这是朝廷想算计他,更加惶恐不安。而长安轻薄之徒,又加劝说。道元行到阴盘驿,萧宝夤密派其将郭子恢等攻而杀之,诈收道元尸体,上表谎称其为敌人所害。又杀了都督、南平王仲礒。这个月,萧宝夤反叛朝廷,僭立帝号,大赦部管域内,称号隆绪元年,设置百官。又派郭子恢东侵潼关,行台张始荣围攻华州刺史崔袭。帝下诏让尚书仆射行台长孙稚讨伐。当时北地人毛鸿宾与其兄毛遐招集义民为兵,准备讨伐萧宝夤。宝夤派其大将军卢祖迁等攻打毛遐,被遐所杀。宝夤又派其将侯终德前去攻打毛遐。恰逢郭子恢被官军打败,长孙稚又派子长孙子彦在华州攻破始荣,终德因此受挫,回戈复取萧宝夤。军队到了白门,萧宝夤方才觉察到,率军与终德交战,战败,宝夤携公主以及小儿子与百余名部下,从城后门出逃,渡过渭桥,投奔宁夷巴人张宕昌、刘兴周家。不久奔归丑奴,丑奴以萧宝夤为太傅。
永安三年(530),都督尔朱天光派贺拔岳等在安定大破丑奴,追擒丑奴、宝夤,一并送到京城。帝诏安置在阊阖门外都街之中,京师百姓,都来观看,一共经历三天。吏部尚书李神俊、黄门侍郎高道穆都与萧宝夤素有旧情,二人相约,一同言于庄帝,说“其叛逆也是前朝的事”,希望能赦免死罪。恰逢应诏王道习当时从外面进来,庄帝问道习在外面听说了什么。道习说:“只听说陛下不想杀掉萧宝夤。”帝问缘故。道习说:“人们说:李尚书、高黄门与萧宝夤交情很好,二人都身处近臣位置,必定能够保全宝夤性命。”道习说:“如说宝夤叛逆是在前朝,便可宽恕他。但萧宝夤败于长安,走为丑奴太傅,难道不是陛下您临治之日?贼臣不杀,法律怎么实施呢?”庄帝觉得有道理,于是赐宝夤在太仆碆牛署自杀。萧宝夤将死时,李神俊提酒前来与他叙旧,二人对之,李神俊泪下。而萧宝夤泰然自若,一点也不害怕,只说“推天委命,只恨不能终其臣节”而已。公主携家眷与萧宝夤诀别,痛哭极哀。宝夤死时,面不改色。萧宝夤有三个儿子,都是公主所生,但都平庸陋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