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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恩怨
孙贵出生在一个猎户家里,自小跟随父亲翻山越岭狩围打猎,练出了一手好枪法。如今虽然人到中年,看起来胖得像只笨狗熊,其实手脚十分敏捷,简直比猴子还灵。他黑灯瞎火地往前走,突然停住脚步,发现前边不远的山坡上,闪动着两道阴森可怕的绿光。当时他心里边暗骂:真他妈倒霉,偏在这时候碰上了恶狼!有心想开枪,又怕耽误了大事,只好准备悄悄绕过去。他正暗自盘算,“呼!”觉得背后袭来一股冷风,两只粗壮的狼爪似尖锐的钢钩,分别搭在了孙贵的肩头,他赶紧挺直腰纹丝不动。凭着多年狩猎的经验,孙贵心里非常清楚:只要他扭头一看,趴在肩上的恶狼就会立刻咬住喉咙。
此刻,孙贵随机应变,迅速把猎枪倚在胸前,左手扯住一只狼爪子,右手抽出腰间匕首,“嗨!”猛力向身后刺去,“扑哧!”将恶狼开膛破肚,污血飞溅。
不料,眼前的那条野狼早已扑了上来,孙贵措手不及,立刻被撕咬得遍体鳞伤,仰面跌倒在地上。他拼命挣扎拽住狼头,顺手拣起一块山石,“叭叭”直打得野狼哀嚎,脑浆迸裂。
孙贵精疲力尽,浑身疼痛难忍,竟一下子昏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睁开眼睛,周围却是一片漆黑,抬手触摸到身边冰冷的石壁,才知道自己躺在阴暗潮湿的山洞里。这时候,洞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有人搬开挡在洞口的树枝,弯腰弓身钻进来,放下背上的东西,趴在即将熄灭的灰烬旁边,用力吹了几口气,刹那间火星四溅,死灰复燃。架在上面的枯枝.“噼哩啪啦”越烧越旺,如同无数条狂舞乱窜的火蛇,把整个山洞照得通明。
孙贵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呈现出一幅令人恐怖的情景:只见一个披头散发、兽皮遮身的野人,“咯吱咯吱”坐在火堆旁边,吞咬着半生不熟的狼肉。那野人饱餐一顿,伸个懒腰,把割食狼肉的尖刀放在火上燎红,站起身朝孙贵走来。孙贵吓得魂飞丧胆,哆嗦成一团:“你……你要干什么?”
野人挥动着手中的利刃,恰似夺命追魂的恶煞凶神,扑过来按住他的手脚,举起寒光闪闪的尖刀。
“啊!”孙贵束手无策,绝望地惨叫一声,便疼得又失去了知觉。当他再次从昏迷中醒来,耳边响起“叮当叮当”的撞击声。他睁眼定神一看:见野人累得满头大汗,手握山石捶捣采回来的草药,然后用刀托着,轻轻涂抹在他那被割去烂肉的伤口上。孙贵如梦方醒,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在野人精心照料下,孙贵的伤势渐渐愈合。
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他发现野人从来没同他说过一句话,他躺在草堆上寻思:这个与世隔绝的哑巴,究竟是什么人?
这天下午,秋雨连绵,天气骤然变冷。孙贵睡醒之后,见野人不知从什么地方翻出来一件破烂不堪的黄呢子军大衣给他盖在身上。他掀掉大衣坐起来,借着洞内微弱的火光,无意中发现衣襟里子上竟写着自己的名字,孙贵心里仿佛被马蜂蜇了一下:啊?难道野人就是10年前被迫捕的杀人犯?!孙贵摸了摸身边的一根绳索,得意地嘿嘿一笑……
祸从天降
1982年春,阳光明媚、山花烂漫,王宝山和女朋友马秀英一起到郊外游玩。他们俩一个是火车司机,一个是列车员,平常阴差阳错很少有机会相聚,今天显得格外高兴。晌午,二人在松林草地上野餐,马秀英喝得双腮通红,感到有些头晕。王宝山为了参加机务段职工摄影展览,要到仙女峰顶上去拍几张风景照片,便让秀英留在原地等候,独自拎起相机朝山上走去。
马秀英用红纱巾蒙在脸上,躺在绿草丛中,朦胧中听见“沙沙”一阵脚步声,感到一双大手摩挲着她那丰满高耸的乳峰。马秀英误以为是王宝山,嗔怪地用手轻轻一拨,没想到却被褪下白纱裙……她尖叫一声,睁开双眼,啊?!原来是一个黑布包头、只露出两眼闪着淫邪目光的蒙面人。“救命啊!”马秀英极力反抗,“哧啦!”撕扯开蒙面人的白衬衫,当时瞧见他左胸前有片巴掌大小的红痣。
王宝山刚爬到山顶,隐隐约约听到马秀英的呼救声,慌忙转身跑回松树林,眼瞅恋人残遭凌辱,气得两眼冒火,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狠劲砸了过去:“嗨!”蒙面人见飞石打来,急忙缩头歪身往旁边躲闪。马秀英却被误伤前额,顿时头破血流,昏倒在草地上。
“秀英!”王宝山把她抱在怀里,喊了两声,不见回音,只好撇下马秀英,朝蒙面人逃窜的方向奔去。王宝山心急火燎,追来追去在密林中迷失了方向。等夜幕降临,望着北斗星,才绕回松树林。但是,在洒满月光的草地上,只留下那条沾满血渍的红头巾。他心如刀搅,肝肠欲断,发疯地四处呼喊寻找:“秀英,你在哪里?”
东方发白,天光大亮,王宝山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返回来的时候,远远望见草地上神奇般地躺着一位身穿白纱裙的女人。“秀英!”王宝山惊喜万分跑到跟前,却又一下子惊呆了:原来是一具血肉模糊、难以辨认的女尸。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宝山心想:事到如今,只好回段里找保卫科报案。梅山机务段保卫科办公室副主任孙贵,在部队当兵时和王宝山都是警卫团的侦察员。这天早晨刚吃完饭,王宝山从外面闯进来,气喘吁吁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孙贵皱着眉头寻思半天,正想要说什么,忽然透过窗户看见两名警察朝他家走来,慌忙推开后门,顺手把床上的黄呢子军大衣扔给王宝山:“快,你先坐火车到外地躲几天;如果被他们抓走,判你误伤人命,就是浑身长嘴怕也说不清!”
王宝山心慌意乱,急忙赶到火车站,登上了一趟开往昆明的直快客车。他机警地朝周围看了看,没有什么可疑情况,便放心地仰靠在座位上眯了一觉。“咔嚓!”冷不防被扣上了一副冰凉的手铐。“你被捕了!”一位刑警拿出拘捕证在他眼前晃了晃。
在这时候,恰巧有一位中年妇女打开车窗,把吃剩下的果皮扔了出去。王宝山心里猛然一亮,他假装捂着肚子说:“对不起,我要上厕所。”另一位刑警厉声警告:“你可不准耍花招!”
“我戴着手铐,插翅难逃!”王宝山说完,在刑警的看押下钻进厕所。紧接着就听里边“哗啦”一声,那刑警暗说:不好!抬脚踹开门闯进去,从被砸碎玻璃的车窗探出身子,冲黑暗的夜空连放了两枪……
从此以后,王宝山生死未卜,一直下落不明。
镖打恶魔
一缕刺眼的阳光,从洞口斜射进来。被孙贵捆住手脚的王宝山从睡梦中惊醒,恰似一头困在铁笼里的雄狮暴跳怒吼。
当年,孙贵是个好色之徒,对柔美俏丽的马秀英早就垂涎三尺。他装出一副温顺的样子,成天围在马秀英身边乞求爱怜。马秀英见他纠缠不休,只好公开自己同宝山热恋的秘密。结果惹得孙贵妒火烧心,和昔日的战友结下了情仇。那天晌午,孙贵上山打猎回来,在仙女峰下的草坪上巧遇马秀英,他淫欲升腾顿生邪念,不料险些败露。
今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孙贵举起王宝山那把曾给自己治伤涂药的尖刀,狞笑着说:“姓王的,休怪我恩将仇报,看来你命该如此!不过让你死个明白:10年前是我到公安局报的案。”说完,却又临时改变了主意:不如利用他声东击西,吸引边防战士的注意力,自己好趁机携带贪污的钱款,越境潜逃。想到这儿,手起刀落:“啪!”割断了王宝山身上的绳索。
孙贵假惺惺地说:“王老弟,我方才是跟你开个玩笑。咱们曾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成为生死之交,所以多年来一直暗中寻找你。如今马秀英尸骨成灰,公安机关也多次在全国通缉,干脆在今天深夜,我帮助老弟逃到国外去吧。”
王宝山听了,心里暗暗发笑:哼,你想的挺美!因为他在孙贵受伤昏死的时候,早已在那个黄色帆布挎包中发现了金条和外币。这些天王宝山反复思量:宁可坐几年大牢,绝不能让这个罪犯逃脱。“啊吧啊吧!”王宝山不住地用手比划着,向孙贵连连鞠躬致谢。
日落西山,明月高悬。王宝山领着孙贵直奔国境线,他故意踩翻了一块山石,“轰隆隆!”在寂静的群山中发出犹如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孙贵吓得赶紧趴在地上,王宝山像猛虎一样扑过去,二人拼命厮打起来。没过多久,王宝山感到力不从心,渐渐难以招架,便被按倒在陡峭的悬崖旁边。孙贵穷凶极恶,抽出匕首朝王宝山的胸口刺去……
“嗖!”黑暗中突然飞出来一只飞镖,“哎哟!”正打在孙贵的左肩膀。“阿弥陀佛!半夜三更,为何在此逞凶?”话音未落,只见一位手持拂尘的尼姑站在他们面前。王宝山抬头仰望,不禁十分惊喜:这位慈眉善目的尼姑,正是他日夜思念的马秀英。
10年前,马秀英受伤苏醒以后,等了好长时间,仍然不见王宝山的影子。傍黑的时候,她咬牙勉强站起来往回走,谁知心情慌乱误入岐途,竟晕倒在桃花庵墙外。幸亏慧仙师太将她救进庵内,并劝说待伤愈之后再下山返城。不料想,有位女施主来庵中进香还愿,闲谈时说出:仙女峰发生一起凶杀案,王宝山如何负罪潜逃,跳火车命丧黄泉。马秀英闻听,嚎啕火哭了一场。她含泪跪在慧仙师太跟前:“求师父大发慈悲,收留我做您的弟子吧!”
话说慧仙师太,原本有一个幸福家庭,夫妻二人均出自武术世家,都在省体院担任教练。他们18岁的儿子,同样技艺超群。可是没料到祸从天降,父子俩在文革武斗中先后被无故残杀。她决意皈依佛门,削发为尼。
今日慧仙师太见马秀英年轻貌美,惟恐将来日久天长萌生芳情,怀着一片恻隐之心,恩准她带发出家。流年似水,马秀英不论春夏秋冬,终日在庵中习武练剑。慧仙师太又将祖传绝技——梅花镖,亲自传授给马秀英。
我国改革开放之后,神州巨变,百业俱兴,师徒二人均被聘为武术协会教师。今天应《神尼传》电视剧组邀请,马秀英前去担任女主角的替身,所以拜别师父连夜下山,恰逢孙贵欲持刀伤人,便扬镖解救了王宝山。这时候,边防军巡逻队闻声赶到,把他们三个人全部遣送到梅山市公安局。
真相大白
多年悬而未结的人命案终于真相大白,同时,马秀英给孙贵治疗镖伤时,发现他胸前那片红痣,从而也揭开了蒙面人之谜。
新任公安局长杨明顺藤摸瓜,亲自来到石岭村,走访了当年看守女尸的老羊倌张大爷。杨局长递给他一支香烟,开门见山地说:“您还记得10年前那桩凶杀案吗?”
张人爷点燃香烟吸了一口,闻听此言神色慌乱:“我……我……”
杨局长见他吞吞吐吐,感到十分可疑:难道这位年过花甲的老人跟那具无名女尸有什么关系?便耐心劝说:“老人家,被伤害的马秀英已经活着回来了,只要把当时的情况说清楚,我保你平安无事。不过,咱们丑话讲在前头,如果作伪证说假话,那就要承担法律责任了。”
张大爷闷着头琢磨了半天,见再也无法隐瞒,只好如实叙说:“杨局长,我坦白!那天我发现有具女厂,就赶紧跑回村里报告。队长给公安局打完电话,又派我去看守现场。等返回来再一瞧,可把我吓坏喽,那具女尸说啥也找不着啦!如果真把女尸看丢了,我不得去蹲大牢哇。我当时急得起火冒油,漫山遍野地找啊,结果偏巧在往常避雨的山洞里找着了。”
杨局长忙问:“是原来的那具尸体吗?”张大爷否定说:“不是。虽然面容被毁无法辨认,二人又都穿白纱裙,但先前那女人脚上是黑布鞋,这个女人却穿红色高跟儿皮鞋。”说话间,他猫腰从墙洞里掏出一个塑料包,里面裹着一条白纱,“我把这具女尸扛回松树林放到草地上,看见裙子上写着两个字,所以就藏了个心眼儿,万一将来漏了马脚,这条白纱或许能证明不是我老羊倌杀人害命。因为村里人都知道,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哪能在人家的裙子上写字呀。”
杨局长接过白纱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两个血字——孙中。尤其是后面那个中字写的较小,这使杨局长立刻联想到:被害人临终前蘸着自己的鲜血准备写下凶手的姓名,不料贵字没容写完,就含恨离开了人间。他急忙告辞,回到局里连夜查阅案卷,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破绽。现场记录上标明:机务段保卫科副主任孙贵经辨认断定:死者确系该段女列车员马秀英。
铁证如山,国法难容。经过审讯,孙贵知道末日来临,被迫交待了10年前如何强奸杀害一位女大学生,并企图一箭双雕嫁祸于王宝山,后来又利用职务贪污钱款企图外逃的罪行。不久,他便被判处死刑,受到了法律的严惩。在宣判大会上,梅山市公安局对破获此案的有功人员王宝山、马秀英二人进行了嘉奖。
另外,在本篇结束之前,需要向读者朋友解释一下:王宝山因为在深山老林里误食了一种野果,不幸中毒封喉,目前正在市医院进行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