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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一百六十四

  李宗勉 袁甫 刘黻 王居安
  李宗勉,字强父,富阳人。开禧元年进士。历黄州教授、浙西茶盐司、江西转运司干官。嘉定十四年,主管吏部架阁,寻改太学正。明年为博士,又明年迁国子博士。宝庆初,添差通判嘉兴府。三年,召为秘书郎。
  绍定元年,迁著作郎。入对,言边事宜夙夜震惧,以消咎殃。明年,兼权兵部郎官。时李全叛谋已露,人莫敢言,宗勉独累疏及之。又言:"欲人谋之合,莫若通下情。人多好谄,揣所悦意则侈其言,度所恶闻则小其事。上既壅塞,下亦欺诬,则成败得失之机、理乱安危之故,将孰从而上闻哉?不闻则不戒,待其事至乃骇而图之,抑已晚矣。欲财计之丰,莫若节国用。善为国者常使财胜事,不使事胜财。今山东之旅,坐糜我金谷,湖南、江右、闽中之寇,蹂践我州县,苟浮费泛用,又从而侵耗之,则漏卮难盈,蠹木易坏。设有缓急,必将窘于调度,而事机失矣。欲邦本之固,莫若宽民力。州县之间,聚敛者多,椎剥之风,浸以成习。民生穷踧,怨愤莫伸,啸聚山林,势所必至。救焚拯溺,可不亟为之谋哉?"寻改兼侍右郎官。明年入对,言天灾甚切。
  四年,差知台州。明年,直秘阁、知婺州。六年冬,召赴行在,未行。端平元年,进直宝章阁,依旧任。越月,以宗正丞兼权右司召,改尚左郎官,兼职仍旧。寻兼左司。五月,面对,言四事:"守公道以悦人心,行实政以兴治功,谨命令以一观听,明赏罚以示劝惩。"次言楮币:"愿诏有司,始自乘舆宫掖,下至百司庶府,核其冗蠹者节之,岁省十万,则十万之楮可捐,岁省百万,则百万之楮可捐也。行之既久,捐之益多,钱楮相当,所至流转,则操吾赢缩之柄不在楮矣。"
  拜监察御史。时方谋出师汴、洛,宗勉言:"今朝廷安恬,无异于常时。士卒未精锐,资粮未充衍,器械未犀利,城壁未缮修。于斯时也,守御犹不可,而欲进取可乎?借曰今日得蔡,明日得海,又明日得宿、毫,然得之者未必可守。万一含怒蓄忿,变生仓猝,将何以济?臣之所陈,岂曰外患之终不可平、土宇终不可复哉?亦欲量力以有为、相时而后动耳。愿诏大臣,爱日力以修内治,合人谋以严边防,节冗费以裕邦财,招强勇以壮国势。仍饬沿边将帅,毋好虚名而受实害,左控右扼,毋失机先。则以逸待劳,以主御客,庶可保其无虞。若使本根壮固,士马精强,观衅而动,用兵未晚。"已而洛师溃,又言:"昔之所虑者在当守而冒进,今之所虑者在欲守而不能。何地可控扼,何兵可调遣,何将可捍御,何粮可给饷,皆当预作措画。"又言内降之敝,大略谓:"王府后宅之宫僚,戚里奄寺之恩赏,纶綍直下,不经都省,竿牍陈请,时出禁廷,此皆大臣所当执奏。夫先事而言,见几而谏,不可谓之专。善则行之,否则止之,不可谓之专。命出君上,政归中书,不可谓之专。苟以专权为嫌,不以救过为急,每事希旨迎合,迨其命令已下,阙失已彰,然后言事之人从而论列之,其累圣德亦多矣。况言之未必听,听之未必行乎?"
  进左司谏。明年春,兼侍讲。首言:"均、房、安、蕲、光、化等处兵祸甚烈,然江面可藉以无忧者,犹有襄州,今又告变矣。襄州失则江陵危,江陵危则长江之险不足恃。昔之所虑犹在秋,今之所虑者祗在旦夕。江陵或不守,则事迫势蹙,必有存亡之忧,悔将何及?"拜殿中侍御史。时淮西制置使兼沿江制置副使史嵩之兼知鄂州,就鄂建牙。宗勉言:"荆、襄残破,淮西正当南北之交,嵩之当置司淮西,则脉络相连,可以应援,邈在鄂渚,岂无鞭不及腹之虑。若云防江为急,欲藉嵩之于鄂渚经理,然齐安正与武昌对,如就彼措置防扼,则藩篱壮而江面安矣。所谓欲保江南先守江北也。当别择鄂守,径令嵩之移司齐安。"
  诏侍从、两省、台谏条陈边事,宗勉率合台奏:"蜀之四路,已失其二,成都隔绝,莫知存亡。诸司退保夔门,未必能守。襄汉昨失九郡,今郢破,荆门又破,江陵孤城,何以能立?两淮之地,人民奔迸,井邑丘墟,呜呼危哉!陛下诚能亟下哀痛之诏,以身率先,深自贬损,服御饮宴,一从简俭,放后宫浮食之女,罢掖庭不急之费,止锡赍,绝工役,出内帑储蓄以风动四方。然后劝谕戚畹、世臣,随力输财,以佐公家之调度。分上流淮西、淮东为三帅,而以江淮大帅总之。或因今任,或择长才,分地而守,听令而行。以公私之财分给四处,俾之招溃卒,募流民之强壮者,以充游兵,以补军籍。仍选沿流诸郡将士为捍御之图,犹可支吾。不然将水陆俱下,大合荆楚之众,扰我上流,江以南震荡矣。或谓其势强盛,宜于讲和,欲出金缯以奉之,是抱薪救火,空国与敌矣。"
  进工部侍郎兼给事中,仍侍讲。复上疏言:"陛下忧勤于路朝之顷,而入为宴安所移,切劘于广厦之间,而退为便佞所惑。不闻减退宫女,而嫔嫱已溢于昔时;不闻褒录功臣,而节钺先加于外戚;不闻出内贮以犒战士,而金帛多靡于浮费。陛下之举动,人心所视以为卷舒者也。陛下既不以为忧,则谁复为陛下忧。"擢谏议大夫兼侍读。首言边事当增兵防托上流。又言:"求谏非难而受谏为难,受谏非难而从谏为难。苟闻之不以为戒,玩之不以为信,卒使危言鲠论,无益于世用,无救于时危,其与拒谏者相去一间耳。"
  进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未几,进签书。时王楫复求岁币银绢各二十万,宗勉言:"轻诺者多后患,当守元约可也。然比之开禧时,物价腾踊奚啻倍蓰矣。"史嵩之开督府,力主和议,宗勉言:"使者可疑者三。嵩之职在督战,如收复襄、光,控扼施、澧,招集山砦,保固江流,皆今所当为。若所主在和,则凡有机会可乘,不无退缩之意,必至虚捐岁月,坐失事功。"
  进参知政事。及拜左丞相兼枢密使,守法度,抑侥幸,不私亲党,召用老成,尤乐闻谠言。赵汝腾尝以宗勉为公清之相。以光禄大夫、观文殿大学士致仕,卒,赠少师,谥文清。
  袁甫,字广微,宝文阁直学士燮之子。嘉定七年进士第一。签书建康军节度判官厅公事,授秘书省正字。入对,论"君天下不可一日无惧心。今之可惧者,大端有五:端良者斥,谄谀者用,杜忠臣敢谏之门,可惧也;兵戈既兴,馈饷不继,根本一虚,则有萧墙之忧,可惧也;陛下深居高拱,群臣奉行簿书,独运密谋之意胜,而虚心咨访之意微,天下迫切之情无由上闻,可惧也;外患未弭,内患方深,而熙熙然无异平时,自谓雅量足以镇浮,不知宴安实为鸩毒,可惧也;陛下恭俭有余,刚断不足,庸夫憸人,苟求富贵,而未闻大明黜陟,军帅交结,州郡贿赂,皆自贵近化之,可惧也。其它祸几乱萌,不可悉数,将何以答天谴、召和气哉?"次乞严守帅之选,并大军之权,兴屯田之利。
  迁校书郎,转对,言"边事之病,不在外而在内。偷安之根不去,规摹终不立;壅蔽之根不去,血脉终不通;忌嫉之根不去,将帅终不可择;欺诞之根不去,兵财终不可治。祖宗之御天下,政事虽委中书,然必择风采著闻者为台谏,敢于论驳者为给、舍,所以戢官邪、肃朝纲也。今日诚体是意以行之,岂复有偷安壅蔽者哉?"出通判湖州,考常平敝原以增积贮,核隐产,增附婴儿局。
  迁秘书郎,寻迁著作佐郎、知徽州。治先教化,崇学校,访便民事上之:请蠲减婺源绸绢万七千余匹,茶租折帛钱万五千余贯,月桩钱六千余贯;请照咸平、绍兴、乾道宽恤指挥,受纳徽绢定每匹十两;请下转运、常平两司,豫蓄常平义仓备荒,兴修陂塘,创筑百梁。丁父忧,服除,知衢州。立旬讲,务以理义淑士心,岁拨助养士千缗。西安、龙游、常山三邑积窘预借,为代输三万五千缗,蠲放四万七千缗。郡有义庄,买良田二百亩益之。
  移提举江东常平。适岁旱,亟发库庾之积,凡州县窠名隶仓司者,无新旧皆住催,为钱六万一千缗,米十有三万七千、麦五千八百石,遣官分行振济,饥者予粟,病者予药,尺籍之单弱者,市民之失业者,皆曲轸之。又告于朝曰:"江东或水而旱,或旱而水,重以雨雪连月,道殣相望,至有举家枕藉而死者。此去麦熟尚赊,事势益急。"诏给度牒百道助费。时江、闽寇迫饶、信,虑民情易动,分榜谕安之。檄诸郡,关制司,闻于朝,为保境捍患之图,寇迄不犯。遂提点本路刑狱兼提举,移司番阳。霜杀桑,春夏雨久湖溢,诸郡被水,连请于朝,给度牒二百道赈恤之。盗起常山,调他州兵千人屯广信以为备。
  都城大火,上封事言:"上下不交,以言为讳,天意人心,实同一机,灾变之作,端由于此。愿下哀痛之诏,以回天意。"诏求直言,复上疏言:"灾起都邑,天意盖欲陛下因其所可见,察其所不可见,行至公无私之心,全保护大臣之体,率属群工,大明黜陟,与天下更始。"行部问民疾苦,荐循良,劾奸贪,决滞狱。所至诣学宫讲说,创书院贵溪之南,祠先儒陆九渊。岁大旱,请于朝,得度牒、缗钱、绫纸以助赈恤。疫疠大作,创药院疗之。前后持节江东五年,所活殆不可数计。转将作监,领事如故。继力辞常平事。彗星见,诏求直言,上疏言:"皇天所以震怒者,由愁苦之民众;人民所以愁苦者,由贪冒之风炽。愿一变上下交征之习,为大公至正之归。"
  帝亲政,以直微猷阁知建宁府,明年,兼福建转运判官。闽盐隶漕司,例运两纲供费,后增至十有二,吏卒并缘为奸,且抑州县变卖,公私苦之,甫奏复旧例。丁米钱久为泉、漳、兴化民患,会知漳州赵以夫请以废寺租为民代输,甫并捐三郡岁解本司钱二万七千贯助之。郡屯左翼军,本备峒寇,招捕司移之江西,甫檄使还营。俄寇作唐石,即调之以行,而贼悉平。迁秘书少监。入见,帝曰:"卿久劳于外,笃意爱民,每览所陈,备见恳恻。"甫奏《无逸》之义,言知农夫稼穑艰难,自然逸欲之念不起。乞力守更化以来求贤如不及之初意。
  迁起居舍人兼崇政殿说书。于经筵奏:"刚之一字,最切于陛下。陛下徒有慕汉宜厉精为治之名,而乃堕元帝、文宗柔弱不振之失。元帝、文宗果断,不用于斥邪佞,反用于逐贤人,此二君不识刚德之真。所谓真刚者,当为之事必行,不当为者则断在勿行。"又乞"专意经训,养育精神,务令充实,上与天一,下合人心。"帝意欲全功臣之世,诏自今中外臣僚奏事,毋得捃摭,以奏:"是消天下谠言之气,其谓陛下何?"兼中书舍人,缴奏不擿苛小,谓:"监司、郡守非其人,则一道一州之蠹也。"
  时相郑清之以国用不足,履亩使输券。甫奏:"避是虐贱,有力者顽未应令,而追呼迫促,破家荡产,悲痛无聊者,大抵皆中下之户。"尝讲罢,帝问近事,甫奏:"惟履亩事,人心最不悦。"又尝读《资治通鉴》,至汉高祖入关辞秦民牛酒,因奏:"今日无以予人,反横科之,其心喜乎,怒乎?本朝立国以仁,陛下以为此举仁乎,否乎?"帝为恻然。
  时朝廷以边事为忧,史嵩之帅江西,力主和议。甫奏曰:"臣与嵩之居同里,未尝相知,而嵩之父弥忠,则与臣有故。嵩之易于主和,弥忠每戒其轻易。今朝廷甘心用父子异心之人,臣谓不特嵩之之易于主和,抑朝廷亦未免易于用人也。"疏入,不报。遂乞归,不允。授起居郎兼中书舍人。未几,擢嵩之刑部尚书,复奏疏云:"臣于嵩之本无仇怨,但国事所系,谊难缄默。"嵩之诰命,终不与书行,乃出甫知江州。王遂抗疏力争,帝曰:"本以授其兄袁肃,报行误耳。"令遂勉甫无它志。翼日,乃与肃江州。而殿中侍御史徐清叟复论甫守富沙日赃六十万,汤巾等又争之,清叟亦悔。未几,改知婺州,不拜。
  喜熙元年,迁中书舍人。入见,陈心源之说,帝问边事,甫奏:"当以上流为急,议和恐误事。"时清叟与甫并召,而清叟未至。甫奏:"台谏风闻言事,初亦何心。今人物眇然,有如清叟宜在朝廷,辞避实惟臣故,乞趣其赴阙。"又奏备边四事,曰:固江陵,堰瓦梁,与流民复业。嵩之移京湖沿江制置使、知鄂州,甫奏曰:"嵩之轻脱难信。去年嵩之在淮西,楫由淮西而来,北军踵之。今又并湖南付之,臣恐其复以误淮西者误湖南。"疏留中不行。翼日,权吏部侍郎。引疾至八疏,赐告一月,遂归。从臣复合奏留之,寻命兼修玉牒官兼国子祭酒,皆辞不拜。改知嘉兴府,知婺州,皆辞不拜。
  迁兵部侍郎,入见,奏:"江潮暴涌,旱魃为虐,楮币蚀其心腹,大敌剥其四支,危亡之祸,近在旦夕,乞秉一德,塞邪径。"兼给事中。岳珂以知兵财召,甫奏珂总饷二十年,焚林竭泽,珂竟从外补。迁吏部侍郎兼国子祭酒,日召诸生叩其问学理义讲习之益。时边遽日至,甫条十事,至为详明。权兵部尚书,暂兼吏部尚书,卒,赠通奉大夫,谥正肃。有《孝说》、《孟子解》、《后省封驳》、《信安志》、《江东荒政录》、《防拓录》、《乐事录》及文集行世。
  甫少服父驯,谓学者当师圣人,以自得为贵。又从杨简问学,自谓"吾观草木之发生,听禽鸟之和鸣,与我心契,其乐无涯"云。
  刘黻,字声伯,乐清人。早有令闻,读书雁荡山中僧寺。年三十四,以淳祐十年试入太学,侪辈已翕然称之。时丁大全方为台属,劾奏丞相董槐,迫逐去国,将夺其位。黻率同舍生伏阙上书,大概言朝廷进退大臣,须当以礼。书上,忤执政,送南安军安置,归别其母解氏。解氏曰:"为臣死忠,以直被贬,分也。速行!"黻至南安,尽取濂、洛诸子之书,摘其精切之语,辑成书十卷,名曰《濂洛论语》。及大全贬,黻还太学。未几,侍御史陈垓诬劾程公许,右正言蔡荥诬劾黄之纯,二公罢出,六馆相顾失色,黻又率诸生上书言:
  黻等蒙被教养,视国家休戚利害若己痛养。朝廷进一君子,台谏发一公论,则弹冠相庆,喜溢肺膺。至若君子郁而不获用,公论沮而不克伸,则忧愤忡结,寝食俱废。臣闻扶植宗社在君子,扶植君子在公论。陛下在位几三十年,端平间公正萃朝,忠谠接武,天下翕然曰:"此小元祐也。"淳祐初,大奸屏迹,善类在位,天下又翕然曰:"此又一端平也。"奈何年来培养保护之初心,不能不为之转移。
  祖宗建置台谏,本以伸君子而折小人,昌公论而杜私说。乃今老饕自肆,奸种相仍,以谄谀承风旨,以倾险设机阱,以淟涊盗官爵。陛下非不识拔群贤,彼则忍于空君子之党;陛下非不容受直言,彼则勇于倒公议之戈。不知陛下何负此辈,而彼乃负陛下至此耶?
  当陛下诏起汇髦之秋,而公许起自家食,正君子觇之,以为进退之机。乃今坐席未温,弹章已上,一公许去,若未害也,臣恐草野诸贤,见几深遁,而君子之脉自此绝矣。比年朋邪记焰,缄默成风,奏事者不过袭陈言、应故事而已。幸而之纯两疏,差强人意。乃今软媚者全身,鲠直者去国,一之纯去,若未害也,臣恐道路以目,欲言辄沮,而公论之脉自此绝矣。
  况今天下可言之事不为少,可攻之恶不为不多。术穷桑、孔,浸有逼上之嫌;势挟金、张,滥处牧民之职。以乳臭騃子而躐登从橐,以光范私人而累典辅藩。钱神通灵于旁蹊,公器反类于互市。天下皆知之,岂陛下独不知之。正惟为陛下纪纲者知为身谋,不为陛下谋。陛下明烛事几,讵可堕此辈蒙蔽术中,何忍以祖宗三百年风宪之司,而坏于一二小人之手耶?臣汝腾,陛下之刘向也,则以忠鲠斥;臣子才、臣栋、臣伯玉,陛下之汲黯也,则以切直罢。遂使淳祐诸君子日消月磨,至今几为之一空。彼诚何心哉?
  高宗绍兴二十年之诏,有谓"台谏风宪之地,年来用人非据,与大臣为友党,济其喜怒,甚非耳目之寄。"臣窃观近事,不独台谏为大臣友党,内简相传,风旨相谕,且甘为鹰犬而听其指嗾焉。宰相所不乐者,外若示以优容,而阴实颐指台谏以去之;台谏所弹击者,外若不相为谋,而阴实奉承宰相以行之。方公许之召也,天下皆知独断于宸衷,及公许之来也,天下亦知尝得罪于时宰,岂料陛下之恩终不足恃,宰相之嗔竟不可逃耶?
  陛下万机之暇,试以公许、之纯与垓、荥等熟思而静评之,其言论孰正孰邪,孰忠孰佞,虽中智以下之主,犹知判别是非,况以陛下明圣而顾不察此?近见公许奏疏,尝告陛下揭至公以示天下;垓则以秘密之说惑上听,公许尝告陛下以宠赂日章,官邪无警,欲塞幸门,绝曲径;垓则纵侠客以兜揽关节,持阔扁以胁取举状,开赂门以簸弄按章。至若之纯之告陛下,力伸邪正之辩,明斥媚相之非,謇謇谔谔,流出肺肝;荥身居言责,闻其风声,自当愧死,尚敢妄肆萋菲,略无人心乎?
  且陛下擢用台谏,若臣磊卿、臣咨夔、臣应起、臣汉弼、臣凯、臣燧,光明俊伟,卓为天下称首,然甫入而遽迁,或一鸣而辄斥,独垓、荥辈贪饕顽忍,久污要津,根据而不拔,刘向所谓"用贤转石,去佞拔山"者,乃今见之,可不畏哉?矧今国嗣未正,事会方殷,民生膏血,朘削殆尽,所赖以祈天命,系人心,惟君子与公论一脉耳。小人以不恤之心,为无忌惮之事,其意不过欲爵位日穹,权势日盛,以富贵遣子孙耳,岂暇为国家计哉。
  自昔天下之患,莫大于举朝无公论,空国无君子。我朝本无大失德于天下,而乃有宣、靖之祸,夫岂无其故哉?始则邪正交攻,更出迭入,中则朋邪翼伪,阴陷潜诋,终则倒置是非,变乱黑白,不至于党祸不止。向使刘安世、陈瓘诸贤尚无恙,杨畏、张商英、周秩辈不久据台纲,其祸岂至此烈。古语云:"前车覆,后车戒。"今朝廷善类无几,心怀奸险者,则以文藻饰佞舌;志在依违者,则以首鼠持圆机。宗社大计,孰肯明目张胆为陛下伸一喙者,则其势必终于空国无君子,举朝无公论。无君子,无公论,脱有缓急,彼一二憸人者,陛下独可倚仗之乎?
  若垓之罪,又浮于荥,虽两观之诛,四裔之投,犹为轻典,陛下留之一日,则长一日之祸,异时虽借尚方剑以砺其首,尚何救于国事之万一哉?

译文

  李宗勉,字强父,富阳人。考中开禧元年(1205)进士。历任黄州教授、浙西茶盐司、江西转运司干官。嘉定十四年(1221),他主管吏部架阁,不久改任太学正。第二年为博士,第三年升为国子博士。宝庆初年,添差通判嘉兴府。宝庆三年(1227),他被召用为秘书郎。
  绍定元年(1228),他升为著作郎。入朝廷奏对,说边事应该时刻警惕,以消除灾祸。第二年,他兼任权兵部郎官。这时李全反叛的阴谋已暴露,人们都不敢说,李宗勉独自多次上疏论及此事。又说“:想使人们与陛下合谋,不如使下情上达。人们大多喜欢谄媚,揣测陛下喜欢的就多说,估计陛下讨厌的就少讲。上面已被堵塞,下面也欺骗,那么成败得失的关键、治乱安危的原因,将有谁能向陛下讲呢?不知道则不戒备,等事情发生了惊骇并去处理它,已经晚了。想财计丰富,不如节省国家开支。善于治国的人常使财富多于用度,不使用度多于财富。现在山东的军队,白白浪费我们的钱、粮,湖南、江右、闽中的寇盗,蹂躏我们的州县,如果再奢侈浪费,从而侵耗财用,那就会形成漏杯难盈、蠹木易坏的情形。如果有缓急,必将因为财用窘困,而失去成事的机会。想要巩固国家的根本,不如宽民力。州县之间,聚敛的人很多,残酷剥削的风气,已慢慢形成习惯。民生穷困,怨愤不能伸张,他们聚集到山林中反抗,也是势所难免。拯救那些在水深火热中的人,能不赶快确定办法吗?”不久他改兼为侍右郎官。第二年入朝奏对,说天灾的事十分恳切。
  绍定四年,李宗勉被差遣为台州知州。第二年,他为直秘阁、婺州知州。绍定六年冬,他被召赴行在,没成行。端平元年(1234),他升为直宝章阁,仍任原职。一个月后,他以宗正丞兼权右司的身份被召,改为尚左郎官,兼职仍旧。不久兼左司。五月,在皇上面前奏对,讲四件事“:守公道以悦众心,行实政以兴治功,谨命令以统一认识和行动,明赏罚以示勉力和惩戒。”其次讲纸币“:希望向各部门下诏,从皇上和后宫开始,下至百官和各级政府,都要核实出那些冗费,从而节省它们,一年节省十万,就可减少十万纸币,一年节省百万,就可减少百万纸币。实行的时间长了,减少的纸币就越来越多,铜钱和纸币相当,进行流通,那么操纵我们赢余和亏欠的关键就不是纸币了。”
  李宗勉被任命为监察御史。当时正谋划出师汴京、洛阳,李宗勉说“:如今朝廷安静,和平常一样。士卒不精锐,资粮不充足,器械不锋利,城墙没修缮。此时守御还不能做好,却想进取能行吗?就算是今日得到蔡州,明日得到海州,后日得到宿州、亳州,然而得到的未必能守住。万一含怒蓄忿,仓猝间发生变故,将怎么处理?臣所讲的,怎能说是外患始终不能平息、国土始终不能收复呢?也是想量力而行、适时而动。希望诏示大臣,爱惜时间以修内政,综合众人的谋略以加强边防,节省冗费以使国家财富充裕,招募强壮勇敢的兵卒以壮大国势。仍告诫沿边将帅,不要贪图虚名而受到危害,左控右扼,毋失良机。那么以逸待劳,以主人的身份防御客人,也就可保边境无忧患。如果使国家的根本壮大巩固,兵士战马都精锐强壮,见机而动,用兵不晚。”不久进攻洛阳的军队溃败,他又说“:过去担心的是应该防守但却贸然进攻,如今担心的是想防守却不能。什么地方可控扼敌人,哪支军队可调遣,哪位将领可御敌,哪里的粮食可作为军饷,都应事先做出筹划。”李宗勉又论及皇帝直接发布命令的弊病,大致是:“王府后宫的官员,皇帝内侍的恩赏,都是制令直接发出,不经过都省,各种书札陈请,时常出于后宫,这些都是大臣应该上奏的。事先说出,见到微小的失误就劝谏,这不能说是专权。好的就施行,坏的就停止,这不能说是专权。命令出于皇上,政事归中书,这不能说是专权。如果以专权为嫌疑,不以挽救过错为急事,每件事都迎合皇上的旨意,等皇上的命令已下达,错误已显露,然后言官才议论它们,这就会连累皇上的很多德政。何况议论的也未必听,听的也未必实行呢?”
  李宗勉升为左司谏。第二年春天,他兼任侍讲,他首先奏道:“均、房、安、蕲、光、化等处兵祸十分严重,长江沿岸可凭借而没有忧患的,只有襄州,现在襄州又有变化了。襄州失守则江陵危险,江陵危险则长江之险不能凭借。从前担心的是在秋天,现在担心的就在旦夕。江陵如果失守,那么事情紧迫形势危急,必有生死存亡的忧患,后悔怎能来得及?”李宗勉被任命为殿中侍御史。这时淮西制置使兼沿江制置副使史嵩之兼鄂州知州,在鄂州建衙门。李宗勉说:“荆、襄残破,淮西正当南北之间,史嵩之应该在淮西设衙门,那就脉络相连,可以应援,远在鄂渚,那就会有鞭长莫及的忧虑。如果说防卫长江是急事,想依靠史嵩之在鄂渚经画,然而齐安正与武昌隔江相望,如果在齐安措置防扼,那就会屏障坚固而江面安全了。这就是所谓的要保江南先守江北。应该另选鄂州守将,命令史嵩之把衙门移到齐安。”
  诏命侍从、两省、台谏逐条上奏边事,李宗勉率僚属上奏说:“蜀地四路,已失去二路,成都隔绝,不知存亡。各官署退保夔门,未必能守住。襄汉先失去九郡,现在郢又被攻破,荆门也被攻破,剩下江陵一座孤城,怎能独存?两淮地区,人民奔逃,背井离乡,十分危险了!陛下果真能马上下哀痛之诏,以身作则,大大减少各种费用,衣服、车马、宴会,都应从简,放后宫中不耕而食的宫女,罢去宫中不急需的费用,停止赏赐和修建各种亭台楼阁,拿出皇室的储蓄来感召天下。然后劝谕皇亲国戚,世代臣僚,根据自己的能力拿出自己的财产,来帮助解决国家的财政困难。分上游淮西、淮东为三帅,由江淮大帅统一指挥。或者就按现在的官职,或者选拔人才,让他们分地防守,听到命令就行动。把公私的财物分给各地,让他们招集散兵,招募强壮的流民,使他们充当游兵,来补充军队的缺额。仍选沿江各郡的将士做好防御的准备,才能支撑局面。不然金人将水陆并进,集结荆楚的力量,侵扰我方的上游,江南就危险了。有人认为金人气势强盛,应与他们讲和,想拿金帛献给他们,这是抱薪救火,让我们把国家的财富都给敌人啊。”
  李宗勉升为工部侍郎兼给事中,仍为侍讲。他又上疏说“:陛下在朝廷上对国家的安危忧虑、操心,但入后宫后就被享乐所转移;在朝廷上还与群臣切磋,退朝后就被那些能接近皇上的邪佞小人所迷惑。没听说减放宫女,而嫔嫱比过去还多;没听说奖励功臣,而节钺先给外戚;没听说拿出皇家储备来犒赏战士,而金帛多被浪费。陛下的举动,是人心向背的依据。陛下既然不以为忧,那么谁会替陛下担忧呢?”李宗勉被提升为谏议大夫兼侍读。他首先讲边防的事应该增兵防御上游。又说“:求谏不难而接受劝谏难,接受劝谏不难而执行劝谏难。如果听一劝谏不做戒备,轻视它而不相信,最终会使正直的言论,对国家无益,对当时的危局无救,这和拒绝劝谏的人只相差一点了。”
  李宗勉升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不久,升为签书。这时王鰗又索求岁币银绢各二十万,李宗勉说:“轻易许诺的事后患很多,应该遵守原来的条约。但同开禧年间比,物价已涨几倍了。”史嵩之设督府,力主和议,李宗勉说“:使者可疑者有三点。史嵩之的职责是督战,如收复襄、光,控制施、澧,招集各山寨,保护和巩固江防,都是他现在该做的。如果他主和,那么凡有机会可乘,他都会退缩,定会虚度岁月,坐失灭敌的良机。”
  李宗勉升为参知政事。他被任命为左丞相兼枢密使后,遵守法度,抑制侥幸,不私亲党,召用老成的人,尤其爱听正直的话。赵汝胜曾认为李宗勉是公正清廉的宰相。李宗勉以光禄大夫、观文殿大学士的身份辞官,他去世后,被赠为少师,谥号“文清”。
  刘黻,字声伯,乐清人。早有好名声,在雁荡山的僧寺中读书。三十四岁时,参加淳..十年(1250)的考试进入太学,同辈已很赞赏他。当时丁大全正为御史,劾奏丞相董槐,迫使他退职,将夺取他的相位。刘黻率同舍生拜伏在宫殿下上书,大概说朝廷任用和罢免大臣,都应符合礼。上书后,触犯了执政,刘黻被送到南安军安置,他回家与母亲解氏告别。解氏说:“做臣的应死于忠,你因直言被贬,是本分。赶快上路吧!”刘黻到南安,把濂、洛学派每个人的书都拿来,摘录他们的精切之语,编辑成一本十卷的书,叫《濂洛论语》。丁大全被贬后,刘黻回到太学。不久,侍御史陈垓诬陷程公许,右正言蔡荥诬陷黄之纯,程、黄二人都被罢出朝廷,六馆的人相见失色,不敢申辩,刘黻又率太学生上书说:
  “刘黻等蒙受教养,把国家的休戚利害看成自己的痛痒。朝廷进用一个君子,台谏发出一个公论,我们就高兴地庆贺,喜悦充满肺腹。如果君子忧郁而不被任用,公论被阻止而不能伸张,我们就忧愤不安,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我们听说辅佐国家靠君子,辅助君子靠公论。陛下在位将近三十年,端平年间公正的人都聚集在朝中,忠直的人层出不穷,天下人都说:‘这是小元..啊。’淳..初年,奸邪的人被斥退,善良的人掌权,天下人又都说‘:这是又一个端平啊。’无奈近年来被培养、保护的最初的志向,不能不为之转移。
  “祖宗设置台谏,本来是用于替君子伸张而驳斥小人,提倡公论而杜绝私说。如今老练的贪官为所欲为,奸邪的人相继出现,他们靠阿谀逢迎秉承皇上的旨意,用尽阴险的手段设置陷阱,靠污浊的手段盗取官位爵位。陛下不是不知道选拔贤能的人们,他们却忍心没有君子;陛下不是不接受忠直的话,他们却敢于背叛公议。不知陛下什么地方违背了他们,他们就这样辜负陛下吗?
  “当陛下下诏命召贤纳士的时候,而程公许以平民百姓的身份入朝为官,正人君子知道后,认为是进君子退小人的时机。而今坐席还没热乎,被弹劾的奏章已经献上,一个程公许离开,好像没有什么危害,我们恐怕没出来做官的各位贤人,看见这种情况就隐居起来,而君子的体系从此就不存在了。近年来一伙邪恶的人煽风点火,不议论朝政得失形成风气,奏事的人不过是沿袭旧话、用旧事应付而已。幸而黄之纯两次上疏,符合人心。而今软弱献媚的人得以保全,而刚直的人被罢免,一个黄之纯离去,好像没有什么危害,我们恐怕人们慑于暴政,敢怒而不敢言,而公论的体系从此不存在了。
  “何况现在可以讲的事不少,可以指责的罪恶不是不多。奸邪的人用尽桑弘羊和孔仅的理财方法,逐渐有逼迫皇上的嫌疑,权势超过金日石单和张汤这样的功臣世族,滥任管理百姓的职务。使幼稚和愚呆的人超升到谋划国事的要职,使自己荣光却连累了地方。用钱神打通歪门邪道很灵验,名位、爵禄反而同商品类似,可以买卖。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些,难道只有陛下不知道嘛?正是替陛下制定法度的人知道为自己打算,不为陛下打算。陛下明察秋毫,哪能落入这些人的蒙蔽中,怎能忍心让祖宗三百年的御史台和谏院坏在一二个小人的手中呢?赵汝腾,是陛下的刘向,却因为忠直被贬斥;牟子才、杨栋、李伯玉,是陛下的汲黯,却因为忠直被罢免。于是就使淳..时众多的君子日消月磨,到如今几乎是没有了。他们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高宗绍兴二十年(1150)的诏书,其中讲道‘:台谏是劝谏皇帝、监督百官的地方,近年来,任用的台谏官不可靠,他们和大臣结成党羽,帮助他们说话,实在不能作为耳目。’我们观察最近的事,台谏不仅和大臣结成党羽,在统治者内部互通风声和信息,皇上有什么想法也及时相告,而且还甘心作为爪牙听从他们的指使。宰相不喜欢的人,表面上好像对他态度很好,而暗地里实际在指使台谏弹劾他,使他罢官;台谏弹劾攻击的人,表面上好像没与宰相共同谋划,而暗地里实际是秉承宰相的意思而施行的。在程公许被召用时,天下人都知道是出自陛下的心意,程公许来了之后,天下人也知道他曾得罪了当时的宰相,哪料到陛下的恩惠最终是靠不住的,宰相的不满最终是不能逃脱的呢?
  “陛下在处理繁杂事务的空闲时间,试着把程公许、黄之纯同陈垓、蔡荥等人认真思考并平心静气地评判一番,他们的言论谁的正、谁的邪,谁的忠诚,谁的奸佞,即使是中等智力以下的君主,还知道判别是非,何况凭着陛下的圣明,能不察觉这些?近日见到程公许的奏疏,他曾告诉陛下要持公正给天下人看;陈垓则用秘密的思想来蛊惑陛下。程公许曾告诉陛下私宠和贿赂日益明显,官吏违法失职没有警告,希望能堵塞权贵亲幸之门,断绝邪路;陈垓则怂恿侠客搞通贿请托的事,依仗自己知道事情的底细来强制性地取得官员的推荐,开贿赂之门以玩弄检举官员过失的奏章。至于黄之纯告诉陛下,要大力伸张对邪恶和正直的分辨,明确斥责巴结宰相的罪过,这些话慷慨激昂,出自肺腹;蔡荥身为言官,听到黄之纯的话,本该惭愧,他竟敢妄加篡改,还有点人心吗?
  “况且陛下任用台谏,像磊卿、咨夔、应起、汉弼、凯、燧等大臣,他们光明磊落,被天下人称赞,但他们才任职不久就马上被调走,有的人刚一讲话就被贬,只有陈垓、蔡荥之流贪婪愚顽,长期玷污显要的职位,根深蒂固,不能动摇,刘向所说的‘任用贤能就像搬石头那么容易,除去奸佞就像拔掉山那么困难’这句话,现在看到了,能不害怕吗?况且现在还没立皇太子,事情很多,老百姓的财富,几乎被剥削光了,所依赖的是祈求天命,维护人心,只有君子和公论才能做到。小人以不体恤国家的心,做那些肆无忌惮的事,他们的用意不过是想使自己的爵位越来越高,权势越来越大,把富贵传给子孙罢了,哪有时间替国家谋划呢?
  “自古天下的祸患,没有比整个朝中没有公论,整个国家没有君子更大的。我朝本来在天下没失大德,却出现了宣和、靖康之祸,这难道没有其中的原因吗?开始时是奸邪和忠正互相攻击,轮番取胜,中期则是奸邪的人结成朋党掩蔽诡诈,暗中陷害和诋毁忠良,最后则是是非颠倒,黑白混淆,不造成党祸不罢休。如果刘安世、陈馞这些贤人还平安无事,杨畏、张商英、周秩之流不长期把持言路,哪能有那么大的祸端。古语说‘前车的覆辙,是后车的借鉴’。如今朝廷善良的人所剩无几,心怀奸险的人,就用华丽的词藻装饰自己能说会道的舌头;心思不定的人,就用首鼠两端的办法保持自己的完整。国家大计,有谁肯替陛下说一句话,这就势所必然地出现整个国家没有君子,整个朝廷没有公论的局面。没有君子,没有公论,假如有危急,那一二个小人,陛下只能倚仗他们吗?
  “陈垓的罪过,又超过蔡荥,即使对他处以两观之诛,把他流放到最偏远的地方,仍然是处治的轻,陛下留他一天,就增加一天的祸患,到那时即使用尚方剑砍他的头,又怎么挽救国家出现的危机呢?”
  刘黻又说:“自古大奸邪,都居于闲散不重要的职位,他们侦察皇帝的意图,以便谋求被任用的机会。元..年间,章..、吕惠卿都在被贬谪的地方。自从吕大防任用杨畏担任御史,最初不过是想任用自己的亲信,巩固自己的地位,不知道小人得志后,摇唇鼓舌,当时的正人君子很快被斥逐,接着章..又被任用,就是吕大防也不能在朝廷安身。如今右丞的官职长期空缺,奸臣垂涎这个位置已有些日子了。在路上听说,现在贿赂的东西不仅仅是马鞭和靴子,贿赂的途径也是暗中与宫内的人相通,这正是陛下明察事情的关键的时机。如果公论不鲜明,正人君子被罢去,那么徘徊辗转,评量人才的重托,必然归属于章..等人。今日的天下,是祖宗艰难创业而积累起来的天下,怎能承受这些人再破坏呢?”
  刘黻又在劝谏游玩巡幸的奏疏中说:
  “国家政治清明,是人主由于忧愁和劳苦而忘了安逸和享乐;国家政治腐败,是人主由于安逸和享乐而忘了忧愁和劳苦。自古国家安定,周围的少数民族臣服,统治的时间久了,就渐渐产生了侈奢的心理,如汉武帝使匈奴单于震动和畏惧后,他就去游览各地,唐明皇时北方安定,他就去骊山温泉巡幸。至于隋炀帝、陈后主,在国家危亡日益迫近的时候,还是游玩无度,这不值得仿效。尧帝、舜帝、大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谨慎戒惧,始终忧愁和劳苦,《无逸》说:游览和打猎的事不敢做,太阳西斜时也不停下工作去吃饭。何况以祈求消灾免祸为借口,去做游山玩水这类的享乐事。近年以来,认为巡幸对国家有利,认为玩乐是表示平安,这不免有轻视世间的一切事情、小看天下的心。匈奴单于不曾震动畏惧,却有汉武帝满足多种欲望的耗费;北部边境不曾无事,却有唐明皇安逸的毒害。
  “陛下还很年轻,把计谋和法度传给后世的机会,全在陛下掌握,制定了却不实行,后世怎么看?这十几年之内,创建龙翔宫、集庆宫、西太一宫,而又以游玩巡幸给天下人看,以祈祷引导天下人,以没有根据的学说来蛊惑天下人。孔子说‘: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积累久了,已习惯成熟了,牢不可破,谁能纠正它们?况且西太一宫工程,邪佞的人上奏说:‘太一宫分别建在两处才是福气,近年从吴地移到蜀地。’如果像祈求消灾免祸那样可信,西北地区应该平安。如今五六十州,安全的不能用十去数,失败和投降的一个接一个,福气在哪儿呢?汉武帝在长安建太一宫祭祀,到晚年因浪费财物而蒙受灾祸,才后悔听信方士的错误。虽然他后悔的不早,还是比始终不知后悔的人强。
  “一般来说,人主不能没有过错,如果有错误的言行,宰执、侍从应该指出来,给舍、台谏应该指出来,官僚士大夫应该指出来,都是为了使君王成为有道明君。如今陛下不是不知道,不是不接受别人的话,宰执以下都希望得到恩宠而不说,那些说了但不尽力的人,都不是爱护陛下。其心难道以此为当而不必言吗?只是认为不能希望陛下成为尧帝、舜帝、大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那样的君主,而把陛下看待成汉武帝、唐明皇那样的君主。”
  刘黻凭着才能担任昭庆军节度掌书记,由学官试馆职。咸淳三年(1267),他被任命为监察御史,他论奏皇帝直接颁降恩泽说:
  “治理天下的关键,没有先于谨慎命令的事,谨慎命令的关键,没有先于制止皇上直接批文的事。命令,是帝王的关键,必须经过中书参预制定,门下审查,然后交给尚书省施行,凡是不经过这三省而施行的命令,称为‘斜封墨敕’,不值得仿效。臣见陛下自从到郊外祭祀天地,庆贺成功以来,恩惠一个接一个,诏命很多,今日一个内批,明日一个内批,朝廷的官报中登载的诏令,因为是内批而施行的占一半,我私下里替陛下可惜。
  “《书》中记载的是向下宣告的皇帝的诏命和下面意见向皇上报告的内容,《诗》中歌咏的是向下宣告的王者的命令和下面意见向王者汇报的内容,不专门说帝王向下宣告的诏命而一定说把下面的意见向帝王报告的,是因为命令是有关朝廷的大事,不能都符合道理,于是有帝王向下宣告的诏命,也有下面向帝王陈述的意见。祖宗时,宫中处理军队和国家的事交给外面执行的称为内批,如攻取太原、拿下江南,韩琦把内批装在衣袖中进献给英宗,英宗惶恐地离开坐位,这难道不是对内批的根源很恭敬吗?臣日夜想这件事,认为官位和爵禄是陛下的官位和爵禄,三省是陛下的三省,所说的同时奉行皇帝的旨意,则是三省发出的命令,就是发出的陛下的命令,难道必须是内批之后才是恩惠吗?根据具体情况做事,以义抑制欲望,某件事应该施行,某件事应该停止,都有规定,为什么不从三省开始执行,其中有不符合公论的,允许奏明,这样就没有错误了。
  “元..年间,三省上奏讲李用和等人改任官职的旧例,现在高氏、朱氏,都举出旧例,皇太后说:“对外戚的恩惠,正想减少,怎么又可以增加呢?”治平初年,皇上想给曹修节度使或宰相的官职,皇太后怎么也不同意;又有皇帝的诏命,下令皇后本家分别列出亲缘的远近上奏给皇上,也给予恩惠,司马光极力劝谏,认为皇太后已经减少和压抑了对亲属的恩惠,那么皇后的亲属也恐怕不应该受这样的恩惠。而现在前面的恩惠还没完,后面的恩惠已经到来。宰执怕被认为是专权而不敢上奏,给舍、台谏怕触怒皇上及亲贵而不敢讲话,像这样数年以后,将以什么立国?因此政命由中书发出则太平,不由中书发出则混乱,天下事应该与天下人共同去做,不是人主可以私自做主的。”
  咸淳四年,刘黻改任正字,他说“:正统的学说不明确那么义理就越来越少,邪说不停止那么蛊惑人心的气焰就越来越盛。臣不是不知道忤逆陛下的话不好听,臣说的这些,确实与君德世道有重大关系,不容许我不恳切地向陛下陈述。我的奏疏进上已过了一天,没蒙受恩德交到外朝。孟轲有言‘:负有向帝王进言责任的,帝王没采纳他的话就应该离去。’臣愧为谏官,从义上讲,应当对陛下言无不尽,现在既然不能讲那些话,如果贪图和羡慕恩宠和荣华富贵,不想离去,不仅有负朝廷设置言官的本意,对孟轲的明训,实在也有愧。”
  刘黻恰巧遭父丧免去官职,为父守丧期满后,他被任命为集英殿修撰,沿海制置、庆元府知府。刘黻创建济民庄,用来救济百姓的危难,资助贡士春官的费用,防备州学和老人紧急时的需要。他又请求建慈湖书院。咸淳八年,他被召回京城,担任刑部侍郎。咸淳九年,刘黻改任朝奉郎,试吏部尚书,兼工部尚书,兼中书舍人,兼修玉牒,兼侍读。刘黻上疏请求拨土地给王十朋的祠堂。咸淳十年,他遭母丧。第二年,宋兵在长江上惨败,丞相陈宜中重新起用正在为母亲守丧的刘黻为端明殿学士,刘黻没接受这个职位。贾似道、韩震死后,陈宜中打算保护宗室二王从温州到海上,派兵去迎接刘黻来共同执政,要退去宰相的位置,于是刘黻把祭祀祖宗的事托付给同母弟弟刘成伯,就重新去任职,他到罗浮后,因病去世。
  当初,陈宜中在梦中有人告诉他说:“今年天灾流行,将有一半人死去,吃大黄的人能活命。”不久瘟疫流行,吃大黄的人果然不死,刘黻病后,陈宜中命令他吃大黄,最终也没救活他。刘黻的夫人林氏及全家人跳海而死。不久,宋军在海上失败,南宋灭亡。刘黻有《蒙川集》十卷在世间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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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列传·卷十三
  2. 志·卷四十六
  3. 列传·卷一百一十九
  4. 本纪·卷二十三
  5. 列传·卷九十五
  6. 列传·卷六十二
  7. 列传·卷一百九十七
  8. 列传·卷八十
  9. 列传·卷二百零九
  10. 志·卷一百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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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列传·卷二百五十五
  2. 列传·卷二百五十四
  3. 列传·卷二百五十三
  4. 列传·卷二百五十二
  5. 列传·卷二百五十一
  6. 列传·卷二百五十
  7. 列传·卷二百四十九
  8. 列传·卷二百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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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列传·卷二百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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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列传·卷二百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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