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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一百一十五
柳公绰 子仲郢 孙璧 玭 弟公权 伯父子 华 子华子公度
崔玄亮 温造 子璋
郭承嘏 殷侑 孙盈孙
徐晦
韦夏卿,字云客,杜陵人。父迢,检校都官郎中、岭南节度行军司马。夏卿苦 学,大历中与弟正卿俱应制举,同时策入高等,授高陵主簿。累迁刑部员外郎。时 久旱蝗,诏于郎官中选赤畿令,改奉天县令。以课最第一,转长安令。改吏部员外 郎,转本司郎中,拜给事中。出为常州刺史。夏卿深于儒术,所至招礼通经之士。 时处士窦群寓于郡界,夏卿以其所著史论,荐之于朝,遂为门人。改苏州刺史。贞 元末,徐州张建封卒,初授夏卿徐州行军司马,寻授徐泗濠节度使。夏卿未至,建 封子愔为军人立为留后,因授旄钺。征夏卿为吏部侍郎,转京兆尹、太子宾客,检 校工部尚书、东都留守,迁太子少保。卒时年六十四,赠左仆射。
夏卿有风韵,善谈宴,与人同处,终年而喜愠不形于色。抚孤侄,恩逾己子, 早有时称。其所与游辟之宾佐,皆一时名士。为政务通适,不喜改作。始在东都, 倾心辟士,颇得才彦,其后多至卿相,世谓之知人。
王正雅,字光谦,其先太原尹东都留守翃之子。伯父翊,代宗朝御史大夫,以 贞亮鲠直,名于当代,卒谥曰忠惠。正雅少时,以孝行修谨闻。元和初,举进士, 登甲科,礼部侍郎崔邠甚知之,累从职使府。元和十一年,拜监察御史,三迁为万 年县令。
当穆宗时,京邑号为难理,正雅抑强扶弱,政甚有声。会柳公绰为京兆尹,上 前褒称,穆宗命以绯衣银章,就县宣赐。迁户部郎中,寻加知台杂事,再迁太常少 卿,出为汝州刺史,充本州防御使。有中人为监军,怙权干政,正雅不能堪,乃谢 病免。
入为大理卿。会宋申锡事起,狱自内出,卒无证验。是时王守澄之威权,郑注 之宠势,虽宰相重臣,无敢显言其事者。唯正雅与京兆尹崔绾上疏,请出造事者, 付外考验其事,别具状闻。由是狱情稍缓,申锡止于贬官,中外翕然推重之。太和 五年十一月卒,赠左散骑常侍。
正雅从弟重,翊之子也,位止河东令。重子众仲,登进士第,累官衡州刺史。 众仲子凝。
凝,字致平,少孤,宰相郑肃之甥,少依舅氏。年十五,两经擢第。尝著《京 城六岗铭》,为文士所称。再登进士甲科。崔璪领盐铁,辟为巡官。历佐梓潼、宣 歙使幕。宰相崔龟从奏为鄠县尉、集贤校理,迁监察御史,转殿中。宰相崔铉出镇 扬州,奏为节度副使。入为起居郎,历礼部、兵部、考功三员外。迁司封郎中、长 安令。中丞郑处诲奏知台杂,换考功郎中,迁中书舍人。时政不协,出为同州刺史, 赐金紫。暮年,移疾华州敷水别墅。逾年,以礼部侍郎征。
凝性坚正,贡闱取士,拔其寒俊,而权豪请托不行,为其所怒,出为商州刺史。 明年,检校右散骑常侍、潭州刺史、湖南团练观察使。入为兵部侍郎,领盐铁转运 使。又以不奉权幸,改秘书监。出为河南尹、检校礼部尚书、宣州刺史、宣歙观察 使。凝咸通中两佐宣城使幕,备究人之利病,涤除积弊,民俗阜康。
译文
温造字简舆,河内人。祖父温景倩,南郑县令。父温辅国,太常丞。温造幼小好学,不喜应试做官,以节操气度自负,少小立下志向,愿隐居王屋山,以渔钓逍遥为生。寿州刺史张建封闻其名致书信钱财聘请他,温造欣然对家人说:“这是位了不起的人。”于是举家迁至寿州跟从张建封。张建封凡事皆请教他,但不敢以职任束缚他。及至张建封授节彭门,温造回到下邳,有超脱尘世之心。张建封担心有一天会失去温造,便将兄长之女嫁给温造为妻。此时李方烈正逆反,侵犯相邻州郡,屡次攻陷郡邑。天下各城镇掌握兵权者,随之心猿意马,大多驱逐了主帅,自任留后,要挟朝廷赐给节旄斧钺。德宗因此忧惧,恰值范阳刘济表示竭诚效忠,但未能最后表明足以让朝廷依靠的意思,于是密诏张建封挑选才识谋略卓异之人前往沟通。张建封强行委任温造为节度参谋,派他出使幽州。温造同刘济谈话语犹未了,刘济俯伏流涕道:“济偏处远郡,不知天子神圣,大臣忠荩。甘愿在诸将领之先,以死报效朝廷。”温造回来,张建封将他的名字呈报朝廷。德宗爱其才,召至京师,对他说:“卿为谁家子弟?多大年龄?”温造答道:“臣五代祖温大雅,外五代祖李责力。臣犬马之年三十又二。”德宗认为是个奇才,欲用为谏官,因言语间泄露意图而未成。
长庆元年(821),授京兆府司录参军。奉使河朔传达圣旨,调任殿中侍御史。
不久幽州刘总请以所辖之九州听候朝旨,穆宗欲挑选一个恰当的使者,有人推荐温造,皇上召见对他说道:“朕因刘总表达忠诚,虽然降诏外蕃也相宜,但不能充分表达朕之深意。因卿素来善于办事,替朕走一趟吧。”温造答道:“臣不过是府县跑腿小吏,初任要职,名望轻微差事重大,恐怕有辱国命,无能力传达旨意。”皇上说:“我在东宫时,听说刘总请求入觐,等到我即位,连年上书不断,及至约定入觐行期,却缄默不予答复。卿善于见机应变,前去说明我之胸怀,不要多加辞让了。”于是拜温造为起居舍人,赐绯衣银鱼袋,充任太原、镇州、幽州宣谕使。温造刚到范阳,刘总携弓带箭在郊外迎接,温造便宣布圣旨,讲明祸福得失。刘总俯伏流汗,仿佛兵刃加于脖颈之上一般。及至温造出使还朝,刘总便迁徙全家入觐,朝廷让张弘靖代理刘总之职。及至朱克融驱逐张弘靖,镇州杀了田弘正,朝廷发兵征讨,于是先令温造携带诏命出使河东、魏博、泽潞、横海、深冀、易定等道,指定出兵期限,事情办得皆合皇上意旨。
过了不久,一次与谏议大夫李景俭在史馆坐着饮酒,李景俭借醉谒见丞相,命温造出任朗州刺史。在任期间开通后乡渠九十七里,灌溉农田二千顷,郡人得利,便取名为右史渠。四年后,被召还拜侍御史,在外廊奏请重新赐给弹劾时所用朱衣、豸冠,因大臣阻止而未成。李佑自夏州入朝拜金吾,违制进奉马一百五十匹。温造在正衙宣政殿启奏弹劾,李佑两腿战栗汗流浃背。李佑私下对人说:“我黑夜翻越蔡州城擒吴元济,未曾心跳,今日被温御史吓破了胆。哎,可畏呀!”温造调任左司郎中,并知杂事。不久拜御史中丞。
大和二年(828)十一月,宫中昭德寺失火。寺在宣政殿东隔着墙垣,火势将延及宫殿,宰臣、两省、京兆尹、中尉、枢密,皆环立日华门外,令神策军士扑救,黄昏以后火势逐渐熄灭。当天,惟有御史台官员未到,温造启奏道:“昨日宫中失火,只因台署有在押囚犯,耽心伺机作乱,紧急集合人吏加以戒备,所以至朝堂在众官之后,臣请自罚三十直。其他两名巡使崔蠡、姚合火灭方到,请另议责罚。”皇上敕令说:“事出非常,台署有羁押囚犯,部署官吏警戒,亦属考虑周到,则应待罪于朝堂,听候处分。酌情处罚是自己的请求,而且事情涉及违背礼仪。温造、姚合、崔蠡各罚一月俸禄及料钱。”
温造秉性刚直,若有人激怒或触犯他,便不顾对方权势,必以气势相加。曾在大街上遇左补阙李虞仲,恼怒他不避让,拘捕李虞仲属下衙役处以脊杖十下,左拾遗舒元褒等上疏论奏道:“国朝旧例,供奉官在街上,除宰相外,无所回避。温造蔑视朝廷礼制,凌辱陛下侍臣,一意恣行,毫无畏忌。凡事情虽小但涉及原则的,不可丧失原则。原则一失,变乱便由此产生。拾遗、补阙品位虽卑,是陛下的侍臣啊;中丞官阶虽高,是执法的官员。侍臣被凌辱,表明他不能敬守礼法;执法官吏毁坏礼法,又怎能掌握法律准绳?日前中书舍人李虞仲与温造相遇,温造便抓了李虞仲的导从。知制诰崔咸与温造相遇,温造又捉其随从。只因当时不奏告圣上,所以温造以暴力侵犯他官的行为越发厉害。臣闻元和、长庆年间,中丞导从队列不能超过半坊,现在却长达两坊,称作‘笼街喝道’。只顾显露自己位高势大,不考虑有越轨之嫌疑。若不纠正,确实有损国朝典章。”皇上降敕道:“御史之职责,在指斥佞人抨击邪恶,不在以导从仪仗抬高自己;侍臣之职责,在出谋划策,不在于在道路上比高低。同列朝班,应知名分,如果听到喧闹争吵———何况已经再三发生,既招人议论,又很损害朝廷体统。台官与供奉官同道,应听其自然先后而行,道途相遇即礼貌相揖而过,那些随从人员则各随本官之后,相互稍许侧行避让,不可冲突。又听说近日以来,聚合导从官,以暴力生事的情况多有发生,街衢之中,行列太长。从今后,前后传呼,不许超过三百步。”但皇上对温造的举奏,依然尽皆听纳。朝廷官员中有丧葬不循礼法、婚配不相称者,皆进行弹劾。捕获伪官王果等九十余人杖刑处决,南曹吏李宾等六人在京城街市上行刑处死。升尚书右丞,加授大中大夫,封祁县开国子,赐紫服金鱼袋。
大和四年(830),兴元军叛乱,杀节度使李绛,文宗因温造气度豪放嫉恶如仇,便授以检校右散骑常侍、兴元尹、山南西道节度使。温造辞朝赴镇,将兴元最初叛乱的情况奏报朝廷,文宗完全了解事变的根由,允许温造因利乘便,见机行事。皇上担心朝廷用兵负担很重,温造奏道:“臣估计诸道征伐蛮方之兵已返回,待臣行至褒县,望赐臣密诏,使诸道之兵受臣调遣。及至臣到达兴元,诸军相继而至,臣使用这些军队便足够了。”于是皇上授温造手谕四道,命令神策行营将领董重质、河中都将温德彝、合阝阳都将刘士和等,皆须听从温造指挥。
温造行至褒城,遇兴元都将卫志忠征蛮返回,前来谒见,温造即留下做自己的护卫,秘密与卫志忠策划,又召副将张丕、李少直分别宣谕圣旨。及至兵发褒城,以八百人为卫队,五百人为前军,进入兴元府衙分守诸门。温造下车即置办宴席,主管官员在厅堂设置帷帐,温造说:“此处狭隘,不足以宴飨士卒,移到衙门去吧。”坐定之后,兴元将士罗列而拜,卫志忠的军队环布在周围,温造说:“我欲询问新军去留之打算。可都往前来,旧军不得混杂其间。”慰问完毕,传话命兴元兵坐下,有未上前的,温造便令人抬着酒巡行。及至酒行一周,未上前者都上前了,卫兵的包围随即合拢。坐在地上的兴元兵士尚未省悟,酒席上有先察觉的,挥手令坐卒起身,温造传令呵叱,因而坐卒服帖而不敢动。温造便召唤坐卒,诘问杀害李绛的情节。卫志忠、张丕夹阶而立,拔剑呼喊“杀”。四周包围的兵士一齐冲上,兴元贼兵首领教练使丘铸等连同兵士千人,皆斩首于地,血流四注。监军杨叔元在座,慌忙起身哀求,抱着温造的靴子请求饶命,温造派卫兵将他拖出去,等候朝廷发落。敕旨杨叔元流放康州。那些亲手诛杀李绛的,碎尸百段,发号司令者斩尸三段,其余一律斩首。用其中一百个首级祭李绛,三十个首级祭王景延、赵存约等,并抛尸江中。温造因功随即加授检校礼部尚书。
大和五年(831)四月,入朝任兵部侍郎,因耳疾请求退职。七月,任检校户部尚书、东都留守,判东都尚书省事、东畿汝防御使。
温造至洛中,九月,诏令改授河阳怀节度观察等使。温造因河内土地肥沃,而民生凋敝,奏请开浚怀州古秦渠枋口堰,使用工役四万人,灌溉济源、河内、温、武陟四县田地五千余顷。大和七年(833)十一月,入朝任御史大夫。温造当初赴兴元府时,遇大雨,平地水深尺余,便祭祷鸡翁山祈求天晴,一会儿疾风驱散阴霾,即刻云开雨霁。文宗曾听说此事,待温造入朝应对时言及,于是降诏封为鸡翁山侯。大和九年(835)五月,调任礼部尚书。那年六月病逝,时年七十,追赠右仆射。有文集八十卷。温造晚年积聚财货,一点也不散布施舍,当时人们颇讥笑他。其子温璋承袭官位。
温璋以荫庇入仕,屡次在使府任幕僚,做过三郡刺史。咸通末,任徐泗节度使。徐州衙兵号称银刀军,很是骄横。温璋到任后,诛杀其中凶恶者五百余人,从此军中畏惧法律。入京师为京兆尹,执法极严,豪强一时销声敛迹。正值同昌公主薨,懿宗发怒,诛杀医官,其家属宗族下狱者三百人。温璋上疏极力谏奏,认为刑法处置太过分,皇上大怒,贬温璋为振州司马。诏令发出,温璋叹息道:“生不逢时,死何足惜!”当天夜晚自缢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