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虎儿，睡觉吧。”爷爷说，“关门雪，下一夜，看样这是场大雪哩。”


　　虎儿一边往被窝里钻着一边问：


　　“爷爷，那只熊今晚能下山吗？”


　　“也许会吧，”爷爷说，“说不准它现在就在大门口呢。”


　　“那我去和它拼了。”


　　虎儿把光光的身子探出被窝。


　　“别逞能了，虎儿，”爷爷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咱不去找熊拼，万一死在魔掌下，不值得。”


　　“它跳进院子来怎么办？”


　　“屋门我关好了，装满砂子的枪就放在门后，”爷爷说，“虎儿，你记得我的话，那熊如果冲进屋来，你就往炕旮旯的地窖里逃，我豁出这把老骨头和它拼。”


　　“爷爷，我和你一起和熊拼，不是更好吗？”


　　“虎儿，你是这山里唯一的后人了，活着就是希望。”爷爷把虎儿塞回进被窝里说，“睡吧，虎儿，听爷爷的话。”


　　虎儿侧过身去，不久就发出了鼾声。


　　爷爷给虎儿掩好了被窝，然后走到外间躺下，不久，也发出了鼾声。


　　爷爷的鼾声是真的。


　　虎儿的鼾声是假的。


　　见爷爷睡沉了，虎儿拿起猎枪，轻轻拨开屋门，又轻轻拨开院门。门口没有熊。


　　胡同里没有熊。


　　村头也没有熊。


　　只有呼啸的北风和棉絮一样的雪花在天上飞舞着。


　　爷爷说：“虎儿，那熊站起来有一人高，跑起来比人还快，山上的狮子、老虎和狼都被它打败离开这里，熊是这里唯一的兽王、霸王。”


　　虎儿端着枪，一步步向山上攀去。


　　爷爷说：“虎儿，你爹和你娘自不量力，找熊去拼，结果死得好惨，熊把他们的骨头都吃了。”


　　虎儿的眼里流下悲痛的泪水。虎儿没见到爹和娘，但他为爹和娘报仇的念头，一直揣在心中。


　　爷爷说：“那是个下着大雨的晚上，屋外下雨，屋里也下雨，我让他们修屋，他们却说这贫穷的日子再也忍不下去了，他们想把霸占这山头的山熊赶走，结果一去不返。”


　　雪越下越大，树上和树下白茫茫一片。虎儿咯吱咯吱地踏着半脚厚的积雪向山上登去。


　　爷爷说：“那熊可精灵呢，有时它会爬到峭岩上，趁你不备跳下来把你拍昏，开你的膛，喝你的血，吃光你的内脏。虎儿，熊是吃人的魔王，躲还躲不及呢，千万不要惹它。”


　　虎儿身后的峭岩上刷啦啦落下一团雪。虎儿吓了一跳，是那只山熊扑来了吗？


　　虎儿机警地转过身。原来是一块冻酥的石头从峭岩上滑落。


　　虎儿擦去头上的虚汗，弹去身上的雪粉，继续往山上攀。


　　爷爷说：“那熊有时也会躲到大树后，待你接近时，将你扑倒在地，断你的喉，吃你的肉。”


　　上山的路越来越难走，差不多走到了尽头。只剩下前面一个陡峭的山坡了。


　　虎儿正琢磨着怎样攀上山顶，忽听身后咔嚓一声响。


　　虎儿想，这糟熊真的来了。


　　虎儿旋即转过身，手紧扣着扳机。


　　呀，又是虚惊一场。


　　是一棵大树被风拦腰吹断。


　　虎儿终于从山后爬到山顶。


　　山顶的风好大好猛。熊在山前吗？


　　虎儿向山前看去。山坡上是一排排的果树。厚厚的积雪挂满了枝头。果树的中央有一栋石屋。昏黄的灯光从后窗透出来。


　　虎儿轻手轻脚地来到屋后。


　　天要亮了。屋里的一男一女要生火做饭。


　　女的说：“虎儿会上山来找我们吗？”


　　男的说：“这要看他是不是有种的男人，如果像我，他就会来找我们。”


　　虎儿转身跑回到山顶。


　　雪还在下着，没完没了、无边无际的大雪遮住山前、山后，遮住了世界。


　　日子像泊在一栋寒冷的雪屋里。


　　虎儿端起枪，扣响扳机，向天上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