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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五十七

  刘吴韦蒋柳沈
  刘子玄,名知几,以玄宗讳嫌,故以字行。年十二,父藏器为授《古文尚书》, 业不进,父怒,楚督之。及闻为诸兄讲《春秋左氏》,冒往听,退辄辨析所疑,叹 曰:“书如是,儿何怠!”父奇其意,许授《左氏》。逾年,遂通览群史。与兄知 柔俱以善文词知名。擢进士第,调获嘉主簿。
  武后证圣初,诏九品以上陈得失。子玄上书,讥“每岁一赦,或一岁再赦,小 人之幸,君子之不幸”。又言:“君不虚授,臣不虚受。妄受不为忠,妄施不为惠。 今群臣无功,遭遇辄迁,至都下有‘车载斗量,杷椎碗脱’之谚。”又谓:“刺史 非三载以上不可徙,宜课功殿,明赏罚。”后嘉其直,不能用也。时吏横酷,淫及 善人,公卿被诛死者踵相及。子玄悼士无良而甘于祸,作《思慎赋》以刺时。苏味 道、李峤见而叹曰:“陆机《豪士》之流乎,周身之道尽矣!”子玄与徐坚、元行 冲、吴兢等善,尝曰:“海内知我者数子耳。”
  累迁凤阁舍人,兼修国史。中宗时,擢太子率更令。介直自守,累岁不迁。会 天子西还,子玄自乞留东都。三年,或言子玄身史臣而私著述,驿召至京,领史事。 迁秘书少监。时宰相韦巨源、纪处讷、杨再思、宗楚客、萧至忠皆领监脩,子玄病 长官多,意尚不一,而至忠数责论次无功,又仕偃蹇,乃奏记求罢去。因为至忠言 “五不可”,曰:“古之国史,皆出一家,未闻藉功于众。唯汉东观集群儒,纂述 无主,条章不建。今史司取士滋多,人自为荀、袁,家自为政、骏。每记一事,载 一言,阁笔相视,含毫不断,头白可期,汗青无日:一不可。汉郡国计书上太史, 副上丞相,后汉公卿所撰,先集公府,乃上兰台,故史官载事为广。今史臣唯自询 采,二史不注起居,百家弗通行状:二不可。史局深籍禁门,所以杜颜面,防请谒 也。今作者如林,傥示褒贬,曾未绝口,而朝野咸知。孙盛取嫉权门,王劭见雠贵 族,常人之情,不能无畏:三不可。古者史氏各有指归,故司马迁退处士,进奸雄; 班固抑忠臣,饰主阙。今史官注记,类禀监脩,或须直辞,或当隐恶,十羊九牧, 其令难行:四不可。今监者不肯指授,脩者又不遵奉,务相推避,以延岁月:五不 可。”又言:“朝廷厚用其才而薄其礼。”至忠得书,怅惜不许。楚客等恶其言诋 切,谓诸史官曰:“是子作书,欲致吾何地?”
  始,子玄修《武后实录》,有所改正,而武三思等不听。自以为见用于时而志 不遂,乃著《史通》内外四十九篇,讥评今古。徐坚读之,叹曰:“为史氏者宜置 此坐右也。”又尝自比杨雄者四:“雄好雕虫小伎,老而为悔;吾幼喜诗赋而壮不 为,期以述者自名。雄准《易》作经,当时笑之;吾作《史通》,俗以为愚。雄著 书见尤于人,作《解嘲》;吾亦作《释蒙》。雄少为范逡、刘歆所器,及闻作经, 以为必覆酱瓿;吾始以文章得誉,晚谈史传,由是减价。”其自感慨如此。
  子玄内负有所未尽,乃委国史于吴兢,别撰《刘氏家史》及《谱考》。上推汉 为陆终苗裔,非尧后;彭城丛亭里诸刘,出楚孝王嚣曾孙居巢侯般,不承元王。按 据明审,议者高其博。尝曰:“吾若得封,必以居巢绍司徒旧邑。”后果封居巢县 子。乡人以其兄弟六人俱有名,号其乡曰高阳,里曰居巢。
  累迁太子左庶子、兼崇文馆学士。皇太子将释奠国学,有司具仪:从臣著衣冠, 乘马。子玄议:“古大夫以上皆乘车,以马为騑服。魏、晋后以牛驾车。江左尚书 郎辄轻乘马,则御史劾治。颜延年罢官,乘马出入闾里,世称放诞。此则乘马宜从 亵服之明验。今陵庙巡谒、王公册命、士庶亲迎,则盛服冠履,乘辂车。他事无车, 故贵贱通乘马。比法驾所幸,侍臣皆马上朝服。且冠履惟可配车,故博带褒衣、革 履高冠,是车中服。韈而镫,跣而鞍,非唯不师于古,亦自取惊流俗。马逸人颠, 受嗤行路。”太子从之,因著为定令。
  开元初,迁左散骑常侍。尝议《孝经》郑氏学非康成注,举十二条左证其谬, 当以古文为正;《易》无子夏传,《老子》书无河上公注,请存王弼学。宰相宋璟 等不然其论,奏与诸儒质辩。博士司马贞等阿意,共黜其言,请二家兼行,惟子夏 《易传》请罢。诏可。会子贶为太乐令,抵罪,子玄请于执政,玄宗怒,贬安州别 驾。卒,年六十一。
  子玄领国史且三十年,官虽徙,职常如旧。礼部尚书郑惟忠尝问:“自古文士 多,史才少,何耶?”对曰:“史有三长:才、学、识。世罕兼之,故史者少。夫 有学无才,犹愚贾操金,不能殖货;有才无学,犹巧匠无楩柟斧斤,弗能成室。善 恶必书,使骄君贼臣知惧,此为无可加者。”时以为笃论。子玄善持论,辩据明锐, 视诸儒皆出其下,朝有论著辄豫。殁后,帝诏河南就家写《史通》,读之称善。追 赠工部尚书,谥曰文。
  六子:贶、餗、汇、秩、迅、迥。
  贶,字惠卿。好学,多通解。子玄卒,有诏访其后,擢起居郎。历右拾遗内供 奉。献《续说苑》十篇,以广汉刘向所遗,而刊落怪妄。贶尝以《竹书纪年》序诸 侯列会皆举谥,后人追修,非当时正史。如齐人歼于遂,郑弃其师,皆孔子新意, 《师春》一篇录卜筮事,与左氏合,知按《春秋》经传而为也,因著《外传》云。 子滋、浃。
  滋,字公茂。通经术,喜持论。以廕历涟水令。杨绾荐材堪谏官,累授左补阙。 久之,去,养亲东都。河南尹李廙奏补功曹,母丧解。服除,以司勋员外郎判南曹, 勤职奉法,进至给事中。兴元元年,以吏部侍郎知南选。时大盗后,旱蝗相仍,吏 不能诣京师,故命滋至洪州调补,以振职闻。贞元二年,擢左散骑常侍、同中书门 下平章事。为相无所设施,廉抑畏慎而已。明年罢。又明年,复为吏部侍郎,迁尚 书。会御史中丞韦贞伯劾奏:“吏选不实,澄覆疏舛,吏因得为奸。”诏与侍郎杜 黄裳夺阶。卒,赠陕州大都督,谥曰贞。
  浃亦有学称。生子敦儒,家东都。母病狂易,非笞掠人不能安,左右皆亡去, 敦儒日侍疾,体常流血,母乃能下食,敦儒怡然不为痛隐。留守韦夏卿表其行,诏 标阙于闾。元和中,权德舆复荐之,乃授左龙武军兵曹参军,分司东都。在母丧, 毁瘠几死。时谓刘孝子。后为起居郎,达礼好古,有祖风云。
  餗,字鼎卿。天宝初,历集贤院学士,兼知史官。终右补阙。父子三人更涖史 官,著《史例》,颇有法。
  汇,左散骑常侍,终荆南节度使。子赞,以廕仕为鄠丞。杜鸿渐自剑南还,过 鄠,厨驿丰给。杨炎荐汇名儒子,擢浙西观察判官。炎入相,进歙州刺史,政干强 济。野媪将为虎噬,幼女呼号搏虎,俱免。观察使韩滉表赞治有异行,加金紫,徙 常州。滉辅政,分所统为三道,以赞为宣州刺史、都团练观察使,治宣十年。赞本 无学,弟以刚猛立威,官吏重足一迹。宣既富饶,即厚敛,广贡奉以结恩。又不能 训子,皆骄傲不度,素业衰矣。卒,赠吏部尚书,谥曰敬。
  迥以刚直称,第进士,历殿中侍御史,佐江淮转运使。时新更安史乱,迥馈运 财赋,力于职。大历初,为吉州刺史,治行尤异。累迁给事中。
  秩,字祚卿。开元末,历左监门卫录事参军事,稍迁宪部员外郎。坐小累,下 除陇西司马。安禄山反,哥舒翰守潼关,杨国忠欲夺其兵,秩上言:“翰兵天下成 败所系,不可忽。”房琯见其书,以比刘更生。至德初,迁给事中。久之,出为阆 州刺史。贬抚州长史,卒。所著《政典》、《止戈记》、《至德新议》等凡数十篇。
  迅,字捷卿。历京兆功曹参军事。常寝疾,房琯闻,忧不寐,曰:“捷卿有不 讳,天理欺矣!”陈郡殷寅名知人,见迅叹曰:“今黄叔度也!”刘晏每闻其论, 曰:“皇王之道尽矣!”上元中,避地安康,卒。迅续《诗》、《书》、《春秋》、 《礼》、《乐》五说。书成,语人曰:“天下滔滔,知我者希。”终不以示人云。
  吴兢,汴州浚仪人。少厉志,贯知经史,方直寡谐比,惟与魏元忠、硃敬则游。 二人者当路,荐兢才堪论撰,诏直史馆,修国史。迁右拾遗内供奉。
  神龙中,改右补阙。节闵太子难,奸臣诬构安国相王与谋,朝廷大恐。兢上言: “文明后,皇运不殊如带。陛下龙兴,恩被骨肉,相王与陛下同气,亲莫加焉。今 贼臣日夜阴谋,必欲寘之极法。相王仁孝,遭荼苦哀毁,以陛下为命,而自托于手 足。若信邪佞,委之于法,伤陛下之恩,失天下望。芟刈股肱,独任胸臆,可为寒 心。自昔翦伐宗支,委任异姓,未有不亡者。秦任赵高,汉任王莽,晋家自相鱼肉, 隋室猜忌子弟,海内麋沸,验之覆车,安可重迹?且根朽者叶枯,源涸者游竭。子 弟,国之根源,可使枯竭哉!皇家枝干,夷芟略尽。陛下即位四年,一子弄兵被诛, 一子以罪谪去,惟相王朝夕左右。‘斗粟’之刺,《苍蝇》之诗,不可不察。伏愿 陛下全常棣之恩,慰罔极之心,天下幸甚!”累迁起居郎,与刘子玄、徐坚等并职。
  玄宗初立,收还权纲,锐于决事,群臣畏伏。兢虑帝果而不及精,乃上疏曰:
  自古人臣不谏则国危,谏则身危。臣愚,食陛下禄,不敢避身危之祸。比见上 封事者,言有可采,但赐束帛而已,未尝蒙召见,被拔擢。其忤旨,则朝堂决杖, 传送本州,或死于流贬。由是臣下不敢进谏。古者设诽谤木,欲闻己过;今封事, 谤木比也。使所言是,有益于国;使所言非,无累于朝。陛下何遽加斥逐,以杜塞 直言?道路流传,相视怪愕。夫汉高帝赦周昌桀、纣之对,晋武帝受刘毅桓、灵之 讥,况陛下豁达大度,不能容此狂直耶?夫人主居尊极之位,颛生杀之权,其为威 严峻矣。开情抱,纳谏诤,下犹惧不敢尽,奈何以为罪?且上有所失,下必知之。 故郑人欲毁乡校,而子产不听也。陛下初即位,犹有褚无量、张廷珪、韩思复、辛 替否、柳泽、袁楚客等数上疏争时政得失。自顷上封事,往往得罪,谏者顿少。是 鹊巢覆而凤不至,理之然也。臣诚恐天下骨鲠士以谠言为戒,桡直就曲,斗方为刓, 偷合苟容,不复能尽节忘身,纳君于道矣。
  夫帝王之德,莫盛于纳谏。故曰:“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又曰:“朝 有讽谏,犹发之有梳。猛虎在山林,藜藿为之不采。”忠谏之有益如此。自古上圣 之君,恐不闻己过,故尧设谏鼓,禹拜昌言。不肖之主,自谓圣智,拒谏害忠,桀 杀关龙逢而灭于汤,纣杀王子比干而灭于周,此其验也。夫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 同道罔不亡。人将疾,必先不甘鱼肉之味;国将亡,必先不甘忠谏之说。呜呼,惟 陛下深监于兹哉!隋炀帝骄矜自负,以为尧、舜莫己若,而讳亡憎谏。乃曰:“有 谏我者,当时不杀,后必杀之。”大臣苏威欲开一言,不敢发,因五月五日献《古 文尚书》,帝以为讪己,即除名。萧瑀谏无伐辽,出为河池郡守。董纯谏无幸江都, 就狱赐死。自是蹇谔之士,去而不顾,外虽有变,朝臣钳口,帝不知也。身死人手, 子孙剿绝,为天下笑。太宗皇帝好悦至言,时有魏徵、王珪、虞世南、李大亮、岑 文本、刘洎、马周、褚遂良、杜正伦、高季辅,咸以切谏,引居要职。尝谓宰相曰: “自知者为难。如文人巧工,自谓己长,若使达者、大匠诋诃商略,则芜辞拙迹见 矣。天下万机,一人听断,虽甚忧劳,不能尽善。今魏徵随事谏正,多中朕失,如 明鉴照形,美恶毕见。”当是时,有上书益于政者,皆黏寝殿之壁,坐望卧观,虽 狂瞽逆意,终不以为忤。故外事必闻,刑戮几措,礼义大行。陛下何不遵此道,与 圣祖继美乎?夫以一人之意,综万方之政,明有所不烛,智有所不周,上心未谕于 下,下情未达于上。伏惟以虚受人,博览兼听,使深者不隐,远者不塞,所谓“辟 四门、明四目”也。其能直言正谏不避死亡之诛者,特加宠荣,待以不次,则失之 东隅,冀得之桑榆矣。
  寻以母丧去官。服除,自陈修史有绪,家贫不能具纸笔,愿得少禄以终余功。 有诏拜谏议大夫,复修史。睿宗崩,实录留东都,诏兢驰驿取进梓宫。以父丧解, 宰相张说用赵冬曦代之。终丧,为太子左庶子。
  开元十三年,帝东封太山,道中数驰射为乐。兢谏曰:“方登岱告成,不当逐 狡兽,使有垂堂之危、朽株之殆。”帝纳之。明年六月,大风,诏群臣陈得失。兢 上疏曰:“自春以来,亢阳不雨,乃六月戊午,大风拔树,坏居人庐舍。传曰: ‘敬德不用,厥灾旱。上下蔽隔,庶位逾节,阴侵于阳,则旱灾应’。又曰:‘政 悖德隐,厥风发屋坏木。’风,阴类,大臣之象。恐陛下左右有奸臣擅权,怀谋上 之心。臣闻百王之失,皆由权移于下,故曰:‘人主与人权,犹倒持太阿,授之以 柄。’夫天降灾异,欲人主感悟,愿深察天变,杜绝其萌。且陛下承天后、和帝之 乱,府库未充,冗员尚繁,户口流散,法出多门,赇谒大行,趋竞弥广。此弊未革, 实陛下庶政之阙也,臣不胜惓惓。愿斥屏群小,不为慢游,出不御之女,减不急之 马,明选举,慎刑罚,杜侥幸,存至公,虽有旱风之变,不足累圣德矣。”
  始,兢在长安、景龙间任史事,时武三思、张易之等监领,阿贵朋佞,酿泽浮 辞,事多不实。兢不得志,私撰《唐书》、《唐春秋》,未就。至是,丐官笔札, 冀得成书。诏兢就集贤院论次。时张说罢宰相,在家修史。大臣奏国史不容在外, 诏兢等赴馆撰录。进封长垣县男。久之,坐书事不当,贬荆州司马,以史草自随。 萧嵩领国史,奏遣使者就兢取书,得六十馀篇。
  累迁洪州刺史,坐累下除舒州。天宝初,入为恒王傅。虽年老衰偻甚,意犹愿 还史职。李林甫嫌其衰,不用。卒,年八十。
  兢叙事简核,号良史。晚节稍疏牾。时人病其太简。初与刘子玄撰定《武后实 录》,叙张昌宗诱张说诬证魏元忠事,颇言“说已然可,赖宋璟等邀励苦切,故转 祸为忠,不然,皇嗣且殆。”后说为相,读之,心不善,知兢所为,即从容谬谓曰: “刘生书魏齐公事,不少假借,奈何?”兢曰:“子玄已亡,不可受诬地下。兢实 书之,其草故在。”闻者叹其直。说屡以情蕲改,辞曰:“徇公之情,何名实录?” 卒不改。世谓今董狐云。

译文

  吴兢是汴州浚仪县人。从小很有抱负,同时精通经学和史学,他的正直很少人比得上。他只和魏元忠、朱敬则交朋友,这两人当了宰相,推荐吴兢的才华能写国史,诏命在史馆任职,写国史。后升任右拾遗内供奉。
  神龙年间,调任右补阙。节闵太子之乱,奸臣诬陷安国相王参与了阴谋,朝廷大惊。吴兢上奏说:“文明年以来,帝业一脉相承。皇上复位,加恩于亲人,皇上和相王是兄弟,骨肉情深。现奸臣日夜谋划,定要把他杀死。相王仁慈孝顺,遭受苦难悲伤,和皇上相依为命,认为自己和皇上情同手足。如相信奸臣,把他杀死,会有损皇上的仁德,使天下人失望。杀死骨肉,一意孤行,让人寒心。历来杀死骨肉,任用不同姓的人,没有不灭亡的。秦朝任用赵高,汉朝任用王莽,晋朝自杀骨肉,隋朝猜疑儿子和弟弟,都天下大乱,前车已倾覆,怎能还走它的老路?何况树根朽烂树叶就会干枯,河源枯竭河水就会断流。儿子兄弟就是国家的树根和河源,怎能杀死他们呢?现皇家子孙,死得差不多了。皇上登基四年来,一个儿子起兵被杀,一个儿子因罪贬到远方,只有相王早晚陪伴。‘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的歌谣‘,苍蝇间黑白,谗巧令亲疏’的诗篇,不能不引人深思。希望皇上能保全兄弟情谊,安慰被谗言诬陷的弟弟,这是国家的万幸!”
  他多次升官后任起居郎,和刘子玄、徐坚等人同职。唐玄宗刚即位,收回了权力,对事务敢于决断,百官畏惧佩服。
  吴兢怕皇帝果断但不细致,就上奏说:“自古以来臣子不劝谏国家就危险,但劝谏自己又危险。我领皇上给的俸禄,不敢躲避自己的危险。现看见上奏的人,说得可取,只赏绸缎罢了,没有受接见、被提拔;说得不合心意,就在朝廷上受杖刑,贬职回乡、或者死在流放处。
  因此臣子不敢劝谏。古代君主设有诽谤木,想知道自己的过失。现在的上奏就是古代的诽谤木。如果他说得对,当然对国家有利;即使他说得不对,也对国家无害。皇上为什么要立即予以处罚流放,来堵住直言劝谏呢?舆论相传,都认为奇怪,汉高祖赦免了周昌说他是夏桀、商纣王的指责,晋武帝接受了刘毅说他是汉代恒、灵帝的批评,何况皇上的胸怀宽广,难道不能容纳这些狂放和耿直的话吗?皇上处于至尊无上的地位,掌握了臣下生死的权力,这威严够可怕了。
  敞开胸怀,听取劝谏,臣子还害怕不敢全说,为什么还治他们的罪呢?皇上如有过失,臣民一定能知道。所以郑国想毁掉乡校,子产不答应。皇上刚即位,还有褚无量、张廷王圭、韩思复、辛替否、柳泽、袁楚客等人多次上奏争论朝政利弊。自从近来呈上奏章的人,常常被治罪,劝谏的人立刻减少了。这与喜鹊窝被弄翻凤凰就不来了,道理是一样的。我确实害怕全国正直的人都不敢直言,迎合邪恶,只求活命,不再能保全节操不顾性命,使皇上不能行正道了。
  “皇帝的美德,没有比接受劝谏更重要的,所以前人说:‘木材经过墨线测量加工后就是直材,皇帝听从劝谏就是圣王。’又说‘:朝廷里有劝谏,就好比头发有梳子,山林中有猛虎,就没人敢采野菜。’忠直劝谏的益处就像这里所说的。
  自古以来好的君主,只担心不能听说自己的过失,所以尧设有谏鼓,禹听直言下拜。不好的君主,自认为英明,拒绝劝谏残害忠臣,夏桀杀死关龙逢因而被商汤王灭亡,商纣王杀死了王子比干因而被周朝消灭,这都是证明。用古代治国的好办法治国没有治理不好的。用古代亡国之君的办法治国没有不灭亡的。人要害病了,一定会先不想吃鱼和肉;国家将要灭亡,必定先不认为忠言直谏好。啊,古人都很重视这呀!隋炀帝骄傲自大,认为尧、舜赶不上自己,忌讳劝谏,就说:‘有劝谏我的,当场不杀,以后也一定要杀死他。’重臣苏威想劝谏,不敢开口,在五月初五献上了《古文尚书》,隋炀帝说是讥讽自己,立刻将他免职。萧蠫劝不要征辽,被贬出京城任河池郡太守。董纯劝不要去江都,被关到狱中杀死了。
  从此正直的臣子,都离开了朝廷,朝外虽然出了事,朝中大臣都不敢说,隋炀帝就不知道。后自己被人杀死,子孙都灭绝了,被天下人嘲笑。太宗皇帝喜欢劝谏,当时有魏征、王王圭、虞世南、李大亮、岑文本、刘洎、冯周、褚遂良、杜正伦、高季辅,都因直言,被任命为重臣。他曾对宰相说‘:认识自己是难事,就像作家巧匠,认为自己不错,如让更高明的人来评论,那么短处都看出来了。国家事务繁多,一个人了解判断,虽然很尽心尽力,也不能都做好。现魏征随时劝谏,多数说中了我的过失,就像镜子照脸,好坏都看出来了。’在那时候,有对朝政有益处的上奏,他都贴到卧室的墙上,坐着躺着都看,即使是错误和不合心意的,也不认为忤逆。
  因此朝外的事情都能知道,刑罚几乎不用了,礼义盛行全国。皇上为什么不遵从这办法,在圣明祖先之后再建盛世呢?
  凭一个人的智慧,总管全国的政务,情况难以全部了解,考虑不能非常周全,皇上的用意不能被臣子全理解,下面的情况可能没反映上来。只有虚心纳谏,多看多听,让不外露的人不隐瞒、远处的人不觉得说话困难,这就是人们说的‘打开四边的门、睁开四边的眼睛’。对那些敢于直说,用正道劝谏,不怕被处死的臣下,应特别给予恩宠荣耀,破格提拔,那么即使以前有过失,今后也能弥补了。”
  不久他因给母亲守丧离职。守丧期满,自称写史书有了头绪,家穷不能供应纸和笔,请求给一点俸禄来完成剩余的工作。皇帝下诏封为谏议大夫,又写国史。唐睿宗去世了,皇帝实录留在洛阳,有诏命吴兢乘驿车取回放进灵柩中去。
  他又因父亲去世离职,宰相张说任命赵冬曦取代他。守丧期满,任太子左庶子。
  开元十三年(725),皇帝东行去泰山封禅,路上多次打猎取乐。吴兢进谏说:“将登泰山感谢天地的保佑,不应追猎野兽,怕出危险。”皇帝听从了。第二年六月,起了大风,有诏要百官论吉凶所在,吴兢上奏说“:从春天以来,久旱不下雨,到六月十二日,大风拔起树木,毁坏住户房屋。传中说:‘不用敬德,有旱灾。君臣隔绝,庶子超越本分,阴侵入到阳里,那么就有旱灾发生。’又说‘:国政不当仁德不显,大风就毁屋拔树。’风是阴类,是大臣的象征。恐怕皇上亲信有奸臣专权,有算计皇上的阴谋。我听说很多君主的过失,都由于权力交给了臣下,因此人们说‘:帝王把权力给别人,就像倒拿太阿剑,把剑柄给了别人。’上天降下灾害,是想使皇上醒悟,希望深入考察天气的变化,杜绝引起这变化的问题的发展。
  皇上在武则天皇后、中宗皇帝动乱之后执政,仓库不充实,不必要的官还很多,住户人口流失,政令不一致,贿赂风行,钻营者更多了。这些弊政没改变,是皇上执政的缺陷,我为此非常担忧。希望贬谪奸臣,不出去游玩,将多余的宫女放出皇宫,削减不急用的马匹,选贤举能,慎用刑罚,不用谗佞者,而用正直臣,即使有天旱刮风的变化,也不会成为圣明仁德的忧虑。”
  当初,吴兢在长安、景龙年间任史官,当时武三思、张易之等人主管修史,史官多阿谀权贵讨好佞臣,编造吹捧,记事多不真实。吴兢不满意,私下撰写《唐书》、《唐春秋》,没写完。到这时,求官职领俸禄买纸笔,想能把书写成。有诏命吴兢等到史馆里去写。升任长垣县男爵。一段时间以后,因被判记事不恰当,贬任荆州司马,他将史书草稿带着赴任。
  萧嵩主管编史书后,上奏派使者到吴兢那里去拿书槁,得到了六十多篇。
  多次升官后任洪州刺史,因受牵连贬为舒州刺史。天宝初年,进京任恒王傅。虽然年老体衰背驼得厉害,心里还想再任史官。李林甫嫌他衰老,不任用他。后去世了,享年八十岁。
  吴兢记事简要详备,被称为良史。
  晚年略有简略和错误,当时人认为过简。
  他最初和刘子玄编撰《武后实录》,记张昌宗引诱张说为魏元忠事作伪证,写道“张说已同意了,靠宋瞡等人拦着苦劝,才改变主意进忠言,不这样,皇族就危险了”。后来张说任宰相,看了这话,心里不高兴,知道是吴兢写的,就乘便假装对他说“:刘子玄记魏齐公的事,一点不顾我的面子,怎么办呢?”吴兢说:“刘子玄已去世了,不能在土里受冤枉。那是我写的,草稿还在。”听说的人都赞叹他的耿直。张说多次凭感情请求他改写,他推辞说:“照顾您的私情那叫什么实录呢?”终于没改。当时人称他为当代的董狐。
  韦述是韦弘机的曾孙。他家藏书两千卷,韦述在幼年时,差不多都背熟了。
  他父亲是韦景骏,景龙年间,任肥乡县县令,韦述跟着他赴任。元行冲是韦景骏姑母的儿子,是当时的学者领袖,常常装几车书跟着自己。韦述到他家里去看书,废寝忘食,元行冲对他感到惊奇,试着和他谈古代的事,他熟悉而且确知,了如指掌。又要他写文章,他接过纸就一气呵成。元行冲说“:这是我亲戚家的宝贝。”韦述去考进士,当时他年龄还小,身材外貌都不起眼,考功员外郎宋之问说:“小家伙有什么才能?”韦述说:“我生性喜欢读书,写了《唐春秋》三十卷,遗憾的是没写完,其他方面随您考察。”宋之问说“:我们本来就是选拔优异人才的,果然选到了一位好史官。”他于是考中了。
  开元初年,他担任栎阳县县尉,秘书监马怀素任命他和一些学者到秘书省续写《七志》,五年后写成了。韦述喜欢研究姓氏源流,看到柳冲写的《姓族系录》,每次都抽空抄一些带回去,到家后又誊正,因此详细了解了各种姓氏的源流,于是又撰写了《开元谱》二十卷。后累官任右补阙。张说主持集贤院,推荐他任直学士,后升任起居舍人。他跟随皇帝去泰山封禅,写成了《东封记》呈上,皇帝下诏褒奖他。此前,有诏命修订《六典》,徐坚构思了一年多,叹气说:“我修订过七部书,但过了一年还不知《六典》修订怎么动笔?”到萧嵩推荐韦述修订,韦述摹仿周朝六官分辖属官,事情归于职掌,体例才确定了。当初,令狐德..、吴兢等人写武德年以来的历史,都没写成,韦述在他们两人写作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后来的史实,划分本纪、列传,又写了一篇凡例。
  萧嵩想早点完成,又安排起居舍人贾登、著作佐郎李锐帮助韦述撰写。写成后,文笔简练、记事详明,萧颖士认为是谯周、陈寿的水平。后调任国子司业、集贤学士,多次升官后任工部侍郎,封爵为方城县侯。
  韦述任职秘书省,有四十多年,当史官二十年,不追求荣誉钱财,为人是忠厚长者,当时人都崇敬他。他接触人不论贵贱都平等相待。家中藏书有两万卷,都经亲手校勘,纸和字都精细严谨,禁中秘书省的书都比不上。古代草书、隶书的字帖,秘本图书,古代器具图录没有不具备的。遭安禄山之乱,被抢丢失都没有了。韦述带着唐代历史躲到南山,但被叛军抓获,任命为叛贼官员。叛贼平定后,将他流放到渝州,被刺史薛舒关押侮辱,他绝食饿死了。广德初年,他的外甥萧直任李光弼的判官,到朝廷报告事情受到皇帝赏识,乘机申诉韦述:“在叛军逼近紧急的时候,能保住了国家的史书,叛贼平定后,都交给了史官于休烈,功可抵过,应予宽恕。”皇帝下诏赠官右散骑常侍。
  韦家出名的:行孝友爱、善写文章的有韦承庆、韦嗣立;精通音乐的有韦万石;精通礼仪的有韦叔夏;有历史才华和知识广博的有韦述。韦述撰写的两百多卷书在当时流传。他的弟弟韦荄、韦迪,学问事业也和韦述接近。韦述和韦荄一起任学士,和韦迪一起任礼官,士人都推崇他们。当时赵冬曦几兄弟也都有名气,张说曾说:“韦家、赵家的兄弟们是人中的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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