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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二十五

  周舍 徐勉
  周舍,字升逸,汝南安城人,晋左光禄大夫抃之八世孙也。父颙,齐中书侍郎, 有名于时。舍幼聪颍,颙异之,临卒谓曰:“汝不患不富贵,但当持之以道德。” 既长,博学多通,尤精义理,善诵书,背文讽说,音韵清辩。起家齐太学博士,迁 后军行参军。建武中,魏人吴包南归,有儒学,尚书仆射江祏招包讲。舍造坐,累 折包,辞理遒逸,由是名为口辩。王亮为丹阳尹,闻而悦之,辟为主簿,政事多委 焉。迁太常丞。
  梁台建,为奉常丞。高祖即位,博求异能之士。吏部尚书范云与颙素善,重舍 才器,言之于高祖,召拜尚书祠部郎。时天下草创,礼仪损益,多自舍出。寻为后 军记室参军、秣陵令。入为中书通事舍人,累迁太子洗马,散骑常侍,中书侍郎, 鸿胪卿。时王亮得罪归家,故人莫有至者,舍独敦恩旧,及卒,身营殡葬,时人称 之。迁尚书吏部郎,太子右卫率,右卫将军,虽居职屡徙,而常留省内,罕得休下。 国史诏诰,仪体法律,军旅谋谟,皆兼掌之。日夜侍上,预机密,二十余年未尝离 左右。舍素辩给,与人泛论谈谑,终日不绝口,而竟无一言漏泄机事,众尤叹服之。 性俭素,衣服器用,居处床席,如布衣之贫者。每入官府,虽广厦华堂,闺阁重邃, 舍居之则尘埃满积。以荻为鄣,坏亦不营。为右卫,母忧去职,起为明威将军、右 骁骑将军。服阕,除侍中,领步兵校尉,未拜,仍迁员外散骑常侍、太子左卫率。 顷之,加散骑常侍、本州大中正,迁太子詹事。
  普通五年,南津获武陵太守白涡书,许遗舍面钱百万,津司以闻。虽书自外入, 犹为有司所奏,舍坐免。迁右骁骑将军,知太子詹事。以其年卒,时年五十六。上 临哭,哀恸左右。诏曰:“太子詹事、豫州大中正舍,奄至殒丧,恻怆于怀。其学 思坚明,志行开敏,劬劳机要,多历岁年,才用未穷,弥可嗟恸。宜隆追远,以旌 善人。可赠侍中、护军将军,鼓吹一部,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丧事随 由资给。谥曰简子。”明年,又诏曰:“故侍中、护军将军简子舍,义该玄儒,博 穷文史,奉亲能孝,事君尽忠,历掌机密,清贞自居。食不重味,身靡兼衣。终亡 之日,内无妻妾,外无田宅,两儿单贫,有过古烈。往者,南司白涡之劾,恐外议 谓朕有私,致此黜免,追愧若人一介之善。外可量加褒异,以旌善人。”二子:弘 义,弘信。
  徐勉,字修仁,东海郯人也。祖长宗,宋高祖霸府行参军。父融,南昌相。勉 幼孤贫,早励清节。年六岁,时属霖雨,家人祈霁,率尔为文,见称耆宿。及长, 笃志好学。起家国子生。太尉文宪公王俭时为祭酒,每称勉有宰辅之量。射策举高 第,补西阳王国侍郎。寻迁太学博士,镇军参军,尚书殿中郎,以公事免。又除中 兵郎、领军长史。琅邪王元长才名甚盛,尝欲与勉相识,每托人召之。勉谓人曰: “王郎名高望促,难可轻醿衣裾。”俄而元长及祸,时人莫不服其机鉴。
  初与长沙宣武王游,高祖深器赏之。及义兵至京邑,勉于新林谒见,高祖甚加 恩礼,使管书记。高祖践阼,拜中书侍郎,迁建威将军、后军谘议参军、本邑中正、 尚书左丞。自掌枢宪,多所纠举,时论以为称职。天监二年,除给事黄门侍郎、尚 书吏部郎,参掌大选。迁侍中。时王师北伐,候驿填委。勉参掌军书,劬劳夙夜, 动经数旬,乃一还宅。每还,群犬惊吠。勉叹曰:“吾忧国忘家,乃至于此。若吾 亡后,亦是传中一事。”六年,除给事中、五兵尚书,迁吏部尚书。勉居选官,彝 伦有序,既闲尺牍,兼善辞令,虽文案填积,坐客充满,应对如流,手不停笔。又 该综百氏,皆为避讳。常与门入夜集,客有虞皓求詹事五官,勉正色答云:“今夕 止可谈风月,不宜及公事。”故时人咸服其无私。
  除散骑常侍,领游击将军,未拜,改领太子右卫率。迁左卫将军,领太子中庶 子,侍东宫。昭明太子尚幼,敕知宫事。太子礼之甚重,每事询谋。尝于殿内讲 《孝经》,临川靖惠王、尚书令沈约备二傅,勉与国子祭酒张充为执经,王莹、张 稷、柳憕、王暕为侍讲。时选极亲贤,妙尽时誉,勉陈让数四。又与沈约书,求换 侍讲,诏不许,然后就焉。转太子詹事,领云骑将军,寻加散骑常侍,迁尚书右仆 射,詹事如故。又改授侍中,频表解宫职,优诏不许。
  时人间丧事,多不遵礼,朝终夕殡,相尚以速。勉上疏曰:“《礼记问丧》云: ‘三日而后敛者,以俟其生也。三日而不生,亦不生矣。’自顷以来,不遵斯制。 送终之礼,殡以期日,润屋豪家,乃或半晷,衣衾棺椁,以速为荣,亲戚徒隶,各 念休反。故属纩才毕,灰钉已具,忘狐鼠之顾步,愧燕雀之徊翔。伤情灭理,莫此 为大。且人子承衾之时,志懑心绝,丧事所资,悉关他手,爱憎深浅,事实难原。 如觇视或爽,存没违滥,使万有其一,怨酷已多。岂若缓其告敛之晨,申其望生之 冀。请自今士庶,宜悉依古,三日大敛。如有不奉,加以纠绳。”诏可其奏。
  寻授宣惠将军,置佐史,侍中、仆射如故。又除尚书仆射、中卫将军。勉以旧 恩,越升重位,尽心奉上,知无不为。爰自小选,迄于此职,常参掌衡石,甚得士 心。禁省中事,未尝漏泄。每有表奏,辄焚藁草。博通经史,多识前载。朝仪国典, 婚冠吉凶,勉皆预图议。普通六年,上修五礼表曰:
  臣闻“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人之道,曰仁与义。”故称“导之以德,齐之 以礼”。夫礼所以安上治民,弘风训俗,经国家,利后嗣者也。唐虞三代,咸必由 之。在乎有周,宪章尤备,因殷革夏,损益可知。虽复经礼三百,曲礼三千,经文 三百,威仪三千,其大归有五,即宗伯所掌典礼:吉为上,凶次之,宾次之,军次 之,嘉为下也。故祠祭不以礼,则不齐不庄;丧纪不以礼,则背死忘生者众;宾客 不以礼,则朝觐失其仪;军旅不以礼,则致乱于师律;冠婚不以礼,则男女失其时。 为国修身,于斯攸急。
  洎周室大坏,王道既衰,官守斯文,日失其序。礼乐征伐,出自诸侯,《小雅》 尽废,旧章缺矣。是以韩宣适鲁,知周公之德;叔侯在晋,辨郊劳之仪。战国从横, 政教愈泯;暴秦灭学,扫地无余。汉氏郁兴,日不暇给,犹命叔孙于外野,方知帝 王之为贵。末叶纷纶,递有兴毁,或以武功锐志,或好黄老之言,礼义之式,于焉 中止。及东京曹褒,南宫制述,集其散略,百有余篇,虽写以尺简,而终阙平奏。 其后兵革相寻,异端互起,章句既沦,俎豆斯辍。方领矩步之容,事灭于旌鼓;兰 台石室之文,用尽于帷盖。至乎晋初,爰定新礼,荀抃制之于前,挚虞删之于末。 既而中原丧乱,罕有所遗;江左草创,因循而已。厘革之风,是则未暇。
  伏惟陛下睿明启运,先天改物,拨乱惟武,经世以文。作乐在乎功成,制礼弘 于业定。光启二学,皇枝等于贵游;辟兹五馆,草莱升以好爵。爰自受命,迄于告 成,盛德形容备矣,天下能事毕矣。明明穆穆,无德而称焉。至若玄符灵贶之祥, 浮溟机山之赆,固亦日书左史,副在司存,今可得而略也。是以命彼群才,搜甘泉 之法;延兹硕学,阐曲台之仪。淄上淹中之儒,连踪继轨;负笈怀铅之彦,匪旦伊 夕。谅以化穆三雍,人从五典,秩宗之教,勃焉以兴。
  伏寻所定五礼,起齐永明三年,太子步兵校尉伏曼容表求制一代礼乐,于时参 议置新旧学士十人,止修五礼,谘禀卫将军丹阳尹王俭,学士亦分住郡中,制作历 年,犹未克就。及文宪薨殂,遗文散逸,后又以事付国子祭酒何胤,经涉九载,犹 复未毕。建武四年,胤还东山,齐明帝敕委尚书令徐孝嗣。旧事本末,随在南第。 永元中,孝嗣于此遇祸,又多零落。当时鸠敛所余,权付尚书左丞蔡仲熊、骁骑将 军何佟之,共掌其事。时修礼局住在国子学中门外,东昏之代,频有军火,其所散 失,又逾太半。天监元年,佟之启审省置之宜,敕使外详。时尚书参详,以天地初 革,庶务权舆,宜俟隆平,徐议删撰。欲且省礼局,并还尚书仪曹。诏旨云:“礼 坏乐缺,故国异家殊,实宜以时修定,以为永准。但顷之修撰,以情取人,不以学 进;其掌知者,以贵总一,不以稽古,所以历年不就,有名无实。此既经国所先, 外可议其人,人定,便即撰次。”于是尚书仆射沈约等参议,请五礼各置旧学士一 人,人各自举学士二人,相助抄撰。其中有疑者,依前汉石渠、后汉白虎,随源以 闻,请旨断决。乃以旧学士右军记室参军明山宾掌吉礼,中军骑兵参军严植之掌凶 礼,中军田曹行参军兼太常丞贺蒨掌宾礼,征虏记室参军陆琏掌军礼,右军参军司 马裴掌嘉礼,尚书左丞何佟之总参其事。佟之亡后,以镇北谘议参军伏芃代之。后 又以芃代严植之掌凶礼。芃寻迁官,以《五经》博士缪昭掌凶礼。复以礼仪深广, 记载残缺,宜须博论,共尽其致,更使镇军将军丹阳尹沈约、太常卿张充及臣三人 同参厥务。臣又奉别敕,总知其事。末又使中书侍郎周舍、庾于陵二人复豫参知。 若有疑义,所掌学士当职先立议,通谘五礼旧学士及参知,各言同异,条牒启闻, 决之制旨。疑事既多,岁时又积,制旨裁断,其数不少。莫不网罗经诰,玉振金声, 义贯幽微,理入神契。前儒所不释,后学所未闻。凡诸奏决,皆载篇首,具列圣旨, 为不刊之则。洪规盛范,冠绝百王;茂实英声,方垂千载。宁孝宣之能拟,岂孝章 之足云。
  五礼之职,事有繁简,及其列毕,不得同时。《嘉礼仪注》以天监六年五月七 日上尚书,合十有二秩,一百一十六卷,五百三十六条;《宾礼仪注》以天监六年 五月二十日上尚书,合十有七秩,一百三十三卷,五百四十五条;《军礼仪注》以 天监九年十月二十九日上尚书,合十有八秩,一百八十九卷,二百四十条;《吉礼 仪注》以天监十一年十一月十日上尚书,合二十有六秩,二百二十四卷,一千五条; 《凶礼仪注》以天监十一年十一月十七日上尚书,合四十有七秩,五百一十四卷, 五千六百九十三条:大凡一百二十秩,一千一百七十六卷,八千一十九条。又列副 秘阁及《五经》典书各一通,缮写校定,以普通五年二月始获洗毕。
  窃以撰正履礼,历代罕就,皇明在运,厥功克成。周代三千,举其盈数;今之 八千,随事附益。质文相变,故其数兼倍,犹如八卦之爻,因而重之,错综成六十 四也。昔文武二王,所以纲纪周室,君临天下,公旦修之,以致太平龙凤之瑞。自 斯厥后,甫备兹日。孔子曰:“其有继周,虽百世可知。”岂所谓齐功比美者欤! 臣以庸识,谬司其任,淹留历稔,允当斯责;兼勒成之初,未遑表上,实由才轻务 广,思力不周,永言惭惕,无忘寤寐。自今春舆驾将亲六师,搜寻军礼,阅其条章, 靡不该备。所谓郁郁文哉,焕乎洋溢,信可以悬诸日月,颁之天下者矣。愚心喜抃, 弥思陈述;兼前后联官,一时皆逝,臣虽幸存,耄已将及,虑皇世大典,遂阙腾奏, 不任下情,辄具载撰修始末,并职掌人、所成卷秩、条目之数,谨拜表以闻。
  诏曰:“经礼大备,政典载弘,今诏有司,案以行事也。”又诏曰:“勉表如 此。因革允厘,宪章孔备,功成业定,于是乎在。可以光被八表,施诸百代,俾万 世之下,知斯文在斯。主者其按以遵行,勿有失坠。”寻加中书令,给亲信二十人。 勉以疾自陈,求解内任。诏不许,乃令停下省,三日一朝,有事遣主书论决。脚疾 转剧,久阙朝觐,固陈求解,诏乃赉假,须疾差还省。
  勉虽居显位,不营产业,家无蓄积,俸禄分赡亲族之穷乏者。门人故旧或从容 致言。勉乃答曰:“人遗子孙以财,我遗之以清白。子孙才也,则自致辎軿;如其 不才,终为他有。”尝为书诫其子崧曰:
  吾家世清廉,故常居贫素,至于产业之事,所未尝言,非直不经营而已。薄躬 遭逢,遂至今日,尊官厚禄,可谓备之。每念叨窃若斯,岂由才致,仰藉先代风范 及以福庆,故臻此耳。古人所谓“以清白遗子孙,不亦厚乎!”又云:“遗子黄金 满惣,不如一经。”详求此言,信非徒语。吾虽不敏,实有本志,庶得遵奉斯义, 不敢坠失。所以显贵以来,将三十载,门人故旧,亟荐便宜,或使创辟田园,或劝 兴立邸店,又欲舳舻运致,亦令货殖聚敛。若此众事,皆距而不纳。非谓拔葵去织, 且欲省息纷纭。
  中年聊于东田间营小园者,非在播艺,以要利入,正欲穿池种树,少寄情赏。 又以郊际闲旷,终可为宅,傥获悬车致事,实欲歌哭于斯。慧日、十住等,既应营 婚,又须住止,吾清明门宅,无相容处。所以尔者,亦复有以;前割西边施宣武寺, 既失西厢,不复方幅,意亦谓此逆旅舍耳,何事须华?常恨时人谓是我宅。古往今 来,豪富继踵,高门甲第,连闼洞房,宛其死矣,定是谁室?但不能不为培塿之山, 聚石移果,杂以花卉,以娱休沐,用托性灵。随便架立,不在广大,惟功德处,小 以为好。所以内中逼促,无复房宇。近营东边儿孙二宅,乃藉十住南还之资,其中 所须,犹为不少,既牵挽不至,又不可中涂而辍,郊间之园,遂不办保,货与韦黯, 乃获百金,成就两宅,已消其半。寻园价所得,何以至此?由吾经始历年,粗已成 立,桃李茂密,桐竹成阴,塍陌交通,渠畎相属,华楼迥榭,颇有临眺之美;孤峰 丛薄,不无纠纷之兴。渎中并饶菰蒋,湖里殊富芰莲。虽云人外,城阙密迩,韦生 欲之,亦雅有情趣。追述此事,非有吝心,盖是笔势所至耳。忆谢灵运《山家诗》 云:“中为天地物,今成鄙夫有。”吾此园有之二十载矣,今为天地物,物之与我, 相校几何哉!此吾所余,今以分汝,营小田舍,亲累既多,理亦须此。且释氏之教, 以财物谓之外命;儒典亦称“何以聚人曰财”。况汝曹常情,安得忘此。闻汝所买 姑孰田地,甚为舄卤,弥复何安。所以如此,非物竞故也。虽事异寝丘,聊可仿佛。 孔子曰:“居家理治,可移于官。”既已营之,宜使成立。进退两亡,更贻耻笑。 若有所收获,汝可自分赡内外大小,宜令得所,非吾所知,又复应沾之诸女耳。汝 既居长,故有此及。
  凡为人长,殊复不易,当使中外谐缉,人无间言,先物后己,然后可贵。老生 云:“后其身而身先。”若能尔者,更招巨利。汝当自勖,见贤思齐,不宜忽略以 弃日也。非徒弃日,乃是弃身,身名美恶,岂不大哉!可不慎欤?今之所敕,略言 此意。正谓为家已来,不事资产,既立墅舍,以乖旧业,陈其始末,无愧怀抱。兼 吾年时朽暮,心力稍殚,牵课奉公,略不克举,其中余暇,裁可自休。或复冬日之 阳,夏日之阴,良辰美景,文案间隙,负杖蹑履,逍遥陋馆,临池观鱼,披林听鸟, 浊酒一杯,弹琴一曲,求数刻之暂乐,庶居常以待终,不宜复劳家间细务。汝交关 既定,此书又行,凡所资须,付给如别。自兹以后,吾不复言及田事,汝亦勿复与 吾言之。假使尧水汤旱,吾岂知如何;若其满庾盈箱,尔之幸遇。如斯之事,并无 俟令吾知也。《记》云:“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今且望汝全吾此 志,则无所恨矣。
  勉第二子悱卒,痛悼甚至,不欲久废王务,乃为《答客喻》。其辞曰:
  普通五年春二月丁丑,余第二息晋安内史悱丧之问至焉,举家伤悼,心情若陨。 二宫并降中使,以相慰勖,亲游宾客,毕来吊问,辄恸哭失声,悲不自已,所谓父 子天性,不知涕之所从来也。
  于是门人虑其肆情所钟,容致委顿,乃敛衽而进曰:“仆闻古往今来,理运之 常数;春荣秋落,气象之定期。人居其间,譬诸逆旅,生寄死归,著于通论,是以 深识之士,悠尔忘怀。东门归无之旨,见称往哲;西河丧明之过,取诮友朋。足下 受遇于朝,任居端右,忧深责重,休戚是均,宜其遗情下流,止哀加饭,上存奉国, 俯示隆家。岂可纵此无益,同之儿女,伤神损识,或亏生务。门下窃议,咸为君侯 不取也。”
  余雪泣而答曰:“彭殇之达义,延吴之雅言,亦常闻之矣;顾所以未能弭意者, 请陈其说。夫植树阶庭,钦柯叶之茂;为山累仞,惜覆篑之功。故秀而不实,尼父 为之叹息;析彼歧路,杨子所以留连。事有可深,圣贤靡抑。今吾所悲,亦以悱始 逾立岁,孝悌之至,自幼而长,文章之美,得之天然,好学不倦,居无尘杂,多所 著述,盈帙满笥,淡然得失之际,不见喜愠之容。及翰飞东朝,参伍盛列,其所游 往,皆一时才俊,赋诗颂咏,终日忘疲。每从容谓吾以遭逢时来,位隆任要,当应 推贤下士,先物后身,然后可以报恩明主,克保元吉。俾余二纪之中,忝窃若是, 幸无大过者,繄此子之助焉。自出闽区,政存清静,冀其旋反,少慰衰暮,言念今 日,眇然长往。加以阖棺千里之外,未知归骨之期,虽复无情之伦,庸讵不痛于昔! 夷甫孩抱中物,尚尽恸以待宾;安仁未及七旬,犹殷勤于词赋。况夫名立宦成,半 途而废者,亦焉可已已哉。求其此怀,可谓苗实之义。诸贤既贻格言,喻以大理, 即日辍哀,命驾修职事焉。”
  中大通三年,又以疾自陈,移授特进、右光禄大夫、侍中、中卫将军,置佐史, 余如故。增亲信四十人。两宫参问,冠盖结辙;服膳医药,皆资天府。有敕每欲临 幸,勉以拜伏有亏,频启停出,诏许之,遂停舆驾。大同元年,卒,时年七十。高 祖闻而流涕,即日车驾临殡,乃诏赠特进、右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余并如故。 给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赠钱二十万,布百匹。皇太子亦举哀朝堂。谥曰 简肃公。
  勉善属文,勤著述,虽当机务,下笔不休。尝以起居注烦杂,乃加删撰为《别 起居注》六百卷;《左丞弹事》五卷;在选曹,撰《选品》五卷;齐时,撰《太庙 祝文》二卷;以孔释二教殊途同归,撰《会林》五十卷。凡所著前后二集四十五卷, 又为《妇人集》十卷,皆行于世。大同三年,故佐史尚书左丞刘览等诣阙陈勉行状, 请刊石纪德,即降诏许立碑于墓云。
  悱字敬业,幼聪敏,能属文。起家著作佐郎,转太子舍人,掌书记之任。累迁 洗马、中舍人,犹管书记。出入宫坊者历稔,以足疾出为湘东王友,迁晋安内史。

译文

  周舍字升逸,汝南安成人,是晋朝左光禄大夫周颤的八世孙。父亲周颐,任齐朝中书侍郎,在当时有名声。周舍幼年聪明,周颐认为他很奇特,临终时对他说:“你不担心不能富贵,衹是应该秉持道德。”长大后,博学多通,格外精通义理,善于朗读书籍,背诵文章立论辩说,音调清晰有辩才。
  出仕为齐朝太学博士,调任后军行参军。建武年间,魏国人吴包归附南方,有儒学修养,尚书仆射江柘招吴包讲授,周舍造访就座,多次折服吴包,文理刚健飘逸,因此有辩才之名。王亮担任丹阳尹,听说后喜欢他,征用为主簿,政事多托付给他。调任太常丞。
  梁朝台阁建立,担任奉常丞。高祖登位,广泛求取有特殊才能的人,吏部尚书范云和周颐一向友好,重视周舍的才华,报告给高祖,征召周撞任命为尚书祠部郎。当时国家草创,礼仪的增减,多出自周舍。不久担任后军记室参军、秣陵令。入朝为中书通事舍人,屡经升迁任太子洗马,散骑常侍,中书侍郎,鸿膻卿。当时王亮犯罪回家,朋友没有到访的,周舍独自看重旧日恩惠,到王亮去世,亲自为他料理出殡安葬,当时人称赞他。调任尚书吏部郎,太子右卫率,右卫将军,虽然担任的职务屡次变更,但经常留在官署内,很少能休息回家,国史韶诰,礼仪法律,军事谋略,都由他兼管。El夜侍奉皇帝,参预机密事务,二十多年不曾离开左右。周舍素来能言善辩,和别人谈论开玩笑,整天不住口,而竟没有一句话泄漏机密,众人格外赞叹佩服他。性格节俭朴素,衣服器物,住处的床席,如同百姓中的贫困者。每次进宫府,即使是高大华丽的建筑,内房层层,周舍居住后就积满了灰尘。用荻草做遮挡物,坏了也不置办。担任右卫,因母亲去世离职,复出担任明威将军、右骁骑将军。服丧期满,授任侍中,兼步兵校尉,没有就职,又调任员外散骑常侍、太子左卫率。不久,加授散骑常侍、本州大中正,调任太子詹事。
  普通七年,南津截获武陵太守白涡的信件,许诺送给周舍面钱一百万,渡口主管官员报告上去。虽然信件是从外面送进的,周舍还是被有关官员所举奏,周舍获罪免官。调任右骁骑将军,执掌太子詹事事务。在这年去世,终年五十六岁。皇帝前往吊唁,哀伤感动左右。诏令说:“太子詹事、豫州大中正周舍,忽然去世,心中悲伤。他学问坚实思虑明晰,志向开阔行为敏捷,为机要事务辛劳,经历多年,才能没用尽,很为慨叹悲恸。应尊崇追念的礼仪,来表彰好人。可追赠侍中、护军将军,鼓吹一部,赐给棺材,公服一套,衣服一套,丧事依据情况供给。谧号为简王。”次年,又下诏说:“已故侍中、护军将军个王周捡,义理贯通儒道,广博穷尽文史,侍奉亲人能孝顺,侍奉君主能尽忠,多年掌管机密,以清廉忠贞要求自己。饮食没有多余的味道,身上没有多余的衣服。去世的时候,内没有妻妾,外没有田地住宅,两个儿子孤单贫困,超过古代名人。往日,南司关于白涡的弹劾,恐怕外间议论我有私心,以致有废黜免职的诏命,追思有愧于逭人耿直的善行。外府可酌情加以褒奖,来表彰好人。”周舍有两个儿子:名叫弘义、弘信。
  徐勉字修仁,是东海郯人题人。祖父长宗,担任宋高祖担藩王府邸的行参军。父亲徐融,担任南昌相。  徐勉幼年孤单贫困,很早磨砺清高的节操。六岁时,遇到大雨,家人祈求天晴,徐勉随手写出祝文,受到老辈的称道。等到长大,立志好学。起家为国子生。太尉文宪公王俭当时任祭酒,经常称赞徐勉有宰辅的气量。考试列在上等,任西阳王国侍郎。不久调任太学博士,镇军参军,尚书殿中郎,因公事免职。又授任中兵郎、领军长史。琅邪人王元长的文才名声很高,曾想和徐勉相识,经常托人召他。徐勉说:“王郎名望高而急升,很难轻易裂开衣襟。”不久元长遇祸,当时人无不佩服徐勉机警的洞察力。
  起初和长沙宣武王交游,高祖很器重赏识他。等起义军队到达京城,徐勉在新林拜见,高祖特别加以恩待礼敬,派他掌管文书记绿。高祖登位,徐勉被任命为中书侍郎,调任建威将军、后军谘议参军、本州中正、尚书左丞。自从掌管执法大权,纠察举劾很多,当时舆论认为他称职。
  天监二年,授任给事黄门侍郎、尚书吏部郎,参与掌管重要官员的选拔。调任侍中。当时朝廷军队向北征伐,等候传送的文书堆积。徐勉参与掌管军事文书,日夜辛劳,动不动经过几十天,才回一次家。每次返回,以致家中群狗惊异狂叫。徐勉叹息说:“我忧心邦国忘记家庭,竟到了逭一步。如果我死后,也是传记中的一件事。”六年,授任给事中、五兵尚书,调任吏部尚书。徐勉处于选拔官员的部门,井然有序,既熟悉书信,又擅长辞令,虽然文案堆积,坐客满屋,应对如流水,手中还不停笔。又贯通百家姓氏,都能为之避用名讳。时常和门入夜晚集会,有个叫虞嵩的宾客谋求詹事五官,徐勉严肃地说:“今晚衹可谈论清风明月,不应涉及公事。”所以当时人都佩服他没有私心。
  授任散骑常侍,兼游击将军,未到任,改兼太子右卫率。调任左卫将军,兼太子中庶子,在东宫侍奉。昭明太子还幼小,命令徐勉执掌宫内事务。太子尊敬他十分尽心,每件事都询问商议。曾经在殿内讲授《孝经》,临川靖惠王、尚书令沈约任太傅少傅,徐勉和国子祭酒张充担任执经授业的任务,王莹、张稷、柳恺、王昧担任侍讲。当时人选极为亲密贤明,受尽当时美好称誉,徐勉再三陈述推让。又给沈约写信,请求换为侍讲,诏令不准许,然后就任。改任太子詹事,兼云骑将军,不久加授散骑常侍,升尚书右仆射,詹事照旧。又改授侍中,频繁上奏表请求解除宫职,韶书好言相答不准许。
  当时民间丧事,多不遵循礼仪,早晨去世晚上出殡,以急速相推崇。徐勉上奏疏说:“《礼记。问丧》说:‘三天之后才入殓,是等待死者的复生;三天还不复生,也就不能复生了。’近段时间以来,不遵循这个制度。送终的礼仪,在当日出殡,豪富家庭,有的竟然衹半天,衣被棺椁,以急速为荣耀,亲戚和奴仆,各自惦记休息返回。所以死者刚要落气,石灰钉子已经准备好,忘记狐狸老鼠回头而走的顾念,有愧燕雀徘徊飞翔的眷恋。伤情害理,没有比遣更大的了。而且儿子承受覆盖尸体的单被时,心中烦闷沉痛,丧事所需要的,全出自他人之手,爱憎的深浅,事情实在难以原谅。如果观察偶尔有差误,存亡相违背,假如一万人中有一人,怨恨残酷已很多,哪裹比得上延缓入殓的时间,表明希望复生的愿望。请求从现在起无论士家庶族,应该都依照古代制度,三天后大殓。如有不奉行的,加以纠举制裁。”诏书同意徐勉的奏疏。
  不久授任宣惠将军,设置辅佐的属吏,侍中、仆射职位照旧。又授任尚书仆射、中卫将军。徐勉因旧El恩情,超升高位,尽心侍奉皇帝。知道的事情没有不做的。起自于小职务,直到这个职位,经常参与掌管人才选拔,很得士人的心。宫廷官署中的事,从不曾泄露过。每次有表章奏上,就焚毁草稿。博通经书史籍,记得很多前代事情。朝廷礼仪国家法典,结婚加冠等吉凶礼节,徐勉都参与商议。普通六年,呈上修订五礼的奏表说:
  臣下听说“确立天的道理,有阴和阳两方面;确立人的道理,有仁和义两方面”。所以说“用道德加以引导,用礼仪加以统一”。礼仪是用来安定君主统御民众,光大风尚训导习俗,治理国家,利于后继者的。卢亮卢爱三伐,都一定经由礼仪而治国。在直周一代,典章尤为完备,因循殷礼改革夏制,盛衰可得而知。虽然大礼三百条,小礼三千条,经文三百篇,威仪三千款,大的归宿有五个方面,就是宗伯所掌管的礼仪:吉礼在首次,其次是凶礼,再次是宾礼,复次是军礼,嘉礼在最后。所以祭祀不用礼仪,就不整齐不庄重;丧事不用礼仪,就使违背死者意愿忘记生者义务的人多;接待宾客不用礼仪,就使朝见失去标准;军队行动不用礼仪,就扰乱了军律;加冠成婚不用礼仪,就使男女结合延误时间。治理国家修养自身,这是急迫的事。
  自从且室崩壤,治道衰落,官府守护条文,逐日失去次序,礼乐征伐,出自于诸侯,《小雅》全部废弃,旧Et篇章阙失。所以垄宣前往叠厘,知道;哩公的德行;赵堡在置厘,分辨郊外慰劳的礼仪。战国合纵连衡,政治教化更加泯减;残暴的秦国毁灭学术,被扫除没有遗留。汉氏兴起,成天没有一点空闲,还命令叔孙通在野外演习,才知道帝王的宝贵。末年纷乱,接连有毁弃,有的以武功为坚定的志向,有的喜好黄帝、老王的言论,礼义的法式,在逭时中止了。等到塞莲时的笪壶,在壶宣撰述,收集失散缺略文字,有一百多篇,虽然书写在竹简上,而最终没有呈送上奏。随后战事不断,不同见解互相出现,章句遣失后,礼仪就中止了。方领矩步的仪容,因战事而消失;兰台石室的文书,因帐幔遮盖而用尽。到了晋初,于是确定新礼仪,荀颤在前面制定,挚卢在其后删订。不久中原遇死丧祸乱,很少有余留的;塞置初创,因循旧礼而已。改革的风气,逭时没有空闲。
  陛下通达明智开启国运,先于上天改变万物,用武力治理乱世,用文教治理社会。创作音乐在功劳成就后,制定礼仪光大基业的奠定。建立二学,皇室成员同于无官职的王公贵族;设置五馆,民众可以升上高等爵位。自从受命,直到向上天报告成功,盛大的德行形象具备了,天下能做的事完成了。英明端庄,没有德行而能称述。至于暗相感应的祥瑞,跋山涉水的贡钠,本也是每日记载在左史,副本在主管部门保存,现在可得以省略。所以命令那些多才之人,搜罗甘泉的法令;延聘逭些博学之士,阐述曲台的礼仪。淄上淹中的儒生,前后相继;背笈求学的美士,不分早晨舆晚上。谅必教化在三雍整肃,人人顺从五教,主祭官员的教化,勃然兴起。
  探究所制定的五礼,起自于齐朝永明三年,太子步兵校尉伏曼容上奏表请求制定一代的礼乐制度,这时参与商议设置了新旧学士十人,祇修订五礼,向卫将军丹阳尹王俭咨询禀告,学士也分别住在郡中,制定了几年,还没完成。等到文宪公逝世,遣文散佚,后来又把事情交付给国子祭酒何胤,经历九年,又没完成。建武四年,何胤回到束山,齐明帝下令委托给尚书令徐孝嗣。旧稿的主体和枝节,都随他放在南府。永元年间,孝嗣在遣裹遇祸,原文又大多失落。当时收集的剩余文字,权且交付给了尚书左丞蔡仲态、骁骑将军何佟之,共同掌管这件事。当时修礼局住在国子学中门外,束昏侯时,接连有战事火灾,所散失的,又超过大半。天监元年,佟之启奏审定删除舆设置的事宜,下令外府详细讨论。当时尚书参与议论,以为天下刚换代,各种事务才起头,应等到太平时,慢慢商议删订礼仪的事,想暂且省除修礼局,一并还于尚书仪曹。韶书旨意说:“礼壤乐缺,因而各国不同各家有别,实应及时修正审定,作为永久的准则。不过近来的修撰,凭情感录用人,不是因学问而提拔;所掌管的人,以尊贵总领属员,不是因为稽考古礼,所以多年不能完成,有名而无实。遣既是治理国家的急务,外府可商议人选,人选决定,就立即编撰。”于是尚书仆射沈约等人参与商议,请求五礼各设置旧日学士一人,每人各自推举学士二人,协助抄录修撰。其中有疑惑的,依照前漠的石渠阁、后漠的白虎观,依据本源上奏,请求圣旨裁决。于是任用旧日学士右军记室参军明山宾掌管吉檀,中军骑兵参军严植之掌管凶礼,中军田曹行参军兼太常丞贺场掌管宾礼,征虏记室参军陆琏掌管军礼,右军参军司马装掌管嘉礼,尚书左丞何佟之总管遣些事。佟之去世后,任命镇北谘议参军伏佢代替他。后来又委任伏佢代替严植之掌管凶礼。伏佢不久调任官职,委任《五经》博士缪昭掌管凶礼。又因为礼仪深邃广博,记载残缺,必须广泛讨论,共同详尽意致,另委派镇军将军丹阳尹沈约、太常卿张充以及臣下三人共同参与这一事务。臣下又另外接到命令,总管逭件事。后来又指派中书侍郎周舍、庾于陵二人参与掌管。如有疑惑的义理,所掌管的学士应当首先发表意见,遍询五礼旧学士以及掌管者,各自谈论不同意见,写成奏文启奏,由圣旨决断。疑惑的事情多,岁月积累,圣旨决断,数额不少,无不网罗经文,集众人之大成,意义贯穿精微,道理深入神妙,为前朝学者所没解释,后代学人所没听说遇。所有上奏裁决,都记载在篇首,列出圣旨,为不可改变的准则。宏大的规范,高于百代帝王;丰富的内容、卓越的名声,将流传千年。哪裹是孝宣帝所能比拟,孝章帝足以并论的呢?
  五礼的职掌,事情有繁简之别,到修撰完毕,不能同在一时。《嘉礼仪注》在天监六年五月七日上交尚书,共十二函,一百一十六卷,五百三十六条;(宾礼仪注》在天监六年五月二十日上交尚书,共十七函,一百三十三卷,五百四十五条;《军礼仪注》在天监九年十月二十九日上交尚书,共十八函,一百八十九卷,二百四十条;《吉礼仪注》在天监十一年十一月十日上交尚书,共二十六函,二百二十四卷,一千零五条;《凶礼仪注》在天监十一年十一月十七日上交尚书,共四十七函,五百一十四卷,五千六百九十三条:总计一百二十函,一千一百七十六卷,八千零一十九条。又陈列副本在秘阁和《五经》典书处各一套,缮写并校定,在普通五年二月才收笔完成。
  私下以为撰作礼仪,历代很少能完成,皇朝国运明朗,办事用功才完成。周代三千条,是列举盈满数额;现在的八千条,是依事情而附益。内容形式相变化,数额就成倍了,犹如八卦的爻符,随之重叠,错综而成六十四卦。从前文武二王,之所以治理周室,统治天下,是周公修撰礼仪,而招致太平龙凤的祥瑞。从那时之后,到现在才完备。孑子说:“如有继承周室者,即使一百代也可推知。”哪裹是说功勋相等可以比美呢!臣下以平庸的学识,掌管逭一职事,延续多年,承当这一责任;在修成之初,没来得及上表呈进,实在是由于才能低而事务多,思虑不周到,说起来惭愧畏惧,日夜不能忘记。自今年春季皇上将亲自统领六军,搜寻军礼,阅览条章,没有不详尽的。真所谓文采盛美,焕然盈满,实在可以悬挂于日月,颁布到天下。愚臣的心中欢喜,追思陈述;加之前后一同任职者,一时之间都去世了,臣下虽然幸存,高龄已及,考虑到皇朝大典,竟然没有上奏,不能满足臣下心愿,于是详细记载撰修始末,以及任职人员、所修成的卷帙、条目数额,恭谨上奏报告。韶令说:“礼经大为完备,政典记载全面,现韶令有关官员,可依据行事。”又韶令说:“徐勉的奏表如此。因循舆变革完成,典章制度周全,功勋建成事业奠定,就在这襄。可以光彩照耀八方,施行百代,使万代以后,知道礼乐制度在逭裹。主管者依此遵行,不要有所失落。”不久加授徐勉为中书令,赐给亲信二十人。徐勉因患病自己陈述要求,请求解除宫内职务,诏令不准许,于是命令住在下省,三天朝见一次,有事派遣主书商讨决断。后来脚病加重,长久没有朝见,执意请求解除职位,诏书于是赐给假期,等病痊愈后回到官署。
  徐勉虽然处于显要职位,不经营田产,家中没有蓄积,俸禄分别救济亲属中的贫困者。门人朋友有的随口说起逭件事。徐勉于是回答说:“别人把财产留给子孙,我把清白留给子孙。子孙有才能,就能自己得到辎车耕车;如果没有才能,财物终将为他人所有。”曾经写信告诫儿子徐崧说:
  我家世代清廉,所以经常以清贫朴素自守,至于家产的事,没有说到过,不仅仅是不经营而已。减损自己的经历,直到现在,高官厚禄,可以说是充溢了。每当私下思念到这些,哪是由才能所招致,是上凭先代风范延及福禄喜庆,所以达到遣一步而已。古人说过“把清白留给子孙,不也是很丰厚吗”。又说:“留给子孙黄金满筐,不如一部经书。”详尽探求这些话,的确不是空话。我虽然不聪明,实在有这个心意,希望能够遵循这个义理,不敢失去。所以显要尊贵以来,将近三十年,门人朋友,极力陈说该做的事,有的让开垦田地,有的劝建立房舍客店,又想用船只运输,也能使我经商聚财。像这些事,都拒绝而不采纳。不仅是不舆民争利,而且想平息纷纭的建议。
  后来姑且在束田间经营小园圃,不在于播种,以邀取利益收入,衹是想挖池种树,稍微寄托情怀用以观赏。又因郊外空地宽阔,终可建房舍,倘若得以退休离职,实想在那裹欢歌哀哭。慧日、十住等人,已应该办理婚事,又需住房,我清明门的住处,没有容纳的地方。之所以如此,也是有原因的。先前割取西边施舍给宣武寺,失去西边厢房后,不再扩建,心中也想这是客居住宅,何必要奢华?时常遗憾当时人以为是我的住宅。古往今来,富豪人家不断,高门大族的宅第,接连的夹室内房,到他死后,到底是谁的住处?衹是不能不造小山丘,聚石头移果树,杂种花卉,来在休息时娱乐,以寄托性情。随意堆积,不在于高大宽广,衹是念佛的地方,以小为好。所以裹面狭小,不再有房子。近来营造束边儿孙两套房舍,是凭藉十住从南方返回的资金,其中所需要的,还有不少,既然运输不能到达,又不能中途停止,郊外的园圃,便不能置立,卖给韦黯,才获得一百两黄金,建成二套房舍,已用去一大半。推寻园圃出卖所得,为什么到这么高?是因为我经营多年,已粗略建成,桃李茂密,桐竹成阴,田埂交错,沟渠相连。华丽的楼房高远的台榭,很有登临眺望的美观;独耸的山峰草木丛生,不是没有重叠交结的兴致。沟中茭白富饶,湖裹菱角莲花很多。虽说人迹少到,离城很近,韦生想到那裹,也很有情趣。追述造件事,不是有吝惜的心思,当是笔势所到而已。回忆谢灵运《山家诗》说:“其中为天地之物,今日为鄙夫所有。”我这个园圃享有它二十年了,现在成为天地之物,物和我,相比较有多少呢!这是我所余下的,现在分给你,经营小田舍,亲人既多,道理也必须如此。而且佛家的教导,把财物称为身外之物;儒家经典也称“如何聚集人为财”。况且你们平常的心情,怎么能忘记逭些。听说你所买姑塾的田地,十分贫瘠,更有什么安心的。之所以如此,是不同别人竞争的缘故。虽然事情不同于寝丘,大致也相仿佛。孔子说:“把家庭治理好,治道可移用到官府。”既然已经营造,应该使之完成。进退两难,更留下耻笑。如果有所收获,你可以自己分别救济内外大小,应使各得其所,逭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另外还应施及几个女儿。你处于长子之位,所以说到这些。
  凡做别人的兄长,很不容易,应使内外和谐,别人没有闲话,先人而后己,然后才可贵。老生说:“位居别人身后而又身在前列。”如果能这样,更会招来大利。你应自己努力,见到贤人想到和他相等,不要忽略修养而废弃时间。不仅废弃时间,而且废弃自身,身名的美恶,难道不重大吗!能不慎重吗?今日的教导,略微说到这个意思,衹是讲成家以来,不从事家产的增值,建立别墅房舍后,违背旧日家业,陈述始末,心中无愧。加之我年岁已老,心力渐渐耗尽,心中挂念奉行公事,已显得不能完成,其中剩余的空闲,才可自己休息。或者是冬天的阳光下,或者足夏天的荫凉中,良辰美景,处理文案的间隙,拿着拐杖拖着草鞋,在简陋的馆舍逍遥,到池边看鱼,拨开林子听鸟叫,浑浊的酒一杯,弹一首曲子,求得几刻的短暂娱乐,希望守常不变而等待生命终结,不应再操劳家中小事。你交接已经确定,这封信又发出,凡所需要的,将另外交付。从此以后,我不再说到田产的事,你也不要再对我说起。假使尧遭水灾汤遭旱灾,我哪裹知道怎么办;如果谷物堆满粮仓,那是你的幸运际遇。如此之类的事,都不必让我知道。《礼记》说:“所谓孝,是善于继承先人的志向,善于完成先人的事业。”现在希望你成全我这个志向,就没有遗憾了。徐勉第二个儿子徐悱去世,徐勉悲动万分,不想长久荒废政务,就撰写《答客喻》。其文辞说:
  普通五年春二月丁丑,我第二个儿子晋安内史徐悱去世的消息传来,全家伤心哀悼,心情如坠落深渊。二宫都派出使者,来加以慰问,亲戚朋友,都来吊唁问候,我动辄失声痛哭,悲伤不能自已,是人们所说的父子天然禀性,不知眼泪是从哪襄出来的。遣时门人担心我尽情所致,容貌疲乏困顿,就提起衣襟而进言说:“我听说古往今来,是社会演化的正常运敷;春天繁荣秋天凋落,是气候的不变期限。人居住在其中,好比旅客,在世为借住死后为归家,逭话着绿在通达的议论中,所以有深入见解的人,悠然忘记生存。束门归之于无的宗旨,受到前代哲人的称赞;西河损坏眼睛的过失,受到朋友的讥讽。足下在朝廷受到知遇,地位处在尚书省之首,忧患深而责任重,同皇上休戚与共,应该放下情感,停止哀伤增加饭食,上存尊奉国家之心,下示兴隆家族之意。岂可放纵这没有益处的哀伤,和小孩子相同,损伤精神见识,甚至亏损百姓事务?门下私下议论,都为君侯感到不足取。”
  我含泪哭泣而回答说:“彭祖关于死的通达义理,延吴的雅正之言,也曾经听到了;之所以没有消除生死之念,请让我陈述想法。在庭院植树,欣喜枝叶的繁茂;堆积山丘到若干丈,爱惜积小成大的功夫。所以吐穗开花而不结实,尼父为之叹息;辨析那分歧的道路,杨子因此而徘徊。事情有可深入一层的,圣贤不能抑止。现在我所悲伤的,也是因为涂悱刚过三十岁,孝顺友爱之极,从小到大,文章的美好,得之于天然性情,好学不倦,住处没有灰尘杂物,著述很多,装满书箱,在有得失的时候显得淡然,喜怒不行于色。等到在束宫任职,同事成列,他所交往的,都是当时英才,赋诗咏颂,整El忘记疲劳。经常随口说我遇上时运,地位高责任重,应当推举贤明尊敬士人,先人而后己,然后可以报答英明君主的恩情,保全大吉大利。使我二十多年中,愧居如此要职,有幸而无大过失的,实是这个儿子的协助。自从外出到闽山地区,政事保持清明宽简,希望他返回,稍微慰藉我逭老人,然而现在,已远远离去。加上在千里之外盖上棺材,不知骨骸归来的F1期,即使是无情的人,在往日怎么能不痛心!王夷甫还在幼年,尚且尽哀来接待宾客;潘安仁未到七十岁,还情意恳切撰写词赋。何况名声建立已入仕途,半途而中止,也怎能心中平静呢。推求遣一心怀,可以说是禾苗舆结实的意思。各位贤人既赠送可作准则的话,用大道理加以开导,就在今日停止哀伤,命令驾车去履行职责。”
  中大通三年,又因疾病自己陈述要求,改授特进、右光禄大夫、侍中、中卫将军,设置辅助的属吏,其余照旧。增加亲信四十人。两宫慰问,官员车辆相接;饮食医药,都由宫廷府库供给。皇帝每次下令想要前去,徐勉因不能完成叩拜伏地的大礼,频繁启奏要皇帝停止出宫,诏令准许,于是皇帝停留在宫中。大同元年,徐勉去世,这年七十岁。高祖听说后流下眼泪,当天坐车前往停殡处,于是下韶追赠特进、右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其余的都照旧。赐给棺材,礼服一套,衣服一套。赠送钱二十万文,布一百匹。皇太子也在朝堂举办丧事。谧号为简肃公。
  徐勉善于写文章,勤于著述,虽然处于机要职位,笔耕不停止。曾经因起居注繁杂,就加以删改撰写成《流别起居注》六百卷;《左丞弹事》五卷;在选拔官吏的部门,撰写《选品》五卷;在齐朝时,撰写《太庙祝文》二卷;因孔释二教通过不同途径达到一个目的,撰写《会林》五十卷。凡所著述前后共二集四十五卷,又撰写《妇人集》十卷,都流行于世间。大同三年,从前的佐史尚书左丞刘览等人前往朝廷陈述徐勉品行业绩,请求刻碑记载功德,当即降韶准许在墓地立碑。
  徐悱字敬业,自幼聪明,能写文章。出仕为著作佐郎,改任太子舍人,掌管文书记录的职责。屡经升迁任洗马、中舍人,仍然掌管文书记录。出入太子的宫署多年,因脚病外出任鳄塞王友,调任晋安内史。
  陈吏部尚书逃塞说:徐勉年轻时磨砺志向忘记饮食,发愤修养身心,言行谨慎,择友而交;加上遇到君王兴起的时运,依凭日月的光辉,所以能因懂得经学而得高位,出入宫廷而任卿相。等到处于重大职位,竭尽诚心侍奉君主,行动师法古人,依照先代帝王准则,执掌朝廷法度,人们没有异议,是梁朝人所宗仰的大臣,声誉盛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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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列传·卷五十一
  3. 列传·卷二十九
  4. 列传·卷二十三
  5. 本纪·卷二
  6. 本纪·卷一
  7. 本纪·卷三
  8. 列传·卷四十三
  9. 列传·卷四十四
  10. 列传·卷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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