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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十一
张弘策,字真简,范阳方城人,文献皇后之从父弟也。幼以孝闻。母尝有疾, 五日不食,弘策亦不食。母强为进粥,乃食母所余。遭母忧,三年不食盐菜,几至 灭性。兄弟友爱,不忍暂离,虽各有室,常同卧起,世比之姜肱兄弟。起家齐邵陵 王国常侍,迁奉朝请、西中郎江夏王行参军。
弘策与高祖年相辈,幼见亲狎,恒随高祖游处。每入室,常觉有云烟气,体辄 肃然,弘策由此特敬高祖。建武末,弘策从高祖宿,酒酣,徙席星下,语及时事。 弘策因问高祖曰:“纬象云何?国家故当无恙?”高祖曰:“其可言乎?”弘策因 曰:“请言其兆。”高祖曰:“汉北有失地气,浙东有急兵祥。今冬初,魏必动; 若动则亡汉北。帝今久疾,多异议,万一伺衅,稽部且乘机而作,是亦无成,徒自 驱除耳。明年都邑有乱,死人过于乱麻,齐之历数,自兹亡矣。梁、楚、汉当有英 雄兴。”弘策曰:“英雄今何在?为已富贵,为在草茅?”高祖笑曰:“光武有云: ‘安知非仆?’”弘策起曰:“今夜之言,是天意也。请定君臣之分。”高祖曰: “舅欲效邓晨乎?”是冬,魏军寇新野,高祖将兵为援,且受密旨,仍代曹虎为雍 州。弘策闻之心喜,谓高祖曰:“夜中之言,独当验矣。”高祖笑曰:“且勿多言。” 弘策从高祖西行,仍参帷幄,身亲军役,不惮辛苦。
五年秋,明帝崩,遗诏以高祖为雍州刺史,乃表弘策为录事参军,带襄阳令。 高祖睹海内方乱,有匡济之心,密为储备,谋猷所及,惟弘策而已。时长沙宣武王 罢益州还,仍为西中郎长史,行郢州事。高祖使弘策到郢,陈计于宣武王,语在 《高祖纪》。弘策因说王曰:“昔周室既衰,诸侯力争,齐桓盖中人耳,遂能一匡 九合,民到于今称之。齐德告微,四海方乱,苍生之命,会应有主。以郢州居中流 之要,雍部有戎马之饶,卿兄弟英武,当今无敌,虎据两州,参分天下,纠合义兵, 为百姓请命,废昏立明,易于反掌。如此,则桓、文之业可成,不世之功可建。无 为竖子所欺,取笑身后。雍州揣之已熟,愿善图之。”王颇不怿而无以拒也。
义师将起,高祖夜召弘策、吕僧珍入宅定议,旦乃发兵,以弘策为辅国将军、 军主,领万人督后部军事。西台建,为步兵校尉,迁车骑谘议参军。及郢城平,萧 颖达、杨公则诸将皆欲顿军夏口,高祖以为宜乘势长驱,直指京邑,以计语弘策, 弘策与高祖意合。又访宁远将军庾域,域又同。乃命众军即日上道,沿江至建康, 凡矶、浦、村落,军行宿次、立顿处所,弘策逆为图测,皆在目中。义师至新林, 王茂、曹景宗等于大航方战,高祖遣弘策持节劳勉,众咸奋厉。是日,仍破硃雀军。 高祖入顿石头城,弘策屯门禁卫,引接士类,多全免。城平,高祖遣弘策与吕僧珍 先入清宫,封检府库。于时城内珍宝委积,弘策申勒部曲,秋毫无犯。迁卫尉卿, 加给事中。天监初,加散骑常侍,洮阳县侯,邑二千二百户。弘策尽忠奉上,知无 不为,交友故旧,随才荐拔,搢绅皆趋焉。
时东昏余党初逢赦令,多未自安,数百人因运荻炬束仗,得入南北掖作乱,烧 神虎门、总章观。前军司马吕僧珍直殿内,以宿卫兵拒破之,盗分入卫尉府,弘策 方救火,盗潜后害之,时年四十七。高祖深恸惜焉。给第一区,衣一袭,钱十万, 布百匹,蜡二百斤。诏曰:“亡从舅卫尉,虑发所忽,殒身祅竖。其情理清贞,器 识淹济,自籓升朝,契阔夷阻。加外氏凋衰,飨尝屡绝,兴感《渭阳》,情寄斯在。 方赖忠勋,翼宣寡薄,报效无征,永言增恸。可赠散骑常侍、车骑将军。给鼓吹一 部。谥曰愍。”
弘策为人宽厚通率,笃旧故。及居隆重,不以贵势自高。故人宾客,礼接如布 衣时。禄赐皆散之亲友。及其遇害,莫不痛惜焉。子缅嗣,别有传。
庾域,字司大,新野人。长沙宣武王为梁州,以为录事参军,带华阳太守。时 魏军攻围南郑,州有空仓数十所,域封题指示将士云:“此中粟皆满,足支二年, 但努力坚守。”众心以安。虏退,以功拜羽林监,迁南中郎记室参军。永元末,高 祖起兵,遣书招域。西台建,以为宁朔将军,领行选,从高祖东下。师次杨口,和 帝遣御史中丞宗夬衔命劳军。域乃讽夬曰:“黄钺未加,非所以总率侯伯。”夬反 西台,即授高祖黄钺。萧颖胄既都督中外诸军事,论者谓高祖应致笺,域争不听, 乃止。郢城平。域及张弘策议与高祖意合,即命众军便下。每献谋画,多被纳用。 霸府初开,以为谘议参军。天监初,封广牧县子,后军司马。出为宁朔将军、巴西、 梓潼二郡太守。梁州长史夏侯道迁举州叛降魏,魏骑将袭巴西,域固守百余日,城 中粮尽,将士皆龁草食土,死者太半,无有离心。魏军退,诏增封二百户,进爵为 伯。六年,卒于郡。
郑绍叔,字仲明,荥阳开封人也。世居寿阳。祖琨,宋高平太守。绍叔少孤贫。 年二十余,为安豊令,居县有能名。本州召补主簿,转治中从事史。时刺史萧诞以 弟谌诛,台遣收兵卒至,左右莫不惊散,绍叔闻难,独驰赴焉。诞死,侍送丧柩, 众咸称之。到京师,司空徐孝嗣见而异之,曰:“祖逖之流也。”
高祖临司州,命为中兵参军,领长流,因是厚自结附。高祖罢州还京师,谢遣 宾客,绍叔独固请愿留。高祖谓曰:“卿才幸自有用,我今未能相益,宜更思他涂。” 绍叔曰:“委质有在,义无二心。”高祖固不许,于是乃还寿阳。刺史萧遥昌苦引 绍叔,终不受命。遥昌怒,将囚之,救解得免。及高祖为雍州刺史,绍叔间道西归, 补宁蛮长史、扶风太守。
东昏既害朝宰,颇疑高祖。绍叔兄植为东昏直后,东昏遣至雍州,托以候绍叔, 实潜使为刺客。绍叔知之,密以白高祖。植既至,高祖于绍叔处置酒宴之,戏植曰: “朝廷遣卿见图,今日闲宴,是见取良会也。”宾主大笑。令植登临城隍,周观府 署,士卒、器械、舟舻、战马,莫不富实。植退谓绍叔曰:“雍州实力,未易图也。” 绍叔曰:“兄还,具为天子言之。兄若取雍州,绍叔请以此众一战。”送兄于南岘, 相持恸哭而别。
义师起,为冠军将军,改骁骑将军,侍从东下江州,留绍叔监州事,督江、湘 二州粮运,事无阙乏。天监初,入为卫尉卿。绍叔忠于事上,外所闻知,纤毫无隐。 每为高祖言事,善则曰:“臣愚不及,此皆圣主之策。”其不善,则曰:“臣虑出 浅短,以为其事当如是,殆以此误朝廷,臣之罪深矣。”高祖甚亲信之。母忧去职。 绍叔有至性,高祖常使人节其哭。顷之,起为冠军将军、右军司马,封营道县侯, 邑千户。俄复为卫尉卿,加冠军将军。以营道县户凋弊,改封东兴县侯,邑如故。 初,绍叔少失父,事母及祖母以孝闻,奉兄恭谨。及居显要,禄赐所得及四方贡遗, 悉归之兄室。
三年,魏军围合肥,绍叔以本号督众军镇东关,事平,复为卫尉。既而义阳为 魏所陷,司州移镇关南。四年,以绍叔为使持节、征虏将军、司州刺史。绍叔创立 城隍,缮修兵器,广田积谷,招纳流民,百姓安之。性颇矜躁,以权势自居,然能 倾心接物,多所荐举,士类亦以此归之。
六年,征为左将军,加通直散骑常侍,领司、豫二州大中正。绍叔至家疾笃。 诏于宅拜授,舆载还府,中使医药,一日数至。七年,卒于府舍,时年四十五。高 祖将临其殡,绍叔宅巷狭陋,不容舆驾,乃止。诏曰:“追往念功,前王所笃;在 诚惟旧,异代同规。通直散骑常侍、右卫将军、东兴县开国侯绍叔,立身清正,奉 上忠恪,契阔籓朝,情绩显著。爰及义始,实立茂勋,作牧疆境,效彰所莅。方申 任寄,协赞心膂;奄至殒丧,伤痛于怀。宜加优典,隆兹宠命。可赠散骑常侍、护 军将军,给鼓吹一部,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凶事所须,随由资给。谥曰 忠。”
绍叔卒后,高祖尝潸然谓朝臣曰:“郑绍叔立志忠烈,善则称君,过则归己, 当今殆无其比。”其见赏惜如此。子贞嗣。
吕僧珍,字元瑜,东平范人也。世居广陵。起自寒贱。始童儿时,从师学,有 相工历观诸生,指僧珍谓博士曰:“此有奇声,封侯相也。”年二十余,依宋丹阳 尹刘秉,秉诛后,事太祖文皇为门下书佐。身长七尺五寸,容貌甚伟。在同类中少 所亵狎,曹辈皆敬之。
太祖为豫州刺史,以为典签,带蒙令,居官称职。太祖迁领军,补主簿。妖贼 唐瑀寇东阳,太祖率众东讨,使僧珍知行军众局事。僧珍宅在建阳门东,自受命当 行,每日由建阳门道,不过私室,太祖益以此知之。为丹阳尹,复命为郡督邮。齐 随王子隆出为荆州刺史,齐武以僧珍为子隆防阁,从之镇。永明九年,雍州刺史王 奂反,敕遣僧珍隶平北将军曹虎西为典签,带新城令。魏军寇沔北,司空陈显达出 讨,一见异之,因屏人呼上座,谓曰:“卿有贵相,后当不见减,努力为之。”
建武二年,魏大举南侵,五道并进。高祖率师援义阳,僧珍从在军中。长沙宣 武王时为梁州刺史。魏围守连月,间谍所在不通,义阳与雍州路断。高祖欲遣使至 襄阳,求梁州问,众皆惮,莫敢行,僧珍固请充使,即日单舸上道。既至襄阳,督 遣援军,且获宣武王书而反,高祖甚嘉之。事宁,补羽林监。
东昏即位,司空徐孝嗣管朝政,欲与共事,僧珍揣不久安,竟弗往。时高祖已 临雍州,僧珍固求西归,得补邔令。既至,高祖命为中兵参军,委以心膂。僧珍阴 养死士,归之者甚众。高祖颇招武猛,士庶响从,会者万余人,因命按行城西空地, 将起数千间屋,以为止舍,多伐材竹,沈于檀溪,积茅盖若山阜,皆不之用。僧珍 独悟其旨,亦私具橹数百张。义兵起,高祖夜召僧珍及张弘策定议,明旦乃会众发 兵,悉取檀溪材竹,装为艛舰,葺之以茅,并立办。众军将发,诸将果争橹,僧珍 乃出先所具者,每船付二张,争者乃息。
高祖以僧珍为辅国将军、步兵校尉,出入卧内,宣通意旨。师及郢城,僧珍率 所领顿偃月垒,俄又进据骑城。郢州平,高祖进僧珍为前锋大将军。大军次江宁, 高祖令僧珍与王茂率精兵先登赤鼻逻。其日,东昏将李居士与众来战,僧珍等要击, 大破之。乃与茂进军于白板桥筑垒,垒立,茂移顿越城,僧珍独守白板。李居士密 觇知众少,率锐卒万人,直来薄城。僧珍谓将士曰:“今力既不敌,不可与战;亦 勿遥射,须至堑里,当并力破之。俄而皆越堑拔栅,僧珍分人上城,矢石俱发,自 率马步三百人出其后,守隅者复逾城而下,内外齐击,居士应时奔散,获其器甲不 可胜计。僧珍又进据越城。东昏大将王珍国列车为营,背淮而阵。王茂等众军击之, 僧珍纵火车焚其营。即日瓦解。
建康城平,高祖命僧珍率所领先入清宫,与张弘策封检府库,即日以本官带南 彭城太守,迁给事黄门侍郎,领虎贲中郎将。高祖受禅,以为冠军将军、前军司马, 封平固县侯,邑一千二百户。寻迁给事中、右卫将军。顷之,转左卫将军,加散骑 常侍,入直秘书省,总知宿卫。天监四年冬,大举北伐,自是军机多事,僧珍昼直 中书省,夜还秘书。五年夏,又命僧珍率羽林劲勇出梁城。其年冬旋军,以本官领 太子中庶子。
僧珍去家久,表求拜墓。高祖欲荣之,使为本州,乃授使持节、平北将军、南 兗州刺史。僧珍在任,平心率下,不私亲戚。从父兄子先以贩葱为业,僧珍既至, 乃弃业欲求州官。僧珍曰:“吾荷国重恩,无以报效,汝等自有常分,岂可妄求叨 越,但当速反葱肆耳。”僧珍旧宅在市北,前有督邮廨,乡人咸劝徒廨以益其宅。 僧珍怒曰:“督邮官廨也,置立以来,便在此地,岂可徙之益吾私宅!”姊适于氏, 住在市西,小屋临路,与列肆杂处,僧珍常导从卤簿到其宅,不以为耻。在州百日, 征为领军将军,寻加散骑常侍,给鼓吹一部,直秘书省如先。
僧珍有大勋,任总心膂,恩遇隆密,莫与为比。性甚恭慎,当直禁中,盛暑不 敢解衣。每侍御座,屏气鞠躬,果食未尝举箸。尝因醉后,取一柑食之。高祖笑谓 曰:“便是大有所进。”禄俸之外,又月给钱十万;其余赐赉不绝于时。
十年,疾病,车驾临幸,中使医药,日有数四。僧珍语亲旧曰:“吾昔在蒙县, 热病发黄,当时必谓不济,主上见语,‘卿有富贵相,必当不死,寻应自差’,俄 而果愈。今已富贵而复发黄,所苦与昔正同,必不复起矣。”竟如其言。卒于领军 府舍,时年五十八。高祖即日临殡,诏曰:“思旧笃终,前王令典;追荣加等,列 代通规。散骑常侍、领军将军、平固县开国侯僧珍,器思淹通,识宇详济,竭忠尽 礼,知无不为。与朕契阔,情兼屯泰。大业初构,茂勋克举。及居禁卫,朝夕尽诚。 方参任台槐,式隆朝寄;奄致丧逝,伤恸于怀。宜加优典,以隆宠命。可赠骠骑将 军、开府仪同三司,常侍、鼓吹、侯如故。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丧事 所须,随由备办。谥曰忠敬侯。”高祖痛惜之,言为流涕。长子峻早卒,峻子淡嗣。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张弘策敦厚慎密,吕僧珍恪勤匪懈,郑绍叔忠诚亮荩,缔 构王业,三子皆有力焉。僧珍之肃恭禁省,绍叔之造膝诡辞,盖识为臣之节矣。
译文
张弘策字真简,范阳方城人,是文献皇后的堂弟。从小以孝顺而出名。他母亲曾生病,连续五天不能吃饭,弘策也不吃不喝。母亲勉强喝了点粥,他才吃了母亲剩下的粥。母亲去世后,他三年不吃有盐的菜,几乎危及生命。他们兄弟之间极为友爱,不忍暂时的别离,虽各有家室,却经常同榻而眠,世人都把他们比作姜肱兄弟。起家担任齐邵陵王国常侍,迁奉朝请、西中郎江夏王行参军。张弘策年龄跟高祖相近,幼年时亲近狎昵。经常跟随高祖一同玩耍。每当进到屋裹,常觉得有云烟缭绕,不由得肃然起敬,由此弘策特别敬重高祖。齐建武末年,弘策跟从高祖一起住宿,一次痛饮之后,将酒席移到屋外边饮边聊,谈到当时的政事,弘策就问高祖说:“天上星象怎么说?国家应当不会有灾难?”高祖说:“难道还用说吗?”弘策又说:“请谀谈将要发生动乱的先兆吧。”高祖说:“漠北一带有失地气,浙东有突发战乱的预兆。今年冬初,北魏军队必将南侵;如果真的这样,我们将会失去汉北的领土。皇上现在长期患病,朝廷上下意见多不统一,万一有可乘之机,稽部必定乘机起来造反,但这班人必定不能成事,衹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明年都城建康必有动乱,死人会麻还多,南齐政权的历数,必定从此灭亡。梁、楚、漠逭一带会有英雄产生。”弘策说:“这个英雄现在何处?是富贵之人还是身处草庐荒郊?”高祖笑着回答:“东汉光武帝曾经说过,‘这个天子难道不可能是我吗’?”弘策起身恭敬地说:“今夜之言正是天意,请求我们从此定下君臣之分。”高祖说:“舅舅你要仿效邓晨吗?”遣年冬天,北魏军队进犯新野,高祖领兵前去救援,并接受齐明帝密旨,代替曹虎为雍州刺史。弘策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中暗喜,对高祖说:“前些日子夜襄所说的话,独当应验了。”高祖笑着说:“暂且不要多说。”弘策随从高祖西行,仍在军中运筹帷幄,事必躬亲,不辞辛苦。
永泰元年秋,齐明帝崩,遣诏任命高祖为雍州刺史,高祖表弘策为录事参军,带襄阳令。高祖目睹国内兵乱四起,就有匡时济世之心,并秘密进行物资储备,给高祖出谋划策的,衹有弘策一人。当时长沙宣武王被免去益州之职回到京城,仍担任西中郎长史,行郢州事。高祖派遣弘策到郢州,向宣武王献计,说的话记录在《高祖纪》中。弘策劝宣武王说:“昔日周王朝日渐衰落,诸侯争霸,齐桓公衹是中等之人,却能一匡天下九合诸侯,人们至今仍在称颂他。如今齐国德运衰微,四方动荡不安,天下百姓的命运,应当有入主宰。郢州位居长江中游,是江中要冲,况且雍州兵强马壮,您又兄弟英武,天下无敌。如果藉此而虎据两州,三分天下,纠合义军,为百姓解除疾苦,废除昏君另立明主,简直易如反掌。如果这样,就可成就像齐桓公、晋文公一样的千秋霸业,建立绝世之功勋。也不至于被小人所欺负,为后人所取笑。我们觉得目前时机已成熟,愿大王您早作打算。”宣武王听后很不高兴却无法反驳。
将要起义之前,高祖连夜召见弘策、吕僧珍入宅商议对策,第二天早上就发兵,任命弘策为辅国将军、军主,带领一万人马都督后部军事。亩尘王在江陵称帝即位后,任命弘策为步兵校尉,迁车骑谘议参军。郢城被攻克后,萧颖达、提公则等诸位将领都想把军队驻扎在夏口,高祖则认为应当乘胜前进,直驱建康,将此计划告诉至继,至继非常赞同直担的意见。又征求宁远将军尘域的意见,庾域也赞成高祖。高祖便命令众路大军即日就开拔上路,沿长江至建康,凡是矶、浦、村落,军队行军途中可以住宿、停留的地方,弘策早已画成地图,一目了然。义军到达新林,王茂、曹景宗等人正与敌军在大航交战,高祖派遣弘策持节前去慰劳,众人都受到极大鼓舞。这一天,攻破朱雀守军。高祖坐镇石头城,弘策领兵防守城门,担任警戒,亲自接待士人,大多获得保全。建康城被攻克后,高祖派弘策和吕僧珍先进城清理皇宫,封存了府库。其时,宫城中奇珍异宾到处都是,弘策对部下严加管束,做到秋毫无犯。迁卫尉卿,加给事中。天监初年,加散骑常侍,洮阳县侯,食邑一千二百户。弘策事奉皇上尽心尽职,知无不为,他对故交旧友都能各按其才给予举荐提拔,各地官宦都争相投靠于他。
当时束昏侯的余党刚被赦免,许多人仍然感到不安,其中几百人藉运送芦苇火把之机,进入南北掖门暴动作乱,放火焚烧了神虎门、总章观。前军司马吕僧珍正在殿内当值,率领宿卫兵击败乱军,贼人分兵进入卫尉府,弘策当时正指挥众人救火,贼兵潜伏到他后面将其杀害,死时年龄四十七岁。高祖为他的遇害深感痛惜。赐给官邸一座,衣服一套,钱十万,布一百匹,蜡二百斤。颁布诏书说:“已故从舅卫尉,因一时疏忽,丧身于盗贼之手。他性情清白坚贞,器量见识渊深而美好,我朝建立以来,他辛勤劳苦,历尽险阻。外祖父家衰败没落,飨尝之祭经常断绝,而他常寄情于《渭阳》一诗,以表甥舅之情。正当依靠他建功立业,辅佐圣朝之时,他却突然丧命殒逝,以致无法报答他的恩德,实在令人感到无限的悲哀。可以追赠他为散骑常侍、车骑将军。给鼓吹乐队一部。滥号为愍。”
强弘策为人宽厚旷达而又坦率,深念亲朋故旧。他在朝中担任高官,位居隆重,但他从不以有权势而自视清高。接待故人宾客十分周到热情,仍然像从前当老百姓时一样。所接受的俸禄赏赐都随即分送给亲友。他遇害后,没有人不为他痛心惋惜。他儿子张缅继承爵位,另外有传。
庾域字司大,新野人。长沙宣武王为梁州刺史时,任命他为录事参军,带华阳太守。当时北魏军队围攻南郑,州中有数十个空粮仓,庾域将库门贴上封条,告诉将士们说:“这些粮仓中都装满了粮食,足够支用二年,你们衹管努力坚守。”这样,军心才得以安定。敌兵撤退后,以其功授羽林监,迁南中郎记室参军。
查永元末年,高祖起兵,发信征召庾域前去。南康王在江陵称帝即位后,任命他为宁朔将军,领行选,随从高祖沿江东下。军队驻扎在杨旦,壬瞳派御史中丞塞皇领命前去犒劳大军。座球婉言对塞去说:“皇上还没有授予直担黄锁,这样无法统率各路军队。”宗央返回江陵将逭一情况告诉了和帝,和帝就授予高祖皇帝所用的黄绒。萧颖胄统领中央地方各项军事事务后,左右的人都劝直坦应致函王堕,厘塑静谏说不应接受此建议,高祖才作罢。郢城被攻克后,庾域和张弘策的想法跟高祖相同,当即命令各路大军沿江东下,直取建康。庾域每次所进献的谋略,多被直担采用。直担霸业初就,任命他为谘议参军。
初年,庐球被封为广牧县子,后军司马。出为宁朔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梁州长史夏侯道迁举州反叛朝廷投降韭魏,韭魏兵马侵袭旦酉,厘继据城固守一百多天,城中粮尽,全军将士只好以青草、泥土充饥,饿死的人超过大半,但全军上下毫不动摇。北魏军队撤退后,朝廷颁诏增封尘域食邑二百户,晋升为伯爵。天监六年,卒于任职的州郡。
郑绍叔字仲明,荥阳开封人,世代定居在寿阳。祖父郑琨,曾任南朝宋高平太守。
绍叔从小生活孤苦贫困。二十多岁时,为塞丰县令,在任期间以能干出名。本州召补他为主簿,辅治中从事史。当时刺史萧诞的弟弟萧谌被朝廷诛杀,朝廷派兵前来收捕萧诞,兵马突然来到,萧诞的左右亲信全都惊慌失措,四散而逃,衹有鄞钮抠听说刺史有难,飞马赶赴州郡。萧诞死后,又亲自护送灵柩,众人都称颂他的忠诚。到京师后,司空徐孝嗣见到他后惊异地说:“他是祖逖之类的人啊。”
高祖到司州后,任命郑绍叔为中兵参军,领长流,此后他更加依附于高祖。高祖被免去司州之职准备归还京师,便谢遣宾客僚属,惟独绍叔坚决请求留下。高祖对他说:“您的才干自然会受到重用,但是我现在不能对你提携,您应当另谋出路。”绍叔说:。“臣已委身于君,决无二心。”高祖还是坚持不留下他,之后他只好回到寿阳。刺史萧遥昌极力想引用绍叔,但他始终固辞不受。萧遥昌大怒,要将他囚禁起来,后被人解救而得免。到高祖为雍州刺史时,绍叔从偏僻的小路西归雍州,补宁蛮长史、扶风太守。
东昏侯杀害了好几位朝廷大臣后,又对高祖颇为猜疑。郑绍叔的哥哥郑植是东昏侯的侍卫人员,东昏侯派他去雍州,假托去看望绍叔,实际上是暗中让他去当刺客。绍叔知道这一情况后,就密报高祖,让他有所准备。郑植到达雍州后,高祖在绍叔的住处设宴招待他,戏谵他说:“朝廷派遣阁下来打我的主意,今日便宴,正是您取我性命的好机会啊。”宾主双方大笑。高祖让郑植登上城墙,仔细观看府署,但见士卒、器械、舟船、战马,都很富实。郑植回来后对绍叔说:“雍州实力强大,确实不容易对付。”绍叔说:“哥哥您回去后,将遣襄的情况详细地禀告天子。哥哥如果来攻取雍州,我这当弟弟的就率领这些兵士跟你决一死战。”绍叔一直把哥哥送到南岘,最后抱头痛哭而别。
高祖率师起义后,任命绍叔为冠军将军,改骁骑将军,随从高祖束下江州,江州被攻克后,留下绍叔监管州中事务,都督江、湘二州的粮运,使束征大军的粮食不致缺乏。天监初年,入为卫尉卿。郑绍叔事奉皇上忠心耿耿,凡在外面听么,都对皇上没有丝毫的隐瞒。每次向高祖汇报事情,成效显著的,就说“下臣才学浅陋,这些成绩都是圣上您英明决策的结果。”如果出现失误,就说:“下臣见识短浅,本以为这件事应当如此,几乎因此而贻误朝廷大事,臣之罪遇实在不轻。”高祖越发亲近信任他。因母亲去世而辞官。绍叔天性孝顺,高祖常常派人前去劝他节哀。随后,起为冠军将军、右军司马,封为营道县侯,食邑一千户。不久复为卫尉卿,加冠军将军。由于营道县户衰减,改封束兴县侯,食邑照旧。当初,郑绍叔从小失去父亲,以事奉母亲、祖母十分孝顺而闻名,对待兄长恭敬而又谨慎。在朝廷担任显要官职以后,所得到的俸禄、赏赐以及四方进贡、馈赠的礼物,全都送到哥哥家裹。
天监三年,北魏军队围攻合肥,郑绍叔以本号督领众军镇守束关,战事平息后,复为卫尉。不久义阳被北魏军队攻陷,遂将司州治所迁移到关南。天监四年,任命郑绍叔为使持节、征虏将军、司州刺史。绍叔到任以后,筑城挖壕,修缮兵器,增广农田,积储粮食,招集各地流民,百姓得以安居乐业。绍叔性情颇好夸耀而急躁,以权势而自居;但还能倾心待人,较多推荐举用有识之士,文人、士大夫们也都因此而归附于他。
玉监六年,郑绍叔被征为左卫将军,加通直散骑常侍,领司、豫二州大中正。绍叔到家后病重,高祖下诏就在其住宅拜授官职,然后用车子载回州府。高祖亲派宦官送去医药,一天多达数次。天监七年,绍叔卒于官邸,时年四十五岁。直坦准备亲临吊唁,但因钮超住宅所处的街巷狭窄简陋,容不下皇帝的车驾,只好作罢。高祖颁韶说:“追忆往事缅怀功勋,这是先王所重视的;真心诚意思念故人,历代同规。通直散骑常侍、左卫将军、东兴县开国侯绍叔,立身处世清正廉明,事奉皇上忠诚恭谨,辛勤创业,成绩显著。起义之初,他功勋卓越,驻守疆境,成效卓著。正当朝廷委以重任,身处要职辅佐皇上之时,忽然丧命殒逝,真是让人悲伤哀痛。应当为他举行盛大葬礼,使加恩特赐的任命更加隆重。可追赠散骑常侍、护军将军,赐给鼓吹乐队一部,东园秘器,朝服一套,衣一袭,丧事所需费用,都由朝廷供给。谧号为忠。”
郑绍叔去世后,直塑曾伤心地对朝臣们说:“塑钮拯立志忠烈,如果是好事,就把功劳归结于君主;如果有过错,就把责任归结于自身,当今世上大概没有人能与之相比了。”可见高祖极其赞赏惋惜他。他的儿子张贞继承其爵位。
吕僧珍字元瑜,东平范县人,世代居住在广陵。出生于寒微之家。童年时代,跟从老师学习,有个相命先生看了所有学生后,指着僧珍对博士说:“此童有非同寻常的声音,从相术来看是封侯的相貌。”二十多岁时,投靠宋丹阳尹刘秉,刘秉被诛杀后,僧珍事奉太祖文皇为门下书佐。僧珍身高七尺五寸,容貌魁梧奇伟。在他同辈人中行为举止极为严肃、庄重,官署裹的人都非常尊敬他。
太祖为豫州刺史时,任命僧珍为典签,带蒙县县令,任官期间极为称职。当太祖迁任领军后,僧珍被补为主簿。叛贼唐璃进犯束阳,太祖率军前往东边讨伐,派僧珍主持行军众局事。僧珍家住在建阳门束面,自从受命任职以来,每天路经建阳门,却从不顺道回家,太祖因此更加赏识他。任命他为丹阳尹,又任命为郡督邮。齐随王子隆出为荆州刺史,齐武帝任命僧珍为子隆防合,跟随子隆镇守荆州。永明十一年,雍州刺史王奂反叛朝廷,朝廷派遣僧珍隶属平北将军曹虎,到西边担任典签,带新城县令。北魏军队进犯沔北,司空陈颢达出兵征讨,一见到僧珍就感到十分惊奇,便屏退左右呼他上座,对他说:“你有贵人之相,后也不会减少,你应当多加努力。”
齐建武二年,北魏军队兵分五路齐头并进,大举南侵。高祖领军援救义阳,僧珍跟随高祖同在军中。长沙宣武王当时为梁州刺史,北魏军队的围攻持续好几个月,派出去的间谍不能回报消息,义阳与雍州两地之间交通断绝。高祖想要派遣使者前往襄阳,探听梁州方面的音信,众人都感到害怕,不敢前去,惟独僧珍坚决请求愿意充当使者,即日就只身乘船上路了。到了襄阳后。督促派遣援军,并且带回了宣武王的书信,高祖对他十分赞赏。战事平息后,僧珍补羽林监。
东昏即位,司空徐孝嗣掌管朝政,想要吕僧珍跟他一起共事,仅趁估计他不久将会垮台,就不前往。当时高祖已到雍州任刺史,僧珍坚决请求调回西部,结果被任命为县县令。到任后,高祖任命他为中兵参军,视之为心腹。僧珍暗中蓄养勇士,有许多人归附于他。高祖也在征召武猛之士,士人百姓都纷纷响应跟从高祖,一时间会集了一万多人,便命令部属巡察城西的荒地,将在那裹建造几千间房屋做临时住所,并砍伐很多木材、竹子,沉到檀溪襄,又收割了许多茅草,堆积如山,却又都不使用这些东西。祇有僧珍领悟到高祖这样做的意图,也在私下裹造了几百张橹。当各地义兵举事反齐时,高祖在夜裹召集吕僧珍和张弘策共同商议计策。第二天早晨就集合部队,把檀溪中的木材、竹子都捞取上来,制造成楼船战舰,用茅草把它们全都遮盖起来,这些事没多久就办好了。大军将要出发时,各将领果然争要船橹,吕僧珍就拿出他事先准备好的船橹,每艘船发给两张,争抢才子息。
高祖任命僧珍为辅国将军、步兵校尉,出入高祖内室,传达高祖旨意。大军抵达郢城,僧珍率领军队屯驻偃月垒,不久又进发占据了骑城。郢州被攻克后,高祖进僧珍为前锋。大军临时驻扎在江宁,高祖命令僧珍与王茂带领精兵强将率先登上赤鼻逻。这一天,束昏侯的将领李居士率军前来交战,僧珍等从半路截击,大败敌军。于是与王茂一起进军白板桥构筑营垒,营垒建成后,王茂把驻地转移到越城,僧珍仍然留守白板桥。李居士窥探到吕僧珍的兵力少,就率领精兵一万人直向前来,逼近吕僧珍的营垒。吕僧珍对将士们说:“我们兵力少,不可轻易出战;也不要远距离放箭,须等待敌兵到了我们的沟堑裹面后,再合力打败他们。”不一会儿,李居士的军队都越过了堑壕,拔掉栅栏,遣时,吕僧珍派人分批上城,箭石一起向敌兵发射,自己则亲率骑兵、步兵三百人绕到敌人的背后,而城上守城的兵士又越城而下,内外夹击,李居士即刻溃败而逃,吕僧珍部缴获的各种器甲不可胜数。僧珍又率部进据越城。东昏侯的大将王珍国把战车排列起来作为营地,背靠淮水布列阵势,以作背水一战。王茂等人率领各路大军攻击王珍国,僧珍又派兵用火车焚烧了敌方的营地。王珍国的军队即就土崩瓦解丁。
建康城被攻克后,高祖命令吕僧珍率领部属先进去清理宫中财物,他跟张弘策一起封检了府库,即日以本宫带南彭城太守,迁给事黄门侍郎,领虎贲中郎将。高祖受禅登基后,任命吕僧珍为冠军将军、前军司马,封为平固县侯,食邑一千二百户。不久迁给事中、右卫将军。不久,转左卫将军,加散骑常侍,入宫在秘书省当值,统领知宿卫。天监四年冬天,梁军大举北伐,自此军中事务繁多,僧珍白天在中书省值班,晚上回到秘书省。天监五年夏天,高祖又命僧珍率领勇猛的羽林军出征梁城。逭一年冬天回师,以本官领太子中庶子。
僧珍离家日久,上表请求回乡拜墓,高祖想让他荣归故里,就破例让他到本州当官,就授予他使持节、平北将军、南兖州刺史。僧珍在任上为官公正无私,以身作则,不为亲戚谋取私利。他的堂兄、堂侄原先以贩葱为职业,僧珍到任后,便抛弃旧业,想在州府裹求得一官半职。僧珍对他们说:“我身负皇上隆恩,祇怕无法报效国家,你们自有本分,怎可妄求非分之职,还是赶快回到葱铺去吧。”僧珍的旧宅在街市的北面,宅前是督邮的官署,乡人都劝僧珍把这个官署迁往别处,以便扩大其宅院。僧珍气愤地说:“督邮是国家的衙门,自从设置以来,一直就在此地,怎么可以迁往别处用以扩建我的私宅呢!”僧珍的姐姐嫁给于氏,住在市场的西面,小屋紧挨着大路,跟街上的商铺杂处在一起,僧珍常在仪仗队的前导或后卫随从下顺路到她的住处。从来不以为耻。担任州官一百多天后,征为领军将军,不久加散骑常侍,赐给鼓吹乐队一部,像先前一样在秘书省当值。
吕僧珍立有大功,在朝廷肩负重任,所受皇上的恩遇没有人能与之相比。他性情谦恭而谨慎,在宫禁中当值时,连盛暑也不敢解开衣襟。每当陪侍皇上,常屏气鞠躬十分恭敬,对案上的糖面果食从来不敢用筷子去夹。曾因喝醉以后吃了一个柑橘。高祖笑着对他说:“你今天算是吃得最多了。”除了俸禄之外,高祖每月又赏给他钱十万;经常还有其他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