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文·古文名著

当前位置:今日一文 > 名著 > 明史 > 列传·卷一百一十九

列传·卷一百一十九

  顾宪成(欧阳东凤 吴炯) 顾允成(张纳陛 贾岩 诸寿贤 彭遵古)钱一本(子春) 于孔兼(陈泰来) 史孟麟 薛敷教 安希范 (吴弘济 谭一召 孙继有) 刘元珍(庞时雍) 叶茂才
  顾宪成,字叔时,无锡人。万历四年,举乡试第一。八年成进士,授户部主事。大学士张居正病,朝士群为之祷,宪成不可。同官代之署名,宪成手削去之。居正卒,改吏部主事。请告归三年,补验封主事。
  十五年,大计京朝官,都御史辛自修掌计事。工部尚书何起鸣在拾遗中,自修坐是失执政意。给事中陈与郊承风旨并论起鸣、自修,实以攻自修而庇起鸣。于是二人并罢,并责御史纠起鸣者四人。宪成不平,上疏语侵执政,被旨切责,谪桂阳州判官。稍迁处州推官。丁母忧,服除,补泉州推官。举公廉第一。擢吏部考功主事,历员外郎。会有诏三皇子并封王。宪成偕同官上疏曰:
  皇上因《祖训》立嫡之条,欲暂令三皇子并封王,以待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臣等伏而思之,“待”之一言,有大不可者。太子,天下本。豫定太子,所以固本。是故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就见在论是也,待将来则非也。我朝建储家法,东宫不待嫡,元子不并封。廷臣言甚详,皇上概弗省,岂皇上创见有加列圣之上乎?有天下者称天子,天子之元子称太子。天子系乎天,君与天一体也;太子系乎父,父子一体也。主鬯承祧,于是乎在,不可得而爵。今欲并封三王,元子之封何所系乎?无所系,则难乎其为名;有所系,则难乎其为实。
  皇上以为权宜云耳。夫权宜者,不得已而行之也。元子为太子,诸子为藩王,于理顺,于分称,于情安,有何不得已而然乎?耦尊钧大,逼所由生。皇上以《祖训》为法,子孙以皇上为法。皇上不难创其所无,后世讵难袭其所有?自是而往,幸皆有嫡可也,不然,是无东宫也。又幸而如皇上之英明可也,不然,凡皇子皆东宫也,无乃启万世之大患乎?皇后与皇上共承宗祧,期于宗祧得人而已。皇上之元子诸子,即皇后之元子诸子。恭妃、皇贵妃不得而私之,统于尊也。岂必如辅臣王锡爵之请,须拜皇后为母,而后称子哉?
  况始者奉旨,少待二三年而已,俄改二十年,又改于二十一年,然犹可以岁月期也。今曰“待嫡”,是未可以岁月期也。命方布而忽更,意屡迁而愈缓。自并封命下,叩阍上封事者不可胜数,至里巷小民亦聚族而窃议,是孰使之然哉?人心之公也。而皇上犹责辅臣以担当。锡爵夙夜趣召,乃排群议而顺上旨,岂所谓担当?必积诚感悟纳皇上于无过之地,乃真担当耳。不然,皇上且不能如天下何,而况锡爵哉!
  皇上神明天纵,非溺宠狎昵之比。而不谅者,见影而疑形,闻响而疑声,即臣等亦有不能为皇上解者。皇上盛德大业,比隆三五。而乃来此意外之纷纷,不亦惜乎!伏乞令皇元子早正储位,皇第三子、皇第五子各就王爵。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兄兄弟弟。宗庙之福,社稷之庆,悉在是矣。
  宪成又遗书锡爵,反覆辨论。其后并封议遂寝。
  二十一年京察。吏部尚书孙籥、考功郎中赵南星尽黜执政私人,宪成实左右之。及南星被斥,宪成疏请同罢,不报。寻迁文选郎中。所推举率与执政牴牾。先是,吏部缺尚书,锡爵欲用罗万化,宪成不可,乃用陈有年。后廷推阁臣,万化复不与。锡爵等皆恚,万化乃获推,会帝报罢而止。及是,锡爵将谢政,廷推代者。宪成举故大学士王家屏,忤帝意,削籍归。事具有年传。
  宪成既废,名益高,中外推荐无虑百十疏,帝悉不报。至三十六年,始起南京光禄少卿,力辞不就。四十年,卒于家。天启初,赠太常卿。魏忠贤乱政,其党石三畏追论之,遂削夺。崇祯初,赠吏部右侍郎,谥端文。
  宪成姿性绝人,幼即有志圣学。暨削籍里居,益覃精研究,力辟王守仁“无善无恶心之体”之说。邑故有东林书院,宋杨时讲道处也,宪成与弟允成倡修之,常州知府欧阳东凤与无锡知县林宰为之营构。落成,偕同志高攀龙、钱一本、薛敷教、史孟麟、于孔兼辈讲学其中,学者称泾阳先生。当是时,士大夫抱道忤时者,率退处林野,闻风响附,学舍至不能容。宪成尝曰:“官辇毂,志不在君父,官封疆,志不在民生,居水边林下,志不在世道,君子无取焉。”故其讲习之余,往往讽议朝政,裁量人物。朝士慕其风者,多遥相应和。由是东林名大著,而忌者亦多。
  既而淮抚李三才被论,宪成贻书叶向高、孙丕扬为延誉。御史吴亮刻之邸抄中,攻三才者大哗。而其时于玉立、黄正宾辈附丽其间,颇有轻浮好事名。徐兆魁之徒遂以东林为口实。兆魁腾疏攻宪成,恣意诬诋。谓浒墅有小河,东林专其税为书院费;关使至,东林辄以书招之,即不赴,亦必致厚馈;讲学所至,仆从如云,县令馆谷供亿,非二百金不办;会时必谈时政,郡邑行事偶相左,必令改图;及受黄正宾贿。其言绝无左验。光禄丞吴炯上言为一致辨,因言:“宪成贻书救三才,诚为出位,臣尝咎之,宪成亦自悔。今宪成被诬,天下将以讲学为戒,绝口不谈孔、孟之道,国家正气从此而损,非细事也。”疏入,不报。嗣后攻击者不绝,比宪成殁,攻者犹未止。凡救三才者,争辛亥京察者,卫国本者,发韩敬科场弊者,请行勘熊廷弼者,抗论张差梃击者,最后争移宫、红丸者,忤魏忠贤者,率指目为东林,抨击无虚日。借魏忠贤毒焰,一网尽去之。杀戮禁锢,善类为一空。崇祯立,始渐收用。而朋党势已成,小人卒大炽,祸中于国,迄明亡而后已。
  欧阳东凤,字千仞,潜江人。年十四丧父,哀毁骨立。母病呕血,跪而食之。举于乡,县令悯其贫,遗以田二百亩,谢不受。万历十七年成进士,除兴化知县。大水坏堤,请振于上官不应,遂自疏于朝。坐越奏停俸,然竟如所请。屡迁南京刑部郎中,擢平乐知府。抚谕生瑶,皆相亲如子弟。因白督学监司,择其俊秀者入学,瑶渐知礼让。税使横行,东凤力抗之。以才调常州。布帷瓦器,胥吏不能牟一钱,擒奸人剧盗且尽。宪成辈讲学,为建东林书院。居四年,谢事归。起山西副使,擢南京太仆少卿,并辞不就。卒于家。
  吴炯,字晋明,松江华亭人。万历十七年成进士,授杭州推官。入为兵部主事,乞假归。恬静端介,不骛荣利。家居十二年,始起故官。久之,进光禄丞。天启中,累迁南京太仆卿。魏忠贤私人石三畏追论炯党庇宪成,落职闲住。崇祯初,复官。炯家世素封,无子,置义田以赡族人。郡中贫士及诸生赴举者,多所资给。尝输万金助边,被诏旌奖。
  顾允成,字季时,宪成弟。性耿介,厉名节,举万历十一年会试,十四年始赴殿试。对策中有曰:“陛下以郑妃勤于奉侍,册为皇贵妃,廷臣不胜私忧过计。请立东宫,进封王恭妃,非报罢则峻逐。或不幸贵妃弄威福,其戚属左右窃而张之,内外害可胜言!顷张居正罔上行私,陛下以为不足信,而付之二三匪人。恐居正之专,尚与陛下二。此属之专,遂与陛下一。二则易间,一难图也。”执政骇且恚,置末第。
  会南畿督学御史德清人房寰连疏诋都御史海瑞,允成不胜愤。偕同年生彭遵古、诸寿贤抗疏劾之。略言:“寰妒贤丑正,不复知人间羞耽事。臣等自幼读书,即知慕瑞,以为当代伟人。寰大肆贪污,闻瑞之风,宜愧且死,反敢造言逞诬,臣等所为痛心。”因劾其欺罔七罪。始寰疏出,朝野多切齿。而政府庇之,但拟旨谯让。及得允成等疏,谓寰已切让,不当出位妄奏,夺三人冠带,还家省愆,且令九卿约束办事进士,毋妄言时政。南京太仆卿沈思孝上言:“二三年来,今日以建言防人,明日以越职加人罪,且移牒诸司约禁,而进士观政者,复令堂官钳束之。夫禁其作奸犯科可也,而反禁其谠言直谏;教其砥行立节可也,而反教以缄默取容。此风一开,流弊何极。谏官避祸希宠不言矣,庶官又不当言;大臣持禄养交不言矣,小臣又不许言。万一权奸擅朝,倾危宗社,陛下安从闻之?臣历稽先朝故事,练纲、邹智、孙磐、张璁并以书生建言,未闻以为罪,独奈何锢允成等耶?”疏入,忤旨被责,三人遂废。寰复诋瑞及思孝,其言绝狂诞,自是获罪清议,出为江西副使。给事中张鼎思劾其奸贪,寰亦讦鼎思请寄事。诸给事中不平,连章攻寰,寰与鼎思并谪,遂不复振。
  久之,南京御史陈邦科请录用允成等,不许。巡按御史复言之,诏许以教授用。允成历任南康、保定。入为国子监博士,迁礼部主事。三王并封制下,偕同官张纳陛、工部主事岳元声合疏谏曰:“册立大典,年来无敢再渎者,以奉二十一年举行之明诏。兹既届期,群臣莫不引领。而元辅王锡爵星驾趣朝,一见礼部尚书罗万化、仪制郎于孔兼,即戒之弗言,慨然独任,臣等实喜且慰。不意陛下出禁中密札,竟付锡爵私邸,而三王并封之议遂成,即次辅赵志皋、张位亦不预闻。夫天下事非一家私议。元子封王,祖宗以来未有此礼,锡爵安得专之,而陛下安得创之!”当是时,光禄丞朱维京、给事中王如坚疏先入。帝震怒,戍极边。维京同官涂杰、王学曾继之,斥为民。及是谏者益众,帝知不可尽斥,但报“遵旨行”。已而竟寝。
  未几,吏部尚书孙鑨等以拾遗事被责。允成谓阁臣张位实为之,上疏力诋位,因及锡爵。纳陛亦抗章极论,并侵附执政者。帝怒,谪允成光州判官,纳陛邓州判官。皆乞假归,不复出。
  纳陛,字以登,宜兴人。年十六,从王畿讲学。举万历十七年进士。由刑部主事改礼部。生平尚风节。乡邑有利害,辄为请于有司而后已。东林书院之会,纳陛为焉。又与同邑史孟麟、吴正志为丽泽大会,东南人士争赴之。
  时与允成等同以部曹争三王并封,又争拾遗事者,户部主事滁人贾岩,亦贬曹州判官。投劾归,卒。天启中,赠允成、纳陛光禄少卿,岩尚宝丞。
  诸寿贤,字延之,昆山人。既释褐,上疏愿放归田,力学十年,然后从政。章下所司,寝不奏。既斥归。久之,起南阳教授。入为国子助教,擢礼部主事。戚里中贵干请,辄拒之。遘疾,请告归,授徒自给。久之卒。

译文

  顾宪成,字叔时,江苏无锡人。万历四年(1576)在乡试中取得第一。八年中进士,授职户部主事。大学士张居正生病了,朝臣群起为他祈祷,顾宪成不干。同僚代他签名,他拿笔去掉。张居正死后,他改任吏部主事。请假回乡三年,补为验封主事。
  万历十五年(1587)考核京城朝官,都御史辛自修掌管考核事宜。工部尚书何起鸣在纠正过失中,辛自修因不对执政大臣之意获罪。给事中陈与郊秉承旨意弹劾何起鸣、辛自修,实际上是攻击辛自修而庇护何起鸣。于是二人都被罢官,并责备了检举何起鸣的四位御史。顾宪成为他们抱不平,上疏申辩,词语中有触怒当权者的地方,被圣旨责备,贬为桂阳州判官。慢慢提为处州推官。母亲死后辞官,服完丧后,补为泉州推官。公正、廉洁被推为第一。
  提升为吏部考功主事,任员外郎。恰好有诏书将三位皇子一起封为藩王。顾宪成携同官上疏说:
  “皇上因为祖训立嫡长子的条例,想暂时令三位皇子一同封为藩王,以等待有嫡长子就立嫡长子,没有嫡长子立长子。我等三思,‘待’之一字,大不可。太子是天下的根本。预定太子是为了巩固根本。所以有嫡长子就应立嫡长子,没有嫡长子就当立长子,就现在情况而论,等到将来就不对了。我朝建立储君的法律,东宫不一定等待嫡长子,大儿子不一起封王。朝廷大臣已说得很明白了,皇上一概不管,难道皇上的创见能加于诸位圣人之上吗?拥有天下的称天子,天子的长子称太子,天子与天相系,君王与天为一体,太子与父亲相系,父子为一体。太子继承皇位,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能将其封爵。现在想同时分封三王,长子之封与什么相系?没有什么相系,则难在名称上,有所相系,则难在其实。
  “皇上说是权宜之计。权宜之计,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实行的。长子为太子,诸子为藩王,顺理成章,合情合理,有什么不得已的呢?皇上以祖训为法,子孙以皇上为法。皇上不难创造祖训所没有的,后世难道对承袭什么有难处吗?从此以后,幸好有嫡长子的还可以,若没有,就没有东宫了。如果都像皇上这么英明那也是有幸,若没有,凡是皇子都是太子。这不等于开启了万世的祸患吗?皇后与皇上共同继承宗庙,期望宗庙有合适的人。皇上的长子诸子,就是皇后的长子诸子。恭妃、皇贵妃不得据为私有,统统受尊重。难道一定要像辅臣王锡爵的请求,必须拜皇后为母亲,而后才能称儿子吗?
  “况且开始奉圣旨说,稍待二、三年后而已,不久改为二十年,又改在二十一年,然而还是可以等待的。今天说‘待嫡’,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刚刚发布命令又忽然改变,意见屡屡变化而期限更加缓慢。自从一同封王的命令下了之后,叩问皇上分封一事的不可胜数,以至里巷的小老百姓也聚族偷偷地议论,是什么造成这样的呢?人心自有公道,可皇上还在责备辅臣担当这件事。王锡爵早晚赶着等待召见,于是力排众议顺从皇上的旨意,难道这就是所谓担当,一定要以诚感悟、接纳皇上到没有过失的地方,才是真的担当。不这样,皇上都不能把天下怎么样,更何况王锡爵呢?
  “皇上圣明,不是小人所能比。而不能谅解的,见到影子就疑心形体,听到响声就疑心声音,即使是我们也有不能替皇上明白的。皇上盛德大业,可与三皇五帝相比。可来这样意外的纷纷议论,不可惜吗?恳求皇上命令皇长子早早成为太子,皇三子、皇五子各就王位。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兄兄弟弟。宗庙的长久、国家的安宁,都在这儿。”
  顾宪成又送书给王锡爵,反复论辩,后来一同分封的议论遂停止了。
  万历二十一年(1593),京官考察。吏部尚书孙钅龙、考功郎中赵南星将与执政有私交的人全部黜出,实际上是顾宪成左右的。等到赵南星被斥退,顾宪成上奏请求一同罢官,没有得到回报。不久升为文选郎中。他推举的人与执政的都有抵触。先前,吏部缺尚书,王锡爵想用罗万化,顾宪成认为不可以,于是就用了陈有年。后来廷臣推举阁臣,又没有罗万化。王锡爵等很愤怒,罗万化获得推举,正好皇帝同意罢官后才停止。到这时,王锡爵将辞去政务,朝廷大臣推举替代他的人。顾宪成推举前大学士王家屏,违背了皇上的旨意,被削籍遣送回家。事情在陈有年传中。
  顾宪成既然被除名,名声更加高,朝廷内外推荐他的上疏超过上百份,皇上都不回答。到万历三十六年(1608),才起用为南京光禄少卿,顾宪成尽力辞谢不就位。万历四十年死于家乡。天启初年,赠为太常卿。魏忠贤把持朝政,其党人石三畏又弹劾他,遂被夺去赠号。崇祯初年,赠吏部右侍郎,谥号端文。
  顾宪成聪明过人,幼年就有志于圣学。既然被削籍在家,更加深入研究,力主排斥王守仁“无善无恶心之体”的学说。无锡旧有东林学院,是宋代杨时讲道的地方,顾宪成与其弟顾允成倡导修复它,常州知府欧阳东凤与无锡知县林宰为之营建。落成后,顾宪成带领志同道合的高攀龙、钱一本、薛敷教、史孟麟、于孔兼辈在其中讲学,学者称他为泾阳先生。当时,士大夫的抱负为世不容,于是退隐山林,闻风响应,以致学舍容纳不下。顾宪成曾经说:“在朝廷做官,志向并不在皇上,在边地做官,志向不在民生,居于水边林下,志向不在世道,君子是不这样做的。”所以他在讲学之余,往往议论朝政,品评人物。朝廷之士仰慕他的风范,多和他遥相呼应。由此东林名声大噪,而忌恨的人也多。
  等到淮南巡抚李三才被弹劾,顾宪成送信给叶向高、孙丕扬为他恢复名誉。御史吴亮将它刻在邸抄中,攻击李三才的人大哗。而那时于玉立、黄正宾等人依附其间,颇有轻浮好事的名声。徐兆魁之徒于是以此为攻击东林党的口实,徐兆魁在奏疏上攻击顾宪成,肆意诋毁。声称浒墅有条小河,东林党占用其税收作为书院的费用。关使到,东林就以文书招请,假使关使没有应邀前往,也必定给予丰厚的报酬;讲学所至,仆人随从如云,县令令馆舍予以供应,没有二百金办不到;聚会时必定谈论时事,郡邑做事偶然与他们意见不同,必令郡邑改正;受了黄正宾贿赂。他的话没有一句得到证实。光禄丞吴炯上奏为顾宪成一一辩白,因而说:“顾宪成送信救李三才,是有些出格,我尝责怪他,顾宪成也后悔。现在顾宪成被诬告,天下将因此作为讲学的惩戒,闭口不谈孔、孟之道,国家正气从此而耗减,不是小事情啊!”奏疏上后,皇上不予回答。嗣后攻击顾宪成的人没有断绝,等到他死后,还有人攻击。凡是救李三才的,争论辛亥京官考察的,护卫太子的,揭发韩敬科场舞弊的,请勘查熊廷弼的,为张差梃击而抗旨上疏的,最后争论移宫案、红丸案的,违背魏忠贤的人,都被指为东林党人,没有一天不遭到抨击。凭借魏忠贤的邪恶势力,将他们一网打尽。杀的杀,禁的禁,贤明之士再也见不到了。崇祯登基后,渐渐有所任用。但朋党势力已经形成,无耻小人势力大张,使国家受害,明代灭亡后才停止。
  顾允成,字季时,宪成的弟弟。性情耿直,注重名节。参加万历十一年(1583)会试,十四年才赴殿试。对策中有这样的话:“陛下因为郑妃勤于奉侍,册封为皇贵妃,朝廷大臣私下担心不已。请求册立太子,晋封王恭妃,不是得不到皇上答复就是立刻被斥退。不幸郑贵妃擅威弄权,她的亲戚左右大张其势,内廷、外廷之害多得不得了。不久张居正欺上专权,陛下认为他不可信,把朝政托付给二三个小人。恐怕张居正的专权,还与陛下不一致。而这些人专权,只给了陛下一致。不一致则容易抓空隙,予以调整,一致则难于插手挽救。”执掌朝政的大惊而且愤恨,把他排在末名。
  正好南畿督学御史德清人房寰,连连上疏诋毁都御史海瑞,顾允成气愤异常。与同年生彭遵古、诸寿贤上疏弹劾他,大意说:“房寰嫉妒贤明、丑化正直的人,不知道人间的廉耻。我等自幼读书,就知道仰慕海瑞,认为他是当代伟人。房寰大肆贪污,听说海瑞的风范,应当羞愧而死,反而敢制造谣言诬陷,我等深表痛心。因而弹劾他欺君罔上的七大罪状。”房寰奏疏刚上时,朝野之士恨得咬牙切齿。而政府庇护他,仅仅拟定圣旨责怪了他。等到得到顾允成等的奏疏,说房寰已遭到严厉的责备,不应当出格妄自上奏,夺去三人的官服,回家自省,而且命令九卿约束办事进士,不要擅自议论朝政。南京太仆卿沈思孝上疏说:“二三年来,今天以建议防人,明天以越职加人罪,而且告诫诸部门加以约束,进士议论时政的,命令堂官管制。禁止大臣作奸犯法是可以的,反过来却禁止大臣直言劝谏;教他们磨砺德行、树立名节是可以的,想不到反过来教大臣保持沉默以取得宠幸。这个风气一开,弊端的尽头是哪儿呢?御史为避开祸害希望得到宠爱不再说什么,一般官吏又不应该说;大臣持有俸禄不说,小臣又不许说。万一奸臣擅权,危及宗庙、社稷,陛下怎么能听到呢?我遍考前朝的旧事,练纲、邹智、孙磐、张璁都是以书生向朝廷建议,没有听说有罪,为什么独独禁锢顾允成呢?”奏疏进入内宫,因违背圣旨被责备,三个人遂被除去官籍。房寰又诋毁海瑞和沈思孝,其言狂妄到了极点。从而得罪了清议,贬为江西副使。给事中张鼎思弹劾他的奸诈与贪污,房寰也攻击张鼎思私人请托一事。各位给事中纷纷不平,连上奏章攻击房寰,房寰与张鼎思同时被贬,再也没有振作起来。
  很久以后,南京御史陈邦科请求录用顾允成等,皇上不答应。巡按御史又说到此事,皇上下诏许他作为教授使用。顾允成在南康、保定任教授。后为国子监博士,升为礼部主事。三位皇子一同封王的命令下达,顾允成与同官张纳陛、工部主事岳元声合作上疏劝谏说:“册立大典,近年来没有再敢亵渎的,因为已奉有二十一年颁行的明令诏书。今天已到期,群臣没有不殷切盼望的。而首席辅臣王锡爵星夜赶到朝廷,见到礼部尚书罗万化、仪制郎于孔兼,就告诫他们不要说,慷慨独自担当。我等实在感到欣慰。不想陛下拿出禁中密札,竟然给了王锡爵私人,三王同时分封的朝议于是达成。即使次辅臣赵志皋、张位也没有预先听说,天下的事并不是一家的私事,长子封为王,祖宗以来没有这样的规矩,王锡爵怎么能独自专断,陛下怎能开创这一先例呢?”当时,光禄丞朱维京、给事中王如坚的奏疏先呈上,皇上震怒,让他们到边境去戍守。朱维京的同官涂杰、王学曾接着上疏,被斥退为百姓。到这时,劝谏者更加多,皇上知道不可以全部斥退,只是回答“按照圣旨行事”。不久竟然停止。
  没有多久,吏部尚书孙钅龙等因为过失被责怪。顾允成认为张位实主使其事,上疏极力攻击张位,牵涉到王锡爵。纳陛也上疏极力辩论,并涉及到执掌朝政的人。皇上发了脾气,将顾允成贬为光州判官,纳陛贬为邓州判官。他们俩都乞求告假回乡,不再出来做官。
  刘元珍,字伯先,江苏无锡人。万历二十三年(1595)进士。起初授职南京礼部主事,进为郎中,父母年岁大了,刘元珍回家赡养他们。后又起用为南京职方郎中,淘汰军营中老弱的士兵,每岁节省银两二万多。
  万历三十三年(1605)京官考察,吏部侍郎杨时乔、都御史温纯,将宰相府的钱梦皋等全部贬退。大学士沈一贯秘密为之斡旋,皇上下诏给事中、御史被贬退的都留下,而且没发下考察的奏疏。刘元珍正当服丧期满等待依次补缺,上书直言:“沈一贯自从执掌朝政以来,亲近小人,窝藏奸险的人,凭借权势谋取私利,窃取朝廷的恩惠以获取好的名声,欺君罔上的不忠,没有比这更大了!从古至今,小人没有比这更大!最近看到钱梦皋有奏疏,每每用朋党之名强加于人。从古至今,小人没有不用朋党之说先控告好人的。这关系到治乱安危的大事,不是小事情。”疏奏上,被留在禁中,沈一贯赶紧为自己辩护,乞请明示独断之意,好让众人放心。钱梦皋也诋毁刘元珍是温纯的鹰犬。奏疏皇上都没有批示。没有多久,晓谕朝廷大臣以留用言官的缘故,将刘元珍降一级,调到边境。沈一贯假装申救,给事中、御史侯庆远、叶永盛等也替他争辩,皇上皆不听从。当时员外郎贺灿然、南京御史朱吾弼相继讨论京察。主事庞时雍则直接攻击沈一贯欺君罔上罪行十条、误国之罪十件,并且说:“沈一贯财富日日增加,陛下的社稷天天变坏。不久前南郊发生雷震,正当沈一贯上奏请求颁行敕谕之时。这不就是说老天讨厌他的奸诈,用以提醒陛下,让您早日除掉这邪恶的小人吗?”皇上看到奏疏大发脾气,命令一并降刘元珍、贺灿然职三级,调任最边远的地方。不久,庆远及御史李木冉等上疏救援。皇帝更加不高兴,停发他们的俸禄,将刘元珍等贬到最边远的地方任杂职。不久,御史周家栋指陈时政,言语过激。皇上迁怒于刘元珍等人,将他们皆从官籍中除掉。然而考察的奏疏也颁布下来,各被留用的人都自动免职离去了。
  光宗即位,起用刘元珍为光禄少卿。当时辽、沈已经陷落,所以赞画主事刘国缙进入南四卫,以招抚军民为名,投递文书给督饷侍郎,命令发舟南渡。言官想推举他为东路巡抚,刘元珍上奏道:“刘国缙是李成梁的义子,李成梁放弃封疆,刘国缙在军营得以幸免,于是留下祸患。杨镐、李如柏丧师,刘国缙一为赞画,立即上奏担保二人,想以违反节制治杜松之罪。建议用辽人冒领官币二十万两招募士兵三万,结果没有一人能用。被弹劾解去官职,忽然拥兵数万,想从小道进入登、莱,逃窜于内地。万一敌人的间谍混入其中,拿什么防备呢?”奏疏下放到兵部巡抚议论,于是停止。
  没有多久,刘元珍死于任上。当初,刘元珍被罢免官职回到家乡后,以讲学为业,旌表节义,抚恤鳏寡,名声、义气重于一时。
  

明史浏览月榜 明史全文 >

  1. 列传·卷四十二
  2. 列传·卷一百零三
  3. 列传·卷一百二十九
  4. 志·卷二十八
  5. 列传·卷一百零九
  6. 志·卷二十四
  7. 志·卷二十三
  8. 列传·卷一百五十七
  9. 本纪·卷二十四
  10. 列传·卷一百六十六

明史最受喜欢章节 明史全部章节 >

  1. 附录·明史表
  2. 列传·卷二百二十
  3. 列传·卷二百一十九
  4. 列传·卷二百一十八
  5. 列传·卷二百一十七
  6. 列传·卷二百一十六
  7. 列传·卷二百一十五
  8. 列传·卷二百一十四
  9. 列传·卷二百一十三
  10. 列传·卷二百一十二
  11. 列传·卷二百一十一
  12. 列传·卷二百一十
  13. 列传·卷二百零九
  14. 列传·卷二百零八
  15. 列传·卷二百零七

猜你喜欢的明史故事 明史故事全本 >

为您推荐的小小说 更多小小说 >

猜你喜欢的古诗 古诗词大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