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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九十九

  二李元牛杨
  李逢吉,字虚舟,系出陇西。父颜,有锢疾,逢吉自料医剂,遂通方书。举明 经,又擢进士第。范希朝表为振武掌书记,荐之德宗,拜左拾遗。元和时,迁给事 中、皇太子侍读。改中书舍人,知礼部贡举。未已事,拜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 章事。诏礼部尚书王播署榜。
  逢吉性忌刻,险谲多端。及得位,务偿好恶。裴度讨淮西,逢吉虑成功,密图 沮止,趣和议者请罢诸道兵。宪宗知而恶之,出为剑南东川节度使。
  穆宗即位,徙山南东道。缘讲侍恩,阴结近幸。长庆二年,召入为兵部尚书。 时度与元稹知政,度尝条稹憸佞,逢吉以为其隙易乘,遂并中之,遣人上变,言: “和王傅于方结客,欲为稹刺度。”帝命尚书左仆射韩皋、给事中郑覃与逢吉参鞠 方,无状,稹、度坐是皆罢,逢吉代为门下侍郎、平章事。因以恩爵动诡薄者,更 相挺以诋伤度,于是李绅、韦处厚等诵言度为逢吉排迮,度初得留。时已失河朔, 王智兴以徐叛,李騕以汴叛,国威不振,天下延颈俟相度,而中外交章言之,帝讫 不省,度遂外迁。騕平,进尚书右仆射。
  帝暴疾,中外阻遏,逢吉因中人梁守谦、刘弘规、王守澄议,请立景王为皇太 子,帝不能言,颔之而已。明日下诏,皇太子遂定。郑注得幸于王守澄,逢吉遣从 子训赂注,结守澄为奥援,自是肆志无所惮。其党有张又新、李续、张权舆、刘栖 楚、李虞、程昔范、姜洽及训八人,而傅会者又八人,皆任要剧,故号“八关十六 子”。有所求请,先赂关子,后达于逢吉,无不得所欲。未几,封凉国公。
  敬宗新立,度求入觐,逢吉不自安,张权舆为作谶言以沮度,而韦处厚亟为帝 言之,计卒不行。有武昭者,陈留人,果敢而辩。度之讨蔡,遣说吴元济,元济临 以兵,辞不挠,厚礼遣还,度署以军职,从镇太原,除石州刺史。罢归不得用,怨 望,与太学博士李涉、金吾兵曹参军茅汇居长安中,以气侠相许。逢吉与李程同执 政,不叶。程族人仍叔谓昭曰:“丞相欲用君,顾逢吉持不可。”昭愈愤,酒所, 语其友刘审,欲刺逢吉。审窃语权舆,逢吉因汇召见昭,厚相结纳,忿隙得解。逢 吉素厚待汇,尝与书曰:“足下当以‘自求’字仆,吾当以‘利见’字君。”辞颇 猥昵。及度将还,复命人发昭事。由是昭、汇皆下狱,命御史中丞王播按之。训讽 汇使诬昭与李程同谋,不然且死。汇不可,曰:“诬人以自免,不为也!”狱成, 昭榜死,汇流崖州,涉康州,仍叔贬道州司马,训流象州。擢审长寿主簿。而逢吉 谋益露。昭死,人皆冤之。
  初,逢吉兴昭狱以止度入而不果,天子知度忠,卒相之。逢吉于是浸疏,以检 校司空、平章事为山南东道节度使,表李续自副,张又新行军司马。顷之,检校司 徒。初,门下史田伾倚逢吉亲信,顾财利,进婢,嬖之。伾坐事匿逢吉家,名捕弗 获。及出镇,表随军,满岁不敢集,使人伪过门下省,调房州司马。为有司所发, 即襄州捕之,诡谰不遣。御史劾奏,诏夺一季俸,因是贬续为涪州刺史,又新汀州 刺史。久乃徙宣武,以太子太师为东都留守。及训用事,召拜尚书左仆射,足病不 能朝,以司徒致仕。卒,年七十八,赠太尉,谥曰成。无子,以从弟子植嗣。
  元稹,字微之,河南河南人。六代祖岩,为隋兵部尚书。稹幼孤,母郑贤而文, 亲授书传。九岁工属文,十五擢明经,判入等,补校书郎。元和元年举制科,对策 第一,拜左拾遗。性明锐,遇事辄举。
  始,王叔文、王伾蒙幸太子宫而桡国政,稹谓宜选正人辅导,因献书曰:
  伏见陛下降明诏,脩废学,增胄子,然而事有先于此,臣敢昧死言之。
  贾谊有言:“三代之君仁且久者,教之然也。”周成王本中才,近管、蔡则谗 入,任周、召则善闻。岂天聪明哉?而克终于道者,教也。始为太子也,太公为师, 周公为傅,召公为保,伯禽、唐叔与游,目不阅淫艳,耳不闻优笑,居不近庸邪, 玩不备珍异。及为君也,血气既定,游习既成,虽有放心,不能夺已成之性。则彼 道德之言,固吾所习闻,陈之者易谕焉;回佞庸违,固吾所积惧,谄之者易辩焉。 人之情莫不耀所能,党所近,苟得志,必快其所蕴。物性亦然,故鱼得水而游,鸟 乘风而翔,火得薪而炽。夫成王所蕴,道德也;所近,圣贤也。快其蕴,则兴礼乐, 朝诸侯,措刑罚,教之至也。
  秦则不然,灭先王之学,黜师保之位。胡亥之生也,《诗》、《书》不得闻, 圣贤不得近。彼赵高,刑余之人,傅之以残忍戕贼之术,日恣睢,天下之人未尽愚, 而亥不能分马鹿矣;高之威慑天下,而亥自幽深宫矣。若秦亡,则有以致之也。
  太宗为太子,选知道德者十八人与之游;即位后,虽间宴饮食,十八人者皆在。 上之失无不言,下之情无不达,不四三年而名高盛古,斯游习之致也。贞观以来, 保、傅皆宰相兼领,余官亦时重选,故马周恨位高不为司议郎,其验也。
  母后临朝,剪弃王室,中、睿为太子,虽有骨鲠敢言之士,不得在调护保安职, 及谗言中伤,惟乐工剖腹为证,岂不哀哉!比来兹弊尤甚,师资保傅,不疾废眊目 贵,即休戎罢帅者处之。又以僻滞华首之儒备侍直、侍读,越月逾时不得召。夫以 匹士之爱其子,犹求明哲慈惠之师,岂天下元良而反不及乎?
  臣以为高祖至陛下十一圣,生而神明,长而仁圣,以是为屑屑者,故不之省。 设万世之后,有周成中才,生于深宫,无保助之教,则将不能知喜怒哀乐所自,况 稼穑艰难乎!愿令皇太子洎诸王齿胄讲业,行严师问道之礼,辍禽色之娱,资游习 之善,岂不美哉!
  又自以职谏诤,不得数召见,上疏曰:
  臣闻治乱之始,各有萌象。容直言,广视听,躬勤庶务,委信大臣,使左右近 习不得蔽疏远之人,此治象也。大臣不亲,直言不进,抵忌讳者杀,犯左右者刑, 与一二近习决事深宫中,群臣莫得与,此乱萌也。人君始即位,萌象未见,必有狂 直敢言者。上或激而进之,则天下君子望风曰:“彼狂而容于上,其欲来天下士乎? 吾之道可以行矣!”其小人则竦利曰:“彼之直,得幸于上,吾将直言以徼利乎!” 由是天下贤不肖各以所忠贡于上,上下之志,霈然而通。合天下之智,治万物之心, 人人乐得其所,戴其上如赤子之亲慈母也,虽欲诱之为乱,可得乎?及夫进计者入, 而直言者戮,则天下君子内谋曰:“与其言不用而身为戮,吾宁危行言逊以保其终 乎!”其小人则择利曰:“吾君所恶者拂心逆耳,吾将苟顺是非以事之。”由是进 见者革而不内,言事者寝而不闻,若此则十步之事不得见,况天下四方之远乎!故 曰:聋瞽之君非无耳目,左右前后者屏蔽之,不使视听,欲不乱,可得哉?
  太宗初即位,天下莫有言者,孙伏伽以小事持谏,厚赐以勉之。自是论事者唯 惧言不直、谏不极、不能激上之盛意,曾不以忌讳为虞。于是房、杜、王、魏议可 否于前,四方言得失于外,不数年大治。岂文皇独运聪明于上哉?盖下尽其言,以 宣扬发畅之也。夫乐全安,恶戮辱,古今情一也,岂独贞观之人轻犯忌讳而好戮辱 哉?盖上激而进之也。喜顺从,怒謇犯,亦古今情一也,岂独文皇甘逆耳、怒从心 哉?盖以顺从之利轻,而危亡之祸大,思为子孙建永安计也。为后嗣者,其可顺一 朝意,而蔑文皇之天下乎?
  陛下即位已一岁,百辟卿士、天下四方之人,曾未有献一计进一言而受赏者; 左右前后拾遗补阙,亦未有奏封执谏而蒙劝者。设谏鼓,置匦函,曾未闻雪冤决事、 明察幽之意者。以陛下睿博洪深,励精求治,岂言而不用哉?盖下不能有所发明耳! 承顾问者,独一二执政,对不及顷而罢,岂暇陈治安、议教化哉?它有司或时召见, 仅能奉簿书计钱谷登降耳。以陛下之政,视贞观何如哉?贞观时,尚有房、杜、王、 魏辅翊之智,日有献可替否者。今陛下当致治之初,而言事进计者岁无一人,岂非 群下因循窃位之罪乎?辄昧死条上十事:一、教太子,正邦本;二、封诸王,固磐 石;三、出宫人;四、嫁宗女;五、时召宰相讲庶政;六、次对群臣,广聪明;七、 复正衙奏事;八、许方幅纠弹;九、禁非时贡献;十、省出入游畋。
  于时论傪、高弘本、豆卢靖等出为刺史,阅旬,追还诏书。稹谏:“诏令数易, 不能信天下。”又陈西北边事。宪宗悦,召问得失。当路者恶之,出为河南尉,以 母丧解。服除,拜监察御史。按狱东川,因劾奏节度使严砺违诏过赋数百万,没入 涂山甫等八十余家田产奴婢。时砺已死,七刺史皆夺俸,砺党怒。俄分司东都。
  时浙西观察使韩皋杖安吉令孙澥,数日死;武宁王绍护送监军孟升丧乘驿,内 丧邮中,吏不敢止;内园擅系人逾年,台不及知;河南尹诬杀诸生尹太阶;飞龙使 诱亡命奴为养子;田季安盗取洛阳衣冠女;汴州没入死贾钱千万。凡十余事,悉论 奏。会河南尹房式坐罪,稹举劾,按故事追摄,移书停务。诏薄式罪,召稹还。次 敷水驿,中人仇士良夜至,稹不让,中人怒,击稹败面。宰相以稹年少轻树威,失 宪臣体,贬江陵士曹参军,而李绛、崔群、白居易皆论其枉。久乃徙通州司马,改 虢州长史。元和末,召拜膳部员外郎。
  稹尤长于诗,与居易名相埒,天下传讽,号“元和体”,往往播乐府。穆宗在 东宫,妃嫔近习皆诵之,宫中呼元才子。稹之谪江陵,善临军崔潭峻。长庆初,潭 骏方亲幸,以稹歌词数十百篇奏御,帝大悦,问:“稹今安在?”曰:“为南宫散 郎。”即擢祠部郎中,知制诰。变诏书体,务纯厚明切,盛传一时。然其进非公议, 为士类訾薄。稹内不平,因《诫风俗诏》历诋群有司,以逞其憾。
  俄迁中书舍人、翰林承旨学士。数召入,礼遇益厚,自谓得言天下事。中人争 与稹交,魏弘简在枢密,尤相善。裴度出屯镇州,有所论奏,共沮却之。度三上疏 劾弘简、稹倾乱国政:“陛下欲平贼,当先清朝廷乃可。”帝迫群议,乃罢弘简, 而出稹为工部侍郎。然眷倚不衰。未几,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朝野杂然轻笑,稹 思立奇节报天子以厌人心。时王廷凑方围牛元翼于深州,稹所善于方言:“王昭、 于友明皆豪士,雅游燕、赵间,能得贼要领,可使反间而出元翼。愿以家赀办行, 得兵部虚告二十,以便宜募士。”稹然之。李逢吉知其谋,阴令李赏訹裴度曰: “于方为稹结客,将刺公。”度隐不发。神策军中尉以闻,诏韩皋、郑覃及逢吉杂 治,无刺度状,而方计暴闻,遂与度偕罢宰相,出为同州刺史。谏官争言度不当免, 而黜稹轻。帝独怜稹,但削长春宫使。初,狱未具,京兆刘遵古遣吏罗禁稹第,稹 诉之,帝怒,责京兆,免捕贼尉,使使者慰稹。再期,徙浙东观察使。明州岁贡蚶, 役邮子万人,不胜其疲,稹奏罢之。
  太和三年,召为尚书左丞,务振纲纪,出郎官尤无状者七人。然稹素无检,望 轻,不为公议所右。王播卒,谋复辅政甚力,讫不遂。俄拜武昌节度使。卒,年五 十三,赠尚书右仆射。
  所论著甚多,行于世。在越时,辟窦巩。巩,天下工为诗,与之酬和,故镜湖 秦望之奇益传,时号“兰亭绝唱”。稹始言事峭直,欲以立名,中见斥废十年,信 道不坚,乃丧所守。附宦贵得宰相,居位才三月罢。晚节弥沮丧,加廉节不饰云。
  牛僧孺,字思黯,隋仆射奇章公弘之裔。幼孤,下杜樊乡有赐田数顷,依以为 生。工属文,第进士。元和初,以贤良方正对策,与李宗闵、皇甫湜俱第一,条指 失政,其言鲠讦,不避宰相。宰相怒,故杨于陵、郑敬、韦贯之、李益等坐考非其 宜,皆调去。僧孺调伊阙尉,改河南,迁监察御史,进累考工员外郎、集贤殿直学 士。
  穆宗初,以库部郎中知制诰。徙御史中丞,按治不法,内外澄肃。宿州刺史李 直臣坐赇当死,赂宦侍为助,具狱上。帝曰:“直臣有才,朕欲贷而用之。”僧孺 曰:“彼不才者,持禄取容耳。天子制法,所以束缚有才者。禄山、硃泚以才过人, 故乱天下。”帝异其言,乃止。赐金紫服,以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始,韩弘入朝,其子公武用财赂权贵,杜塞言者。俄而弘、公武卒,孙弱不能 事,帝遣使者至其家,悉收赀簿,校计出入。所以饷中朝臣者皆在,至僧孺,独注 其左曰:“某月日,送钱千万,不纳。”帝善之,谓左右曰:“吾不谬知人。”繇 是遂以相。寻迁中书侍郎。
  敬宗立,进封奇章郡公。是时政出近幸,僧孺数表去位,帝为于鄂州置武昌军, 授武昌节度使、同平章事。鄂城土恶亟圮,岁增筑,赋蓑茅于民,吏倚为扰。僧孺 陶甓以城,五年毕,鄂人无复岁费。又废沔州以省冗官。
  文宗立,李宗闵当国,屡称僧孺贤,不宜弃外。复以兵部尚书平章事。幽州乱, 杨志诚逐李载义,帝不时召宰相问计,僧孺曰:“是不足为朝廷忧。夫范阳自安、 史后,国家无所系休戚,前日刘总挈境归国,荒财耗力且百万,终不得范阳尺帛斗 粟入天府,俄复失之。今志诚繇向载义也,第付以节使扞奚、契丹,彼且自力,不 足以逆顺治也。”帝曰:“吾初不计此,公言是也。”因遣使慰抚之。进门下侍郎、 弘文馆大学士。
  是时,吐蕃请和,约弛兵,而大酋悉怛谋举维州入之剑南,于是李德裕上言: “韦皋经略西山,至死恨不能致,今以生羌二千人烧十三桥,捣虏之虚,可以得志。” 帝使君臣大议,请如德裕策。僧孺持不可,曰:“吐蕃绵地万里,失一维州,无害 其强。今脩好使者尚未至,遽反其言。且中国御戎,守信为上,应敌次之。彼来责 曰:‘何故失信?’赞普牧马蔚茹川,若东袭陇坂,以骑缀回中,不三日抵咸阳桥, 则京师戒严,虽得百维州何益!”帝然之,遂诏返降者。时皆谓僧孺挟素怨,横议 沮解之,帝亦以为不直。
  会中人王守澄引纤人窃议朝政,它日延英召见宰相曰:“公等有意于太平乎? 何道以致之?”僧孺曰:“臣待罪宰相,不能康济,然太平亦无象。今四夷不内扰, 百姓安生业,私室无强家,上不壅蔽,下不怨讟,虽未及至盛,亦足为治矣。而更 求太平,非臣所及。”退谓它宰相曰:“上责成如是,吾可久处此耶?”固请罢, 乃检校尚书左仆射平章事,为淮南节度副大使。天子既急于治,故李训等投隙得售 其妄,几至亡国。

译文

  李逢吉的字叫虚舟,陇西人。他父亲李颜,患有长期难治的病,李逢吉自己料理求医用药,就懂医书了。他考中了明经科,又考中了进士。范希朝任命他为振武军掌书记,又向唐德宗推荐他,于是被任命为左拾遗。元和年间,他升任给事中、皇太子侍读。后调任中书舍人、知礼部贡举。贡举没结束,升任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有诏命礼部尚书王播签署贡举发榜。
  李逢吉生性忌妒别人超过自己,阴险狡猾诡计多端。到任宰相,一心满足个人好恶。裴度讨伐淮西,李逢吉怕他立功,阴谋破坏阻挠,促使主和者请求遣回各地派来的军队。宪宗知道后讨厌他,贬他出京城任剑南东川节度使。
  穆宗登基,调他到山南东道。他依靠曾给皇帝侍读的关系,又私下巴结近侍幸臣。长庆二年(822),被召进京城任兵部尚书。当时裴度和元稹执政,裴度曾上奏说元稹谄媚奸邪,李逢吉认为他们的矛盾可利用,就同时中伤他们,派人告发说:和王傅于方结交侠客,想替元稹刺杀裴度。皇帝令尚书左仆射韩皋、给事中郑覃和李逢吉共同审讯于方,认为他行为不端,元稹、裴度为这都被罢免了。李逢吉取代裴度担任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他又用恩惠和官爵收买品行不好的大臣轮番攻击裴度,这时李绅、韦处厚等人指出裴度受李逢吉排挤,裴度起初才能留在朝中。当时河朔已丢失了,王智兴据徐州反叛,李宀介据汴州反叛,国家威望扫地,全国人迫切希望任命裴度为宰相,朝廷内外不断上奏要求,皇帝终不省悟,裴度于是被调出京城。李宀介被讨平后,他升任尚书左仆射。
  皇帝突然患病,宫中外廷不通消息,李逢吉通过宦官梁守谦、刘弘规、王守澄提议,请求定景王做皇太子,皇帝不能说话,点头答应了。第二天颁下诏书,皇太子就确定了。郑注被王守澄宠幸,李逢吉派侄儿李训贿赂郑注,巴结王守澄做靠山,从此肆无忌惮。他的党羽有张又新、李续、张权舆、刘栖楚、李楚、李虞、程昔范、姜洽和李训八个人,巴结他们的又有八个人,都任重要职务,因此号称“八大将十六个儿子”。有事求情,先要买通这些人,再转告李逢吉,没有不见效的。
  不久他被封为凉国公。
  敬宗刚即位,裴度请求进京朝拜,李逢吉心里不安,张权舆帮他制造谶语来中伤裴度,但韦处厚立即对皇帝分析这事,阴谋终未得逞。有个叫武昭的,是陈留县人,果断、勇敢又善辩。裴度讨伐蔡州,派他去劝说吴元济,吴元济用兵器威胁他,他不害怕,吴元济赠厚礼送他回来,裴度任命他在军中任职,又随从镇守太原,被任命为石州刺史。后被罢官回京没被任用,心里怨恨,和太学博士李涉、金吾兵曹参军茅汇住在京城里,以志向、侠义自负。李逢吉和李程共同执政,合不来。李程的亲戚李仍叔对武昭说:“李宰相想任用你,但李逢吉不赞成。”武昭更生气了,喝酒时,对他们的朋友刘审说,想刺杀李逢吉。刘审私下告诉了张权舆,李逢吉通过茅汇叫武昭去见面,送厚礼结交,矛盾消除了。李逢吉一向对茅汇很好,曾写信给他说:“你应称我为知己,我就称你为好友。”言词很亲热。
  到裴度将回朝廷,李逢吉又派人告发武昭之事。为这武昭、茅汇都被抓进监狱,皇帝令御史中丞王播审讯他们。李训暗示茅汇诬告武昭和李程合谋,否则将丢命。茅汇不同意说:“诬告别人解脱自己,我不干!”案子判决后,武昭被处死了,茅汇流放到崖州,李涉流放到康州,李仍叔贬任道州司马,李训流放到象州。
  刘审升任长奉县主簿。李逢吉的阴谋更加暴露了。武昭死了,人们都认为他冤枉。
  开始,李逢吉挑起武昭的案子来阻止裴度进京没有成功,皇帝知道裴度忠诚,最后任命他当了宰相。李逢吉这时逐渐被疏远,以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身份任山南东道节度使,他任命李续任副使、张又新任行军司马。不久,他又任检校司徒。先前,门下史田亻丕倚仗受李逢吉亲近信任,贪图钱财,亲近婢女,并宠爱她。田亻丕犯了罪藏在李逢吉家里,因此指名逮捕没抓到。到李逢吉出京任职,请求让他到军中任职,过了一年不敢上任,派人假冒到门下省去,调他任房州司马。被有关部门告发到襄州去逮捕他,李逢吉抵赖不交出来。御史上奏弹劾李逢吉,有诏扣发他一季度的薪俸,为这贬李续任涪州刺史、张又新为汀州刺史。很长时间后贬李逢吉任宣武军节度使,后又以太子太师身份担任东都留守。到李训执政,召他进京任命为尚书左仆射,因脚患病不能上朝,以司徒身份退休;后去世了,享年七十八岁,赠官太尉,赐谥号叫成。他没有儿子,要堂弟的儿子李植继承他。
  杨嗣复的字是继之。他父亲杨于陵,开始受浙西观察使韩氵晃赏识,韩氵晃把女儿嫁给他,并回去对妻子说:“我看到的人很多,今后显贵并长寿没有比得上他的,他有儿子一定当宰相。”后来生了杨嗣复,韩氵晃摸着他的头说:“你的名声和地位都超过你父亲,这是杨家值得庆贺的事。”因此定字叫庆门。他八岁会写文章,后考中了进士和博学宏辞科。
  他和裴度、柳公绰都受武元衡赏识,被任命在剑南幕府中任职。后升任右拾遗、直史馆。他特别擅长礼制学说,故改任太常博士,两次升官后任礼部员外郎。
  当时杨于陵任户部侍郎,杨嗣复为避免同在尚书省任职,请求改任别的职务,皇帝下诏说“:同部门官员有大功以上丧服的亲戚,不是共同负责同一事务和考核官员的,都不要回避。官名相同但分管不同,即使是父子和亲兄弟也不避嫌。”
  后又升任中书舍人。
  他和牛僧孺、李宗闵一向要好,他们两人当权,引荐他,但他不想超越父亲当宰相,因此暂任礼部侍郎。他共主持两次科举,录取贡士六十八人,多数后来当了大官。唐文宗即位,他升任户部侍郎。
  杨于陵老了,他请求去侍奉皇帝不让。
  他守丧期满,升任尚书左丞。大和年间,李宗闵罢相,他出任剑南东川节度使。
  李宗闵又任宰相,他调到剑南西川。
  开成初年,召他任户部侍郎,又任诸道盐铁转运使。不久和李珏同时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弘农县伯爵,仍旧掌管盐铁。后在紫宸殿奏报事务,他对皇帝说“:陆氵夸贬为平民,上奏讨论军事,可任命官职来鼓励。”李珏响应说“:士人多趋炎附势,能褒奖他,贪婪的人也变廉洁了。先前窦洵直因讨论政事受赏,全国都高兴,何况封陆氵夸的官呢!”皇帝说:“我奖赏窦洵直,是褒奖他的忠心。”郑覃不满地说“:他的内心肯定难以知道。”杨嗣复说“:窦洵直没有坏心,我了解他。”
  郑覃说“:皇上应提防宗派。”他说“:郑覃怀疑我拉宗派,我应免职。”马上拜两次请求罢相。李珏看郑覃说得太生硬,转弯说:“宗派确实几乎消灭了。”郑覃说:“有头子又产生了。”皇帝说:“过去所说的宗派不是已经完蛋了吗?”郑覃说“:杨汉公、张又新、李续还在。”李珏就谈边境情况,想扯开话题。郑覃说:“谈边境情况好坏,我不如李珏;讨厌宗派,李珏不如我。”杨嗣复说“:我听说左边和右边的佩剑,互相嘲笑,不知郑覃到底说谁拉宗派呢?”于是对着香案行顿首礼说“:我当宰相,不能推荐贤才贬斥奸臣,被人嘲讽为拉宗派,这不能维护朝廷的威信。”坚决请求罢相,皇帝正靠他辅政,所以安慰他。
  有一天,皇帝问:“图谶可以相信吗?
  什么时候产生的?”他说“:汉光武帝靠谶纬决定政务,隋文帝也喜爱它,所以关于它的书传遍全国。班彪《天命论》引用过,只是用它来制止反叛,不是推崇它。”
  李珏说:“治理好坏应直接根据人间情况。”皇帝说“:对。”皇帝又问“:武则天皇后时有人从百姓直接当宰相,果真可以顶事吗?”他说:“武则天皇后注重刑罚,看轻官员,这是亲自治理的办法。确切知道有无能力,需要试试各级职务才行。”
  当时延英殿召见谈话,史臣都不知道。他建议说“:按旧制,在正殿,前面有记起居注的官员;在便殿,没人记录。姚王焘、赵瞡都请求设置时政记,没能实施。
  我请求将皇上在延英殿对宰相谈的有关道德、刑法、政令的话,命中书、门下省值日官记录,每月交给史臣。”其他的宰相看法不同,就搁置了。一段时间后,皇帝又问道“:延英殿讨论政务,该谁记录?”
  李珏任监修国史,回答说:“这是我的职责。”陈夷行说:“宰相记录,恐怕隐瞒皇上的仁德,自夸功劳。我过去说不想让威望权力在臣子身上,就是指这。”李珏说“:陈夷行怀疑宰相中有耍威风弄权势、接受贿赂的。不这样,怎么自己任宰相却说这样的话呢?我希望能免职。”郑覃说“:皇上开成初年治理得很好,开成三年以后,一天不如一天。”杨嗣复说:“开成初年,郑覃、陈夷行执政,开成三年后,我和李珏一起提升。我不能尽心履行职责,使政务一天不如一天,这是我的过错。即使皇上不忍心杀我,我也将自杀。”马上磕头请求立即辞职,不敢再到中书省来,于是快步走出殿去。皇帝派使臣召他回来,说:“郑覃的话说错了,你怎么要这样呢?”郑覃起身道歉说“:我愚蠢不知道避讳,现在政务虽然好,还不十分公允。我不是单单指责杨嗣复,他马上请求去职,简直不让我说话。”杨嗣复说“:皇上每月花费俸禄几十万文钱,赏新鲜稀奇的东西一定先给,是要我辅佐圣王治理,追求尽善尽美。如果不如先前,不仅我该死,还连累了皇上的仁德,怎么行呢?只有请皇上另找贤才辅佐自己。”皇帝说:“郑覃偶尔说到,不要责怪他。”他闭门不肯到职,皇帝就将郑覃、陈夷行罢相,他独揽了大权。
  后升任门下侍郎。他建议说“:使臣官府属员太多,应裁减。”皇帝说:“不会反而压抑人才吧?”他回答说“:有才能的自然例外,淘汰秕糠,好米就出来了。”皇帝说“:过去萧复任宰相,难办的事必定去办,你要记住这事!”
  不久,皇帝去世了,护军中尉仇士良违背留下的诏命,拥立武宗。武宗即位,不是宰相的主张,所以轻视宰相们,不予礼遇,自己任用了李德裕,将杨嗣复罢相,任命为吏部尚书,出京任湖南观察使。遇上处死了薛季眣、刘弘逸,宦官多有人说他们曾依附杨嗣复、李珏,对皇帝不利。皇帝刚强急躁,马上下诏命使者到各地去杀杨嗣复等人。李德裕和崔郸、崔珙等人到延英殿上奏说:“按旧制,重臣除非罪行明显,没有处死的。过去太宗、玄宗、德宗三位皇帝,都曾施用重刑,事后没有不后悔的,希望慢慢想更好的办法,让全国人知道皇上宽宏大量,不让人们认为冤枉。”皇帝说“:我即位的时候,你们当宰相没有?李珏等人各有效忠对象,李珏、薛季眣想拥立陈王,还是父皇的意图。杨嗣复、刘弘逸想拥立安王,是为宫中杨妃效力。他们送给她的信中说:‘您为什么不效法武则天皇后?’”李德裕说:“流言难分真假。”皇帝说“:杨妃过去有病,父皇让她弟弟进宫侍奉,将他们的计划传了进来,宫中证据非常齐全,我不想在外面宣扬。假如安王即位,能容下我吗?”说完后很伤心,后说“:为你赦免了他!”派人追回了使者,将杨嗣复贬为潮州刺史。
  宣宗即位,升他任江州刺史,又召他进京任吏部尚书。他走到岳州去世了,享年六十六岁,赠官尚书左仆射,赐谥号叫孝穆。
  他掌管科举时,杨于陵从洛阳进京朝拜,他就带领学生出去迎接,在家中摆酒,他父亲坐在大堂上,他和众学生坐在两边。当初他父亲在京城任职时,录取了浙东观察使李师稷,他当时也在座。
  人们称他们是杨家两代的学生,当时人认为很荣耀。
  他有五个儿子,其中突出的是杨授、杨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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