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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四十六
杨播,字延庆,自云恆农华阴人也。高祖结,仕慕容氏,卒于中山相。曾祖珍, 太祖时归国,卒于上谷太守。祖真,河内、清河二郡太守。父懿,延兴末为广平太 守,有称绩。高祖南巡,吏人颂之,加宁远将军,赐帛三百匹。征为选部给事中, 有公平之誉。除安南将军、洛州刺史,未之任而卒。赠以本官,加弘农公,谥曰简。
播本字元休,太和中,高祖赐改焉。母王氏,文明太后之外姑。播少修整,奉 养尽礼。擢为中散,累迁给事,领中起部曹。以外亲,优赐亟加,前后万计。进北 部给事中。诏播巡行北边,高祖亲送及户,戒以军略。未几,除龙骧将军、员外常 侍,转卫尉少卿,常侍如故。与阳平王颐等出漠北击蠕蠕,大获而还。高祖嘉其勋, 赐奴婢十口。迁武卫将军,复击蠕蠕,至居然山而还。
除左将军,寻假前将军。随车驾南讨,至钟离。师回,诏播领步卒三千、骑五 百为众军殿。时春水初长,贼众大至,舟舰塞川。播以诸军渡淮未讫,严陈南岸, 身自居后。诸军渡尽,贼众遂集,于是围播。乃为圆陈以御之,身自搏击,斩杀甚 多。相拒再宿,军人食尽,贼围更急。高祖在北而望之,既无舟船,不得救援。水 势稍减,播领精骑三百,历其舟船,大呼曰:“今我欲渡,能战者来!”贼莫敢动, 遂拥众而济。高祖甚壮之,赐爵华阴子,寻除右卫将军。
后从驾讨崔慧景、萧衍于邓城,破之,进号平东将军。时车驾耀威沔水,上巳 设宴,高祖与中军、彭城王勰赌射,左卫元遥在勰朋内,而播居帝曹。遥射侯正中, 筹限已满。高祖曰:“左卫筹足,右卫不得不解。”播对曰:“仰恃圣恩,庶几必 争。”于是弯弓而发,其箭正中。高祖笑曰:“养由基之妙,何复过是。”遂举卮 酒以赐播曰:“古人酒以养病,朕今赏卿之能,可谓今古之殊也。”从到悬瓠,除 太府卿,进爵为伯。
景明初,兼侍中,使恆州,赡恤寒乏。转左卫将军。出除安北将军、并州刺史, 固辞,乃授安西将军、华州刺史。至州借民田,为御史王基所劾,削除官爵。延昌 二年,卒于家。子侃等停柩不葬,披诉积年,至熙平中乃赠镇西将军、雍州刺史, 并复其爵,谥曰壮。
侃,字士业。颇爱琴书,尤好计画。时播一门,贵满朝廷,兒侄早通,而侃独 不交游,公卿罕有识者。亲朋劝其出仕,侃曰:“苟有良田,何忧晚岁?但恨无才 具耳。”年三十一,袭爵华阴伯。释褐太尉、汝南王悦骑兵参军。扬州刺史长孙稚 请为录事参军。萧衍豫州刺史裴邃治合肥城,规相掩袭,密购寿春郭人李瓜花、袁 建等令为内应。邃已纂勒兵士,有期日矣,而虑寿春疑觉,遂谬移云:“魏始于马 头置戍,如闻复欲修白捺旧城。若尔,便稍相侵逼,此亦须营欧阳,设交境之备。 今板卒已集,唯听信还。”佐僚咸欲以实答之,云无修白捺意。而侃曰:“白捺小 城,本非形胜。邃好小黠,今集兵遣移,虚构是言,得无有别图也?”稚深悟之, 乃云:“录事可造移报。”侃移曰:“彼之纂兵,想别有意,何为妄构白捺也!他 人有心,予忖度之,勿谓秦无人也。”邃得移,谓已知觉,便尔散兵。瓜花等以期 契不会,便相告发,伏辜者十数家。邃后竟袭寿春,入罗城而退。遂列营于黎浆、 梁城,日夕钞掠。稚乃奏侃为统军。
侃叔椿为雍州刺史,又请为其府录事参军,带长安令,府州之务多所委决。及 萧宝夤等军败,北地功曹毛洪宾据郡引寇,抄掠渭北。侃启椿自出讨之。遂购募战 士,信宿之间得三千余人,衔枚夜进,至冯翊郡西。贼见大军卒至,众情离解,洪 宾遂通书送质,乞求自效。于是擒送宿勤明达兄子贼署南平王乌过仁。
后雍州刺史萧宝夤据州反,尚书仆射长孙稚讨之,除侃镇远将军、谏议大夫, 为稚行台左丞。寻转通直散骑常侍。军次弘农,侃白稚曰:“昔魏武与韩遂、马超 挟关为垒,胜负之理,久而无决。岂才雄相类,算略抗行,当以河山险阻,难用智 力。今贼守潼关,全据形胜,纵曹操更出,亦无所骋奇。必须北取蒲坂,飞棹西岸, 置兵死地,人有斗心,华州之围可不战而解,潼关之贼必望风溃散。诸处既平,长 安自克。愚计可录,请为明公前驱。”稚曰:“薛脩义已围河东,薛凤贤又保安邑, 都督宗正珍孙停师虞坂,久不能进,虽有此计,犹用为疑。”侃曰:“珍孙本行陈 一夫,因缘进达,可为人使,未可使人。一旦受元帅之任,处分三军,精神乱矣, 宁堪围贼?河东治在蒲坂,西带河湄,所部之民,多在东境。脩义驱率壮勇,西围 郡邑,父老妻弱,尚保旧村,若率众一临,方寸各乱,人人思归,则郡围自解。不 战而胜,昭然在目。”稚从之,令其子彦等领骑与侃于弘农北渡。所领悉是骑士, 习于野战,未可攻城,便据石锥壁。侃乃班告曰:“今且停军于此,以待步卒,兼 观民情向背,然后可行。若送降名者,各自还村,候台军举烽火,各亦应之,以明 降款。其无应烽者,即是不降之村,理须殄戮,赏赉军士。”民遂转相告报,未实 降者,亦诈举烽,一宿之间,火光遍数百里内。围城之寇,不测所以,各自散归, 脩义亦即逃遁。长安平,侃颇有力。
建义初,除冠军将军、东雍州刺史。其年州罢,除中散大夫,为都督,镇潼关。 还朝,除右将军、岐州刺史。属元颢内逼,诏以本官假抚军将军为都督,率众镇大 梁。未发,诏行北中郎将。孝庄徙御河北,执侃手曰:“朕停卿蕃寄移任此者,正 为今日。但卿尊卑百口,若随朕行,所累处大。卿可还洛,寄之后图。”侃曰: “此诚陛下曲恩,宁可以臣微族,顿废君臣之义。”固求陪从。至建州,叙行从功 臣,自城阳王徽已下凡十人,并增三阶。以侃河梁之诚,特加四阶。侃固辞,乞同 诸人,久乃见许。于是除镇军将军、度支尚书、兼给事黄门侍郎,敷西县开国公, 食邑一千户。
及车驾南还,颢令萧衍将陈庆之守北中城,自据南岸。有夏州义士为颢守河中 渚,乃密信通款,求破桥立效,尔朱荣率军赴之。及桥破,应接不果,皆为颢所屠 灭。荣因怅然,将为还计,欲更图后举。侃曰:“未审明大王发并州之日,已知有 夏州义士指来相应,为欲广申经略,宁复帝基乎?夫兵散而更合,疮愈而更战,持 此收功,自古不少,岂可以一图不全,而众虑顿废。今事不果,乃是两贼相杀,则 大王之利矣。若今即还,民情失望,去就之心,何由可保?未若召发民村,惟多缚 筏,间以舟楫,沿河广布,令数百里中,皆为渡势。首尾既远,颢复知防何处,一 旦得渡,必立大功。”荣大笑曰:“黄门即奏行此计。”于是尔朱兆与侃等遂于马 渚杨南渡,破颢子领军将军冠受,擒之。颢便南走。车驾入都,侃解尚书、正黄门, 加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以济河之功,进爵济北郡开国公,增邑五百户,复除 其长子师冲为秘书郎。
时所用钱,人多私铸,稍就薄小,乃至风飘水浮,米斗几直一千。侃奏曰: “昔马援至陇西,尝上书求复五铢钱,事下三府,不许。及援征入为虎贲中郎,亲 对光武申释其趣,事始施行。臣顷在雍州,亦表陈其事,听人与官并铸五铢钱,使 人乐为,而俗弊得改。旨下尚书,八座不许。以今况昔,即理不殊。求取臣前表, 经御披析。”侃乃随事剖辨,孝庄从之。乃铸五铢钱,如侃所奏。
万俟丑奴陷东秦,遂围岐州,扇诱巴蜀。大都督尔朱天光率众西伐,诏侃以本 官使持节、兼尚书仆射,为关右慰劳大使。还朝,除侍中,加卫将军、右光禄大夫。
庄帝将图尔朱荣也,侃与其内弟李晞、城阳王徽、侍中李彧等,咸预密谋。尔 朱兆之入洛也,侃时休沐,遂得潜窜,归于华阴。普泰初,天光在关西,遣侃子妇 父韦义远招慰之,立盟许恕其罪。侃从兄昱恐为家祸,令侃出应,假其食言,不过 一人身殁,冀全百口。侃往赴之,秋七月,为天光所害。太昌初,赠车骑将军、仪 同三司、幽州刺史。
子纯陀,袭。
播弟椿,字延寿,本字仲考,太和中与播俱蒙高祖赐改。性宽谨。初拜中散、 典御厩曹。以端慎小心,专司医药,迁内给事,与兄播并侍禁闱。又领兰台行职, 改授中部曹,析讼公正,高祖嘉之。及文明太后崩,高祖五日不食。椿进谏曰: “陛下至性,孝过有虞,居哀五朝,水浆不御,群下惶灼,莫知所言。陛下荷祖宗 之业,临万国之重,岂可同匹夫之节,以取僵仆。且圣人之礼,毁不灭性,纵陛下 欲自贤于万代,其若宗庙何!”高祖感其言,乃一进粥。转授宫舆曹少卿,加给事 中。
出为安远将军、豫州刺史。高祖自洛向豫,幸其州馆信宿,赐马十匹、缣千匹。 迁冠军将军、济州刺史。高祖自钟离趣鄴,至碻磝,幸其州馆,又赐马二匹、缣千 五百匹。坐为平原太守崔敞所讼,廷尉论辄收市利,费用官炭,免官。后降为宁朔 将军、梁州刺史。
初,武兴王杨集始为杨灵珍所破,降于萧鸾。至是,率贼万余自汉中而北,规 复旧土。椿领步骑五千出顿下辨,贻书集始,开以利害。集始执书对使者曰:“杨 使君此书,除我心腹之疾。”遂领其部曲千余人来降。寻以母老,解还。后武都氐 杨会反,假椿节、冠军将军、都督西征诸军事、行梁州刺史,与军司羊祉讨破之。 于后梁州运粮,为群氐劫夺,诏椿兼征虏将军,持节招慰。寻以氐叛,拜光禄大夫、 假平西将军、督征讨诸军事以讨之。还,兼太仆卿。
秦州羌吕苟兒、泾州屠各陈瞻等聚众反,诏椿为别将,隶安西将军元丽讨之。 贼入陇,守蹊自固。或谋伏兵山径,断其出入,待粮尽而攻之;或云斩除山木,纵 火焚之,然后进讨。椿曰:“并非计也。此本规盗,非有经略,自王师一至,无战 不摧,所以深窜者,正避死耳。今宜勒三军,勿更侵掠,贼必谓我见险不前,心轻 我军,然后掩其不备,可一举而平矣。”乃缓师不进,贼果出掠,乃以军中驴马饵 之,不加讨逐。如是多日,阴简精卒,衔枚夜袭,斩瞻传首。入正太仆卿,加安东 将军。
初,显祖世有蠕蠕万余户降附,居于高平、薄骨律二镇。太和之末,叛走略尽, 惟有一千余家。太中大夫王通、高平镇将郎育等,求徙置淮北,防其叛走。诏许之, 虑不从命,乃使椿持节往徙焉。椿以为徙之无益,上书曰:“臣以古人有言:裔不 谋夏,夷不乱华。荒忽之人,羁縻而已。是以先朝居之于荒服之间者,正以悦近来 远,招附殊俗,亦以别华戎、异内外也。今新附者众,若旧者见徙,新者必不安。 不安必思土,思土则走叛。狐死首丘,其害方甚。又此族类,衣毛食肉,乐冬便寒。 南土湿热,往必将尽。进失归伏之心,退非籓卫之益。徙在中夏,而生后患。愚心 所见,谓为不可。”时八座议不从,遂徙于济州,缘河居之。冀州元愉之难,果悉 浮河赴贼,所在抄掠,如椿所策。
永平初,徐州城人成景俊以宿豫叛,诏椿率众四万讨之,不克而返。久之,除 都督朔州抚冥武川怀朔三镇三道诸军事、平北将军、朔州刺史。在州,为廷尉奏椿 前为太仆卿日,招引细人,盗种牧田三百四十顷,依律处刑五岁。尚书邢峦,据 《正始别格》奏椿罪应除名为庶人,注籍盗门,同籍合门不仕。世宗以新律既班, 不宜杂用旧制,诏依寺断,听以赎论。寻加抚军将军,入除都官尚书,监修白沟堤 堰。复以本将军除定州刺史。
译文
杨播,字延庆,自称是恒农华阴人。高祖杨结,在慕容氏政权中任职,卒于中山相任上。曾祖杨珍,太祖时到了皇魏,卒于上谷太守。祖杨真,河内、清河二郡太守。父亲杨懿,延兴末年任广平太守,有政绩。高祖南巡,吏人称赞他的治绩,朝廷加授他为宁远将军,赐给帛三百匹。后又被朝廷征为选部给事中,有公平之誉。除任安南将军、洛州刺史,没有到任便死了。朝廷赠他本官,加授弘农公,谥称简。杨播本字元休,太和年间,高祖赐改字延庆。母亲王氏,文明太后的外婆。杨播少年时代即仪表不凡,奉养双亲竭尽礼度。朝廷擢任他为中散,累迁给事,领中起部曹。因是皇帝外戚,朝廷累加优赐,前后达万计。后进官北部给事中。皇帝下诏让杨播巡视北部边疆,高祖亲自送他到家,告诉他军略大计。不久,除任龙骧将军、员外常侍,转任卫尉少卿,常侍官职仍旧。杨播与阳平王元颐等人领兵到漠北出击柔然,大胜而归。高祖嘉许他的功劳,赐给他奴婢十人。又迁任武卫将军,又领兵打击柔然,到居然山兵还。
朝廷除任他为左将军,不久又加前将军。跟随皇帝车驾向南讨伐,到钟离。大军回撤,皇帝下诏让杨播统领步兵三千、骑兵五百为大军殿后。当时春水初涨,敌人蜂涌而至,撤还的船只塞住江川。杨播考虑大军仍未全部渡过淮河,自己统兵严守南岸,亲身处后。大军渡完,敌人也到了,于是围住了杨播兵马。杨播把士兵摆成圆阵以抵御敌人,亲身冲入敌阵,斩敌很多。两军相持了两个昼夜,杨播部下粮草已尽,敌人围攻更加凶猛。魏高祖在北岸观望,自己又没有船只,无法救援。淮河水势稍减,杨播自领三百名精锐骑兵登上船只,大叫说:“现在我要渡河,能战的就上前来。”敌人不敢行动,于是杨播带领军马渡过淮河。高祖十分称赞他的壮举,赐爵华阴子,不久又除任右卫将军。
后来,杨播又跟随皇驾讨伐崔慧景、萧衍于邓城,破了敌人,朝廷进其号为平东将军。当时皇帝车驾在沔水上显威,皇上已摆下宴席,魏高祖与中军、彭城王元勰赌射箭,左卫元遥在元勰一边,而杨播在皇帝一边。元遥射中靶心,筹限已满。高祖说:“左卫筹限已满,右卫也只好作罢了。”杨播回答说:‘仰凭圣恩,必须一争。’于是弯弓发射,也正中靶心。高祖笑着说:“过去养由基神射妙处,大概也不过如此吧。”于是拿着酒杯赐酒杨播说:“古人以酒养病,朕今天犒赏卿的才能,可以说是古今不同了。”从车驾到悬瓠,除授他为太府卿,晋爵为伯。
景明初年,兼任侍中,出使恒州,赈寒济饥。转任左卫将军。后朝廷除授他外任为安北将军、并州刺史,他坚决推辞,于是授他为安西将军、华州刺史。到州之后,借占老百姓的田地,被御史王基所弹劾,削除了官爵。延昌二年(513),在家中去世。儿子杨侃等人停柩不下葬,连年上诉,到熙平年间(516~518),朝廷才赠其为镇西将军、雍州刺史,并复其爵位,谥称壮。
杨播弟杨椿,字延寿,本字仲考,太和年间与杨播一起都蒙高祖赐改。杨椿性情宽容谨慎,开始被拜授为中散,典掌皇家马匹,因端慎小心,专管医药,迁任内给事,与兄杨播一起侍奉宫室。杨椿又领兰台行职,改授中部曹,杨椿析查诉讼很是公正,高祖赞扬他。等到文明太后逝世,高祖悲痛得五天都没进食。杨椿进谏说:“陛下性情淳笃,孝心超过有虞,居哀五天,水浆不进,臣子们着急惊恐,不知说什么好。陛下您担负祖宗传下的大任,身居君临万国之重,在这件事情上哪可与凡夫俗子一样,居丧以取僵仆晕倒呢。况且圣人的礼制,毁不灭性,纵使陛下想自贤于万代,但这样下去,列祖列宗的庙社将如何是好!”高祖为他的一番话所感动,于是开始进粥。朝廷转授他为宫舆曹少卿,加授给事中。
出任安远将军、豫州刺史。高祖自洛向豫,到他的州馆驿舍下榻,赐给他马十匹、缣帛千匹。又提拔他为冠军将军、济州刺史。魏高祖自钟离到邺城,至..郂,幸临其州馆,又赐给马二匹,缣帛一千五百匹。因此被平原太守崔敞所讼诉,廷尉论其收取市利、费损官炭,免除了他的官职。后又降为宁朔将军、梁州刺史。
当初,武兴王杨集始被杨灵珍所破,降归萧鸾。到现时,率领敌贼万余人自汉中向北,企图恢复旧土。杨椿率领骑步兵二千人出兵驻守下辨,送了封信给杨集始,向他陈述利害。杨集始拿着信对使者说:“杨使君椿这封信,除却了笼罩在我心头的疑云。”于是领着其部下一千多人前来投降。不久杨椿以母亲年老,解职还家。后来,武都氐人杨会造反,假杨椿持节、冠军将军、都督西征诸军事、行梁州刺史,与军司羊祉一起讨伐破灭了敌人。后来梁州运粮,被一群氐人劫夺而去,帝诏杨椿兼任征虏将军,持节招慰。不久因氐人叛乱,拜授他为光禄大夫,假平西将军,督征讨诸军事讨伐氐人。还朝之后,兼任太仆卿。
秦州羌人吕苟儿、泾州屠各陈瞻等聚众造反,帝诏杨椿为别将,隶属安西将军元丽讨伐叛军。贼进入陇中,形成犄角之势互相守护。讨伐诸军将领有的说在山路上埋伏军马,截断其出入之路,等到敌人粮草完竭之后再攻打他们;有的说斩除山木,放火烧敌,然后进军讨伐。杨椿说:“这都不是好办法。这些人本就是常规的盗贼,没有什么战略计划,我们王家大军一到,无战不摧,敌人之所以深窜,正说明他们怕死。现在我们应勒止三军,不要轻举妄动,敌人必然会说我们见险徘徊不前,心中轻视我军,我们然后掩其不备,就可一举平定了。”于是缓师不进,敌人果然纵出掠抢,我军放出些军中驴马引诱敌人,不加讨逐。像这样持续了多天,暗地里挑选精兵,衔枚夜袭,斩杀陈瞻等人头颅。杨椿入授正太仆卿,加授安东将军。
开始,显祖时有柔然部落万余户降附魏廷,居住在高平、薄骨律两镇,太和末年,叛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千多家。太中大夫王通、高平镇将郎育等,请求朝廷把他们迁到淮北居住,防备他们再逃走。帝下诏同意,但担心他们不听安排,便命杨椿持节前往执行。杨椿认为迁移他们是没用的,上书说:“臣因古人有言:边裔不谋华夏,蛮夷不乱华土。荒僻之人,招服而已。所以先朝居之荒服之间的意图,正是为了悦乐近者招来远人,也是为了区别华夏戎夷,别异内外。而今新归附的人很多,如果旧附之人被迁徙,新附的人必然会内心不安。不安必定思归其土,思念故土就会叛逃。狐死首丘,其害甚大。又加上这些人,衣毛食肉,喜欢天寒地冻的天气。而南方潮湿暑热,把他们移居到那必定会全部逃走。我们如那样做,便会进失归服之心,退丢藩卫之益。把他们迁居中夏,必会生出后患,愚心所见,认为不能这样做。”当时众官商议没有采纳他的意见,于是把柔然迁到济州沿黄河居住。冀州元愉劫难,这些人果然渡过黄河奔赴叛贼,所在劫掠,果然像杨椿所说的那样。
永平初年(508~509),徐州城人成景隽在宿豫谋反,帝诏杨椿率领四万兵马讨伐敌人,无功而返。很久以后,朝廷除授他为朔州的抚冥、武川、怀朔三镇三道诸军事、平北将军、朔州刺史。在州,被廷尉奏陈他任太仆卿的时候,招引百姓,盗种牧田三百四十顷,朝廷依律判处他五年徒刑。尚书邢峦,依据《正始别格》奏陈按杨椿的罪行应该把他除名为庶人,注籍盗门,与他同籍的合门不准做官。魏世宗以新刑律既已颁布,不应再杂以旧制,下诏依从廷尉所断,听以赎论。不久加授他为抚军将军,入除都官尚书,监修白沟堤堰。又以本将军除授定州刺史。
自从太祖平定中山之后,多置军府,以谋求相互制摄。共有八军,每军各配置兵卒五千,食禄主帅军各为四十六人。自中原渐定,八军之兵,渐渐割归南境戍府,一军兵力才千余人,但是主帅人数照旧,以致费禄不少。杨椿上表请罢四军,减少其帅一百八十四人。每州有宗子稻田,屯田兵士八百户,每年常发民夫三千、草三百车,修补田畦渠堰。杨椿以屯兵只是务此田课,再无别的徭役,等到了农闲的月份,就应该自修田堰,不能再去劳扰百姓,杨椿也上表请罢除其他劳役。朝廷接受了他的意见。杨椿在州,因治黑山道余功,伐木私造佛寺,役使兵力,被御史所弹劾,除名为庶人。
正光五年(524),除授辅国将军、南秦州刺史。当时南秦州反叛朝廷,赴任的路线又被阻塞,杨椿只好停滞长安。转授岐州,复除授抚军将军、卫尉卿。转任左卫将军,又兼任尚书右仆射,驰驿到并、肆二州,备绢三万匹,募召恒、朔二州流民,挑选他们充当军人。杨椿不去。不久加授左卫将军,出除都督雍南豳二州诸军事、本将军、雍州刺史,又进号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萧宝夤、元恒芝诸军被敌人打败,元恒芝从渭水北面东渡黄河,杨椿派人追赶,不能制止。萧宝夤后到,杨椿把他收留于逍遥园内,自己收集残败将士,还得到万余人马,由此三辅人心,颇得安贴。这时,泾州、岐州以及豳州都已被敌人攻陷,扶风以西,不再属我魏所有。杨椿于是收集内外兵士,得到七千余人,派兄子录事参军杨侃率领他们防御敌寇。帝诏杨椿以本官加授侍中、兼尚书右仆射为行台,节度关西诸将,其统辖之内五品官职以下,郡县必须补用的官员,他任命了朝廷即行拟授。杨椿得了暴病,频频启奏皇上乞求解职。帝下诏答应了,以萧宝夤代替杨椿为刺史、行台。
杨椿还归乡里,遇子杨昱准备还归京城,杨椿对他说:“当今雍州刺史亦不贤于萧宝夤,但其乃是朝廷上佐之州,朝廷应该派遣心腹重人,怎么能够凭一纸文书便加以任命?这是圣朝百虑之一失。况且萧宝夤不借刺史为荣,我观其得州之后,喜悦非常,至于赏罚之类事情,他都不依常宪,我担心他有异心。关中这些事情的发生,实在令人惋惜。你今天赴京,说明我的意思,以之启奏二圣,并面陈宰相,让他们更派长史、司马、防城都督。要想安定关中,正需要这三个人。如不派遣,必会成为朝廷大患。”杨昱还京,面启肃宗及灵太后,二圣都不相信采纳。等到萧宝夤邀害御史中尉郦道元,他还在上表申述,称自己被杨椿父子所诽谤。帝又下诏除授杨椿都督雍、岐、南豳三州诸军事、本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雍州刺史、讨蜀大都督。杨椿以自己年老多病为由,不去就任。
建义元年(528),迁任司徒公。尔朱荣东讨葛荣,帝下诏让杨椿统领兵马为后军,尔朱荣擒葛荣,此事作罢。永安初年(528),进位太保、侍中,赐给后部鼓吹。元颢入洛阳,杨椿儿子杨昱为征东将军出镇荥阳,被元颢所擒。又杨椿弟弟杨顺任冀州刺史,杨顺儿子仲宣任正平太守,兄子杨侃、弟子杨遁都跟从皇驾到河北,被元颢所猜疑。因杨椿家世显重,他担心会失去民心,没有加罪于他们。当时人也担心元颢会加害杨家,有人劝杨椿携家避祸。杨椿说:“我家内外有百口之多,能逃到哪里?只有坐居听凭命运安排罢。”
魏庄帝还归帝宫,杨椿每每辞逊官职,庄帝不答应。杨椿频频上书乞归家养老,帝诏曰:“杨椿是老成之臣,正当尊崇推尚,而他屡以年高,请求退休,朕顾念怀思旧德,没有答应他的要求。但是他上表频繁,辞理坚决,朕以其志趣难夺,不忍相违,今天就答应他的请求。归家之后,他可着侍中朝服,朕赐他朝服一套、衣一套、八尺床帐、桌杖,不必上朝,乘坐安车,驾驭驷马之车,给扶持之人,传诏者二人,跟随他到所在郡县,地方官员要时时给他问候请安。为朕不能时时谘访,内心着实凄凉。”杨椿在华林园奉诏,庄帝走下御座拉着杨椿的手流着泪说:“公,先帝旧臣,实为元老,而今四方未宁,朕按理当时时询访于您。但卿其志高远,决意不留,您的志趣既难相违,朕也只有深深悲凉的份了!”杨椿也..欷不已,想行拜礼,庄帝亲执其手不让。于是帝赐给他绢布,调拨羽林军护送其还家,群公百僚在城西张方桥与他饯别,行路观看的人,没有不啧啧称叹杨椿的。
杨椿临行时,告诫其子孙说:“我家刚入魏廷时,就是朝中上客,朝廷赐给田宅、奴婢、马牛羊,成为富裕人家。从那至今二十年,二千石爵禄、方伯职位连续不绝,所受禄恤很多。至如姻亲知故,家有吉凶的时候,朝廷必厚加赠予;来往宾僚,我们必以酒肉款待。所以亲姻朋友都没有缺憾。国家之初,丈夫喜好服彩色。我虽不记得上谷翁时的事了,然而还记得清河翁时的服饰,经常见到老者穿着布衣皮带,经常告诫诸父说:‘你们的后代,假如有比今日富贵的话,谨记住不要积金一斤以上,彩帛百匹以上,用为富也。’既不让治生求利,又不让与权势之家结成姻亲。至于我的兄弟,不能遵从。而今你们衣服乘坐,都很华丽,吾由此知道恭俭之德,已渐渐不如上代了。又我们兄弟,如果在家,必定同盘而食,如有人出门不远,没有回来,大家必定等他回来,也有时间过了中午,仍未吃饭的事情,大家忍饥等待。我们兄弟八人,而今健在的有三人,仍然不忍别居而食。又念我们兄弟这一辈子,大家不异居、不异财,你们眼中也见到了,这都不是假话。如我听说你们兄弟,经常有别居而食的情况,这又不如我们这一代了。我今天也说不上贫贱,但我的居宅不搞那些华丽的装饰,正是考虑到如果你们这些后代不贤敏,不能守住这产业,装饰豪华了反而被权势之家夺去了。
“帝都在北边时,朝廷法律严急。太和初年,我们兄弟三人都居内职,兄在高祖左右,我和杨津在文明太后左右。当时皇帝口授,交付内官办理,十日仰密得一事,如不列二圣便大发脾气。诸人多有依敕秘密列位的,也有太后、高祖中间传言离间的。我们兄弟自相告诫说:‘现今我们忝居为二圣近臣,位处母子二圣之间很是困难,宜极为谨慎。又列掌人事,谈何容易,即使为二圣谴责,也不要轻易说什么。’十余年中,不曾说过一个人的罪过,当时大被二圣嫌恶责备。我们回答说:‘为臣并不是不听人们议论,臣担心对其不审慎,会仰误圣德,所以不敢说什么。’以后终于还是以不轻易说什么而蒙受赏赐。二圣之间的话,我们终不敢随便传通。太和二十一年(497),我从济州来到朝廷,在清徽堂参加宴会。高祖对诸王、诸贵说:‘北都之时,太后严明,我每每被太后所杖罚,左右因此有些是非言语。协和我们母子的只有杨椿兄弟。’于是赐给四兄及我酒。你们如果万一蒙受时主知遇,必须深深慎于言语,不可轻易评论别人的坏处。
“我自思文武才艺、门第姻援不如他人,一旦位登侍中、尚书,四历九卿,十任刺史,任过光禄大夫、仪同、开府、司徒、太保等职,杨津今天又任司空,正是由于他忠诚贞正,小心谨慎,口中从来不谈论别人过失,不论他人贵贱,一律以礼相待,由于这个原因他才有今天这个位置。我听说你们学当时一般俗人,于是有坐在那里接待客人的,有奔驰显贵豪门的,有随便议论别人善恶的,见到显贵则敬重他们,看见贫贱的人则怠慢人家,这是为人品行的大过失,立身的极大毛病。我们家仕官皇魏以来,高祖以上乃有七郡太守、三十二州刺史,内外身居显要职位的,世人罕能与比。你们如果能够保存我家良好的礼节,不务奢淫骄慢,即使不比别人强,也足以免于讥诮,足够成为名家。我今年已七十五岁,自思自己气力,还能够朝见天子,之所以孜孜求退,正是为了让你们知道‘满足’二字的含义,以立一门法式耳,这并不是为了苟求千载之名。你们如果能记住我的话,我百年之后,终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杨椿还归华阴过了一年,普泰元年(531)七月,被尔朱天光所害,年七十七岁,当时人无不为之冤痛。太昌初年(532),朝廷赠为都督冀、定、殷、相四州诸军事、太师、丞相、冀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