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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有风
莲不喜欢春天,还因为自己的男人在每年的这个季节离家。一个圆滚滚的尼龙袋,便是她对男人的全部回忆。
今年这个春天,莲尤其不喜欢。因为男人要去遥远的大同县下窑。莲没见过窑,但莲知道窑是通往地底下的洞,一头长着煤,一头连着主家,下窑就是把煤从洞里鼓捣出来交给主家,主家就点出现乎乎的票子。可一想起窑,莲就想起二凤,二凤是自己要好的姐妹,在二凤怀孕三个月时,男人跟人下窑,二凤成天盼孩子出生盼男人早点回来,结果,孩子顺利地出生了,男人却在一次下窑后再也没上来。二莲也忘不了邻居常演,三年前,常演为给儿子娶媳妇下了窑,头年,他给儿子交够了财礼,二年,给儿媳置办齐了几“大件”。第三年,儿子的新房就要落成,常演给儿子回信说,我在窑里都能闻见家里的喜气味儿了,我该回家啦,可就在他寄信的第二天,他所下的窑被旁边的窑里的瓦斯串通……“窑是啥?窑是阴朝地府!谁下窑,谁就是跟鬼抢饭吃!”爱蹲墙根的范疙瘩常常就着风和太阳对来来往往的村人叫,这阴阴阳阳怎不绞得莲的心里乱惑惑?
天刚露出一丝亮,莲就睁开了眼。他搡搡身边打呼噜的男人:强他爹,醒醒!瞌痨鬼转世也没你睡得死,男人停了呼噜,鼻子里传出哼哼声。“不出色的,要下窑哩,咋还踏心睡得这么实?”等了好一会儿,男人睁开了眼:咋有事?
“我的心咋弄也是空的惑,咱不能想想别的法?”
“想啥法,啥法我都想过了,啥法也没有这法顶用。”
“跟范疙瘩去口里的建筑摊上搅灰搬砖不行?”
“说多少遍了,建筑摊上光管干活不管给钱!”
“跟柳二爹到大丘县的砖厂不行?”
“你又不是不知道,砖厂里活多钱不多!”
“咱再不能借点?”
“还跟谁借?”
“咱就不能贷点?”
“谁还贷给咱?”
“要不咱还是老老实实侍弄那几亩地吧,万一赶上年成好,咱也就有了支饷。”
“咋个年成?咱这儿三年赶不上个好年成!村委的承包款、卫生院给爹看病的钱、强子的两年学费都是大秋抵的债,再不谋个稳靠的、钱又多的活做……”
太阳一出来,西天就漫起了黄乎乎的雾。莲目送着男人虾似地钻进汽车,风把男人拎着的编织袋吹得一扬一扬。
莲望望天,望望车,跺跺脚:老天爷咋刮这大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