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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一百二十六

  ○李宗闵 杨嗣复 子授 损 技 拭 捴
  杨虞卿 弟汉公 从兄汝士 马植 李让夷 魏 周墀 崔龟从 郑肃 卢商
  李宗闵,字损之,宗室郑王元懿之后。祖自仙,楚州别驾。父,宗正卿,出为 华州刺史、镇国军潼关防御等使。兄夷简,元和中宰相。宗闵,贞元二十一年进士 擢第,元和四年,复登制举贤良方正科。
  初,宗闵与牛僧孺同年登进士第,又与僧孺同年登制科。应制之岁,李吉甫为 宰相当国,宗闵、僧孺对策,指切时政之失,言甚鲠直,无所回避。考策官杨于陵、 韦贯之、李益等又第其策为中等,又为不中第者注解牛、李策语,同为唱诽。又言 翰林学士王涯甥皇甫湜中选,考核之际,不先上言。裴垍时为学士,居中覆视,无 所异同。吉甫泣诉于上前,宪宗不获已,罢王涯、裴垍学士。垍守户部侍郎,涯守 都官员外郎,吏部尚书杨于陵出为岭南节度使,吏部员外郎韦贯之出为果州刺史。 王涯再贬虢州司马,贯之再贬巴州刺史;僧孺、宗闵亦久之不调,随牒诸侯府。七 年,吉甫卒,方入朝为监察御史,累迁礼部员外郎。
  元和十二年,宰相裴度出征吴元济,奏宗闵为彰义军观察判官。贼平,迁驾部 郎中,又以本官知制诰。穆宗即位,拜中书舍人。时自宗正卿出刺华州,父子同时 承恩制,人士荣之。长庆元年,子婿苏巢于钱徽下进士及第,其年,巢覆落。宗闵 涉请托,贬剑州刺史。时李吉甫子德裕为翰林学士,钱徽榜出,德裕与同职李绅、 元稹连衡言于上前,云徽受请托,所试不公,故致重覆。比相嫌恶,因是列为朋党, 皆挟邪取权,两相倾轧。自是纷纭排陷,垂四十年。
  复入为中书舍人。三年冬,权知礼部侍郎。四年,贡举事毕,权知兵部侍郎。 宝历元年,正拜兵部侍郎,父忧免。太和二年,起为吏部侍郎,赐金紫之服。三年 八月,以本官同平章事。
  时裴度荐李德裕,将大用。德裕自浙西入朝,为中人助宗闵者所沮,复出镇。 寻引牛僧孺同知政事,二人唱和,凡德裕之党皆逐之。累转中书侍郎、集贤大学士。 七年,德裕作相。六月,罢宗闵知政事,检校礼部尚书、同平章事、兴元尹、山南 西道节度使。
  宗闵为吏部侍郎时,因驸马都尉沈结托女学士宋若宪及知枢密杨承和,二人 数称之于上前,故获征用。及德裕秉政,群邪不悦,而郑注、李训深恶之。文宗乃 复召宗闵于兴元,为中书侍郎、平章事,命德裕代宗闵为兴元尹。既再得权位,辅 之以训、注,尤恣所欲,进封襄武侯,食邑千户。
  九年六月,京兆尹杨虞卿得罪,宗闵极言救解,文宗怒叱之曰:“尔尝谓郑覃 是妖气,今作妖,覃耶、尔耶?”翌日,贬明州刺史,寻再贬处州长史。七月,郑 注发沈、宋若宪事,内官杨承和、韦元素、沈及若宪姻党坐贬者十余人,又贬 宗闵潮州司户。时训、注窃弄威权,凡不附己者,目为宗闵、德裕之党,贬逐无虚 日,中外震骇,连月阴晦,人情不安。九月诏曰:
  朕承天缵历,烛理不明,劳虚襟以求贤,励宽德以容众。顷者,或台辅乖弼违 之道,而具僚扇朋附之风;翕然相从,实篸彝宪。致使薰莸共器,贤不肖并驰;退 迹者成后时之夫,登门者有迎吠之客。缪戾之气,堙郁和平,而望阴阳顺时,疵疠 不作;朝廷清肃,班列和安,自古及今,未尝有也。今既再申朝典,一变浇风,扫 清朋比之徒,匡饬贞廉之俗。凡百卿士,惟新令猷。如闻周行之中,尚蓄疑惧,或 有妄相指目,令不自安,今斯旷然,明喻朕意。应与宗闵、德裕或亲或故及门生旧 吏等,除今日已前黜远之外,一切不问。各安职业,勿复为嫌。
  文宗以二李朋党,绳之不能去,尝谓侍臣曰:“去河北贼非难,去此朋党实难。” 宗闵虽骤放黜,竟免李训之祸。
  开成元年,量移衢州司马。三年,杨嗣复辅政,与宗闵厚善,欲拔用之,而畏 郑覃沮议,乃托中人密讽于上。上以嗣复故,因紫宸对,谓宰相曰:“宗闵在外四 五年,宜别授一官。”郑覃曰:“陛下怜其地远,宜移近内地三五百里,不可再用 奸邪。陛下若欲用宗闵,臣请先退。”陈夷行曰:“比者,宗闵得罪,以朋党之故, 恕死为幸。宝历初,李续之、张又新、苏景胤等,朋比奸险,几倾朝廷,时号‘八 关十六子’。”李珏曰:“主此事者,罪在逢吉。李续之居丧服阕,不可不与一官, 臣恐中外衣冠,交兴议论,非为续之辈也。”夷行曰:“昔舜逐四凶天下治。朝廷 求理,何惜此十数纤人?”嗣复曰:“事贵得中,不可但徇憎爱。”上曰:“与一 郡可也。”郑覃曰:“与郡太优,止可洪州司马耳。”夷行曰:“宗闵养成郑注之 恶,几覆邦家,国之巨蠹也。”嗣复曰:“比者,陛下欲加郑注官,宗闵不肯,陛 下亦当记忆。”覃曰:“嗣复党庇宗闵。臣观宗闵之恶,甚于李林甫。”嗣复曰: “覃语大过。昔玄宗季年,委用林甫,妒贤害能,破人家族。宗闵在位,固无此事。 况太和末,宗闵、德裕同时得罪。二年之间,德裕再领重镇,而宗闵未离贬所。陛 下惩恶劝善,进退之理宜均,非臣独敢党庇。昨殷侑与韩益奏官及章服,臣以益前 年犯赃,未可其奏;郑覃托臣云‘幸且勿论。’孰为党庇?”翌日,以宗闵为杭州 刺史。四年冬,迁太子宾客,分司东都。时郑覃、陈夷行罢相,嗣复方再拔用宗闵 知政事,俄而文宗崩。
  会昌初,李德裕秉政,嗣复、李珏皆窜岭表。三年,刘稹据泽潞叛。德裕以宗 闵素与刘从谏厚,上党近东都,宗闵分司非便,出为封州刺史。又发其旧事,贬郴 州司马,卒于贬所。
  子琨、瓚,大中朝皆进士擢第。令狐綯作相,特加奖拔。瓚自员外郎知制诰, 历中书舍人、翰林学士。綯罢相,出为桂管观察使。御军无政,为卒所逐,贬死。
  自天宝艰难之后,宗室子弟,贤而立功者,唯郑王、曹王子孙耳。夷简再从季 父汧国公勉,德宗朝宰相。夷简诸弟夷亮、夷则、夷范,皆登进士第。宗闵弟宗冉。 宗冉子深、汤。汤累官至给事中,咸通中践更台阁,知名于时。
  杨嗣复,字继之,仆射于陵子也。初,于陵十九登进十第,二十再登博学宏词 科,谓补润州句容尉。浙西观察使韩滉有知人之鉴,见之甚悦。滉有爱女,方择佳 婿,谓其妻柳氏曰:“吾阅人多矣,无如杨生贵而有寿,生子必为宰相。”于陵秩 满,寓居扬州而生嗣复。后滉见之,抚其首曰:“名位果逾于父,杨门之庆也。” 因字曰庆门。
  嗣复七八岁时已能秉笔为文。年二十,进士擢第。二十一,又登博学宏词科, 释褐秘书省校书郎。迁右拾遗,直史馆。以嗣复深于礼学,改太常博士。元和十年, 累迁至刑部员外郎。郑余庆为详定礼仪使,奏为判官,改礼部员外郎。时父于陵为 户部侍郎,嗣复上言与父同省非便,请换他官。诏曰:“应同司官有大功以下亲者, 但非连判及勾检之官并官长,则不在回避之限。如官署同,职司异,虽父子兄弟无 所避嫌。”再迁兵部郎中。长庆元年十月,以库部郎中知制诰,正拜中书舍人。
  嗣复与牛僧孺、李宗闵皆权德舆贡举门生,情义相得,进退取舍,多与之同。 四年,僧孺作相,欲荐拔大用,又以于陵为东都留守。未历相位,乃令嗣复权知礼 部侍郎。宝历年元二月,选贡士六十八人,后多至达官。文宗即位,拜户部侍郎。 以父于陵太子少傅致仕,年高多疾,恳辞侍养,不之许。太和四年,丁父忧免。七 年三月,起为尚书左丞。其年宗闵罢相,德裕辅政。七月,以嗣复检校礼部尚书、 梓州刺史、剑南东川节度观察等使。九年,宗闵复知政事。三月,以嗣复检校户部 尚书、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观察处置等使。
  开成二年十月,入为户部侍郎,领诸道盐铁转运使。三年正月,与同列李珏并 以本官同平章事,领使如故,进阶金紫,弘农伯,食邑七百户。上以币轻钱重,问 盐铁使何以去其太甚?嗣复曰:“此事累朝制置未得,但且禁铜,未可变法。法变 扰人,终亦未罢去弊。”李珏曰:“禁铜之令,朝廷常典,但行之不严,不如无令。 今江淮已南,铜器成肆,市井逐利者,销钱一缗,可为数器,售利三四倍。远民不 知法令,率以为常。纵国家加炉铸钱,何以供销铸之弊?所以禁铜之令,不得不严。”
  八月,紫宸奏事,曰:“圣人在上,野无遗贤。陆洿上疏论兵,虽不中时事, 意亦可奖。闲居苏州累年,宜与一官。”李珏曰:“士子趋竞者多,若奖陆洿,贪 夫知劝矣。昨窦洵直论事,陛下赏之以币帛,况与陆洿官耶?”帝曰:“洵直奖其 直心,不言事之当否。”郑覃曰:“若苞藏则不可知。”嗣复曰:“臣深知洵直无 邪恶,所奏陆洿官,尚未奉圣旨。”郑覃曰:“陛下须防朋党。”嗣复曰:“郑覃 疑臣朋党,乞陛下放臣归去。”因拜乞罢免。李珏曰:“比来朋党,近亦稍弭。” 覃曰:“近有小朋党生。”帝曰:“此辈凋丧向尽。”覃曰:“杨汉公、张又新、 李续之即今尚在。”珏曰:“今有边事论奏。”覃曰:“论边事安危,臣不如珏; 嫉恶则珏不如臣。”嗣复曰:“臣闻左右佩剑,彼此相笑。臣今不知郑覃指谁为朋 党。”因当香案前奏曰:“臣待罪宰相,不能申夔、龙之道,唯以朋党见讥,必乞 陛下罢臣鼎职。”上慰勉之。文宗方以政事委嗣复,恶覃言切。
  帝延英谓宰臣曰:“人传符谶之语,自何而来?”嗣复对曰:“汉光武好以谶 书决事,近代隋文帝亦信此言,自是,此说日滋,只如班彪《王命论》所引,盖矫 意以止贼乱,非所重也。”李珏曰:“丧乱之时,佐命者务神符命;理平之代,只 合推诸人事。”上曰:“卿言是也。”帝又曰:“天后用人,有自布衣至宰相者, 当时还得力否?”嗣复曰:“天后重行刑辟,轻用官爵,皆自图之计耳。凡用人之 道,历试方见其能否。当艰难之时,或须拔擢,无事之日,不如且循资级。古人拔 卒为将,非治平之时,盖不获已而用之也。”上又问新修《开元政要》,叙致何如。 嗣复曰:“臣等未见。陛下若欲遗之子孙,则请宣付臣等,参详可否。玄宗或好游 畋,或好声色,与贞观之政不同,故取舍须当,方堪流传。”
  四年五月,上问延英政事,逐日何人记录监修?李珏曰:“是臣职司。”陈夷 行曰:“宰相所录,必当自伐,圣德即将掩之。臣所以频言,不欲威权在下。”珏 曰:“夷行此言,是疑宰相中有卖威权、货刑赏者。不然,何自为宰相而出此言? 臣累奏求退,若得王傅,臣之幸也。”郑覃曰:“陛下开成元年、二年政事至好, 三年、四年渐不如前。”嗣复曰:“元年、二年是郑覃、夷行用事,三年、四年臣 与李珏同之。臣蒙圣慈擢处相位,不能悉心奉职。郑覃云‘三年之后,一年不如一 年’,臣之罪也。陛下纵不诛夷,臣合自求泯灭。”因叩头曰:“臣今日便辞玉阶, 不敢更入中书。”即趋去。上令中使召还,劳之曰:“郑覃失言,卿何及此?”覃 起谢曰:“臣性愚拙,言无顾虑。近日事亦渐好,未免些些不公,亦无甚处。臣亦 不独斥嗣复,遽何至此。所为若是,乃嗣复不容臣耳。”嗣复曰:“陛下不以臣微 才,用为中书侍郎。时政善否,其责在臣。陛下月费俸钱数十万,时新珍异,必先 赐与,盖欲辅佐圣明,臻于至理。既一年不如一年,非惟臣合得罪,亦上累圣德。 伏请别命贤能,许臣休退。”上曰:“郑覃之言偶然耳,奚执咎耶?”嗣复数日不 入,上表请罢。帝方委用,乃罢郑覃、夷行知政事。自是,政归嗣复,进加门下侍 郎。明年正月,文宗崩。
  先是,以敬宗子陈王为皇太子。中尉仇士良违遗令立武宗。武宗之立,既非宰 相本意,甚薄执政之臣。其年秋,李德裕自淮南入辅政。九月,出嗣复为湖南观察 使。明年,诛枢密薛季稜、刘弘逸。中人言:“二人顷附嗣复、李珏,不利于陛下。” 武宗性急,立命中使往湖南、桂管,杀嗣复与珏。宰相崔郸、崔珙等亟请开延英, 因极言国朝故事,大臣非恶逆显著,未有诛戮者,愿陛下复思其宜。帝良久改容曰: “朕缵嗣之际,宰相何尝比数。李珏、季稜志在扶册陈王,嗣复、弘逸志在树立安 王。立陈王犹是文宗遗旨,嗣复欲立安王,全是希杨妃意旨。嗣复尝与妃书云: ‘姑姑何不敩则天临朝?’”珙等曰:“此事暧昧,真虚难辨。”帝曰:“杨妃曾 卧疾,妃弟玄思,文宗令入内侍疾月余,此时通导意旨。朕细问内人,情状皎然, 我不欲宣出于外。向使安王得志,我岂有今日?然为卿等恕之。”乃追潭、桂二中 使,再贬嗣复潮州刺史。

译文

  李宗闵字损之,是皇族郑王李元懿的后代。祖父李自仙,是楚州别驾。父亲李曾羽,曾任宗正卿,后调出宫廷任华州刺史、镇国军潼关防御等使臣。李曾羽的兄长李夷简,是宪宗元和年间的宰相。李宗闵于德宗贞元二十一年(805)中进士,元和四年(809)又考中贤良方正制科。
  起初,李宗闵与牛僧孺同年中进士,又与僧孺同年考中制科。应考制科这年,李吉甫任宰相执政,李宗闵、牛僧孺在对答政事、经义的设问考题时,指摘施政失当,言辞十分刚直,毫无避忌。主考对策的考官杨於陵、韦贯之、李益还将他们的策对成绩列中等;牛、李二人对答策问的话,又被落第的学士子加以注解,与他们一同指摘朝政。还说翰林学士王涯的外甥皇甫氵是中选,考核时王涯没有事先禀报朝廷请求回避。裴土自是学士,在考中复查,责任相同。李吉甫向宪宗哭诉,宪宗不得已,免去了王涯、裴土自的学士职务,改任裴土自暂时代理户部侍郎,王涯暂代都官员外郎;吏部尚书杨於陵调出朝廷任岭南节度使,吏部员外郎韦贯之调任果州刺史。王涯后又贬为虢州司马,韦贯之再贬为巴州刺史;牛僧孺、李宗闵也长时间没有提升,随选官的文牒置于地方官府。元和七年(812),李吉甫去世,李宗闵才调入朝廷任监察御史,递升至礼部员外郎。
  元和十二年(817),宰相裴度征讨吴元济,奏请朝廷委任李宗闵为彰义军观察判官。吴元济被平定后,李宗闵升官为驾部郎中,并以本官职掌管朝廷诏令文书。穆宗登基,委任他为中书舍人;这时李曾羽由宗正卿出任华州史,父子同时接受皇帝的委任诏令,上流人士认为这是荣耀的事。长庆元年(821),李宗闵的女婿苏巢在钱徽手下中进士,同年,苏巢复试落选。李宗闵涉嫌托情走门路,被贬为剑州刺史。这时李吉甫之子李德裕任翰林学士,钱徽发榜后,李德裕与同职的李绅、元稹多次对穆宗讲:钱徽接受李宗闵的托情,考试不公正,因而致使进行复试。两家先后互生怨憎,由此各结党羽,各都怀藏私心争权,彼此倾轧。从此双方排挤构陷不断,近四十年。
  李宗闵再次进入朝廷任中书舍人。长庆三年(823)冬,暂代礼部侍郎。次年,科举考试结束后,暂代兵部侍郎。敬宗宝历元年(825),刚任兵部侍郎,因守父丧而免职。文宗太和二年(828),起用为吏部侍郎,皇帝赐予金符紫服。太和三年(829)八月,以本官职任同平章事。这时裴度举荐李德裕,打算重用。李德裕从浙江调入朝廷,被帮助李宗闵的宦官阻止,又调出朝廷任镇守。接着李宗闵引荐牛僧孺与自己一同主持政事,二人相互呼应,凡是李德裕一党的人一概逐出朝廷。后李宗闵递升为中书侍郎、集贤大学士。太和七年(833),李德裕任宰相。六月,免除李宗闵掌管朝廷政务,任其为检校礼部尚书、同平章事、兴元尹、山南西道节度使。
  李宗闵任吏部侍郎时,因驸马都尉沈立羲交结托请女学士宋若宪和知枢密杨承和,宋、杨二人屡次向文宗称道他,因而得到征用。到李德裕执政,众奸邪之徒不高兴,而郑注、李训又痛恶他,文宗便又从兴元召回李宗闵任中书侍郎、平章事,调李德裕接替李宗闵任兴元尹。李宗闵再次获得权位后,使用李训、郑注协助自己,更为所欲为;被进封为襄武侯,食邑三千户。太和九年(835)六月,京兆尹杨虞卿获罪,李宗闵为他极力解救,文宗愤怒地喝斥他说:“你曾说郑覃是不祥的妖气,今天作妖的,是郑覃呢,还是你呢?”第二天,将他贬为明州刺史,不久又贬他为处州长史。七月,郑注揭发沈立羲、宋若宪的事,近臣杨承和、韦元素、沈立羲及宋若宪的姻亲、宗族受株连被贬官的有十余人,李宗闵再被贬为潮州司户。
  这时李训、郑注窃取权柄玩弄威权势力,凡属不依附自己的人,尽视为李宗闵、李德裕的党羽,贬斥朝官不空一日,朝廷内外震动惊骇,连月阴霾,人心不安。九月,文宗颁诏说:“朕承受天命继承国祚,洞察事理未能分明,但劳神虚怀以求贤士,励志宽惠以容众才。近来,有的宰辅大臣违背纠正过失之道,而与僚臣煽扬阿附结党之风,上下一致言行协同,实为败坏典章大法。致使良莠不分同置一处,德才兼备者与无德无才者一并进用,离开正道者反成日后官长,登门求见者多有附和之宾客。反常的气焰,埋灭了和顺之风,而指望日月顺应时序,灾害疫病不发,朝廷清明整肃,朝官和睦安定,从古到今,从未有过。现已重申朝廷典章,一改浮薄风气,扫清趋附结党之徒,扶正忠贞廉明之风,所有执政宰辅,实施新政善道。如若听说仕宦之中,还有人心存疑惧,或者有人非分观望,致使自己不得安宁,现今情况业已明朗,明白昭示朕的心意。应和亲附李宗闵、李德裕的亲朋故交门生旧吏,除今日以前罢官流放者外,一概不予追究。各安本职之业,不要再生仇怨。”
  文宗因二李朋党相争,虽屡经禁止仍不能清除,曾对身边的侍臣说:“除掉河北的贼寇不难,消除这班朋党实在是难。”李宗闵这次虽骤然被罢免,但竟因此而避免了卷入李训叛逆的灾祸。
  文宗开成元年(836),李宗闵调至邻近的衢州任司马。开成三年(838),杨嗣复辅助执政,他与李宗闵友情深厚,想提拔任用他,但怕郑覃阻止非议,便托宦官向文宗缜密地委婉进言。文宗因杨嗣复托请之故,于是在紫宸殿召见大臣奏对时,对宰相说:“宗闵在地方任职四、五年,该另授一官职。”郑覃说:“陛下怜悯他所处的地方太远,可调他靠近内地三、五百里,不可再重用奸邪的人。陛下若想任用李宗闵,臣请陛下让我先辞职。”陈夷行说:“近年,李宗闵获罪,因结成朋党,宽恕不死已是幸运。宝历初年(825),李续之、张又新、苏景胤等人,相互勾结奸诈阴险,几乎使朝廷倾覆,当时号称‘八关十六子’。”李王玉说:“主谋这件事,罪过在李逢吉。李续之守丧三年已满,不能不授予他一个官职,我担心朝廷内外的士大夫,一起大肆议论,并不是为了李续之这班人。”陈夷行说:“往古舜帝放逐四大恶人而天下太平,朝廷要求得政局太平,怎能怜惜这十几个小人?”杨嗣复说:“论事以求得不偏不倚为贵,不能只偏从爱憎。”文宗说:“给他管一个郡好了。”郑覃说:“给他管一个郡太优待,只可任洪州司马而已。”陈夷行说:“李宗闵助成了郑注的罪恶,几乎使国家倾覆,他是国家的大蛀虫。”杨嗣复说:“先前,陛下想给郑注加官,李宗闵不肯,陛下该还记得。”郑覃说:“杨嗣复偏袒李宗闵。臣看李宗闵的罪恶,超过李林甫。”杨嗣复说:“郑覃的话大错特错。以往玄宗末年,委用李林甫,李林甫妒贤害能,毁害别人的家族。宗闵在位时,绝无这类事。况且太和末年(835),李宗闵、李德裕同时获罪。两年之间,德裕再度统领重镇,而宗闵却没有离开被贬去的地方。陛下惩恶奖善,进用与斥退的准则应当均等,并非臣下胆敢偏袒。日前殷侑给韩益奏请官职及礼服,臣因韩益犯贪赃罪,未准他的奏请,郑覃托情对臣说:‘望勿虑及其罪。’谁在偏袒?”次日,委任李宗闵为杭州刺史。开成四年(839)冬,李宗闵升为太子宾客,分管东都。这时郑覃、陈夷行被免除宰相职务,杨嗣复才再次提拔任用李宗闵掌管政事,不久文宗逝世。
  武宗会昌初年(841),李德裕执政,杨嗣复、李珏都被放逐到岭表。会昌三年(843),刘稹占据泽潞反叛。李德裕以李宗闵素来与刘稹的叔父刘从谏交情深厚,上党靠近东都,李宗闵分管东都不合适,将他调出东都任封州刺史。又揭发了他的旧事,将他贬为郴州司马,他死在被贬的处所。
  魏抃字申之,巨鹿人。他的前五代祖文贞公魏征,是太宗贞观朝的名相。曾祖父魏殷,曾任汝阳县令。祖父魏明,也是县令。父亲魏冯,是献陵台令。魏抃在文宗太和七年(833)考中进士。杨汝士主管同州时,征召魏抃任防御判官,获得秘书省校书郎职位。杨汝士入朝任职举荐魏抃为右拾遗。文宗因为魏抃是魏征的后代,对待他很特殊。
  在此之前邕管经略使董昌龄冤杀了录事参军衡方厚,因而贬官为溆州司户。这时移近安置任硖州刺史,魏抃上疏评论说:“帝王发布号令施恩,赦免有罪的人,只有故意杀人的不赦。董昌龄近来因朝廷记载了他的微小功劳,授予他掌管一方边镇重任,他不能恭敬谨慎地对待恩宠荣耀,却恣意滥施狂暴,擅自杀戮无辜,事实彰明较著。受害人妻儿含冤负屈,远行万里投诉。到审问时董昌龄承认罪过,却未被判决处死,朝廷内外纷纷议论,认为这是违法曲断。现今如若授予董昌龄州郡长官职务,让他去治理受害忧伤的人,那么,杀人者被提拔,遭冤的苦情怎么洗雪?一再违乱典章制度,有背最根本的道理。”上疏奏效,于是将董昌龄改任为洪州别驾。
  御史中丞李孝本,是皇族,因牵涉李训谋逆叛处死罪,他有个女儿被没收进后宫。魏抃上疏劝谏说:
  “臣听说:治理国家,首先靠施恩德行仁义,不遵循施德行义之道,家族、邦国必然败坏。因此能成就大业的帝王以德服人心,以义使用人。服人心、使用人的方法,关键在修身;修身之道,在于勤勉不怠。一失而百亏的自警,来源于平时的自约。前人的记述说:‘不要认为是小恶就去作恶,不要认为是小善就不行善。’这就是警惕、担心逐步发展呀!臣又听说:人君如同太阳,明暗微有变化,人人都会瞻望;太阳的光照如此之大,明暗的变化怎能掩藏?前代的圣君明主,在朝堂上设置鼓励大胆进言的谏鼓,在宫门外树立提倡非议朝政的谤木,是珍重听到别人指出自己的过失。陛下登位以来,大力布行礼乐教化,从不爱好声色之娱,放出后宫失偶的妇人,匹配在外无妻的男子。至今十年以来,从未采选宫人。自近数月以来,皇上慕恋渐改,关注女伎乐舞,教坊一百人、二百人选用不止,庄宅司没收、采买的事,略有所闻。日前又召取李孝本女儿进宫。陛下与她同宗一姓,恩宠于她算什么名份?这件事情极其有损陛下谨慎持重的美名,使陛下陷于功亏一篑的境地。陛下在深宫之内,听不到种种议论。凡是这类事情,极遭众人议论,实在有伤事理道义的根本,难免产生名声污秽的嫌疑。要想别人不知道,不如自己不去做。谚语说:‘止住寒冷不如多着皮裘,平息谤议不如加强修身。’敬望陛下明察不惑,崇尚名传千载的大德,抛弃一时的嗜好。停止教坊的活动,放还同宗的女儿,就能大正人伦风气,弘扬帝王体统。”
  上疏见效,文宗当日就放出了李孝本的女儿,提升魏抃为右补阙。提升他的诏书说:“当年你的先祖魏征在贞观年间十次奏谏,指明事理直言不讳,没有任何回避顾忌。朕每每阅览本朝史书,没有一次不是深思再三,久久嘉许的。你任拾遗职务,作风不减先祖,屡屡进献奏疏,必定说明事理。至于我从诸藩王家中选取洒扫庭院的宫女备用,不是出于扩充歌舞艺妓的考虑;而是体恤尚在童年的同宗女儿,确实没有征召嫔妃的疑惑。尽管如此,是非难辨的事情,终不能家传户晓。你能意深词切地论理,这就比我想的广阔多了。噫,你能不顾身家正直尽忠,酷似你的先祖魏征;我岂能不虚怀采纳忠言,敬取太宗贞观之治呢?虽然魏抃做官时间短浅,不在按级提升之列,我怎么能循守常规,对待忠贞正直之臣?他可以担任右补阙。”文宗对宰辅大臣说:“当年太宗皇帝得到魏征,让他补正自己的不足与过失,辅佐成就圣明国政。我得到魏抃,在是非难辨之际,他必定能尽心劝谏。我不敢希求达到贞观之治的境地,或许也可以处于不犯过失的地步了。”
  教坊副使云朝霞擅长吹笛,创制新声变革音律,使文宗深感满意,宣旨授予他以左骁卫将军职位兼扬府司马。宰辅大臣进奏说:“扬府司马官品很高,历来由郎官、刺史交替担任,不适合授予乐官。”文宗执意想授任云朝霞为扬府司马,趁召见宰辅大臣应对策问之时,竭力称赞云朝霞的长处。魏抃听说这件事后,接连上疏陈述见解,于是文宗将云朝霞改授为润州司马。
  荆南监军使吕令琮的随从人员擅自闯进江陵县衙署,诽谤辱骂县令韩忠,观察使韦长呈送公文给枢密使投诉。魏抃上疏说:“臣窃以为:州县长官遭受欺凌,只该报告朝廷知道,宫廷内外相互联系,必须保持原有制度。韦长受任观察处置使,办事规矩应当精熟,公务竟都不禀报朝廷知道,却营私徇情擅自违章。况且政事无论大小,该办就办,不应往返行文。县令处理公务有错,应该依据条律治罪;监军办事越职侵权,就该禀报皇上知道。如果因为担心烦劳圣上听闻,为什么不就只呈文给门下省?现在却率先扰乱正常法度,论理应当列罪惩处。敬望圣上,速加惩诫!”魏抃奏疏呈上后,文宗扣留不批示下达,当时的舆论为之惋惜。
  开成三年(838),魏抃转任起居舍人。他到紫宸殿向皇帝谢恩,文宗对他说:“因为你奏论政事忠贞直切,有你先祖文贞公魏征风度,因此不让你受每月见面次数的限制,授给你这一官职。”又对他说:“你家里有什么以往的奏疏、诏令?”魏抃回答说:“以往多已失落,仅有簪笔、笏板尚存。”文宗让他进献入宫。郑覃说:“怀念在人不在笏。”文宗说:“郑覃不理解我的心意,献笏,这就是《诗·甘棠》所表达的怀念德政之义,不仅仅是笏本身而已。”魏抃正要退去,文宗又叫住他,告诉他说:“我行事如有不当,你要立即进呈奏论。”魏抃说:“臣往时担任谏官,理当正言进行规劝。现今官居史臣,职责仅在记载君主言行,臣不敢超越职分。”宗说:“凡属门下、中书两省官员合并议政,你尽管陈奏,不要受你刚才讲的话拘束。”不久,魏抃以起居舍人官职在弘文馆兼代职务。
  开成四年(839),魏抃担任谏议大夫,仍兼起居舍人,并兼任弘文馆职务。一次,在群臣随文宗到紫宸殿升朝时,文宗派宦官向魏抃取要他录写的帝王起居注,想看一看。魏抃坚定地进言说:“自古以来设置史官,其职责在于记事彰明鉴诫。陛下只要是行事正确,就不要担心微臣不记载。如果陛下所做的事有错误,即使我不记载,天下的人会记载下来。臣把陛下视为太宗皇帝,陛下应把臣视同褚遂良。”文宗又说:“我曾经取起居注看过。”魏抃说:“陛下要史官不守职分,臣岂敢使陛下陷于非法的境地?陛下一看之后,从此记事就必须有所回护避忌。这样一来,不能直书善恶,就不是历史了。传给后代,怎么让人信从?”文宗这才停止索看起居注。
  魏抃刚进入朝廷时,由李固言、李珏、杨嗣复所引荐,数年之间,官职已至谏议大夫。武宗登位,李德裕当政,魏抃因系杨嗣复、李珏一党而获罪,被调出朝廷任汾州刺史。杨、李被贬官,魏抃又被贬为信州长史。宣宗就位,白敏中当权,将魏抃向近处安置担任郢州刺史,不久改任商州刺史。宣宗大中二年(848),将魏抃征召入宫任给事中,后升为御史中丞。进宫谢恩时,宣宗当面赐给他标示三品以上官阶的金鱼袋、紫官服。魏抃因弹劾驸马都尉杜中立犯贪赃罪,使得君主的内外亲族都畏惧他。让他兼任户部侍郎,代理户部府署事务。魏抃进奏说:“御史台是维护朝纲法纪的地方,不适合与管理钱财的官职交叉兼任,请求免去御史中丞职务,专一治理户部公务。”宣宗采纳了他的建议。
  不久,魏抃以户部侍郎职务任同平章事,兼管的代理职务照旧。进宫谢恩时,魏抃向宣宗进言说:“微臣没有舜帝名臣夔、契的才能,却在骤然之间不称职地承提了夔、契那样的重任,将如何报答浩荡皇恩?现今边塞防务初步安定,国内动荡已经平息,微臣心里关切的事,是陛下尚未册立皇太子,让正直人士给予辅佐教导,以保证日后太子继承皇位。”说着,流下了泪水。宣宗受到感动并听从了他的建议。在此之前,历朝皇帝都不希望他人议论立皇太子的事,如果不是君主自己想听听别人的意见,臣下无人敢进言议论此事。宣宗年事已高,皇太子尚未明确,魏抃担任宰相时,率先向皇帝进言,上层人士很推重他。不久,魏抃兼任集贤大学士。詹毗国献来大象,魏抃认为象的习性不适应中国的水土,奏请归还献象的使臣,宣宗同意他的奏请。太原节度使李业滥杀投降的俘虏,引起北方边庭极大骚乱。李业有所倚恃,人们不敢非议。魏抃立即禀奏此事,于是将李业移任滑州节度使。魏抃加官任中书侍郎。大理寺卿马曙的随从王庆告发马曙家中私藏武器,马曙因此获罪被贬官,而王庆没有判罪。魏抃援引法令条律论罪,最后用杖刑杀了王庆。
  后魏抃晋升官阶为银青光禄大夫,兼任礼部尚书、监修国史。撰成《文宗实录》四十卷,进献朝廷。参与修撰的史官给事中卢耽、太常少卿蒋偕、司勋员外郎王氵风、右补阙卢告、膳部员外郎牛丛,都被赐予锦彩、银器,按官级次序升职加俸。魏抃迁转担任门下侍郎,兼户部尚书。大中十年(856),魏抃以本官职任平章事、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副大使主持节度使事务。十一年(857),他因病请求朝廷派官替代自己,被征召担任吏部尚书。由于病未痊愈,魏抃又奏请授予无固定职务的闲散官职,于是改任检校右仆射,代理太子少保。大中十二年(858)十二月,魏抃去世,时年六十六岁,追赠他司徒职衔。
  魏抃仪容魁伟,论事言语直切,与同僚在皇帝面前奏论政事,其他宰相总是委婉曲折进行规谏,惟独魏抃正直敢言无所畏惧、回避。宣宗常常说:“魏抃多有其先祖魏征的风范,诸名公的子孙中,我心里最推重他。”然而,他终于因为言语过于刚直,遭到令狐腍的忌恨,被罢免相位。魏抃曾抄录撮取诸子著述中的精要言论,按类别编排,共二十卷,题名《魏氏手略》。撰有文集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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