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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失的烟头
雪狐是我给她取的昵称,因为我喜欢这个名字。我跟雪狐认识五年了,她在北方,我在南方。我是她忠实的听众,她把我当成隐形的知己,无话不说。雪狐喜欢在午夜,在网上游荡,漫无目的。情人节的晚上,下了雪。雪狐发给我一条信息:情人节快乐,猎人。我说,猎人是谁?猎人可从来都是狐狸的天敌呀。雪狐说,我说的那个猎人是一个不会打猎的猎人,你遇到过一个不会打猎的猎人吗?
雪狐发给我这条信息之后,丢失的烟头就出现在雪狐的QQ里。
我所知道的关于丢失的烟头的一切都是雪狐第二天告诉我的。老实说,我一看到雪狐发过来丢失的烟头这个网名时,就对这个网名很感兴趣。丢失的烟头,应该是个男孩子,雪狐发给我第一条信息。
烟头有一个不幸的家庭。父亲在他刚学会开口叫爸爸的时候,跟一个姑娘“勾搭”上了。这是她母亲的原话。妈妈容不下这个事,也出不起这个丑。离婚这个现在看来比之乎者也还要频繁出现的词在二十几年前可是天大的事。母亲把父亲送进监狱之后,走了。烟头是扔给父亲的。烟头在街头小巷四处流浪,饿的时候,回家扒几口冷饭,幸好家里还有一个爷爷,虽然爷爷年纪大了,老眼晕花,但还能烧半生不熟的饭菜,使烟头不至于饿死街头。父亲两年之后出狱,三年之后又结婚。烟头的生活没有改善,相反,他经常夜不归宿。家里有不想见的人,有不想听的话。
烟头走上了不归路,成了社会上的一个小混混。混混里的大哥教他喝酒,让他抽烟。喝酒没学会,烟却抽上瘾了。后来才知道,那烟不是一般的烟,里面有毒。直到有一天,父子俩在派出所里面对面地坐下来,烟头的父亲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烟头是偷了别人家的东西被抓进派出所的。烟头涕泪纵横。管事的告诉烟头的父亲,他的儿子毒瘾上来了。
钱真是个好东西。父亲用钱把烟头犯下的事抹平,然后,把烟头送进了戒毒所。出来之后,父亲的压制,母亲的探望,爷爷的去世,烟头就只能整天咬着一个烟头,过过瘾。
雪狐又打过来一段话:从来没有人如此真诚地诉说自己难以承受的往事。丢失的烟头就是一个不会打猎的猎人。小的时候,是父母让他成了丢失的烟头;长大了,是自己让自己成了丢失的烟头。现在,能把这个烟头丢得远远的吗?
我回复她:烟头本来就是没用的,该丢弃的。谁还会在意一个丢失的烟头呢?
雪狐:我在意,我很在意。他让我受伤了。你知道,我也是一个受过伤的人。
我回复:对不起。
雪狐:这没有什么对不起的。
我没有回复她。
雪狐:你会抽烟,是吗?
我回复她:是。对不起。
雪狐说,你难受,就抽一根吧。虽然你很早就知道,我讨厌烟味。
雪狐打字的速度很快。我就这样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一行行熟识的文字,无言以对。手上残留的只有一个烟头,在我的食指和中指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