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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一百四十五

  东夷
  高丽,本扶馀别种也。地东跨海距新罗,南亦跨海距百济,西北度辽水与营州 接,北靺鞨。其君居平壤城,亦谓长安城,汉乐浪郡也,去京师五千里而赢,随山 屈缭为郛,南涯浿水,王筑宫其左。又有国内城、汉城,号别都。水有大辽、少辽: 大辽出靺鞨西南山,南历安市城;少辽出辽山西,亦南流,有梁水出塞外,西行与 之合。有马訾水出靺鞨之白山,色若鸭头,号鸭渌水,历国内城西,与盐难水合, 又西南至安市,入于海。而平壤在鸭渌东南,以巨舻济人,因恃以为堑。
  官凡十二级:曰大对庐,或曰吐捽;曰郁折,主图簿者;曰太大使者;曰帛衣 头大兄,所谓帛衣者,先人也,秉国政,三岁一易,善职则否,凡代日,有不服则 相攻,王为闭宫守,胜者听为之;曰大使者;曰大兄;曰上位使者;曰诸兄;曰小 使者;曰过节;曰先人;曰古邹大加。其州县六十。大城置傉萨一,比都督;馀城 置处闾近支,亦号道使,比刺史。有参佐,分干。有大模达,比卫将军;末客,比 中郎将。
  分五部:曰内部,即汉桂娄部也,亦号黄部;曰北部,即绝奴部也,或号后部; 曰东部,即顺奴部也,或号左部;曰南部,即灌奴部也,亦号前部;曰西部,即消 奴部也。
  王服五采,以白罗制冠,革带皆金扣。大臣青罗冠,次绛罗,珥两鸟羽,金银 杂扣,衫筒袖,裤大口,白韦带,黄革履。庶人衣褐,戴弁。女子首巾帼。俗喜弈、 投壶、蹴鞠。食用笾、豆、簠、簋、罍、洗。居依山谷,以草茨屋,惟王宫、官府、 佛庐以瓦。窭民盛冬作长坑,煴火以取暖。其治,峭法以绳下,故少犯。叛者丛炬 灼体,乃斩之,籍入其家。降、败、杀人及剽劫者斩,盗者十倍取偿,杀牛马者没 为奴婢,故道不掇遗。婚娶不用币,有受者耻之。服父母丧三年,兄弟逾月除。俗 多淫祠,礼灵星及日、箕子、可汗等神。国左有大穴曰神隧,每十月,王皆自祭。 人喜学,至穷里厮家,亦相矜勉,衢侧悉构严屋,号局堂,子弟未婚者曹处,诵经 习射。
  隋末,其王高元死,异母弟建武嗣。武德初,再遣使入朝。高祖下书脩好,约 高丽人在中国者护送,中国人在高丽者敕遣还。于是建武悉搜亡命归有司,且万人。 后三年,遣使者拜为上柱国、辽东郡王、高丽王。命道士以像法往,为讲《老子》。 建武大悦,率国人共听之,日数千人。帝谓左右曰:“名实须相副。高丽虽臣于隋, 而终拒炀帝,何臣之为?朕务安人,何必受其臣?”裴矩、温彦博谏曰:“辽东本 箕子国,魏晋时故封内,不可不臣。中国与夷狄,犹太阳于列星,不可以降。”乃 止。明年,新罗、百济上书,言建武闭道,使不得朝,且数侵入。有诏散骑侍郎硃 子奢持节谕和,建武谢罪,乃请与二国平。太宗已禽突厥颉利,建武遣使者贺,并 上封域图。帝诏广州司马长孙师临瘗隋士战胔,毁高丽所立京观。建武惧,乃筑长 城千里,东北首扶馀,西南属之海。久之,遣太子桓权入朝献方物,帝厚赐赍,诏 使者陈大德持节答劳,且观亹。大德入其国,厚饷官守,悉得其纤曲。见华人流客 者,为道亲戚存亡,人人垂涕,故所至士女夹道观。建武盛陈兵见使者。大德还奏, 帝悦。大德又言:“闻高昌灭,其大对庐三至馆,有加礼焉。”帝曰:“高丽地止 四郡,我发卒数万攻辽东,诸城必救,我以舟师自东莱帆海趋平壤,固易。然天下 甫平,不欲劳人耳。”
  有盖苏文者,或号盖金,姓泉氏,自云生水中以惑众。性忍暴。父为东部大人、 大对庐,死。盖苏文当嗣,国人恶之,不得立。顿首谢众,请摄职,有不可,虽废 无悔。众哀之,遂嗣位。残凶不道,诸大臣与建武议诛之,盖苏文觉,悉召诸部, 绐云大阅兵,列馔具请大臣临视,宾至尽杀之,凡百余人。驰入宫杀建武,残其尸 投诸沟。更立建武弟之子藏为王,自为莫离支,专国,犹唐兵部尚书、中书令职云。 貌魁秀,美须髯,冠服皆饰以金,佩五刀,左右莫敢仰视。使贵人伏诸地,践以升 马。出入陈兵,长呼禁切,行人畏窜,至投坑谷。
  帝闻建武为下所杀,恻然遣使者持节吊祭。或劝帝可遂讨之,帝不欲因丧伐罪, 乃拜藏为辽东郡王、高丽王。帝曰:“盖苏文杀君攘国,朕取之易耳,不愿劳人, 若何?”司空房玄龄曰:“陛下士勇而力有余,戢不用,所谓‘止戈为武’者。” 司徒长孙无忌曰:“高丽无一介告难,宜赐书安尉之,隐其患,抚其存,彼当听命。” 帝曰:“善。”
  会新罗遣使者上书言:“高丽、百济联和,将见讨。谨归命天子。”帝问: “若何而免?”使者曰:“计穷矣,惟陛下哀怜!”帝曰:“我以偏兵率契丹、靺 鞨入辽东,而国可纾一岁,一策也。我以绛袍丹帜数千赐而国,至,建以阵,二国 见,谓我师至,必走,二策也。百济恃海,不修戎械,我以舟师数万袭之;而国女 君,故为邻侮,我以宗室主而国,待安则自守之,三策也。使者计孰取?”使者不 能对。于是遣司农丞相里玄奖以玺书让高丽,且使止勿攻。使未至,而盖苏文已取 新罗二城。玄奖谕帝旨,答曰:“往隋见侵,新罗乘邅夺我地五百里,今非尽反地, 兵不止。”玄奖曰:“往事乌足论邪?辽东故中国郡县,天子且不取,高丽焉得违 诏?”不从。玄奖还奏,帝曰:“莫离支杀君,虐用其下如擭阱,怨痛溢道,我出 师无名哉?”谏议大夫褚遂良曰:“陛下之兵度辽而克固善,万分一不得逞,且再 用师,再用师,安危不可亿。”兵部尚书李勣曰:“不然。曩薛延陀盗边,陛下欲 追击,魏徵苦谏而止。向若击之,一马不生返。后复畔扰,至今为恨。”帝曰: “诚然。但一虑之失而尤之,后谁为我计者?”新罗数请援,乃下吴船四百柁输粮, 诏营州都督张俭等发幽、营兵及契丹、奚、靺鞨等出讨。会辽溢,师还。莫离支惧, 遣使者内金,帝不纳。使者又言:“莫离支遣官五十入宿卫。”帝怒责使者曰: “而等委质高武,而不伏节死义,又为逆子谋,不可赦。”悉下之狱。
  于是帝欲自将讨之,召长安耆老劳曰:“辽东故中国地,而莫离支贼杀其主, 朕将自行经略之,故与父老约:子若孙从我行者,我能拊循之,毋庸恤也。”即厚 赐布粟。群臣皆劝帝毋行,帝曰:“吾知之矣,去本而就末,舍高以取下,释近而 之远,三者为不祥,伐高丽是也。然盖苏文弑君,又戮大臣以逞,一国之人延颈待 救,议者顾未亮耳。”于是北输粟营州,东储粟古大人城。帝幸洛阳,乃以张亮为 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常何、左难当副之,冉仁德、刘英行、张文干、庞孝泰、程名 振为总管,帅江、吴、京、洛募兵凡四万,吴艘五百,泛海趋平壤。以李勣为辽东 道行军大总管,江夏王道宗副之,张士贵、张俭、执失思力、契苾何力、阿史那弥 射、姜德本、曲智盛、吴黑闼为行军总管隶之,帅骑士六万趋辽东。诏曰:“朕所 过,营顿毋饬,食毋丰怪,水可涉者勿作桥梁,行在非近州县不得令学生、耆老迎 谒。朕昔提戈拨乱,无盈月储,犹所响风靡。今幸家给人足,只恐劳于转饷,故驱 牛羊以饲军。且朕必胜有五:以我大击彼小,以我顺讨彼逆,以我安乘彼乱,以我 逸敌彼劳,以我悦当彼怨,渠忧不克邪!”又发契丹、奚、新罗、百济诸君长兵悉 会。
  十九年二月,帝自洛阳次定州,谓左右曰:“今天下大定,唯辽东未宾,后嗣 因士马盛强,谋臣导以征讨,丧乱方始,朕故自取之,不遗后世忧也。”帝坐城门, 过兵,人人抚慰,疾病者亲视之,敕州县治疗,士大悦。长孙无忌白奏:“天下符 鱼悉从,而宫官止十人,天下以为轻神器。”帝曰:“士度辽十万,皆去家室。朕 以十人从,尚恧其多,公止勿言!”帝身属橐房,结两箙于鞍。四月,勣绩济辽水, 高丽皆婴城守。帝大飨士,帐幽州之南,诏长孙无忌誓师,乃引而东。
  勣攻盖牟城,拔之,得户二万,粮十万石,以其地为盖州。程名振攻沙卑城, 夜入其西,城溃,虏其口八千,游兵鸭渌上。勣遂围辽东城。帝次辽泽,诏瘗隋战 士露骼。高丽发新城、国内城骑四万救辽东。道宗率张乂君逆战,君乂却。道宗以 骑驰之,虏兵辟易,夺其梁,收散卒,高以望,见高丽阵嚣,急击破之,斩首千馀 级,诛君乂以徇。帝度辽水,彻杠彴,坚士心。营马首山,身到城下,见士填堑, 分负之,重者马上持之’群臣震惧,争挟塊以进。城有硃蒙祠,祠有锁甲、铦矛, 妄言前燕世天所降。方围急,饰美女以妇神,诬言硃蒙悦,城必完。勣列抛车,飞 大石过三百步,所当辄溃,虏积木为楼,结絙罔,不能拒。以冲车撞陴屋,碎之。 时百济上金旐铠,又以玄金为山五文铠,士被以从。帝与勣会,甲光炫日。会南风 急,士纵火焚西南,熛延城中,屋几尽,人死于燎者万馀。众登陴,虏蒙盾以拒, 士举长矛舂之,蔺石如雨,城遂溃,获胜兵万,户四万,粮五十万石。以其地为辽 州。初,帝自太子所属行在,舍置一烽,约下辽东举烽,是日传燎入塞。
  进攻白崖城,城负山有厓水,险甚。帝壁西北。虏酋孙伐音阴丐降,然城中不 能一。帝赐帜曰:“若降,建于堞以信。”俄而举帜,城人皆以唐兵登矣,乃降。 初,伐音中悔,帝怒,约以虏口畀诸将。及是,李勣曰:“士奋而先,贪虏获也。 今城危拔,不可许降以孤士心。”帝曰:“将军言是也。然纵兵杀戮,略人妻孥, 朕不忍。将军麾下有功者,朕能以库物赏之,庶因将军赎一城乎。”获男女凡万、 兵二千。以其地为岩州,拜伐音为刺史。莫离支以加尸人七百戍盖牟,勣俘之。请 自效,帝曰:“而家加尸,乃为我战,将尽戮矣。夷一姓求一人力,不可。”禀而 纵之。
  次安市。于是高丽北部傉萨高延寿、南部傉萨高惠真引兵及靺鞨众十五万来援。 帝曰:“彼若勒兵连安市而壁,据高山,取城中粟食之,纵靺鞨略吾牛马,攻之不 可下,此上策也。拔城夜去,中策也。与吾争锋,则禽矣。”有大对庐为延寿计曰: “吾闻中国乱,豪雄并奋,秦王神武,敌无坚,战无前,遂定天下,南面而帝,北 狄、西戎罔不臣。今扫地而来,谋臣重将皆在,其锋不可校。今莫若顿兵旷日,阴 遣奇兵绝其饷道,不旬月粮尽,欲战不得,归则无路,乃可取也。”延寿不从,引 军距安市四十里而屯。帝曰:“虏堕吾策中矣。”命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以突厥 千骑尝之,虏常以靺鞨锐兵居前,社尔兵接而北。延寿曰:“唐易与耳。”进一舍, 倚麓而阵。帝诏延寿曰:“我以尔有强臣贼杀其主,来问罪,即交战,非我意。” 延寿谓然,按甲俟。帝夜召诸将,使李勣率步骑万五千阵西岭当贼,长孙无忌、牛 进达精兵万人出虏背狭谷,帝以骑四千偃帜趋虏北山上,令诸军曰:“闻鼓声而纵。” 张幄朝堂,曰:“明日日中,纳降虏于此。”是夜,流星堕延寿营。旦日,虏视勣 军少,即战。帝望无忌军尘上,命鼓角作,兵帜四合,虏惶惑,将分兵御之,众已 嚣。勣以步槊击败之,无忌乘其后,帝自山驰下,虏大乱,斩首二万级。延寿收馀 众负山自固,无忌、勣合围之,彻川梁,断归路。帝按辔观虏营垒曰:“高丽倾国 来,一麾而破,天赞我也。”下马再拜,谢氵兄于天。延寿等度势穷,即举众降。 入辕门,膝而前,拜手请命。帝曰:“后敢与天子战乎?”惶汗不得对。帝料酋长 三千五百人,悉官之,许内徙,馀众三万纵还之,诛靺鞨三千馀人,获马牛十万, 明光铠万领。高丽震骇,后黄、银二城自拔去,数百里无舍烟。乃驿报太子,并赐 诸臣书曰:“朕自将若此,云何?”因号所幸山为驻跸山,图破阵状,勒石纪功。 拜延寿鸿胪卿,惠真司农卿。候骑获觇人,帝解其缚,自言不食且三日,命饲之, 赐以屩,遣曰:“归语莫离支,若须军中进退,可遣人至吾所。”帝每营不作堑垒, 谨斥候而已,而士运粮,虽单骑,虏不敢钞。
  帝与勣议所攻,帝曰:“吾闻安市地险而众悍,莫离支击不能下,因与之。建 安恃险绝,粟多而士少,若出其不意攻之,不相救矣。建安得,则安市在吾腹中。” 勣曰:“不然。积粮辽东,而西击建安,贼将梗我归路,不如先攻安市。”帝曰: “善。”遂攻之,未能下。延寿、惠真谋曰:“乌骨城傉萨已耄,朝攻而夕可下。 乌骨拔,则平壤举矣。”群臣亦以张亮军在沙城,召之一昔至,若取乌骨,度鸭渌, 迫其腹心,计之善者。无忌曰:“天子行师不徼幸。安市众十万在吾后,不如先破 之,乃驱而南,万全势也。”乃止。城中见帝旌麾,辄乘陴噪,帝怒。勣请破日男 子尽诛。虏闻,故死战。江夏王道宗筑距闉攻东南,虏增陴以守。勣攻其西,撞车 所坏,随辄串栅为楼。帝闻城中鸡彘声,曰:“围久,突无黔烟。今鸡彘鸣,必杀 以飨士,虏且夜出。”诏严兵。丙夜,虏数百人缒而下,悉禽之。道宗以树枚裹土 积之,距闉成,迫城不数丈,果毅都尉傅伏爱守之,自高而排其城,城且颓,伏爱 私去所部,虏兵得自颓城出,据而堑断之,积火萦盾固守。帝怒,斩伏爱,敕诸将 击之,三日不克。
  有诏班师,拔辽、盖二州之人以归。兵过城下,城中屏息偃旗,酋长登城再拜, 帝嘉其守,赐绢百匹。辽州粟尚十万斛,士取不能尽。帝至渤错水,阻淖,八十里 车骑不通。长孙无忌、杨师道等率万人斩樵筑道,联车为梁,帝负薪马上助役。十 月,兵毕度,雪甚,诏属燎以待济。始行,士十万,马万匹;逮还,物故裁千余, 马死十八。船师七万,物故亦数百。诏集战骸葬柳城,祭以太牢,帝临哭,从臣皆 流涕。帝总飞骑入临渝关,皇太子迎道左。初,帝与太子别,御褐袍,曰:“俟见 尔乃更。”袍历二时弗易,至穿穴。群臣请更服,帝曰:“士皆敝衣,吾可新服邪?” 及是,太子进洁衣,乃御。辽降口万四千,当没为奴婢,前集幽州,将分赏士。帝 以父子夫妇离析,诏有司以布帛赎之,原为民,列拜欢舞,三日不息。延寿既降, 以忧死,独惠真至长安。
  明年春,藏遣使者上方物,且谢罪;献二姝口,帝敕还之,谓使者曰:“色者 人所重,然愍其去亲戚以伤乃心,我不取也。”初,师还,帝以弓服赐盖苏文,受 之,不遣使者谢,于是下诏削弃朝贡。
  又明年三月,诏左武卫大将军牛进达为青丘道行军大总管,右武卫将军李海岸 副之,自莱州度海;李勣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右武卫将军孙贰朗、右屯卫大将军 郑仁泰副之,率营州都督兵,繇新城道以进。次南苏、木底,虏兵战不胜,焚其郛。 七月,进达等取石城,进攻积利城,斩级数千,乃皆还。藏遣子莫离支高任武来朝, 因谢罪。
  二十二年,诏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为青丘道行军大总管,右卫将军裴行方副之, 自海道入。部将古神感与虏战曷山,虏溃;虏乘暝袭我舟,伏兵破之。万彻度鸭渌, 次泊灼城,拒四十里而舍。虏惧,皆弃邑居去。大酋所夫孙拒战,万彻击斩之,遂 围城,破其援兵三万,乃还。帝与长孙无忌计曰:“高丽困吾师之入,户亡耗,田 岁不收,盖苏文筑城增陴,下饥卧死沟壑,不胜敝矣。明年以三十万众,公为大总 管,一举可灭也。”乃诏剑南大治船,蜀人愿输财江南,计直作舟,舟取缣千二百。 巴、蜀大骚,邛、眉、雅三州獠皆反,发陇西、峡内兵二万击定之。始,帝决取虏, 故诏陕州刺史孙伏伽、莱州刺史李道裕储粮械于三山浦、乌胡岛,越州都督治大艎 偶舫以待。会帝崩,乃皆罢。藏遣使者奉慰。
  永徽五年,藏以靺鞨兵攻契丹,战新城。大风,矢皆还激,为契丹所乘,大败。 契丹火野复战,人死相藉,积尸而冢之。遣使者告捷,高宗为露布于朝。六年,新 罗诉高丽、靺鞨夺三十六城,惟天子哀救。有诏营州都督程名振、左卫中郎将苏定 方率师讨之。至新城,败高丽兵,火外郛及墟落,引还。显庆三年,复遣名振率薛 仁贵攻之,未能克。后二年,天子已平百济,乃以左骁卫大将军契苾力何、右武卫 大将军苏定方、左骁卫将军刘伯英率诸将出浿江、辽东、平壤道讨之。龙朔元年, 大募兵,拜置诸将,天子欲自行,蔚州刺史李君球建言:“高丽小丑,何至倾中国 事之?有如高丽既灭,必发兵以守,少发则威不振,多发人不安,是天下疲于转戍。 臣谓征之未如勿征,灭之未如勿灭。”亦会武后苦邀,帝乃止。八月,定方破虏兵 于浿江,夺马邑山,遂围平壤。明年,庞孝泰以岭南兵壁蛇水,盖苏文攻之,举军 没;定方解而归。
  乾封元年,藏遣子男福从天子封泰山,还而盖苏文死,子男生代为莫离支,有 弟男建、男产相怨。男生据国内城,遣子献诚入朝求救,盖苏文弟净土亦请割地降。 乃诏契苾何力为辽东道安抚大使,左金吾卫将军庞同善、营州都督高偘为行军总管, 左武卫将军薛仁贵、左监门将军李谨行殿而行。九月,同善破高丽兵,男生率师来 会。诏拜男生特进、辽东大都督兼平壤道安抚大使,封玄菟郡公。又以李勣为辽东 道行军大总管兼安抚大使,与契苾何力、庞同善并力。诏独孤卿云由鸭渌道,郭待 封积利道,刘仁愿毕列道,金待问海谷道,并为行军总管,受勣节度;转燕、赵食 廥辽东。明年正月,勣引道次新城,合诸将谋曰:“新城,贼西鄙,不先图,馀城 未易下。”遂壁西南山临城,城人缚戍酋出降。勣进拔城十有六。郭待封以舟师济 海,趋平壤。三年二月,勣率仁贵拔扶馀城,它城三十皆纳款。同善、偘守新城, 男建遣兵袭之,仁贵救偘,战金山,不胜。高丽鼓而进,锐甚。仁贵横击,大破之, 斩首五万级,拔南苏、木底、苍岩三城,引兵略地,与勣会。侍御史贾言忠计事还, 帝问军中云何。对曰:“必克。昔先帝问罪,所以不得志者,虏未有邅也。谚曰: ‘军无媒,中道回’。今男生兄弟阋很,为我乡导,虏之情伪,我尽知之,将忠士 力,臣故曰必克。且高丽祕记曰:‘不及九百年,当有八十大将灭之。’高氏自汉 有国,今九百年,勣年八十矣。虏仍荐饥,人相掠卖,地震裂,狼狐入城,分穴 于门,人心危骇,是行不再举矣。”
  男建以兵五万袭扶馀,勣破之萨贺水上,斩首五千级,俘口三万,器械牛马称 之。进拔大行城。刘仁愿与勣会,后期,召还当诛,赦流姚州。契苾何力会勣军于 鸭渌,拔辱夷城,悉师围平壤。九月,藏遣男产率首领百人树素幡降,且请入朝, 勣以礼见。而男建犹固守,出战数北。大将浮屠信诚遣谍约内应。五日,阖启,兵 噪而入,火其门,郁焰四兴,男建窘急,自刺不殊。执藏、男建等,收凡五部百七 十六城,户六十九万。诏勣便道献俘昭陵,凯而还。十二月,帝坐含元殿,引见勣 等,数俘于廷。以藏素胁制,赦为司平太常伯,男产司宰少卿;投男建黔州,百济 王扶馀隆岭外;以献诚为司卫卿,信诚为银青光禄大夫,男生右卫大将军,何力行 左卫大将军,勣兼太子太师,仁贵威卫大将军。剖其地为都督府者九,州四十二, 县百。复置安东都护府,擢酋豪有功者授都督、刺史、令,与华官参治。仁贵为都 护,总兵镇之。是岁郊祭,以高丽平,谢成于天。
  总章二年,徙高丽民三万于江淮、山南。大长钳牟岑率众反,立藏外孙安舜为 主。诏高偘东州道,李谨行燕山道,并为行军总管讨之,遣司平太常伯杨昉绥纳亡 馀。舜杀钳牟岑走新罗。偘徙都护府治辽东州,破叛兵于安市,又败之泉山,俘新 罗援兵二千。李谨行破之于发庐河,再战,俘馘万计。于是平壤痍残不能军,相率 奔新罗,凡四年乃平。始,谨行留妻刘守伐奴城,虏攻之,刘擐甲勒兵守,贼引去。 帝嘉之,封燕郡夫人。
  仪凤二年,授藏辽东都督,封朝鲜郡王,还辽东以安馀民,先编侨内州者皆原 遣,徙安东都护府于新城。藏与靺鞨谋反,未及发,召还放邛州,厮其人于河南、 陇右,弱窭者留安东。藏以永淳初死,赠卫尉卿,葬颉利墓左,树碑其阡。旧城往 往入新罗,遗人散奔突厥、靺鞨,由是高氏君长皆绝。垂拱中,以藏孙宝元为朝鲜 郡王。圣历初,进左鹰扬卫大将军,更封忠诚国王,使统安东旧部,不行。明年, 以藏子德武为安东都督,后稍自国。至元和末,遣使者献乐工云。
  百济,扶馀别种也。直京师东六千里而赢,滨海之阳,西界越州,南倭,北高 丽,皆逾海乃至,其东,新罗也。王居东、西二城,官有内臣佐平者宣纳号令,内 头佐平主帑聚,内法佐平主礼,卫士佐平典卫兵,朝廷佐平主狱,兵官佐平掌外兵。 有六方,方统十郡。大姓有八:沙氏,燕氏,[B125]氏,解氏,贞氏,国氏,木氏, {艹曰}氏。其法:反逆者诛,籍其家;杀人者,输奴婢三赎罪;吏受赇及盗,三倍 偿,锢终身。俗与高丽同。有三岛,生黄漆,六月刺取沈,色若金。王服大袖紫袍, 青锦裤,素皮带,乌革履,乌罗冠饰以金花。群臣绛衣,饰冠以银花。禁民衣绛紫。 有文籍,纪时月如华人。
  武德四年,王扶馀璋始遣使献果下马,自是数朝贡。高祖册为带方郡王、百济 王。后五年,献明光铠,且讼高丽梗贡道。太宗贞观初,诏使者平其怨。又与新罗 世仇,数相侵,帝赐玺书曰:“新罗,朕蕃臣,王之邻国。闻数相侵暴,朕已诏高 丽、新罗申和,王宜忘前怨,识朕本怀。”璋奉表谢,然兵亦不止。再遣使朝,上 铁甲雕斧,帝优劳之,赐帛段三千。十五年,璋死,使者素服奉表曰:“君外臣百 济王扶馀璋卒。”帝为举哀玄武门,赠光禄大夫,赙赐甚厚。命祠部郎中郑文表册 其子义慈为柱国,绍王。
  义慈事亲孝,与兄弟友,时号“海东曾子”。明年,与高丽连和伐新罗,取四 十馀城,发兵守之。又谋取棠项城,绝贡道。新罗告急,帝遣司农丞相里玄奖赍诏 书谕解。闻帝新讨高丽,乃间取新罗七城;久之,又夺十馀城,因不朝贡。高宗立, 乃遣使者来,帝诏义慈曰:“海东三国,开基旧矣,地固犬牙。比者隙争侵校无宁 岁,新罗高城重镇皆为王并,归穷于朕,丐王归地。昔齐桓一诸侯,尚存亡国,况 朕万方主,可不恤其危邪?王所兼城宜还之,新罗所俘亦畀还王。不如诏者,任王 决战,朕将发契丹诸国,度辽深入。王可思之,无后悔!”
  永徽六年,新罗诉百济、高丽、靺鞨取北境三十城。显庆五年,乃诏左卫大将 军苏定方为神丘道行军大总管,率左卫将军刘伯英、右武卫将军冯士贵、左骁卫将 军庞孝泰发新罗兵讨之,自城山济海。百济守熊津口,定方纵击,虏大败。王师乘 潮帆以进,趋真都城一舍止。虏悉众拒,复破之,斩首万馀级,拔其城。义慈挟太 子隆走北鄙,定方围之。次子泰自立为王,率众固守,义慈孙文思曰:“王、太子 固在,叔乃自王,若唐兵解去,如我父子何?”与左右缒而出,民皆从之,泰不能 止。定方令士超堞立帜,泰开门降,定方执义慈、隆及小王孝演、酋长五十八人送 京师,平其国五部、三十七郡、二百城,户七十六万。乃析置熊津、马韩、东明、 金涟、德安五都督府,擢酋渠长治之。命郎将刘仁愿守百济城,左卫郎将王文度为 熊津都督。九月,定方以所俘见,诏释不诛。义慈病死,赠卫尉卿,许旧臣赴临, 诏葬孙皓、陈叔宝墓左,授隆司稼卿。文度济海卒,以刘仁轨代之。
  璋从子福信尝将兵,乃与浮屠道琛据周留城反,迎故王子扶馀丰于倭,立为王。 西部皆应,引兵围仁愿。龙朔元年,仁轨发新罗兵往救,道琛立二壁熊津江,仁轨 与新罗兵夹击之,奔入壁,争梁堕溺者万人,新罗兵还。道琛保任孝城,自称领军 将军,福信称霜岑将军,告仁轨曰:“闻唐与新罗约,破百济,无老孺皆杀之;畀 以国。我与受死,不若战。”仁轨遣使赍书答说,道琛倨甚,馆使者于外,嫚报曰: “使人官小,我,国大将,礼不当见。”徒遣之。仁轨以众少,乃休军养威,请合 新罗图之。福信俄杀道琛,并其兵,丰不能制。二年七月,仁愿等破之熊津,拔支 罗城,夜薄真岘,比明入之,斩首八百级,新罗饷道乃开。仁愿请济师,诏右威卫 将军孙仁师为熊津道行军总管,发齐兵七千往。福信颛国,谋杀丰;丰率亲信斩福 信,与高丽、倭连和。仁愿已得齐兵,士气振,乃与新罗王金法敏率步骑,而遣刘 仁轨率舟师,自熊津江偕进,趋周留城。丰众屯白江口,四遇皆克,火四百艘;丰 走不知所在。伪王子扶馀忠胜、忠志率残众及倭人请命,诸城皆复。仁愿勒军还, 留仁轨代守。
  帝以扶馀隆为熊津都督,俾归国,平新罗故憾,招还遗人。麟德二年,与新罗 王会熊津城,刑白马以盟。仁轨为盟辞曰:“往百济先王,罔顾逆顺,不敦邻,不 睦亲,与高丽、倭共侵削新罗,破邑屠城。天子怜百姓无辜,命行人脩好,先王负 险恃遐,侮慢弗恭。皇赫斯怒,是伐是夷。但兴亡继绝,王者通制,故立前太子隆 为熊津都督,守其祭祀,附杖新罗,长为与国,结好除怨,恭天子命,永为籓服。 右威卫将军鲁城县公仁愿,亲临厥盟,有贰其德,兴兵动众,明神监之,百殃是降, 子孙不育,社稷无守,世世毋敢犯。”乃作金书铁契,藏新罗庙中。
  仁愿等还,隆畏众携散,亦归京师。仪凤时,进带方郡王,遣归籓。是时,新 罗强,隆不敢入旧国,寄治高丽死。武后又以其孙敬袭王,而其地已为新罗、渤海 靺鞨所分,百济遂绝。
  新罗,弁韩苗裔也。居汉乐浪地,横千里,纵三千里,东拒长人,东南日本, 西百济,南濒海,北高丽。而王居金城,环八里所,卫兵三千人。谓城为侵牟罗, 邑在内曰喙评,外曰邑勒。有喙评六,邑勒五十二。朝服尚白,好祠山神。八月望 日,大宴赍官吏,射。其建官,以亲属为上,其族名第一骨、第二骨以自别。兄弟 女、姑、姨、从姊妹,皆聘为妻。王族为第一骨,妻亦其族,生子皆为第一骨,不 娶第二骨女,虽娶,常为妾媵。官有宰相、侍中、司农卿、太府令,凡十有七等, 第二骨得为之。事必与众议,号“和白”,一人异则罢。宰相家不绝禄,奴僮三千 人,甲兵牛马猪称之。畜牧海中山,须食乃射。息谷米于人,偿不满,庸为奴婢。 王姓金,贵人姓朴,民无氏有名。食用柳杯若铜、瓦。元日相庆,是日拜日月神。 男子褐裤。妇长襦,见人必跪,则以手据地为恭。不粉黛,率美发以缭首,以珠彩 饰之。男子翦发鬻,冒以黑巾。市皆妇女贸贩。冬则作灶堂中,夏以食置冰上。畜 无羊,少驴、■,多马。马虽高大,不善行。
  长人者,人类长三丈,锯牙钩爪,黑毛覆身,不火食,噬禽兽,或搏人以食; 得妇人,以治衣服。其国连山数十里,有峡,固以铁阖,号关门,新罗常屯弩士数 千守之。
  初,百济伐高丽,来请救,悉兵往破之,自是相攻不置。后获百济王杀之,滋 结怨。武德四年,王真平遣使者入朝,高祖诏通直散骑侍郎庾文素持节答赍。后三 年,拜柱国,封乐浪郡王、新罗王。
  贞观五年,献女乐二。太宗曰:“比林邑献鹦鹉,言思乡,丐还,况于人乎?” 付使者归之。是岁,真平死,无子,立女善德为王,大臣乙祭柄国。诏赠真平左光 禄大夫,赙物段二百。九年,遣使者册善德袭父封,国人号圣祖皇姑。十七年,为 高丽、百济所攻,使者来乞师,亦会帝亲伐高丽,诏率兵以披虏势。善德使兵五万 入高丽南鄙,拔水口城以闻。二十一年,善德死,赠光禄大夫,而妹真德袭王。明 年,遣子文王及弟伊赞子春秋来朝,拜文王左武卫将军,春秋特进。因请改章服, 从中国制,内出珍服赐之。又诣国学观释奠、讲论,帝赐所制《晋书》。辞归,敕 三品以上郊饯。
  高宗永徽元年,攻百济,破之,遣春秋子法敏入朝。真德织锦为颂以献,曰: “巨唐开洪业,巍巍皇猷昌。止戈成大定,兴文继百王。统天崇雨施,治物体含章。 深仁谐日月,抚运迈时康。幡旗既赫赫,钲鼓何锽锽。外夷违命者,翦覆被天殃。 淳风凝幽显,遐迩竞呈祥。四时和玉烛,七耀巡万方。维岳降宰辅,维帝任忠良。 三五成一德,昭我唐家唐。”帝美其意,擢法敏太府卿。
  五年,真德死,帝为举哀,赠开府仪同三司,赐彩段三百,命太常丞张文收持 节吊祭,以春秋袭王。明年,百济、高丽、靺鞨共伐取其三十城。使者来请救,帝 命苏定方讨之,以春秋为隅夷道行军总管,遂平百济。龙朔元年,死,法敏袭王。 以其国为鸡林州大都督府,授法敏都督。
  咸亨五年,纳高丽叛众,略百济地守之。帝怒,诏削官爵,以其弟右骁卫员外 大将军、临海郡公仁问为新罗王,自京师归国。诏刘仁轨为鸡林道大总管,卫尉卿 李弼、右领军大将军李谨行副之,发兵穷讨。上元二年二月,仁轨破其众于七重城, 以靺鞨兵浮海略南境,斩获甚众。诏李谨行为安东镇抚大使,屯买肖城,三战,虏 皆北。法敏遣使入朝谢罪,贡篚相望,仁问乃还,辞王,诏复法敏官爵。然多取百 济地,遂抵高丽南境矣。置尚、良、康、熊、全、武、汉、朔、溟九州,州有都督, 统郡十或二十,郡有大守,县有小守。开耀元年,死,子政明袭王。遣使者朝,丐 唐礼及它文辞,武后赐《吉凶礼》并文词五十篇。死,子理洪袭王。死,弟兴光袭 王。
  玄宗开元中,数入朝,献果下马、朝霞、鱼牙、海豹皮。又献二女,帝曰: “女皆王姑姊妹,违本俗,别所亲,朕不忍留。”厚赐还之。又遣子弟入太学学经 术。帝间赐兴光瑞文锦、五色罗、紫绣纹袍、金银精器。兴光亦上异狗马、黄金、 美髢诸物。初,渤海靺鞨掠登州,兴光击走之,帝进兴光宁海军大使,使攻靺鞨。 二十五年死,帝尤悼之,赠太子太保,命邢以鸿胪少卿吊祭。子承庆袭王,诏 曰:“新罗号君子国,知《诗》、《书》。以卿惇儒,故持节往,宜演经谊,使知 大国之盛。”又以国人善棋,诏率府兵曹参军杨季鹰为副。国高弈皆出其下,于是 厚遗使者金宝。俄册其妻朴为妃。承庆死,诏使者临吊,以其弟宪英嗣王。帝在蜀, 遣使溯江至成都朝正月。
  大历初,宪英死,子乾运立,甫丱,遣金隐居入朝待命。诏仓部郎中归崇敬往 吊,监察御史陆珽、顾愔为副册授之,并母金为太妃。会其宰相争权相攻,国大乱, 三岁乃定。于是,岁朝献。建中四年死,无子,国人共立宰相金良相嗣。贞元元年, 遣户部郎中盖埙持节命之。是年死,立良相从父弟敬信袭王。十四年,死,无子, 立嫡孙俊邕。明年,遣司封郎中韦丹持册,未至,俊邕死,丹还。子重兴立,永贞 元年,诏兵部郎中元季方册命。后三年,使者金力奇来谢,且言:“往岁册故主俊 邕为主,母申太妃,妻叔妃,而俊邕不幸,册今留省中,臣请授以归。”又为其宰 相金彦升、金仲恭、王之弟苏金添明丐门戟,诏皆可。凡再朝贡。七年死,彦升立, 来告丧,命职方员外郎崔廷吊,且命新王,以妻贞为妃。长庆、宝历间,再遣使者 来朝,留宿卫。彦升死,子景徽立。大和五年,以太子左谕德源寂册吊如仪。开成 初,遣子义琮谢,愿留卫,见听,明年遣之。五年,鸿胪寺籍质子及学生岁满者一 百五人,皆还之。
  有张保皋、郑年者,皆善斗战,工用枪。年复能没海,履其地五十里不噎,角 其勇健,保皋不及也。年以兄呼保皋,保皋以齿,年以艺,常不相下。自其国皆来 为武宁军小将。后保皋归新罗,谒其王曰:“遍中国以新罗人为奴婢,愿得镇清海, 使贼不得掠人西去。”清海,海路之要也。王与保皋万人守之。自大和后,海上无 鬻新罗人者。保皋既贵于其国,年饥寒客涟水,一日谓戍主冯元规曰:“我欲东归, 乞食于张保皋。”元规曰:“若与保皋所负何如?奈何取死其手?”年曰:“饥寒 死,不如兵死快,况死故乡邪!”年遂去。至,谒保皋,饮之极欢。饮未卒,闻大 臣杀其王,国乱无主。保皋分兵五千人与年,持年泣曰:“非子不能平祸难。”年 至其国,诛反者,立王以报。王遂召保皋为相,以年代守清海。会昌后,朝贡不复 至。
  赞曰:杜牧称:“安思顺为朔方节度时,郭汾阳、李临淮俱为牙门都将,二人 不相能,虽同盘饮食,常睇相视,不交一言。及汾阳代思顺,临淮欲亡去,计未决。 旬日,诏临淮分汾阳半兵东出赵、魏,临淮入请曰:‘一死固甘,乞免妻子。’汾 阳趋下,持手上堂,曰:‘今国乱主迁,非公不能东伐,岂怀私忿时邪?’及别, 执手泣涕,相勉以忠义,讫平剧盗,实二公之力。知其心不叛,知其心,难也;忿 必见短,知其材,益难也。此保皋与汾阳之贤等耳。年投保皋必曰:‘彼贵我贱, 我降下之,不宜以旧忿杀我。’保皋果不杀,人之常情也。临淮请死于汾阳,亦人 之常情也。保皋任年,事出于己,年且寒饥,易为感动。汾阳、临淮,平生亢立, 临淮之命,出于天子。榷于保皋,汾阳为优。此乃圣贤迟疑成败之际也。世称周、 邵为百代之师,周公拥孺子而邵公疑之,以周公之圣,邵公之贤,少事文王,老佐 武王,能平天下,周公之心,邵公且不知之。苟有仁义之心,不资以明,虽邵公尚 尔,况其下哉!”嗟乎,不以怨毒相槊,而先国家之忧,晋有祁奚,唐有汾阳、保 皋,孰谓夷无人哉!
  日本,古倭奴也。去京师万四千里,直新罗东南,在海中,岛而居,东西五月 行,南北三月行。国无城郛,联木为栅落,以草茨屋。左右小岛五十余,皆自名国, 而臣附之。置本率一人,检察诸部。其俗多女少男,有文字,尚浮屠法。其官十有 二等。其王姓阿每氏,自言初主号天御中主,至彦潋,凡三十二世,皆以“尊”为 号,居筑紫城。彦潋子神武立,更以“天皇”为号,徙治大和州。次曰绥靖,次安 宁,次懿德,次孝昭,次天安,次孝灵,次孝元,次开化,次崇神,次垂仁,次景 行,次成务,次仲哀。仲哀死,以开化曾孙女神功为王。次应神,次仁德,次履中, 次反正,次允恭,次安康,次雄略,次清宁,次显宗,次仁贤,次武烈,次继体, 次安闲,次宣化,次钦明。钦明之十一年,直梁承圣元年。次海达。次用明,亦曰 目多利思比孤,直隋开皇末,始与中国通。次崇峻。崇峻死,钦明之孙女雄古立。 次舒明,次皇极。其俗椎髻,无冠带,跣以行,幅巾蔽后,贵者冒锦;妇人衣纯色 裙,长腰襦,结发于后。至炀帝,赐其民锦线冠,饰以金玉,文布为衣,左右佩银 ■长八寸,以多少明贵贱。
  太宗贞观五年,遣使者入朝。帝矜其远,诏有司毋拘岁贡。遣新州刺史高仁表 往谕,与王争礼不平,不肯宣天子命而还。久之,更附新罗使者上书。
  永徽初,其王孝德即位,改元曰白雉,献虎魄大如斗,码硇若五升器。时新罗 为高丽、百济所暴,高宗赐玺书,令出兵援新罗。未几孝德死,其子天丰财立。死, 子天智立。明年,使者与虾蛦人偕朝。虾蛦亦居海岛中,其使者须长四尺许,珥箭 于首,令人戴瓠立数十步,射无不中。天智死,子天武立。死,子总持立。咸亨元 年,遣使贺平高丽。后稍习夏音,恶倭名,更号日本。使者自言,国近日所出,以 为名。或云日本乃小国,为倭所并,故冒其号。使者不以情,故疑焉。又妄夸其国 都方数千里,南、西尽海,东、北限大山,其外即毛人云。
  长安元年,其王文武立,改元曰太宝,遣朝臣真人粟田贡方物。朝臣真人者, 犹唐尚书也。冠进德冠,顶有华■四披,紫袍帛带。真人好学,能属文,进止有容。 武后宴之麟德殿,授司膳卿,还之。文武死,子阿用立。死,子圣武立,改元曰白 龟。开元初,粟田复朝,请从诸儒受经。诏四门助教赵玄默即鸿胪寺为师,献大幅 布为贽,悉赏物贸书以归。其副朝臣仲满慕华不肯去,易姓名曰朝衡,历左补阙, 仪王友,多所该识,久乃还。圣武死,女孝明立,改元曰天平胜宝。天宝十二载, 朝衡复入朝。上元中,擢左散骑常侍、安南都护。新罗梗海道,更繇明、越州朝贡。 孝明死,大炊立。死,以圣武女高野姬为王。死,白壁立。建中元年,使者真人兴 能献方物。真人,盖因官而氏者也。兴能善书,其纸似茧而泽,人莫识。贞元末, 其王曰桓武,遣使者朝。其学子橘免势、浮屠空海愿留肄业,历二十余年。使者高 阶真人来请免势等俱还,诏可。次诺乐立,次嵯峨,次浮和,次仁明。仁明直开成 四年,复入贡。次文德,次清和,次阳成。次光孝,直光启元年。
  其东海屿中又有邪古、波邪、多尼三小王,北距新罗,西北百济,西南直越州, 有丝絮、怪珍云。

译文

  高丽,本是扶余的别种。其地域:东边跨海可到新罗,南边渡海可到百济,西北渡辽水与营州接壤,北边是....。其国君住在平壤城,也称作长安城,即汉时的乐浪郡,距离京师有五千多里,顺山势环绕作为外郭,南边滨临氵贝水,王就在其左侧建筑宫室。还有国内城、汉城,称之为别都。河流有大辽、少辽:大辽源于....西南山中,南流经安市城;少辽源于辽山西,也南流,还有梁水源自塞外,西流与少辽会合。还有马訾水,源于....的白山。水色如鸭头,故称鸭绿水。流经国内城之西,与盐难水会合,又西南流至安市,最后入海。平壤在鸭绿水东南,用大船渡人。并依仗此水为天堑。
  官职共分十二级:大对卢(或称吐扌卒)、郁折、太大使者、帛衣头大兄、大使者、大兄、上位使者、诸兄、小使者、过节、先人、古邹大加。郁折,主管地图户籍;帛衣头大兄,掌管国政。所谓帛衣,乃指先人。三年一换,若政绩卓著就不换。
  到交替之时,如有不服就互相攻击。王则关闭宫门守卫,听凭得胜者任该职。
  州县共有六十个。大城设置一亻辱萨,有如都督;其他的城设置处闾近支,也叫道使,有如刺史。下有参佐,分掌各事。还有大模达,有如卫将军;末客,有如中郎将。
  全国分五部:内部,即汉时的桂娄部,也叫黄部;北部,即绝奴部,或叫后部;东部,即顺奴部,或叫左部;南部,即灌奴部,也叫前部;西部,即消奴部。
  王穿五彩服,用白罗做冠,皮带都用金扣。大臣戴青罗冠,次一级戴绛罗冠,插两根鸟羽,用金银杂色扣。衣服窄袖,裤子大脚口,用白皮带,穿黄皮鞋。百姓们则穿粗布衣,戴便帽。妇女头上用巾帼装饰。民俗喜欢下围棋、投壶、踢球。
  进餐时用笾、豆、..、簋、..、洗等用具。
  人们倚山谷而居,用茅草盖屋,只有王宫、官府、佛庐才用瓦。贫民冬天都做一长坑,下面烧微火以取暖。其治国之道,用严刑峻法,所以很少有犯罪的。如有叛国的,用许多火炬烧灼身体,然后斩首,没收财产;降敌、战败、杀人及抢劫的斩首;偷盗的赔偿十倍;杀牛马的没收为奴婢。所以能做到道不拾遗。婚娶不用聘礼,有收聘礼的大家都认为可耻。父母死,服丧三年;兄弟死,丧期只一个月。
  民间有众多祭祠,祭祀灵星神、日神、箕子神、可汗神。国城东有个大穴,叫作神隧,每年十月,王都要亲自祭奠。人民爱好学习,即使是穷家小户,也学习认真努力。通衢大道都建有大屋,称之为局堂。
  未婚的子弟都在此集中,读书习射。
  隋朝末年,其王高元死,异母弟建武即位。武德初年,两次派使臣入朝献贡。
  高祖写信给王修好,约定高丽人因故留在中国的将护送他们回国,中国人因故留在高丽的也请让他们回国。于是高建武搜寻全部留于此的亡命华人,将他们交还有司,前后将近万人。三年后,皇帝派使者去委任王为上柱国、辽东郡王、高丽王。还派道士带了天尊像及道法前去,为他们讲《老子》。建武非常高兴,带领国人一起听讲,每日都有几千人。皇帝对左右说“:名实之间应该相符。以前高丽虽然称臣于隋,但终于抗拒炀帝,哪里称得上是臣子呢?我的目的在于使人民安居乐业,何必一定要他们对我们称臣?”侍中裴矩、中书侍郎温彦博劝谏说:“辽东,周时是箕子的封国,魏晋时犹在故封之内,不可以不称臣。况且中国与夷狄,就好像太阳之与众星,不可以降尊。”高祖的想法作罢。第二年,新罗、百济上书,说建武封闭道路,使他们不能入朝,且又多次侵扰他们。皇帝诏令散骑侍郎朱子奢持节前往调解。建武谢罪,请求与两国和好。
  太宗擒获突厥的颉利,建武派使者入朝庆贺,同时献上封域图。皇帝诏令广州司马长孙师去收葬隋朝时战死者的骸骨,毁掉高丽所埋的大坟。建武担心会打他,于是筑长城一千里。东北起自扶余城,西南迄于海。后来,派太子桓权入朝献特产,皇帝赏赐甚厚。诏令陈大德持节前去答谢慰劳,同时暗察情况。
  大德到了高丽,对各官守都有厚赠,因此得以了解其国内的所有情况。见到客居于此的华人,就一一告诉他们亲戚的存亡情况,以致人人感动得流泪。所以大德所到之处,士女们都夹道观看。建武陈列大规模武装部队让大德观看。大德回来汇报情况,皇帝很高兴。大德又说:“听说高昌灭亡时,高丽的大对卢曾三次至馆,礼貌甚周。”皇帝说:“高丽,地只有四郡,我发兵几万人攻辽东,各城一定来相救。我用水军从东莱泛海到平壤,是十分容易的事。只是天下刚刚太平,我不想再劳动人民。”
  有个叫盖苏文的人,或称作盖金,姓泉氏,自称是水里涌出来的,用以惑众。
  他生性凶猛残暴,他的父亲是东部的大人、大对卢。死后,其职位该由盖苏文继任,但是国内人民不喜欢他,因此不能任职。盖苏文向人民叩头道歉,请求让他暂代此职,如果有不称职的地方,再被大家罢免也不懊悔。人民同情了他,让他继任。盖苏文任职后,依然凶残不讲人道。各位大臣与建武商议准备除掉他。
  盖苏文知道了,把各部的兵力都召集拢来,假称要大阅兵,还陈列丰盛的酒宴请大臣们来检阅。大臣们到了后,盖苏文把他们全杀了,共有一百多人。接着就驰马入宫杀了建武,分其尸,丢在沟里。
  改立建武弟弟的儿子藏为王,自己任莫离支,掌管国事,有如唐朝的兵部尚书、中书令的职务。盖苏文的形象魁梧英俊,有一部漂亮的大胡须,他的衣服、帽子都用金子装饰,身佩五刀,雄赳赳的左右都不敢仰视。他要贵人跪伏在地上,踏着贵人的背上马。出入都要陈列仪仗及军队,开路者大声呼喊驱赶闲人,行人们都因害怕而逃窜,甚至自投坑谷。
  皇帝听说建武被手下人所杀,为他难过,派使者持节前往吊祭。有人劝皇帝讨伐盖苏文,皇帝不想在丧事中出兵讨伐。乃委任藏为辽东郡王、高丽王。
  皇帝说“:盖苏文杀君窃国,我攻取他是很容易的。不过我不愿意辛苦人民,怎么办?”司空房玄龄说:“陛下兵强力壮,藏而不用,是实践‘止戈为武’的道理。”
  司徒长孙无忌说:“高丽没一个人来告难,那就赐书安抚一下,不提他国内发生的问题,只抚恤活着的人。他们一定会感恩听命的。”皇帝说“:好的。”
  正好新罗派使者上书说:“高丽、百济正在联合,准备侵扰我国,希望能得天子的保护。”皇帝问:“怎么样才能免祸呢?”使者说:“我们毫无办法了,只求陛下怜悯我们。”皇帝说“:我派一支队伍率领契丹、....兵入辽东,你们国家可以缓和一年。这是一个办法。我赐给你国绛袍丹旗几千,装佩陈列起来。那两国见了,会认为我的军队到了,一定会退走。
  这是第二个办法。百济自恃有海,所以军械准备不多。我用几万水军去打他;你国是女王,所以被邻国欺侮,我派宗室去主持你国,待国家安定了再交你们自己管理。这是第三个办法。你看用哪一种办法好呢?”使者无法回答。皇帝乃派司农丞相里玄奖带了玺书去责备高丽,要他们不去打新罗。使者还没有到达,盖苏文已攻取了新罗的两个城。玄奖宣谕皇帝的旨意,盖苏文回答说:“往日隋侵略我们时,新罗借机夺了我五百里地。
  今日不把地全部夺回来决不罢兵。”玄奖说“:过去的事不要再计较了。辽东原本是中国的郡县,现在天子尚且不取,高丽怎敢违抗旨意?”盖苏文不听。玄奖回来据实汇报,皇帝说:“莫离支杀了国君,残虐其下属如驱兽入坑阱,百姓怨声载道,我出师还怕无名吗?”谏议大夫褚遂良说“:陛下发兵渡辽,一举成功固然很好;但万一不能速决,将会继续发兵,则安危不可臆测。”兵部尚书李责力说:“不,过去薛延陀侵扰边陲,陛下打算追击,魏征苦谏后作罢。当初如果穷追下去,不让一马生还就好了。后来他们又来骚扰,至今是一憾事。”皇帝说“:确实如此。不过因一念之失而埋怨,以后还有谁为我出主意了?”新罗多次请求援助,于是发吴船四百艘运粮,诏令营州都督张俭等调幽州、营州的兵及契丹、奚、....的兵出讨。正遇辽水泛滥,撤军。莫离支害怕了,派使者献金,皇帝不接受。使者又说“:莫离支派官员五十人入朝宿卫。”皇帝怒责使者:“你等本献身高武,而不为他殉节死义;而今又与叛逆者同谋,罪不可恕。”将他们全部下狱。
  于是皇帝准备亲征,召长安的老人告慰说“:辽东原是中国的疆域,而莫离支叛杀其主,我准备亲自去处理。现在向父老们保证:你们的子或孙跟我去的,我会照顾他们的,不用担心。”当即厚赐布、粟。群臣都劝皇帝不要去。皇帝说:“你们的意思我知道。离本而就末,舍高而取下,弃近而去远,三者都是不祥之举,伐高丽就是这样的事。不过,盖苏文杀他君王,又杀害大臣以逞己意。他一国之人都伸颈待救。劝我不去的人只是还不了解情况。”于是北运粮到营州,东储粮古大人城。皇帝到达洛阳,派张亮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常何、左难当做副总管,派冉仁德、刘英行、张文干、庞孝泰、程名振为总管,统率江、吴、京、洛等地召募之兵四万人,吴船五百艘,泛海去平壤;派李责力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江夏王道宗做副总管,张士贵、张俭、执失思力、契必艹何力、阿史那弥射、姜德本、麴智盛、吴黑闼为行军总管,统帅骑兵六万去辽东。皇帝下诏:“我所过之处,行营安顿不要通告地方,饮食不需山珍海味,河水浅可以徒涉的不要架桥。行宫不是靠近州县的不得令学生、老人夹道迎接。
  往日我提剑平乱,当时百姓家无一月粮,所到之处尚极靡费。如今有幸家富人足,只怕更要为饷军操劳了,所以赶牛羊来以供军用。我有必胜把握五个:以我大军击他小军,以我有道伐他无道,以我国安乘他国乱,以我逸军敌他疲军,以我民乐抵他众怨,还怕不能取胜吗?”又调拨契丹、奚、新罗各君长的兵会合。
  贞观十九年(645)二月,皇帝从洛阳到定州,对左右说:“现在天下大定,只有辽东尚未宾服。其后代因兵马强盛,又有谋臣诱劝出兵征讨,丧乱由此而起。
  这次我亲自征伐,决不留遗患给后代。”
  皇帝坐在城门口,军队走过时,对每一个人都加抚慰,有害病的,皇帝必定亲自去看望,下令州县治疗,士兵们十分欢欣。
  长孙无忌上奏“:天下的符节鱼契均随陛下来此,而宫官只有十人,会使天下以神器为轻。”皇帝说“:度辽水来此的士兵有十万,他们都抛家别亲,我有十个随从,还因多而有些惭愧呢。你不要再说了。”
  皇帝亲佩弓箭,还结两箭袋在鞍后。四月,李责力渡过辽水,高丽都闭城坚守,皇帝发大量酒肉让士兵饱餐,于是结帐幽州之南,诏令长孙无忌誓师,引兵东进。
  李责力攻克了盖牟城,得户二万,粮十万石,以其地列为盖州。程名振攻沙卑城,夜攻入城西,全城溃败,俘虏八千人,并派兵在鸭绿江上游弋。李责力围困辽东城。皇帝到达辽泽,诏令收葬隋时战死而未掩埋的骸骨。高丽集中新城、国内城的四万骑兵来救辽东。道宗率领张君耣迎战,君耣退却,道宗带领骑兵猛杀过来,高丽兵败退。道宗攻占桥梁,收集散兵,登高而望,见高丽兵阵中杂乱喧闹,急攻,一举而破,斩首一千多人,又诛杀君耣示众。皇帝渡过辽水,下令撤掉桥梁,以坚士兵之志,扎营马首山。皇帝到城下,见士兵挑土填堑,为他们分担,对那些担得重的,皇帝亲自在马上为他们帮一把力。群臣都震惊而感奋,争先恐后地搬土块送去。辽东城内有个朱蒙祠,祠内有铠甲、利矛,胡说这是前燕世时天降之物。那时,围城正紧,城中用美女装扮成女神,说什么朱蒙心情好,城市必能受福完好。李责力将抛车排列城下,用车抛大石,可飞出三百步以外,石落处人物均被砸坏。高丽架木为战楼,结粗绳网,都无法抵御飞来的大石。李责力又用冲车撞其楼阁,无不倾塌。这时,百济奉上漆金铠,又用玄金做山五文铠,让士兵披着随后。皇帝与李责力会合,铠甲在阳光下闪闪耀眼。这时,南风紧吹,士兵纵火烧城西南。火势延入城中,房屋几乎烧尽,被烧死的人约有万余。战士登城,高丽人蒙着盾抵御,士兵们用长矛捣,且用擂石抛击如雨。城破,俘获强兵一万人,百姓四万人,粮食五十万石。列其地为辽州。当初,皇帝从太子所居的行宫起,每三十里置一烽火台,并与太子约定:攻下辽东,点烽火通报。这一天,烽火直传入塞内。
  王师进攻白崖城,城背山临水,十分险峻。皇帝扎营西北。高丽酋长孙伐音暗中来请降,但城中尚意见不一。皇帝赐他一面旗,说:“如果全城能降,就把旗竖在城楼上。”不一会儿,旗子竖起来了,城内的人都以为唐兵已经登上城楼了,于是投降。当初,伐音请降后曾经后悔。
  皇帝气他反复,乃与王师约:城破后城中人物都给各将。现在伐音降,李责力说:“战士所以奋勇向前,为的是想得到敌方的财物。现在城即将攻破,不能接受投降辜负了将士们。”皇帝说“:将军的话说得不错,不过,纵兵杀戮,抢人妻儿是我不忍见到的。将军麾下有功的,我用国库中东西赏赐他们,大概可以为你赎下这一城吧。”受降后,获男女一万人,兵二千。皇帝即以其地列为岩州,委任伐音为刺史。莫离支调加尸的人七百名戍守盖牟。李责力将他们全俘虏了。这些人都要求随军效力。皇帝说“:你们的家都在加尸,你们为我作战,他们都会被杀的。
  夷灭一家人而求得一个人之用,是不可以的。”发给粮食让他们回家。
  皇帝进驻安市。高丽北部亻辱萨高延寿、南部亻辱萨高惠真率高丽及....的兵十五万来援救。皇帝说“:他们如果将兵凭据高山,连接安市而坚守,取城中粮吃,纵....兵抢掠我们的牛马,我们进攻将不能取胜,这是他们的上策;整个城乘夜色离去,这是他们的中策;如果要与我刀兵争锋,那就要成我的俘虏了。”有个大对卢为高延寿谋划“:我听说前不久中国大乱,英雄并起,其中秦王最神武,所向无敌,遂平天下,南面称帝,北狄、西戎无不臣服。现在倾国而来,谋臣重将都集中在此,其锋锐不可当。现在最好是屯兵不战,旷日持久,暗中派遣奇兵绝其粮道。不要十天半月他们粮尽,那时他们欲战不得,欲归无路,我们就可以取胜了。”高延寿不听。领军在安西四十里外屯扎。皇帝说“:敌人落到我的计策里来了。”命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带突厥一千骑兵试与之交手。高丽人常将....的尖兵打先锋,社尔的兵与之交手即败。
  延寿说:“唐兵容易打。”前进三十里,挨着山麓列阵。皇帝下诏书给高延寿“:我因为你们国内有悍臣杀害国君,所以来问罪。虽有交战,非我本意。”延寿相信,按兵不进。皇帝夜里召集各将,派李责力率领步兵骑兵一万五千人在城西岭列阵挡敌;长孙无忌、牛进达率精兵一万人从狭谷出击敌背;皇帝自己带四千骑兵偃旗息鼓到敌营北山上。与各军约定“:听见鼓声同时举旗。”又命令在朝堂旁扎一大帐篷,说:“明天中午,在此地接纳降敌。”当天夜里,流星堕落延寿军营。第二天早上,敌人看李责力人马不多,就出战。皇帝望见长孙无忌那边尘土飞扬,就令鼓角并作,兵旗齐举。敌惶惑无措,准备分兵抵御,但队伍已经乱了。李责力用步兵长枪击败敌人,长孙无忌击其后背,皇帝则从山上驰下。贼人因之大乱,斩首二万。延寿收集余众背山坚守。无忌、责力合力包围。又拆掉桥梁,断他归路。皇帝在马上观察敌营垒,说:“高丽倾国而来,一战而败,是天助我也。”于是下马再拜谢天。高延寿等估计势穷,举众来降,入辕门后,跪着前行,拜手请命。
  皇帝问“:以后还敢与天子抗敌吗?”延寿惶惧无法作答。皇帝选拔了酋长三千五百人,全部授以官职,允许他们内迁。其余三万多人全部放还。诛杀....三千多人,获马牛十万、明光铠一万件。高丽全国震惊,后黄城和银城两城人民全部迁走,以致几百里内没有人烟。皇帝手书由驿使飞报太子及各臣:“朕为将如此,汝等以为如何?”因称皇帝所到的山为驻跸山,画破阵图,刻石纪功。授官高延寿为鸿胪卿,高惠真为司农卿。巡守兵抓到个侦察人送来,皇帝为他解绑。那人说已有三天没吃东西了,皇帝命让他饱餐,赐他麻鞋,对他说:“回去告诉莫离支,若想知军中消息,可派人到我这里来。”皇帝每次扎营,都不挖堑筑垒,只是派巡逻而已,士兵们运粮,虽只单人匹马,高丽人也不敢掠夺。
  皇帝与李责力商议下一步进攻方案,皇帝说“:我听说安市地险而兵强,以前莫离支打他都不能胜,这才与他交好。
  建安自恃地势险绝,粮多而兵少,若出其不意而攻之,必能胜。得到建安后,则安市在我掌握之中了。”李责力说:“不。我们的粮食囤积在辽东,而却西去击建安。
  贼人将会堵住我们的归路,不如先攻安市。”皇帝说:“好的!”乃攻安市,但不能攻下。高延寿、高惠真献计:“乌骨城的亻辱萨已年迈,一攻即得。乌骨城攻克了,平壤城就易得了。”众臣也认为张亮军在沙城,召他一夜就能到。假若攻取乌骨,渡过鸭绿江,迫其腹心,确是好主意。长孙无忌说:“天子亲征,不宜行险侥幸。如果前去乌骨,安市有十万兵马在我背后。不如先破安市,再向南进军,这是万全之策。”此计作罢。安市城中见到皇帝的旗帜,就登城鼓噪谩骂。皇帝怒,李责力请求城破之日将男子杀尽。敌人听说此事,人人死战,道宗筑土山攻城东南,敌人就将城加高;李责力攻城西,用撞车撞破的地方,高丽即刻就扎起木栅成楼。皇帝听见城中鸡猪之声,说:“围城很久,烟囱里都不冒烟了,今日鸡啼猪叫,一定是杀了给士兵吃。他们将会夜里出城的。”诏令严加警戒,到半夜,城中几百人缒出,全部被抓获。道宗用树枝裹土堆积起来,距城只几丈远,派果毅都尉傅伏爱守望。土山自高处倒压在城上,城塌。恰好伏爱私离所守,高丽兵从城缺处出来,占有了土山并将它堑断,聚火围盾固守。皇帝极为生气,斩杀伏爱,命诸将攻扑,三天都不能攻下。
  皇帝下令班师,将辽、盖两州的人全部内迁。兵过安市城下,城中屏息偃旗,酋长登城拜辞。皇帝赞赏他能坚守,赐绢百匹。辽州尚有粮十万斛,士兵也不能全部取走。皇帝行至渤错水,泥泞路断,八十里不通车马。长孙无忌、杨师道等率领一万人斫草填塘,连车作桥。皇帝也在马上背柴草帮助劳役。到十月,才全部渡过来。天降大雪,诏令在道边燃火等待渡沼泽之人。启行时,士兵十万人,马一万匹,及归,人死了一千多,马匹死了十分之八。水师七万,死了也有几百人。诏令集中战死者葬在柳城,用太牢祭奠。皇帝前往哭悼,众臣也都流泪。皇帝等人飞驰入临渝关,皇太子在道边恭迎。当初,皇帝与太子告别时,身穿褐袍,说:“待回来见你时,再换此袍。”
  这袍已是两季没换,有的地方已经破了。
  群臣请皇帝换袍,皇帝说:“兵士们都衣服破烂,我能穿新衣服吗?”到这时,太子送上干净衣服才换。辽东城降众有一万四千人,该收为奴婢,先集中在幽州,准备分赏给战士。皇帝可怜他们父子夫妇离散,就命有司用布帛赎下,赦为百姓。
  降众列队拜谢欢呼,三天不止。高延寿降后,因忧郁而死,只有高惠真到了长安。
  第二年春天,高藏派使者来献土产谢罪,并献二美女。皇帝下令送还,对使者说“:美色,是人所喜欢的,但我可怜她们离开父母兄弟而伤心。我不能留她们。”当初班师时,皇帝曾将弓服赐给盖苏文,他收下了,但没派使者来表谢,于是下令削弃朝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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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列传·卷二十二
  2. 表·卷二
  3. 列传·卷六十
  4. 志·卷十五
  5. 志·卷二十七
  6. 表·卷八
  7. 列传·卷七十九
  8. 列传·卷四十九
  9. 列传·卷一百一十五
  10. 列传·卷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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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列传·卷一百五十
  2. 列传·卷一百四十九
  3. 列传·卷一百四十八
  4. 列传·卷一百四十七
  5. 列传·卷一百四十六
  6. 列传·卷一百四十五
  7. 列传·卷一百四十四
  8. 列传·卷一百四十三
  9. 列传·卷一百四十二
  10. 列传·卷一百四十一
  11. 列传·卷一百四十
  12. 列传·卷一百三十九
  13. 列传·卷一百三十八
  14. 列传·卷一百三十七
  15. 列传·卷一百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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