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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四十二

  ○魏元忠 韦安石 子陟 斌 斌子况 从父兄子抗 从祖兄子巨源 赵彦昭附 萧至忠 宗楚客 纪处讷附
  魏元忠,宋州宋城人也。本名真宰,以避则天母号改焉。初,为太学生,志气 倜傥,不以举荐为意,累年不调。时有左史盩厔人江融撰《九州设险图》,备载古 今用兵成败之事,元忠就传其术。仪凤中,吐蕃频犯塞,元忠赴洛阳上封事,言命 将用兵之工拙,曰:
  臣闻理天下之柄,二事焉,文与武也。然则文武之道,虽有二门,至于制胜御 人,其归一揆。方今王略遐宣,皇威远振,建礼乐而陶士庶,训军旅而慑生灵。然 论武者以弓马为先,而不稽之以权略;谈文者以篇章为首,而不问之以经纶。而奔 竞相因,遂成浮俗。臣尝读魏、晋史,每鄙何晏、王衍终日谈空。近观齐、梁书, 才士亦复不少,并何益于理乱哉?从此而言,则陆士衡著《辨亡论》,而不救河桥 之败,养由基射能穿札,而不止鄢陵之奔,断可知矣。昔赵岐撰御寇之论,山涛陈 用兵之本,皆坐运帷幄,暗合孙、吴。宣尼称“有德者必有言,仁者必有勇”,则 何平叔、王夷甫岂得同日而言载!
  臣闻才生于代,代实须才,何代而不生才,何才而不生代。故物有不求,未有 无物之岁;士有不用,未有无士之时。夫有志之士,在富贵之与贫贱,皆思立于功 名,冀传芳于竹帛。故班超投笔而叹,祖逖击楫而誓,此皆有其才而申其用矣。且 知己难逢,英哲罕遇,士之怀琬琰以就埃尘,抱栋梁而困沟壑者,则悠悠之流,直 睹此士之贫贱,安知此士之方略哉。故汉拜韩信,举军惊笑;蜀用魏延,群臣觖望。 嗟乎,富贵者易为善,贫贱者难为功,至于此也!
  亦有位处立功之际,而不展其志略,身为时主所知,竟不能尽其才用,则贫贱 之士焉足道哉!汉文帝时,魏尚、李广并身任边将,位为郡守。文帝不知魏尚之贤 而囚之,不知李广之才而不能用之。常叹李广恨生不逢时,令当高祖日,万户侯岂 足道哉。夫以李广才气,天下无双,匈奴畏之,号为“飞将”,尔时胡骑凭凌,足 伸其用。文帝不能大任,反叹其生不逢时。近不知魏尚、李广之贤,而乃远想廉颇、 李牧。故冯唐曰,虽有颇、牧而不能用,近之矣。从此言之,疏斥贾谊,复何怪哉。 此则身为时主所知,竟不能尽其才用。晋羊祜献计平吴,贾充、荀勖沮其策,祜叹 曰:“天下不如意恆十居七八。”缘荀、贾不同,竟不大举。此则位处立功之际, 而不得展其志略。而布衣韦带之人,怀一奇,抱一策,上书阙下,朝进而望夕召, 何可得哉。
  臣请历访内外文武职事五品已上,得不有智计如羊祜、武艺如李广,在用与不 用之间,不得骋其才略。伏愿降宽大之诏,使各言其志。无令汲黯直气,卧死于淮 阳。仲舒大才,位屈于诸候相。
  又曰:
  臣闻帝王之道,务崇经略。经略之术,必仗英奇。自国家良将,可得言矣。李 靖破突厥,侯君集灭高昌,苏定方开西域,李勣平辽东,虽奉国威灵,亦其才力所 致。古语有之,“人无常俗,政有理乱,兵无强弱,将有能否”。由此观之,安边 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也。故赵充国征先零,冯子明讨南羌,皆计不空施,机不虚 发,则良将立功之验也。然兵革之用,王者大事,存亡所系。若任得其才,则摧凶 而扼暴。苟非其任,则败国而殄人。北齐段孝玄云:“持大兵者,如擎盘水。倾在 俯仰间,一致蹉跌,求止岂得哉!”从此而言,周亚夫坚壁以挫吴、楚,司马懿闭 营而困葛亮,俱为上策。此皆不战而却敌,全军以制胜。是知大将临戎,以智为本。 汉高之英雄大度,尚曰“吾宁斗智”;魏武之纲神冠绝,犹依法孙、吴。假有项籍 之气,袁绍之基,而皆泯智任情,终以破灭,何况复出其下哉!
  且上智下愚,明暗异等,多算少谋,众寡殊科。故魏用柏直以拒汉,韩信轻为 竖子;燕任慕容评以抗秦,王猛谓之奴才。即柏直、慕容评智勇俱亡者也。夫中材 之人,素无智略,一旦居元帅之任,而意气轩昂,自谓当其锋者无不摧碎,岂知戎 昭果毅、敦《诗》说《礼》之事乎!故李信求以二十万众独举鄢郢,其后果辱秦军; 樊哙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登时见折季布,皆其事也。
  当今朝廷用人,类取将门子弟,亦有死事之家而蒙抽擢者。此等本非干略见知, 虽竭力尽诚,亦不免于倾败,若之何使当阃外之任哉?后汉马贤讨西羌,皇甫规陈 其必败;宋文帝使王玄谟收复河南,沈庆之悬知不克。谢玄以书生之姿,拒苻坚天 下之众,郗超明其必胜;桓温提数万之兵,万里而袭成都,刘真长期于决取。虽时 有今古,人事皆可推之,取验大体,观其锐志与识略耳。明者隋分而察,成败之形, 昭然自露。京房有言,“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古。”则昔贤之与今哲,意况何殊。 当事机之际也。皆随时而立功,岂复取贤于往代,待才于未来也?即论知与不知, 用与不用。夫建功者,言其所济,不言所起;言其所能,不言所藉。若陈汤、吕蒙、 马隆、孟观,并出自贫贱,勋济甚高,未闻其家代为将帅。董仲舒曰:“为政之用, 譬之琴瑟,不调甚者,必解弦而更张之,乃可鼓也。”故阴阳不和,擢士为相;蛮 夷不龚,拔卒为将,即更张之义也。以四海之广,亿兆之众,其中岂无卓越奇绝之 士?臣恐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又曰:
  臣闻赏者礼之基,罚者刑之本。故礼崇谋夫竭其能,赏厚义士轻其死,刑正君 子勖其心,罚重小人惩其过。然则赏罚者,军国之纲纪,政教之药石。纲纪举而众 务自理,药石行而文武用命。彼吐蕃蚁结蜂聚,本非勍敌,薛仁贵、郭待封受阃外 之寄,奉命专征,不能激励熊罴,乘机扫扑。败军之后,又不能转祸为福,因事立 功,遂乃弃甲丧师,脱身而走。幸逢宽政,罪止削除,国家纲漏吞舟,何以过此。 天皇迟念旧恩,收其后效,当今朝廷所少,岂此一二人乎?且赏不劝谓之止善,罚 不惩谓之纵恶。仁贵自宣力海东,功无尺寸,坐玩金帛,渎货无厌,今又不诛,纵 恶更甚。臣以疏贱,干非其事,岂欲间天皇之君臣,生厚薄于仁贵?直以刑赏一亏, 百年不复,区区所怀,实在于此。
  古人云:“国无赏罚,虽尧、舜不能为化。”今罚不能行,赏亦难信,故人间 议者皆言,“近日征行,虚有赏格而无其事。”良由中才之人不识大体,恐赏赐勋 庸,倾竭仓库,留意锥刀,将此益国。徇目前之近利,忘经久之远图,所谓错之毫 厘,失之千里者也。且黔首虽微,不可欺以得志,瞻望恩泽,必因事而生心。既有 所因,须应之以实,岂得悬不信之令,设虚赏之科?比者师出无功,未必不由于此。 文子曰:“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诚在令外。”故商君移木以表信,曹 公割发以明法,岂礼也哉,有由然也。自苏定方定辽东,李勣破平壤,赏绝不行, 勋仍淹滞,数年纷纭,真伪相杂,纵加沙汰,未至澄清。臣以吏不奉法,慢自京师, 伪勋所由,主司之过。其则不远,近在尚书省中,不闻斩一台郎,戮一令史,使天 下知闻,天皇何能照远而不照近哉!神州化首,万国共尊,文昌政本,四方是则, 轨物宣风,理乱攸在。臣是以披露不已,冒死尽言。
  且明镜所以照形,往事所以知今,臣识不稽古,请以近事言之。贞观年中,万 年县尉司马玄景舞文饰智,以邀乾没,太宗审其奸诈,弃之都市。及征高丽也,总 管张君乂击贼不进,斩之旗下。臣以伪勋之罪,多于玄景;仁贵等败,重于君乂。 向使早诛薛仁贵、郭待封,则自余诸将,岂敢失利于后哉?韩子云:“慈父多败子, 严家无格虏。”此言虽小,可以喻大。公孙弘有言:“人主病不广大,人臣病不节 俭。”臣恐天皇病之于不广大,过在于慈父,斯亦日月之一蚀也。又今之将吏,率 多贪暴,所务唯狗马,所求唯财物,无赵奢、吴起散金养士之风,纵使行军,悉是 此属。臣恐吐蕃之平,未可旦夕望也。
  帝甚叹异之,授秘书省正字,令直中书省,仗内供奉。寻除监察御史。
  文明年,迁殿中侍御史。其年,徐敬业据扬州作乱,左玉钤卫大将军李孝逸督 军讨之,则天诏元忠监其军事。孝逸至临淮,而偏将雷仁智为敬业先锋所败,敬业 又攻陷润州,回兵以拒孝逸。孝逸惧其锋,按甲不敢进。元忠谓孝逸曰:“朝廷以 公王室懿亲,故委以阃外之事,天下安危,实资一决。且海内承平日久,忽闻狂狡, 莫不注心倾耳,以俟其诛。今大军留而不进,则解远近之望,万一朝廷更命他将代 公,其将何辞以逃逗挠之罪?幸速进兵以立大效,不然,则祸难至矣。”孝逸然其 言,乃部勒士卒以图进讨。
  时敬业屯于下阿溪,敬业弟敬猷率偏师以逼淮阴。元忠请先击敬猷,诸将咸曰: “不如先攻敬业,敬业败,则敬猷不战而擒矣。若击敬猷,则敬业引兵救之,是腹 背受敌也。”元忠曰:“不然,贼之劲兵精卒,尽在下阿,蚁聚而来,利在一决, 万一失捷,则大事云矣。敬猷本出博徒,不习战斗,其众寡弱,人情易摇,大军临 之,其势必克。既克敬猷,我之乘胜而进。彼若引救淮阴,计程则不及,又恐我之 进掩江都,必邀我于中路。彼则劳倦,我则以逸待之,破之必矣。譬之逐兽,弱者 先擒,岂可舍必擒之弱兽,趋难敌之强兵?恐未可也。”孝逸从之,乃引兵击敬猷, 一战而破之,敬猷脱身而遁。孝逸乃进军,与敬业隔溪相拒。前军总管苏孝祥为贼 所破,孝逸又惧,欲引退。初,敬业至下阿,有流星坠其宫,及是,有群乌飞噪于 阵上,元忠曰:“验此,即贼败之兆也。风顺荻乾,火攻之利。”固请决战,乃平 敬业。元忠以功擢司刑正,稍迁洛阳令。
  寻陷周兴狱,诣市将刑,则天以元忠有讨平敬业功,特免死配流贵州。时承敕 者将至市,先令传呼,监刑者遽释元忠令起,元忠曰:“未知敕虚实,岂可造次。” 徐待宣敕,然始起谢,观者咸叹其临刑而神色不挠。圣历元年,召授侍御史,擢拜 御史中丞。又为来俊臣、侯思止所陷,再被流于岭表。复还,授御史中丞。元忠前 后三被流,于时人多称其无罪。则天尝谓曰:“卿累负谤铄,何也?”对曰:“臣 犹鹿也,罗织之徒,有如猎者,苟须臣肉作羹耳。此辈杀臣以求达,臣复何辜。”
  圣历二年,擢拜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检校并州长史。未几,加银青 光禄大夫,迁左肃政台御史大夫,兼检校洛州长史。政号清严。长安中,相王为并 州元帅,元忠为副。时奉宸令张易之尝纵其家奴凌暴百姓,元忠笞杀之,权豪莫不 敬惮。时突厥与吐蕃数犯塞,元忠皆为大总管拒之。元忠在军,唯持重自守,竟无 所克获,然亦未尝败失。
  中宗在春宫时,元忠检校太子左庶子。时张易之、昌宗权宠日盛,倾朝附之。 元忠尝奏则天曰:“臣承先帝顾眄,受陛下厚恩,不徇忠死节,使小人得在君侧, 臣之罪也。”则天不悦。易之、昌宗由是含怒。因则天不豫,乃谮元忠与司礼丞高 戩潜谋曰:“主上老矣,吾属当挟太子而令天下。”则天惑其言,乃下元忠诏狱, 召太子、相王及诸宰相,令昌宗与元忠等殿前参对,反复不决。昌宗又引凤阁舍人 张说令执证元忠。说初伪许之,及则天召说验问,说确称元忠实无此语。则天乃悟 元忠被诬,然以昌宗之故,特贬授端州高要尉。
  中宗即位,其日驿召元忠,授卫尉卿、同中书门下三品。旬日,又迁兵部尚书, 知政事如故。寻进拜侍中,兼检校兵部尚书。时则天崩,中宗居谅暗,多不视事, 军国大政,独委元忠者数日。未几,迁中书令,加授光禄大夫,累封齐国公,监修 国史。神龙二年,元忠与武三思、祝钦明、徐彦伯、柳冲、韦承庆、崔融、岑羲、 徐坚等撰《则天皇后实录》二十卷。编次文集一百二十卷奏之。中宗称善,赐元忠 物千段,仍封其子卫王府谘议参军升为任城县男。时元忠特承宠荣,当朝用事。初 元忠作相于则天朝,议者以为公清。至是再居政事,天下莫不延首倾属,冀有所弘 益。元忠乃亲附权豪,抑弃寒俊,竟不能赏善罚恶,勉修时政,议者以此少之。四 年秋,代唐璟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令,仍知兵部尚书事,监修国史。未几,元忠 请归乡拜扫,特赐锦袍一领、银千两,并给千骑四人,充其左右,手敕曰:“衣锦 昼游,在乎兹日;散金敷惠,谅属斯辰。”元忠至乡里,竟自藏其银,无所赈施。 及还,帝又幸白马寺以迎劳之,其恩遇如此。
  是时,安乐公主尝私请废节愍太子,立己为皇太女。中宗以问元忠,元忠固称 不可,乃止。寻迁左仆射,余并如故。元忠又嫉武三思专权用事,心常愤叹,思欲 诛之。三年秋,节愍太子起兵诛三思,元忠及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等皆潜预其事。 太子既斩三思,又率兵诣阙,将请废韦后为庶人,遇元忠子太仆少卿升于永守门, 协令从己。太子兵至玄武楼下,多祚等犹豫不战,元忠又持两端,由是不克,升为 乱兵所杀。中宗以元忠有平寇之功,又素为高宗、天后所礼遇,竟不以升为累,委 任如初。
  是时,三思之党兵部尚书宗楚客与侍中纪处讷等又执证元忠及升,云素与节愍 太子同谋构逆,请夷其三族,中宗不许。元忠惧不自安,上表固请致仕。手制听解 左仆射,以特进、齐国公致仕于家,仍朝朔望。楚客等又引右卫郎将姚庭筠为御史 中丞,令劾奏元忠,由是贬渠州员外司马。侍中杨再思、中书令李峤皆依楚客之旨, 以致元忠之罪,唯中书侍郎萧至忠正议云当从宽宥。楚客大怒,又遣给事中冉祖雍 与杨再思奏言:“元忠既缘犯逆,不合更授内地官。”遂左迁思州务川尉。顷之, 楚客又令御史袁守一奏言:“则天昔在三阳宫不豫,内史狄仁杰奏请陛下监国,元 忠密进状云不可。据此,则知元忠怀逆日久,伏请加以严诛。”中宗谓杨再思等曰: “以朕思之,此是守一大错。人臣事主,必在一心,岂有主上少有不安,即请太子 知事?乃是狄仁杰树私惠,未见元忠有失。守一假借前事罗织元忠,岂是道理。” 楚客等遂止。元忠行至涪陵而卒,年七十余。景龙四年,追赠尚书左仆射、齐国公、 本州刺史,仍令所司给灵舆送至乡里。睿宗即位,制令陪葬定陵。景云三年,又降 制曰:“故左仆射、齐国公魏元忠,代协人望,时称国良。历事三朝,俱展诚效。 晚年迁谪,颇非其罪。宜特还其子著作郎晃实封一百户。”开元六年,谥曰贞。二 子升、晃。
  韦安石,京兆万年人,周大司空、郧国公孝宽曾孙也。祖津,大业末为民部侍 郎。炀帝之幸江都,敕津与段达、元文都等于洛阳留守,仍检校民部尚书事。李密 逼东都,津拒战于上东门外。兵败,为密所囚,及王世充杀文都等,津独免其难。 密败,归东都,世充僭号,深被委遇。及洛阳平,高祖与津有旧,征授谏议大夫, 检校黄门侍郎。出为陵州刺史,卒。父琬,成州刺史。叔琨,户部侍郎。琨弟璲, 仓部员外。
  安石应明经举,累授乾封尉,苏良嗣甚礼之。永昌元年,三迁雍州司兵,良嗣 时为文昌左相,谓安石曰:“大材须大用,何为徒劳于州县也。”特荐于则天,擢 拜膳部员外郎、永昌令、并州司马。则天手制劳之曰:“闻卿在彼,庶事存心,善 政表于能官,仁明彰于镇抚。如此称职,深慰朕怀。”俄拜并州刺史,又历德、郑 二州刺史。安石性持重,少言笑,为政清严,所在人吏咸畏惮之。久视年,迁文昌 右丞,寻拜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兼太子左庶子。长安三年,为神都留守, 兼判天官、秋官二尚书事。后与崔神庆等同为侍读,寻知纳言事。是岁,又加检校 中台左丞,兼太子左庶子、凤阁鸾台三品如故。
  时张易之兄弟及武三思皆恃宠用权,安石数折辱之,甚为易之等所忌。尝于内 殿赐宴,易之引蜀商宋霸子等数人于前博戏。安石疏奏曰:“蜀商等贱类,不合预 登此筵。”因顾左右令逐出之,座者皆为失色。则天以安石辞直,深慰勉之。时凤 阁侍郎陆元方在座,退而告人曰:“此真宰相,非吾等所及也。”则天尝幸兴泰宫, 欲就捷路,安石奏曰:“千金之子,且有垂堂之诫,万乘之尊,不宜轻乘危险。此 路板筑初成,无自然之固,銮驾经之,臣等敢不请罪。”则天登时为之回辇。安石 俄又举奏易之等罪状,初有敕付安石及夏官尚书唐休璟推问,未竟而事变。四年, 出为扬州大都督府长史。
  神龙初,徵拜刑部尚书。是岁,又迁吏部尚书,复知政事。俄代张柬之为中书 令,封郧国公,以尝为宫僚,赐实封三百户,又兼相王府长史。俄转户部尚书,复 为侍中,监修国史。中宗与庶人尝因正月十五日夜幸其第,赐赉不可胜数。又中宗 尝幸安乐公主城西池馆,公主具舟楫,请御楼船,安石谏曰:“御轻舟,乘不测, 臣恐非帝王之事。”乃止。
  睿宗践祚,拜太子少保,改封郇国公。俄又历侍中、中书令。景云二年,加开 府仪同三司。时太平公主与窦怀贞等潜有异图,将引安石预其事,公主屡使子婿唐 晙邀安石至宅,安石竟拒而不往。睿宗尝密召安石,谓曰:“闻朝廷倾心东宫,卿 何不察也?”安石对曰:“陛下何得亡国之言,此必太平之计。太子有大功于社稷, 仁明孝友,天下所称,愿陛下无信谗言以致惑也。”睿宗矍然曰:“朕知之矣,卿 勿言也。”太平于帘中窃听之,乃构飞语,欲令鞫之,赖郭元振保护获免。俄而迁 尚书左仆射,兼太子宾客,依旧同中书门下三品,虽假以崇宠,实去其权。其冬, 罢知政事,拜特进,充东都留守。太常主簿李元澄,即安石之子婿,其妻病死,安 石夫人薛氏疑元澄先所幸婢厌杀之。其婢久已转嫁,薛氏使人捕而捶之致死。由是 为御史中丞杨茂谦所劾,出为蒲州刺史。无几,转青州刺史。
  安石初在蒲州时,太常卿姜皎有所请托,安石拒之,皎大怒。开元二年,皎弟 晦为御史中丞,以安石等作相时,同受中宗遗制,宗楚客、韦温削除相王辅政之辞, 安石不能正其事,令侍御史洪子舆举劾之。子舆以事经赦令,固称不可。监察御史 郭震希皎等意,越次奏之,于是下诏曰:“青州刺史韦安石、太子宾客韦嗣立、刑 部尚书赵彦昭等,往在先朝,曲蒙厚赏,因缘幸会,久在庙堂,朋党比周,闻于行 路。景龙之末,长蛇纵祸,仓卒之间,人神愤怨,未闻舍生取义,直道昌言,遂削 太上皇辅政之辞,用韦氏临朝之策。比常隐忍,复以崇班,将期愧畏,稍惩前恶, 而尚款回邪,苟安荣宠。宜从谪官之典,以励事君之节。安石可沔州别驾,嗣立可 岳州别驾,彦昭可袁州别驾,并员外置。”安石既至沔州,晦又奏云:“安石尝检 校定陵造作,隐官物入己。”敕符下州征赃。安石叹曰:“此祇应须我死耳!”愤 激而卒,年六十四。开元十七年,赠蒲州刺史。天宝初,以子贵,追赠开府仪同三 司、尚书左仆射、郇国公,谥曰文贞。二子陟、斌,并早知名。
  陟字殷卿,代为关中著姓,人物衣冠,弈世荣盛。安石晚有子,及为并州司马, 始生陟及斌,俱少聪敏,颇异常童。陟自幼风标整峻,独立不群,安石尤爱之。神 龙二年,安石为中书令,陟始十岁,拜温王府东阁祭酒,加朝散大夫,累迁秘书太 堂丞,有文彩,善隶书,辞人、秀士已游其门矣。开元初,丁父忧,居丧过礼。自 此杜门不出八年,与弟斌相劝励,探讨典坟,不舍昼夜,文华当代,俱有盛名。于 时才名之士王维、崔颢、卢象等,常与陟唱和游处。广平宋公见陟叹曰:“盛德遗 范,尽在是矣。”历洛阳令,转吏部郎中。张九龄一代辞宗,为中书令,引陟为中 书舍人,与孙逖、梁涉对掌文诰,时人以为美谈。
  后为礼部侍郎。陟好接后辈,尤鉴于文,虽辞人后生,靡不谙练。曩者主司取 与,皆以一场之善,登其科目,不尽其才。陟先责旧,仍令举人自通所工诗笔,先 试一日,知其所长,然后依常式考核,片善无遗,美声盈路。后为吏部侍郎,常病 选人冒名接脚,阙员既少,取士良难,正调者被挤,伪集者冒进。陟刚肠嫉恶,风 彩严正,选人疑其有瑕,案声盘诘,无不首伏。每岁皆赎得数百员阙,以待淹滞, 常谓所亲曰:“使陟知铨衡一二年,则无人可选矣。”

译文

  魏元忠,宋州宋城人。本名真宰,因避讳武则天母亲名号而改名。当初,他做太学生时,就志气倜傥,不把举荐放在心上,故累年未能升调。当时有一左史,是銩稨人,姓江名融,他撰写了《九州设险图》,全面记载了古今用兵成败方面的事。魏元忠就对这一内容加以训释解说。仪凤年中(679),吐番不断地侵犯边土。魏元忠到洛阳上密封奏章,论说朝廷命官用兵作战方面优缺点。唐高宗看了很是惊叹,于是授他为秘书省正字,令他在中书省听调遣,不久任监察御史。
  文明年中(684),他迁任殿中侍御史。那年,徐敬业占据扬州作乱,左玉钤大将军李孝逸督军讨伐,武则天诏魏元忠监理军事。李孝逸到临淮,而他的偏将雷仁智被徐敬业的先锋部队挫败,接着徐敬业又攻陷润州,回兵来抗击李孝逸。李孝逸害怕敌军的力量,按甲不敢进军。魏元忠对李孝逸说“:朝廷因您是王室懿亲,所以委以这平定叛乱的大事,天下的安危,实在要靠这一次决战。况且国内太平日久,忽闻这叛乱,莫不注心倾耳,来等候诛杀叛逆的好消息。现在大军停而不进,这样对待世人的期望,万一朝廷派另外的将领来代替您,您将用何辞来解脱自己的带兵不前的罪过呢?最好是迅速进兵,以立大功。不然,灾祸就要临头。”李孝逸认为魏元忠的话对,于是率领部队准备进军讨伐。
  当时,徐敬业驻兵于下阿奚谷,徐敬业的弟弟徐敬猷率领偏师逼进淮阴。魏元忠请先击徐敬猷,诸将都认为:“不如先攻徐敬业,徐敬业被打败,徐敬猷不战就可以生擒。如果击徐敬猷,那么徐敬业肯定会引兵援救,这样就会造成腹背受敌。”魏元忠道:“不然,敌人的劲兵精卒,尽在下阿奚谷,像蚂蚁一样拥来,只能一战而胜,否则,那我们就大势去矣。徐敬猷的军队,既不习战斗,又人少且弱,军心易浮动,我们大军临阵,其势必胜,既打败徐敬猷,我军乘胜而进,徐敬业如援救淮阴,计算行程则赶不到,他又怕我们进军江都,一定会在中途拦击,敌军劳倦,我军以逸待劳,打败他们就成必然之势。这就如追逐野兽,弱者先擒,哪里能舍弃一定可以捉到的弱兽,而去攻打难敌的强兵呢!这样恐怕不是善策。”李孝逸听从了他的意见。于是引兵击徐敬猷,一战而破之,徐敬猷脱身逃遁。李孝逸于是进军,与徐敬业隔溪相拒,前军总管苏孝祥的守地被敌人攻破,李孝逸又害怕,想带兵退却。当初,徐敬业带兵到下阿奚谷,有流星坠落他们的军营中,到此时,又有群鸟飞噪于阵上。魏元忠说:“应验此情况,正是贼兵败亡之兆,现在风又顺荻草又干枯,火攻必有利。”坚持请求与敌决战,这样才平定了徐敬业。魏元忠因功升任司刑正,又升至洛阳令。
  不久他被周兴诬陷下狱,将赴刑场行刑,武则天以魏元忠讨平徐敬业有功,特免死而发配贵州,当时传达命令的人将到刑场,先令他人飞往刑场传呼,监刑官马上释放魏元忠要他站起来。魏元忠道“:还不知道赦令是真是假,岂可随随便便就这样。”直到他听见了宣布命令,才起立致谢。观看的人都赞叹他临刑而神色不忧。圣历元年(698),他任侍御史,后升任御史中丞。后来又被来俊臣、侯思止陷害,再度流放于岭表。后来回到京师,授御史中丞。魏元忠前后三次被流放,当时的人都说他无罪。武则天曾对他说:“卿多次遭陷致罪,是何原因?”他回答说:“臣就像一匹鹿,罗织之徒,就像猎人,是想用臣的肉做羹罢了。这些人杀臣是想求得通达,臣又有何罪?”
  圣历二年(699),他升任凤阁侍郎,任代理宰相,检校并州长史。未过多久,加授银青光禄大夫,迁任左肃政台御史大夫,兼检校洛州长史,治政清严,长安年中,相王为并州元帅,魏元忠任副职。当时奉宸令张易之曾纵容家奴欺凌百姓。魏元忠按法笞杀了家奴。权贵们莫不敬畏。当时,突厥与吐蕃多次侵犯边土,魏元忠为大总管抗击敌军,魏元忠在军中,持重自守,既未打胜仗,也未打败仗。中宗为太子时,魏元忠任检校太子左庶子。当时张易之、张昌宗权宠的状况一天比一天盛,倾朝官员都趋附于他们,而魏元忠曾为此上奏武则天:“臣承蒙先帝看得起,又受陛下的厚恩,不能为忠于国家尽死节,使小人能在君侧,臣之罪也。”武则天看了很不高兴。张易之、张昌宗由此含怒,趁武则天身体不好,便诬害魏元忠说他与司礼卿高戬私下同谋道“:主上老了,我辈当挟太子而令天下。”武则天听了,便把魏元忠收入狱中,召太子、相王及宰相到朝廷,让张昌宗与魏元忠在殿前对质,反复不能决断。张昌宗又要凤阁舍人张说做证人,张说开始答应了,等到武则天召他到殿前验问时,张说据实说魏元忠实无此证。武则天才明白魏元忠被诬害,但因张昌宗的缘故,特贬授端州高要县尉。
  中宗即位,派驿马专程召回魏元忠,授卫尉卿,任代理宰相。十日,又迁任兵部尚书,主管军国大事如故。不久,又进拜侍中,兼检校兵部尚书。当时武则天死了,中宗居丧,多不视事,军国大政,独委魏元忠代理数日。未过多久,魏元忠任中书令,加授光禄大夫,封齐国公,监修国史。神龙二年(706),魏元忠与武三思、祝钦明、徐彦伯、柳氵中、韦承庆、崔融、岑羲、徐坚等撰写《武则天皇后实录》二十卷,编辑文集一百二十卷上奏。中宗称善,赐魏元忠五色绸千段。还封他的儿子卫王府咨议参军魏升为任城县男。当时魏元忠特别受宠于皇上,当朝用事。当初,魏元忠在武则天朝中做宰相时,议者都认为他公正洁廉。到此时再度任宰相,天下人莫不引颈盼望,希望他有所弘扬。但魏元忠依附权豪,抑弃寒俊,竟然不能赏善罚恶,勉修时政,议者因此责备他。四年秋,他代唐王景任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令,仍兼兵部尚书,监修国史。不久,魏元忠请求还乡扫墓拜祖,皇上特赐锦袍一领、银千两,并给千骑官四人,充当他的左右随从。并亲书:“衣锦昼游,在乎此日,散多敷惠,谅属斯辰。”魏元忠到故乡,竟自藏白银,无所救济施舍。到归朝时,皇上又亲自到白马寺来迎接慰劳他,其恩遇达到如此程度。
  这时,安乐公主曾私下请皇上废除节愍太子,立自己为皇太女,中宗以此事问魏元忠,魏元忠坚持说不可,才作罢。不久,魏元忠任左仆射,其他职务如故。魏元忠嫉妒武三思专权用事,心中常生愤慨之情,叹息不已,总想除掉武三思。三年秋,节愍太子起兵诛武三思,魏元忠及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等都暗中参与其事。太子既斩了武三思,又率领军人到宫门外,将请求废除韦后为庶人,在永安门遇上魏元忠的儿子太仆少卿魏升,便胁迫令他顺从。节愍太子带兵到玄武楼下,李多祚等犹豫不战,魏元忠又持两端,因此起兵未成功,魏升被乱兵所杀。中宗以魏元忠有平寇之功,又一向为高宗、武则天所看重,竟没有因魏升的事受累,委任如初。
  此时,武三思的死党。兵部尚书宗楚客与侍中纪处讷等又拿魏升的事,证明魏氏父子与节愍太子同谋叛逆,请求抄斩三族,中宗未允许。魏元忠惧怕不能自安,上表坚请告老还乡,皇上亲自手批,免除左仆射,加特进的最高荣誉职,封齐国公告老还乡,但还是初一、十五上朝。宗楚客等又拉拢右卫郎将姚庭筠要御史中丞举报魏元忠,因此贬为渠州员外司马。侍中杨再思、中书令李峤都依从宗楚客的旨意,来使魏元忠致罪,惟有中书侍郎萧至忠主张对魏元忠从宽原宥。宗楚客大怒,又派给事中冉在雍与杨再思再上奏,说:“魏元忠既有叛逆罪的嫌疑,不适合授内地官。”于是魏元忠又降迁思州务川县尉。过了不久,宗楚客又令御史袁守一上奏“:武则天过去在三阳宫有疾,内史狄仁杰奏请陛下监国,魏元忠秘密进言说不可。据此,就可以知道魏元忠怀叛逆之心由来已久,伏请从严加罪诛除。”中宗对杨再思等说“:我想这件事,这是袁守一的大错,人臣忠于主上,必在一心,哪里有主上稍有不安,就请出太子来主管国事的?这实际上是狄仁杰私心讨好,并不是魏元忠有什么过失。袁守一假借前事来给魏元忠罗织罪名,这哪是什么判罪的道理。”宗楚客等到此才算罢休。魏元忠到涪陵去世,享年七十余岁。
  景龙四年(710),追赠魏元忠尚书左仆射,齐国公、本州刺史,又令把他的灵柩送回老家安葬,睿宗即位,又亲旨令魏元忠遗骸陪葬定陵。景云元年(710),又降旨“:故左仆射、齐国公魏元忠,代合众望,可称得国之贤良。他历事三朝,都极忠诚干练,晚年遭贬谪,并不是他有罪。应当按功归还他的儿子著作郎魏晃实封一百户。”开元六年(718),谥号为贞。
  韦安石,京兆万年人(今陕西临潼县),他是北周大司空、郧国公韦孝宽的曾孙。他的祖父韦津,在隋炀帝大业末(617~618),做过民部侍郎。隋炀帝到江都,命韦津与段达、元文都等在洛阳留守,依旧检校民部尚书事务。李密逼近东都洛阳时,韦津抵抗敌军战于东门外,兵败,被李密俘获,到王世充杀元文都等,韦津独免其难。后来,李密战败,韦津回到洛阳,此时,王世充僭号称帝,韦津深受厚待。到洛阳平定,唐高祖与韦津有旧交,征召韦津授予谏议大夫、检校黄门侍郎之职。后来外任陵州刺史,卒。韦安石的父亲韦琬,做过成州刺史,叔父韦琨,做过户部侍郎,韦琨弟韦王遂,做过仓部员外。
  唐设六科取士,其中以经义录取的谓之明经。韦安石考明经科而中举,连续授乾封县尉。苏良嗣很看重他,以礼相待。永昌元年(689),三次迁任雍州司兵,苏良嗣当时是文昌左相,他对安石说“:大才须大用,何必在州县事务上徒劳呢。”苏良嗣特意向武则天推荐韦安石,于是被选用,拜膳部员外郎、永昌县令、并州司马。武则天亲书诏令慰问韦安石“:闻卿在彼,繁事存心,善政表现了自己为官之才能,仁明彰著了自己对民的安抚。如此称职,深慰朕心。”不久拜并州刺史,又先后任德、郑二州刺史。韦安石性格持重,少言笑,为政清廉严肃,他所在的地方官吏百姓都敬畏他。久视年(700),升迁文昌右丞,不久拜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即兼任宰相)兼太子左庶子。长安三年(703),为神都留守,兼管判天官、秋官二尚书事务,后与崔神庆等同为侍读,又主纳言事务。这年,又加任检校中台左丞,兼太子左庶子,凤阁鸾台三品如故。
  当时,张易之兄弟和武三思皆恃宠滥用职权,肆无忌惮。韦安石多次挫败了他们的傲气,因此很为张易之等所忌恨。有一次,武则天曾在内殿赐宴,张易之引来四川商人宋霸子等数人,在宴前博戏。韦安石跪奏:“蜀商等贱类,不应该登赴此筵。”说罢便顾左右,命令赶走这些商人,满座的人皆为之失色,而武则天认为韦安石说话诚直坦率,不但未生气,反而对韦安石深加慰勉。当时凤阁侍郎陆元方在座,回去后对人赞道:“此真宰相,非吾等所能及也。”武则天有一次去兴泰宫,欲走捷径,韦安石奏“:常言家有千金,坐不垂堂;陛下乃万乘之尊,不应当轻乘危险,此路刚建成,未经人行车辗的自然加固,銮驾就要从此经过,臣等斗胆请罪,伏望陛下考虑。”武则天听了,立即回辇,不走此路。韦安石不久又举奏张易之等的罪状,开始武则天有令,要韦安石和夏官尚书唐休王景推求审问,未进行而事有变。长安四年(704),韦安石出任扬州大都督府长史。
  神龙初(705~706),征召韦安石拜刑部尚书。这年,又迁任吏部尚书,再主持政务。不久,代张柬之为中书令,封郧国公,来作为太子的宫僚,赐封三百户并接取所封户数租税,又兼相王府长史。不久又调任户部尚书,再为侍中,监修国史。唐中宗与韦庶人曾经在正月十五日夜到韦安石的宅第,并赐赏给他不可胜数的财物。又中宗曾经到安乐公主城西池馆,公主准备了舟楫,请驾御楼船,韦安石谏道“:驾御轻舟,易出现不测之事,臣认为这不是帝王应做的事。”这事才作罢。
  睿宗即位祭主,拜韦安石为太子少保,改封为郇国公。不久,又先后任侍中、中书令。景云二年(711),又加官为开府仪同三司(唐为文散官第一等,即不带职官,亦与朝参俸禄)。当时,太平公主与窦怀贞等怀藏谋反之心,将拉拢韦安石参与其事,公主多次派子婿唐腢邀韦安石到她的宅第,韦安石竟然拒而不往。睿宗曾经密召韦安石,对他说:“听说朝廷大臣都倾心于太子,卿为什么没有察觉呢?”韦安石答道“:陛下哪里来的这些亡国之言,这一定是太平公主之计谋,太子有大功于国家,仁明孝友,为天下所称赞,愿陛下不要听信谗言以致迷惑。”睿宗惊惶地看着韦安石道“:朕知道了,卿不要说了。”此时太平公主在帘内偷听,于是捏造一些无根据的话诬陷韦安石,想让朝廷究其罪行。幸好靠郭元振保护获免。没多久,韦安石调任尚书左仆射(yè夜),兼任太子宾客,依旧是同中书门下三品,虽然给予崇宠,但削去了实权。那年冬,罢免他主政事,授给了诸侯王公将军中功德优盛者的散官———特进,充任东都留守。太常主簿李元澄,是韦安石的子婿,他的妻子病死,安石的夫人蒋氏怀疑是李元澄原来所宠爱的婢女以邪恶的诅咒来杀害的,但这个婢女早已经转嫁,蒋氏派人把婢女捉来拷打致死。因此韦安石被御史中丞杨氏谦检举,后降调出京,任蒲州刺史。没多久,又转调青州刺史。
  韦安石初在蒲州,太常卿姜皎有事拜托韦安石帮忙,韦安石拒绝了他,所以姜皎很是恼火。开元二年(714),姜皎的弟弟姜晦任御史中丞,以韦安石等做宰相时,一同接受了中宗的遗留的诏令,造成宗楚客、韦温削除了相王辅政的权力为理由,韦安石又不能拿事实辨清此事,姜晦便要侍御史洪于舆举报。但洪于舆以这件事是已经有赦免令的,坚持称不能举报。监察御史郭震希、姜皎等人,越级上奏,于是朝廷下诏:“青州刺史韦安石、太子宾客韦嗣立、刑部尚书赵彦昭等人,往日在先朝,蒙受厚恩,因缘而幸会,久在朝廷,朋党相亲营私,路人皆闻。景龙末年(710),长蛇造成灾祸,仓猝之间,人神怨愤,在当时未闻有舍生取义、正直陈言的,于是导致削太上皇辅政之辞,用韦氏临朝听政。近来常隐忍此事,还对当事者复留高位,将期望其愧畏,稍惩前恶,但是此辈还是留曲邪不正之气,苟安于荣辱宠幸。鉴于此情,韦安石等,应当按谪官之典章,予以处理,以磨砺其事君之节义。安石可调沔州别驾、嗣立可调岳州别驾、彦昭可调袁州别驾(州刺史的佐吏),均以员外安置。”韦安石既到沔州,姜晦又上奏,说“:韦安石曾经负责定陵的建造工程,有隐藏宫物为己有的贪污行为。”于是朝廷又下令抄收赃物,韦安石叹道“:这只不过要我死罢了。”于是愤激而死去,终年六十四岁。开元十七年(729),赠蒲州刺史;天宝初年,因为韦安石的儿子地位高,追赠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郇国公,谥号文贞。韦安石有二子,并早已知名。
  赵彦昭,甘州张掖人。他的父亲赵武孟,当初以驰骋打猎为职业。他捕获了肥鲜野味就留给母亲,母亲流着泪泣声相告“:你不读书,只是打猎,像这样下去,我无望了。”竟不吃他的野味,赵武孟因此而开始勤学,终于博通经史,后中进士,官至右台侍御史,撰写《河西人物志》十卷。
  赵彦昭少年时代就以文辞知名。中宗的时候,他累任中书侍郎,代理宰相,兼任国史,充任文学馆士。景龙四年(710),金城公主下嫁吐蕃赞普(即君长),中宗命赵彦昭为使节,赵彦昭觉得既然充当了外使,担心会失宠,心中很是不高兴。司农卿赵履温私下对他说“:您是国之宰辅,却去做一介小小的使节,不是太不像话吗?”赵彦昭说“:这该怎么办呢?”赵履温就暗中托安乐公主密奏留下赵彦昭,中宗于是另派左骁卫大将军杨矩代他充当了使节。
  睿宗时,他出京到凉州任都督,为政清正廉洁,将士以下都很是敬畏,后又任宋州刺史,又入京任吏部侍郎,又任刑部尚书、关内道持节巡边使、检校左御史台大夫。
  赵彦昭平素与郭元振、张说友好,到萧至忠等被诛时,郭元振、张说等称赞赵彦昭先曾参与揭发萧至忠有功,于是升任刑部尚书,封耿国公,赐实封一百户。但殿中侍御史郭震却上奏,说赵彦昭与女巫赵五娘左道乱常,假托是自己的姑母,暗中相助,同恶相济。像今太平圣世,如不对这类加以贬谪严惩,法律还有什么用。请求依法处分。不久,姚崇做了宰相,很讨厌赵彦昭的为人,因此累贬江州任别驾,不久去世。
  萧至忠,秘书少监萧德言的曾孙。他少年时就做了京城管辖的卫尉,以清正严谨著称。他曾经与朋友相约在路边相候,正碰上风雪冻冽,很多人都到避风的屋檐下去,萧至忠却说:“哪里有与人相约为了怕风雪而失信的呢?”他一人在风雪中不离开,众人都为之叹服。神龙初年(705),武三思专权,萧至忠依附他,从吏部员外郎提拔为御史中丞。后又调任吏部侍郎,仍兼任御史中丞。他凭靠武三思的势力,掌握选官的大权,无所忌惮,杜绝请托,威风大行。不久,升任中书侍郎,兼中书令。
  节愍太子诛杀武三思后,武三思的余党与宗楚客、纪处讷要侍御史冉祖雍上奏“:安国相王及镇国太平公主也与节愍太子一起同谋举兵,请把他们收进监狱。”中宗召来萧至忠要他讲实情,萧至忠泣声而奏道:“陛下富有四海,贵为天子,难道连保护一弟一妹都做不到,而遭人罗织他们的罪名。宗庙社稷的存亡,实在于此。臣虽然很愚昧,窃认为陛下不可取。《汉书》上说‘,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愿陛下细细思考这句话,况且以往则天皇后想要相王为太子,相王几天不吃饭,请求迎陛下,本来相王诚心让陛下,天下的人都作为美谈,这也足见冉祖雍等所奏,纯属虚构。”中宗深纳他的意见而不再追究。
  不久,他调任黄门侍郎,代宰相。萧至忠曾上疏论析时政,道:
  “臣听说做帝王的列职分司,为人求理,求理之道,必在用贤。得其人就公务洁顺,用非其才就有官如同无官空缺。官缺空则事废,事废则人残,慢慢的时政就会衰败,这大概是一条治政的规律。近来选官授职,多非德进。大多是依靠贵要,互相粉饰。即使知道这情况,也不为国家考虑,上下相蒙,哪个肯揭露真相呢?臣闻官爵是天下的公器,恩宠实际上是私惠。只能给予金帛让他富裕,吃好穿好,来存私人恩泽。如果把国家的职位为私用,那么公道就不通行了。这样以小私来妨碍大公,那么后门之风一开,而正当的言语就被堵绝。小人就当道,君子道消。这样日削月蚀,最终会使国家凋敝,这都是为官非其人的缘故。过去汉代的馆陶公主为自己的儿子求一郎官,汉明帝就对她说:‘郎官上应天上的星宿,出外管理百里,如果非其人,那百姓就要遭殃了。’就赏赐了十万给她的儿子。这就大公之道未亏损,没有用私情来代替,良史直笔,传为美谈,一直到今天人们还赞不绝口。当今官位很广,冗员倍增,贪求无厌,日月增数。陛下降无法计算的恩泽,近戚又增无涯之请,卖官利己,枉法徇私。衙门之内,朱紫盈满,官秩皆轻,恩赏更加多。势利小人,冒进不识廉耻,方雅君子,知难而退避丘陇。才者未用,用者非才,这两种情况相比,十个中就有其五。官非其人,欲求其理,实也难成。
  “臣窃见宰相和近侍要官的子弟,多居美爵,远再加上势要的亲戚,递相嘱托,虚践官荣。《诗经》上说:‘东人之子,职劳不赍;西人之子,粲粲衣服;私人之子,百僚是试,或以其酒,不以其浆。鞘鞘佩王遂,不以其长。’这讲的是王政不公平,众官废职,私家之子,都混进了官员的行列;非任之人,白白地有着饰佩。臣愿陛下要思考居安思危的道理,行改弦易辙之道,要爱惜官爵,审量才识,官无虚授,人要做官,要走正道,杜绝小人的邪道,政令一致,威恩以信,私不害公,情不扰法,这样天下就大幸了。臣见永徽的旧事,宰相子弟多居外职,这不仅是抑强宗,分大族,也是退不肖,择贤才。伏愿陛下远查旧典,近遵先圣,降明旨令宰相以下及诸司长官子弟,都改授外官,希望他们分职四方,共宁百姓,表里相统,远近安宁。”
  他的疏奏未被采纳。
  第二年,萧至忠代韦巨源任侍中,依旧修史。不久又迁任中书令。当时宗楚客、纪处讷暗怀奸计,自树朋党,韦巨源、杨再思、李峤都为保全自己一味顺从,对时政无所匡正。萧至忠处于其中,颇能坚持正道,当时的评论都很重视他。中宗也说:“宰相当中,萧至忠最怜我。”韦庶人又替她死去的弟弟与萧至忠死去的女儿完成冥婚合葬,到韦氏废除,萧至忠掘墓,把女儿的棺柩抬归,当时人们很讥笑此事。萧至忠又把自己的另一女儿嫁给韦庶人舅崔从礼的儿子,婚礼的那天,中宗为萧氏当主婚人,韦庶人做崔氏的婚主,当时人们都说这是“天子嫁女,皇后取妇”。
  睿宗即位,在景云初,萧至忠出京任晋州刺史,很有能力。当时太平公主得势,萧至忠暗中派人向太平公主疏通,想求得入京任职。韦庶人被诛之时,萧至忠一个儿子任千牛,被乱兵所杀,太平公主希望至忠因此有怨心,这样就可以参与谋反,所以就接受了萧至忠的请求。随后召回京拜刑部尚书、右御史大夫,又迁任吏部尚书。先天二年(713),又任中书令。这年,萧至忠与窦怀贞、魏知古、崔..、陆象先、柳氵中、徐坚、刘子玄等撰写了《姓族系录》二百卷,皇上为此加爵赐物各有不等。
  不久,左仆射窦怀贞、侍中岑羲和萧至忠同户部尚书李晋、太子少保薛稷、左散骑常侍贾膺福、左羽林大将军常元楷、右羽林将军李慈等与太平公主谋反事泄漏,萧至忠就逃到山中寺庙,数天之后,被捕而伏诛,籍没其家。萧至忠虽然清俭刻己,但是简约自高,从未接待宾客,所得俸禄,也从不施舍救济。到没收他家产时,财帛很多,由此声望顿绝。
  宗楚客,蒲州河东人,是武则天姑母的儿子,他的哥哥宗秦客,在垂拱初年(685)暗中劝武则天改制称帝,因此累任内史。后来与宗楚客和宗晋卿两个弟弟一起奸赃事发,流配岭外。宗秦客死,宗楚客、宗晋卿不久又召回京师,宗楚客累任夏官侍郎,代理宰相。神龙初年(705),宗楚客任太仆卿。武三思得宠专权时,引荐宗楚客为兵部尚书,代宰相,宗晋卿任将作大匠。节愍太子杀了武三思,兵败,逃到..县,宗楚客派人追赶而杀掉了他。并以节愍太子的头来祭奠武三思和武崇训的灵柩。韦庶人和安乐公主对他特别亲信。未过多久,任他为中书令。宗楚客虽然依附韦庶人,但是心怀异图,与侍中纪处讷共为朋党,所以当时人们喊他们为宗纪。
  景龙年中,西突厥娑葛与阿史那忠节不和,经常互相侵扰,西边的领土很不安宁。安西都护郭元振奏请役使阿史那忠节到内地,宗楚客与宗晋卿、纪处讷等都接收了阿史那忠节的重赂,奏请朝廷发兵来讨伐娑葛,不采纳郭元振的建议。娑葛知道了此情大怒,举兵入侵,造成严重的边患。在这种情况下,监察御史崔琬劾奏宗楚客等。按原有的制度,大臣中有被御史弹劾的,就要低头弯腰站在朝堂待罪。宗楚客却发怒作色而进,自己说自己执法忠鲠,遭到了崔琬的诬陷。中宗竟不能查清是非,就要崔琬与宗楚客等结为义兄弟来让他们和解。韦庶人事败露,宗楚客和宗晋卿都被诛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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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列传·卷一百二十四
  3. 列传·卷八十三
  4. 本纪·卷十八
  5. 志·卷十一
  6. 列传·卷七十一
  7. 列传·卷五十五
  8. 志·卷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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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本纪·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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