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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九十六

  张芹 汪应轸 萧鸣凤(高公韶) 齐之鸾 袁宗儒 许相卿 顾济(子章志) 章侨 余珊(汪珊) 韦商臣 黎贯(王汝梅) 彭汝实 郑自璧 戚贤 刘绘(子黄裳) 钱薇 洪垣(方瓘) (吕怀) 周思兼 颜鲸
  张芹,字文林,峡江人。弘治十五年进士。授福州推官。正德中,召为南京御史。宁夏既平,大学士李东阳亦进官荫子。芹抗疏曰:“东阳谨厚有余,正直不足;儒雅足重,节义无闻。逆瑾乱政,东阳为顾命大臣,既不能遏之于始,及恶迹既彰,又不能力与之抗。脂韦顺从,惟其指使。今叛贼底平,东阳何力?冒功受赏,何以服人心?乞立赐罢斥,夺其加恩,为大臣事君不忠者戒。”疏出,东阳涕泣不能辩。帝责芹沽名,令对状。芹请罪,停俸三月。
  给事中窦明言事下狱,芹疏救之。帝尝驰马伤,编修王思切谏,坐远戍。芹曰:“彼非谏官尚尔,吾侪可坐视乎!”遂上疏曰:“孟子言:‘从兽无厌谓之荒’。老聃曰:‘驰骋田猎,使人心发狂’。心狂志荒,何事不忘?皆甚言无益有害也。今轻万乘之尊,乘危冒险,万一有不可讳,皇嗣未诞,如宗庙社稷何!”帝不省。
  寻出为徽州知府。宁王宸濠反,言者以芹家江西,虑贼劫其亲属,取道出徽。乃改知杭州。已,复还徽州。嘉靖初,迁浙江海道副使。历右参政、右布政使。坐为海道时倭人争贡误伤居民,罢归。
  芹事继母孝,持身俭素,枲袍粝食终其身。
  汪应轸,字子宿,浙江山阴人。少有志操。正德十二年成进士,选庶吉士。十四年,诏将南巡。应轸抗言:“自下诏以来,臣民旁皇,莫有固志。临清以南,率弃业罢市,逃窜山谷。苟不即收成命,恐变生不测。昔谷永谏汉成帝,谓:‘陛下厌高美之尊号,好匹夫之卑字。数离深宫,挺身晨夜,与群小相逐。典门户奉宿卫者,执干戈而守空宫’。其言切中于今。夫谷永,谐谀之臣;成帝,庸暗之主。永言而成帝容之。岂以陛下圣明,不能俯纳直谏哉?”疏入,留中。继复偕修撰舒芬等连章以请。跪阙门,受杖几毙。
  教习竣,拟授给事中。有旨补外,遂出为泗州知州。土瘠民惰,不知农桑。应轸劝之耕,买桑植之。募江南女工,教以蚕缫织作。由是民足衣食。帝方南征,中使驿骚道路。应轸率壮夫百余人列水次,舟至,即挽之出境。车驾驻南京,命州进美妇善歌吹者数十人。应轸言:“州子女荒陋,无以应敕旨。臣向募有桑妇,请纳之宫中,传受蚕事。”事遂寝。
  世宗践阼,召为户科给事中。山东矿盗起,掠东昌、衮州,流入畿辅、河南境。应轸奏言:“弭盗与御寇不同。御寇之法,驱之境外而已。若弭盗而纵使出境,是嫁祸于邻国也。凡一方有警,不行扑灭,致延蔓他境者,俱宜重论。”报可。在科岁余,所上凡三十余疏,咸切时弊。以便养,乞改南,遂调南京户科。张璁、桂萼在南京,方议追尊献皇帝。雅知应轸名,欲倚以自助。应轸与议不合,即奏请遵礼经、崇正统,以安人心。不报。
  嘉靖三年春,出为江西佥事。居二年,具疏引疾,不俟命而归,为巡按所劾。诏所司逮问。应轸自陈亲老,鲜兄弟,乞休侍养。吏部为之请,乃免逮。久之,廷臣交荐,起故官,视江西学政。父艰归,病卒。
  萧鸣凤,字子雝,浙江山阴人。少从王守仁游,举乡试第一。正德九年成进士,授御史。副使胡世宁下狱,抗章救之。同官内江高公韶劾王琼误边计,言:“松潘副将吴坤请增设总兵于成都,琼即以坤任之。花当本我属卫,日凭陵。由本兵非人,致小丑轻中国。”琼怒,奏讦公韶。中旨责公韶阴结外蕃,交通间谍,令首实。鸣凤上疏曰:“公韶劾琼,所论者天下之事。琼不当逞忿恣辩,以箝谏官口。”中旨责鸣凤党庇,而谪公韶富民典史。鸣凤又劾江彬恃宠恣肆,蔓将难图。士论壮之。寻巡视山海诸关。武宗将出塞捕虎,鸣凤疏谏,因具陈官司掊克,军民疾苦状。不报。引疾归。
  起督南畿学政。诸生以比前御史陈选,曰“陈,泰山;萧,北斗”。嘉靖初,迁河南副使,仍督学政。考察拾遗被劾。吏部惜其学行,调为湖广兵备副使。明年复改督广东学政。鸣凤三督学政,廉无私。然性刚狠,以愤挞肇庆知府郑璋。璋惭恚,投劾去,由是物论大哗。八年考察,两京言官交章论,坐降调。已,与璋相诋讦。皆下巡按御史逮治。鸣凤遂不出。
  公韶,正德中为御史,尝劾总兵官郭勋罪。朵颜花当入寇,又劾总兵官遂安伯陈鏸、中官王欣、巡抚王倬,鏸坐解职。世宗立,起谪籍。历右副都御史,巡抚江西。终户部右侍郎。
  齐之鸾,字瑞卿,桐城人。正德六年进士。改庶吉士,授刑科给事中。十一年冬,帝将置肆于京城西偏。之鸾上言:“近闻有花酒铺之设,或云车驾将临幸,或云朝廷收其息。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乃至竞锥刀之利,如倡优馆舍乎?”应州奏捷,帝降敕:“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剿寇有功,宜特加公爵”。制下,举朝大骇。之鸾偕诸给事中上言:“自古天子亦有亲临战阵勘定祸乱者,成功之后,不过南面受贺,勒之金石,播之歌颂已耳,未有加爵酬劳,如今日之颠倒者。不知陛下何所取义,为此不祥之举,以駴天下耳目,贻百世之讥笑也。”
  未几,请召还编修王思,给事中张原、陈鼎,御史周广、高公韶、李熙、徐文华、李稳、施儒、刘寓生,佥事韩邦奇,评事罗侨,皆不听。帝将巡边,复自称威武大将军。御史袁宗儒疏谏,大学士杨廷和、蒋冕、毛纪以去就争。之鸾偕同官言:“三臣居师保之重,身系安危,迩者先后称疾。今六飞临边逾月矣,宗庙社稷百官万姓寄空城中。人心危疑,几务丛积,复杜门求决去。万一事起仓卒,至于偾败,三臣将何辞谢天下?乞陛下以社稷为重,亟返宸居,与大臣共图治理。”已而御史李润等复争之,卒不省。
  之鸾再迁兵科左给事中。中官马永成死,诏授其家九十余人官。之鸾言:“永成贵显,用事十有余年,兄弟子侄皆高爵美官。而其侪复为陈乞,将及百人。永成何功,恩滥如此,恐天下闻而解体也。”帝将南巡,之鸾偕同官及御史杨秉中等交章力谏。章入二日,未报。之鸾等不知所出,伏阙俟命,自辰至申。帝令中官传谕,乃退。明日托疾免朝,欲以为之鸾等罪。会诸曹郎黄巩等联章力谏,乃止不行。然巩等下狱杖谴,之鸾辈亦不敢救也。宸濠反,张忠、许泰等南征,命之鸾偕左给事中祝续从军纪功。未至,贼已灭。群小忌王守仁,谮毁百端,之鸾力白其诬。忠、泰广搜逆党,株引无辜,之鸾多所开释。且请蠲田租、停力役、宽逋负,帝颇采纳。初冒徐姓,至是始复焉。
  世宗践阼,首上疏言:“祖宗法制,悉纷更于群小。补救之道,在先定圣志,次广言路。先朝元凶虽去,根据盘互,连蔓滋多,犹恐巧相营结,或邀定策之赏,或假迎扈之劳,以取怜固宠。天下事岂堪若辈更坏!言者久遏于权奸,欲吐忠鲠懑愤之气,必有不顾忌讳,至于逆耳者,在嘉纳而优容之。若稍或抑裁,则小人又乘之以雠忠直。言路一塞,不可复开,大为新政累矣。陛下诚举迩年乱政,尽返其初,中兴之烈可以立睹。”帝嘉纳之。又劾许泰及兵部尚书王宪,二人竟获谴。
  其秋大计京官,被中伤,谪崇德丞。屡迁宁夏佥事。饥民采蓬子为食,之鸾为取二封,一进于帝,一以贻阁臣。且言时事可忧者三,可惜者四,语极切。帝付之所司。时方大修边墙,之鸾董役。巡抚胡东皋称其能,举以自代。历河南、山东副使。召为顺天府丞。未行,盗发,留镇抚。寻擢河南按察使。卒官。
  袁宗儒,字醇夫,雄县人。正德三年进士。授御史。十二年冬,帝在大同,以郊祀将回銮,既而复止。宗儒率同官力谏。明年夏,孝贞纯皇后将葬,帝还京。宗儒等复引灾异,力请罢皇店,遣边兵,既又谏帝巡边。语极危切。皆不报。擢大理寺丞。嘉靖三年争“大礼”,廷杖。历官右佥都御史,巡抚贵州。吏部尚书桂萼议宗儒改调,遂解职归。未几,起郧阳,改山东。坐属吏振饥无术,不能觉察,罢免。以荐起左副都御史。扈跸承天,还京卒。
  许相卿,字伯台,海宁人。正德十二年进士。世宗立,授兵科给事中。宦官张锐、张忠有罪论死,帝复宽之。给事中顾济疏争,帝下所司议,卒欲宽其死。相卿言:“天下望陛下为孝皇,陛下奈何自处以正德?”帝议加兴献帝皇号,相卿复争之。
  嘉靖二年诏荫中官张钦义子李贤为锦衣世袭指挥。相卿言:“于谦子冕止锦衣千户,王守仁子正宪止锦衣百户。贤中官厮养,反过之。忠勋大臣裔曾不若近幸奴,殉国勤事之臣谁不解体?部臣彭泽、科臣许复礼、安磐相继言之,悉拒不纳。毋乃重内侍而轻士大夫哉!”
  寻复言:“天下政权出于一则治,二三则乱;公卿大夫参议则治,匪人僣干则乱。陛下继统之初,登用老成,嘉纳忠谠,裁抑侥幸,窜殛憸邪,可谓明且刚矣。曾未再期,偏听私昵,秕政亟行,明少蔽,刚少逊,操权未得其术,而阴伺旁窃者得居中制之。如崔文以左道罔上,师保台谏言之而不听。罗洪载守职逮系,廷臣疏七十上而不行。近又庇崔文奴夺法司之守,斥林俊以违旨,怒言官之奏扰。事涉中人,曲降温旨,犯法不罪,请乞必从。此与正德朝何异哉!俊,国之望也,其去志决矣。俊去,类俊者必不留。陛下将与二三近习私人共理天下乎?今日天下,与先朝异。武宗时,势已阽危,然元气犹壮,调剂适宜,可以立起。何也?承孝宗之泽也。今日病虽稍苏,而元气已竭,调剂无方,将至不起。何也?承武宗之乱也。伏愿深察乱机,收还政柄,取文辈置之重典。然后务学亲贤,去谗远色,延访忠言,深恤民隐。务使宫府一体,上下一心,而后天下可为也。”同官赵汉等亦皆以文为言,帝卒不听。未几,以给事中李学曾、章侨、主事林应骢皆言事夺俸,复上疏谏。指帝气骄志怠,甘蹈过愆。词甚切。
  为给事三年,所言皆不听,遂谢病归。八年,诏养病三年以上不赴都者,悉落职闲住,相卿遂废。夏言故与同僚相善,既秉政,招之,谢弗应。
  顾济,字舟卿,昆山人。正德十二年进士。授行人,擢刑科给事中。武宗自南都还,卧病豹房,惟江彬等侍。济言:“陛下孤寄于外,两宫隔绝,骨肉日疏。所恃以为安者,果何人哉?汉高帝卧病数日,樊哙排闼,警以赵高之事。今群臣中岂无哙忧者!愿陛下慎择廷臣更番入直,起居动息咸使与闻。一切淫巧戏剧,伤生败德之事,悉行屏绝,则保养有道,圣躬自安。”不报。再逾月而帝崩。
  世宗即位之月,济上疏曰:“陛下践阼,除弊纳谏,臣民踊跃,思见德化之成。然立法非难,守法为难;听谏非难,乐谏为难。今新政所厘,多不便于奸豪权悻。臣恐盘据既深,玩纵未已,非依怙宫闱,必请托左右。持法不固,则此辈将丛聚而坏之。此守法之难也。唐太宗贞观初,每导群臣使言。及至晚年,谏者乃多忤旨。陛下首辟言路,臣工靡不因事纳忠。高远者似涉于迂阔,切直者或过于犯颜。若怒其犯颜,其言必不入;视为迂阔,则计必不行。此乐谏之难也。”寻复言:“内臣张雄、张锐等,诖误先帝,业已逮治,又获宽假。愿断以大义。俾无所售奸。”帝颇嘉纳。既又劾司礼萧敬党庇锐等,而三法司会讯依违,无大臣节。不听。帝欲加兴献帝皇号,济言不可。寻请侍养归,越数年卒。
  子章志,嘉靖三十二年进士。累官南京兵部侍郎。奏减进奉马快船额,南都人祀之。
  章侨,字处仁,兰溪人。正德十二年进士。授行人。嘉靖元年擢礼科给事中。疏劾中官萧敬、芮景贤等。又言:“三代以下正学莫如朱熹。近有聪明才智,倡异学以号召,天下好高务名者靡然宗之。取陆九渊之简便,诋朱熹为支离。乞行天下,痛为禁革。”御史梁世骠亦言之。帝为下诏申禁。
  寻又请依祖宗故事,早朝班退,许百官以次启事。经筵日讲,赐清问,密勿大臣勤召对。又简儒臣十数人,更番直便殿,以备咨访。上纳其言,而不能用。奸人何渊请立世室于太庙东北,侨力言其不可。未几,又言:“添设织造内臣,贪横殊甚。行户至废产鬻子以偿。惟急停革,与天下更始。”疏入,不省。又因条列营务,劾定国公徐光祚、阳武侯薛伦不职,伦遂解任。寻请斥张璁、霍韬等,不听。
  孝陵司香谷大用乞还京治疾。侨言:“大用初连逆瑾,后引宁、彬,树‘八党’之凶,酿十六年之祸,至先帝不得正其终。若不早遏绝,恐乘间伺隙,群凶竞起,不至复乱天下不止。”章下所司。吴廷举请召家居大臣议礼,侨劾其阴附邪说。孟秋时享太庙,帝遣京山侯崔元。侨言:“奉命临时,仓皇就位,诚敬何存?”帝怒,夺其俸二月。历礼科左给事中。出知衡州府,终福建布政使。
  余珊,字德辉,桐城人。正德三年进士。授行人,擢御史。庶吉士许成名等罢教习,留翰林者十七人。珊以为滥,疏论之。语侵内阁,不纳。乾清宫灾,疏陈弊政,极指义子、西僧之谬。巡盐长芦,发中官奸利事。为所诬,械系诏狱,谪安陆判官。移知澧州。
  世宗立,擢江西佥事,讨平梅花峒贼。迁四川副使,备兵威、茂。嘉靖四年二月应诏陈十渐,其略曰:
  陛下有尧、舜、汤、武之资,而无稷、契、伊、周之佐,致时事渐不克终者有十。
  正德间,逆瑾专权,假子乱政,不知纪纲为何物,幸陛下起而振之。未几而事乐因循,政多苟简,名实乖谬,宫府异同,纷拏泄沓。以为在朝廷而不在朝廷,以为在宫省而不在宫省,遂至天子以其心为心,百官万民亦各以其心为心。此纪纲之颓,其渐一也。
  正德间,士大夫寡廉鲜耻,趋附权门,幸陛下起而作之。乃今则前日之去者复来,来者不去。自夫浮沉一世之人擢掌铨衡,首取软美脂韦。重富贵薄名检者,列之有位,致谀佞成风,廉耻道薄。甚者侯伯专纠弹,罢吏议礼乐。市门复开,贾贩仍旧。此风俗之坏,其渐二也。
  正德间,国柄下移,王灵不振,是以有安化、南昌之变,赖陛下起而整肃之。乃塞上戍卒近益骄恣。曩杀许巡抚而姑息,顷遂杀张巡抚而效尤。曩缚贾参将以立威,近又缚桂总兵而报怨。致榆关妖贼效之而戕主事,北边库吏仿之而贼县官。陛下惑鄙儒姑息之谈,牵俗吏权宜之计,遂使庙堂号令出于二三戍卒之口。此国势之衰,其渐三也。
  自逆瑾以来,以苞苴易将帅,故边防尽坏,赖陛下起而申严之。然积弊已久,未能骤复。今朵颜蹢躅于辽海,羌戎跳梁于西川,北狄蹂躏于沙漠。寇势方张,而食肉之徒不能早见预料,亟求制驭之方,乃假镇静之虚名,掩无能之实迹。甚且诈饰捷功,滥邀赏赉,虚张劳伐,峻取官阶,而塞上多事日甚。此外裔之强,其渐四也。
  自逆瑾以来,尽天下之脂膏,输入权贵之室,是以有刘、赵、蓝、鄢之乱,赖陛下起而保护之。乃近年以来,黄纸蠲放,白纸催征;额外之敛,下及鸡豚;织造之需,自为商贾。江、淮母子相食,衮、豫盗贼横行,川、陕、湖、贵疲于供饷。田野嗷嗷,无乐生之心。此邦本之摇,其渐五也。
  正德朝,衣冠蒙祸,家国几空,幸陛下起而收录之。乃未几而狂瞽之言,一鸣辄斥。昔犹谪迁外任,今或编配遐荒。昔犹禁锢终身,今至箠死殿陛。盖自吕柟、邹守益等去而殿阁空,顾清、汪俊等去而部寺空,张原、胡琼等死而言路空。间有一二忠直士,又为权奸排挤而违之,俾不通,致陛下耳嚣目眩,忽不自知其在鲍鱼之肆矣。此人才之凋,其渐六也。
  正德朝,奸邪迭进,忠谏不闻,幸陛下起而开通之。顾阅时未久,而此风复见。降心未惩其愤,逆耳或动诸颜。不剿说而折人以言,即臆度而虞人以诈。朝进一封,暮投千里。甚至三木囊头,九泉含泣。此言路之塞,其渐七也。
  正德朝,忠贤排斥,天下几危,赖陛下起而主持之。岂期一转瞬间,憸邪投隙而起。饰六艺以文奸言,假《周官》而夺汉政。坚白异同,模棱两可。是盖大奸似忠,大诈似信。王莽匿情于下士之日,安石垢面于入相之初。虽有圣哲,谁其辨之?臣恐正不敌邪,群阴日盛。此邪正之淆,其渐八也。
  正德之世,大臣日疏,小人日亲,致政事乖乱,赖陛下绍统,堂廉复亲。乃自大礼议起,凡偶失圣意者,谴谪之,鞭笞之,流窜之,必一网尽焉而后已。由是小人窥伺,巧发奇中,以投主好,以弋功名。陛下既用先入为主,顺之无不合,逆之无不怒。由是大臣顾望,小臣畏惧,上下乖戾,浸成睽孤,而泰交之风息矣。此君臣之睽,其渐九也。
  正德之世,天鸣地震,物怪人妖,曾无虚岁,赖陛下绍统,灾异始除。乃顷岁以来,雨雹杀禽兽,雷风拔树屋,妇人产子两头,无极昼晦如夜,四方早潦,奏报不绝,曾何异正德之季乎?且京师阴霾之气,上薄太阳,白昼冥冥,罕有晖采,尤为可畏。此灾异之臻,其渐十也。
  此十者,天子有一,无以保四海。陛下圣明,何以致此?无乃辅弼召之欤?窃见今日之为辅弼第一人者,徒以奸佞,伴食怙恩。致上激天变,下召民灾,中失物望。臣逆知其非天下之第一流,而陛下乃任信之,不至于鱼烂不已。愿亟去其人,更求才兼文武如前大学士杨一清,老成厚重如今大学士石珤者,并置左右,庶弊政可除,天下可治。
  臣又闻献皇帝好贤下士,容物恕人,天下所共知也。今议礼诸臣,一言未合,辄以悖逆加之。谪配死徙,朝宁为空。此岂献皇帝意?苟非其意,虽尊以天下,无当也。陛下何不起而用之,使骏奔清庙,以慰献皇帝在天之灵哉!

译文

  张芹,字文林,峡江人。弘治十五年(1502)进士。授福州推官。正德年期间,召封为南京御史。
  宁夏平定以后,大学士李东阳也晋官荫子。张芹抗疏说:“李东阳谨厚有余,正直不足;儒雅足重,节义无闻。逆贼刘瑾乱政,李东阳作为顾命大臣,既不能在开始时将他遏止,等到恶迹显露出来,又不能竭力与他抗争。圆滑顺从,任其指使。现在叛贼被平定,李东阳出了什么力?冒功受赏,用什么来服众人之心?乞求皇上立即将他罢斥,剥去加在他身上的恩赐,作为大臣事君不忠的警戒。”疏章出来,李东阳涕泣不能辩解。皇帝谴责张芹沽名钓誉,命令他自诉情状。张芹请罪,被停俸三个月。
  给事中窦明因言事被下狱,张芹上疏营救他。皇帝曾跑马受伤,编修王思真切上谏,被问罪戍远边。张芹说:“他不是谏官尚且如此,我等能坐视吗?”于是上疏说:“孟子说‘逐兽无厌谓之荒’。老聃说‘驰骋田猎,使人心发狂’。心狂志荒,什么事不忘记?他们都特别说的是这些事有害无益。现在皇上看轻万乘之尊,乘危冒险,万一有什么意外,连皇子还未诞生,宗庙社稷怎么办?”皇帝不检查自己。
  不久他出任徽州知府。宁王宸濠造反,有人上书说张芹的家在江西,如果叛贼劫拿他的亲属,取道离开徽州怎么办?于是改任杭州知府。之后,又回到徽州。嘉靖初年,迁浙江海道副使。历右参政、右布政使。后因在海道做官时倭人争贡误伤居民之罪,被罢官回到家乡。
  张芹侍奉继母,讲求孝道,持身节俭朴素,麻袍粗食地安度余生。
  汪应轸,字子宿,浙江山阴人。少年有志向操行。正德十二年(1517)成为进士,选为庶吉士。
  十四年(1519)皇帝下诏书准备南巡。汪应轸抗言说:“自从下诏书以来,臣民彷徨,不能安居。临清以南,都弃业罢市,逃窜到山谷中去。如果不立即收回成命,恐生不测之变。过去谷永规劝汉成帝说:‘陛下厌恶高美的尊号,喜好匹夫之卑字。多次离开深宫,挺身晨夜,与群小相追逐。典门户奉宿卫的人,拿着干戈而守卫空宫。’这些话切中现实。谷永是谄谀之臣子;成帝是庸暗之君主。谷永这样说而汉成帝宽容他。难道以陛下的圣明,不能俯纳耿直的规劝吗?”疏入,留宫中不发。继而又和修撰舒芬等人一起连章请求这件事。跪在宫殿门口,受杖痛击几乎致死。
  训课任务结束后,吏部拟授与他给事中官职,但有圣旨让他出外任职,他于是出任泗州知州。泗州土地贫瘠,百姓懒惰,不懂耕种田地养蚕桑。汪应轸劝他们耕种,买桑苗种植;招募江南的女工,教他们缫丝织布。从此百姓丰衣足食。皇帝正在南征,中使驿车骚扰道路。汪应轸率领青壮男子一百多人排列水边,船到后,立即挽住皇帝出境。皇帝车驾驻住南京,命泗州送进的善歌舞管奏之美妇有数十人。汪应轸说“:泗州子女粗鄙丑陋,不能称皇上圣意。我先前招募有桑妇,请皇上将她们收纳在宫中,传授蚕事。”事情才止息。
  世宗即位,召封他为户科给事中。山东矿盗兴起,抢掠东昌、兖州,流入畿辅、河南境内。汪应轸上奏说:“消弭强盗与抵御敌寇不同。抵御敌寇的办法,是将他们驱逐到境外而已。如果消弭强盗而纵使他们出境,就是嫁祸给邻国。凡一方有警,不实行扑灭,导致延蔓他境的人,都应当重重论罪。”皇帝答复准可。在户科一年多,共上疏三十多次,都切中时弊。后为便于养亲,乞求改派南方,于是调到南京户科。张璁、桂萼在南部,正提议追尊献皇帝。向来知道汪应轸名气,想倚靠他帮助自己。汪应轸与他们的提议不合,立即上奏请求遵循礼经、崇尚正统,以安定人心。皇帝不表态。
  嘉靖三年(1524)春天,他出任江西佥事。过了二年,上疏称病,不等到命令下来就回家乡,被巡按弹劾。皇帝诏令所司逮捕查问。汪应轸说自己双亲已老,缺少兄弟,乞求休假侍养老人。吏部也为他请求,才免去逮捕。过了很久,廷臣交互推荐他,以原官起用,巡视江西学政。不久因父丧回到家乡,后病死。
  齐之鸾,字瑞卿,桐城人。正德六年(1511)进士。改为庶吉士,授官刑科给事中。
  十一年(1516)冬天,皇帝准备在京城西边设置店铺。齐之鸾上言说“:近来听说要设立花酒铺,有的说车驾将到来,有的说朝廷收其利息。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仍至争逐锥刀之利,这与妓馆有什么区别呢?”应州告捷,皇帝降下敕文“: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宋寿剿寇有功,应特加公爵。”皇帝命令下来,举朝都感到非常惊骇。齐之鸾偕同诸位给事中向皇帝进言说“:自古天子也有亲临战阵勘定祸乱的。成功之后,不过是面向南受贺,在金石上雕刻下来,传扬他的颂歌罢了,没有加爵酬劳,像今日这样颠倒的。不知陛下取的是什么意义,来做这种不祥之举,以惊天下人的耳目,让百世讥笑。”
  不久,他请求召回编修王思和给事中张原、陈鼎,御史周六、高公韶、李熙、徐文华、李稳、刘寓生,佥事韩邦奇,平事罗侨,皇帝都不听。皇帝准备巡视边关,又自称威武大将军。御史袁宗儒上疏规劝,大学士杨廷和、蒋冕、毛纪用离职来与皇帝争辩。齐之鸾和同僚一起说“:三臣身居辅佐重位,身系安危,近臣先后称有病。现在皇上车驾去边关超过一个月了,宗庙社稷百官万姓寄居在空城中。人们担忧疑虑,政务繁杂,而今三位大臣又要告官离去。万一出现突发事件,导致王朝崩溃,三臣将用什么谢罪天下?请陛下以社稷为重,急返朝廷,和大臣们一起共图治理国家。”之后御史李润等人又为此争辩,皇帝终未省悟。
  齐之鸾再迁兵科左给事中。中官马永成死后,皇帝下令授与他家九十多人的官职。齐之鸾说:“马永成贵显,当权十多年,兄弟子侄都是高爵美官。而他的同僚又为他陈乞官职,将达到百人。马永成有什么功劳?皇恩如此滥用,恐怕天下听说后会解体呢。”皇帝准备南巡,齐之鸾和同官及御史杨秉中等人交章极力规劝。奏章进入二天,没有得到答复。齐之鸾等人不知所出,伏在宫殿前候命,从早晨到傍晚。直到皇帝让中官传达谕令,才退下去。第二天皇上托病免朝,想治齐之鸾等人的罪。正巧诸曹郎黄巩等人联章极力劝阻,才止而不行。但黄巩等人被下诏狱且被廷杖责打,齐之鸾等人也不敢营救他们。宸濠造反,张忠、许泰等人南征,命令齐之鸾偕同左给事中祝续随军记录功劳。尚未到达,叛贼已被歼灭。众多小人憎恨王守仁,对他进行百般的诬谤,齐之鸾极力为他辩白。张忠、许泰广泛搜捕逆党,株连无辜,很多人都被齐之鸾开脱释放。而且请求免去田租、停止力役、放宽对逃税的追索,皇帝对他的建议颇为采纳。起初他冒用徐姓,到这时才恢复齐姓。
  世宗即位,齐之鸾首先上疏说:“祖宗法制,都纷纷被那些奸佞小人更改。补救的办法在于,先坚定圣上心志,再广开言路。先朝元凶虽然被除去,但盘根错节,连蔓滋多,还怕他们巧相营结,或许邀定策之赏,或许假借迎圣驾之劳,来求得怜悯宠爱。天下事怎能经受得起他们的更改破坏?言官因久被权贵奸臣压抑遏止,想吐出忠鲠懑愤之气,一定有不顾忌讳之言,以至于有逆耳的话,望皇上嘉纳并宽容他们。如果稍加压抑制裁,那么小人又会乘机来仇视忠直之臣。言路一经闭塞,就不容易重新开通,这将大大牵累新政。陛下真心检举近年乱政,尽数恢复当初的清明政治,中兴的事业可以立即见到。”皇帝嘉纳了他的话。齐之鸾又弹劾许泰和兵部尚书王宪,二人都竟然遭到了谴责。
  这一年秋天大举考察京城官员,齐之鸾被人中伤,贬谪为崇德县丞。逐渐迁至宁夏佥事。当时饥民采蓬子作为粮食,齐之鸾为此修书二封,一封进献给皇帝,一封送给阁臣。并且说时事可忧的有三项,可惜的有四项,语言极其恳切。皇帝将它交给有关部门。当时正在大修边墙,齐之鸾监督管理这项工役。巡抚胡东皋说他有能力,举荐齐之鸾代替自己。齐之鸾历河南、山东副使。召为顺天府丞。还没有出发,盗贼兴起于是留下镇抚。不久被提升为河南按察使。逝于官任上。
  许相卿,字伯台,海宁人。正德十二年(1517)进士。世宗登上皇帝的位置,授许相卿兵科给事中。宦官张锐、张忠有罪被判处死刑,皇帝又宽恕了他们。给事中顾济上疏争辩,皇帝将其下到主管部门讨论,终想宽恕他的死罪。许相卿说“:天下希望陛下为孝宗皇帝,陛下怎么以正德自处?”皇帝商议加兴献帝皇号,许相卿又争谏这件事。
  嘉靖二年(1523)皇帝下诏令荫庇中官张钦义子李贤为锦衣世袭指挥,王守仁的儿子王正宪止于锦衣百户。许相卿说“:于谦的儿子于冕止于锦衣千户。李贤是中官厮养的,反而超过他们。连忠勋大臣后裔都不如近幸宠奴,殉国勤事的大臣有谁不灰心?部臣彭泽,科臣许复礼、安磐相继说这件事,都被拒而不纳。不要重内侍而轻士大夫啊。”
  不久又说:“天下政权出于一则治,出于二三则乱;公卿大夫参议则治,行为不正之人过分干预则乱。陛下继承皇统的初期,登用老成之人,嘉纳忠良正直之士,裁抑侥幸之小人,放逐诛杀奸邪之徒,可以说是清明又刚正啊。但事过不久,却偏听私昵,不良政治急行,明有所遮蔽,刚有所逊色,操权未得到它的要术,而让阴伺旁窃的人得以从中制之。像崔文以旁门邪道欺骗皇上,辅佐官谏官上言皇上又不听。罗洪载忠于职守却被逮捕拘囚,廷臣上疏七十次而无效果。近来又庇护崔文,奴仆夺法司的职守,斥责林俊违抗圣旨,恼怒言官的奏扰。事情涉及到宦官,委婉地降下情词恳切的圣旨,犯法而不问罪,有请求就必定答应。这与正德朝有什么区别呢?林俊是国家的名士,他离去之志很坚决。林俊离去,类似林俊的人必定不会留下。陛下与二三近习私人共同治理天下吗?今日的天下,与先朝不同。武宗时,势已危险,但是元气还壮,调剂适应,可以立起。为什么呢?因为承袭孝宗的恩泽。今日弊病虽然渐渐在复苏,但元气已经枯竭,调剂无方,将至于不能立起的境地。为什么呢?因为承袭武宗乱政的缘故。希望陛下深察祸乱的枢机,收回政权,将崔文等人置以重刑。然后努力研究圣学亲近贤人,除去谗人远离美色,延访忠言,深切地体恤民间的隐情。务必使宫府一体,上下一心,而后天下可为也。”同官赵汉等人也都上奏说崔文事,皇帝终不听他们的话。不久,因给事中李学曾、章侨,主事林应骢都因上言陈事而被夺去俸禄,许相卿又上疏规劝,指责皇帝气骄志怠,甘愿重蹈过失,语词非常恳切。
  任给事中三年,他所说的皇帝都不听,于是推说有病而回到家乡。八年(1529)皇帝下诏说养病三年以上不到京都的人,都落职闲住,许相卿于是被废职。夏言过去和同僚相处得很好。既然掌管政权,他招许相卿进京做事,许相卿推辞不答应。
  余珊,字德辉,桐城人。正德三年(1508)进士。授官行人,提升为御史。庶吉士许成名等完成教习任务后,留在翰林的有十七人。余珊以为过滥,上疏论这件事。语词侵犯内阁,不被皇帝采纳。乾清宫发生火灾,余珊上疏陈讲弊政,极力指出义子、西僧的荒谬。巡盐长芦,揭发中官的奸利事情。余珊被人诬陷,枷拷拘囚于诏狱,贬谪为安陆判官。调任澧州知州。
  世宗登位,提升余珊为江西佥事,讨平梅花峒叛贼。迁四川副使,驻防威、茂。嘉靖四年(1525)二月应皇诏陈讲十端,大略是说:
  “陛下有尧、舜、汤、武的资质,但没有稷、契、伊、周那样的辅佐,致使时事逐渐不能完成的有十项。
  “正德年间,逆臣刘瑾专权,假借皇上来乱政,不知纪刚为何物,幸陛下起而振之。不久而事乐于因循,政多苟且简略,名实乖谬,宫府意见出入混乱牵扯。以为在朝廷而不在朝廷,以为在宫省而不在宫省,以致皇上以自己之心为心,百官万民也各以自己之心为心。这种纪纲的颓废,是第一端。
  “正德年间,士大夫寡廉鲜耻,趋附权门,幸亏陛下起身振作。而今则是以前除去的又被接回来,来的再没有被除去。自那浮沉一世的人被提升掌管铨衡后,首取调和谄媚之人。重富贵薄名检的人,列之官位,致使谀佞成风,廉耻之心日薄。更有甚者侯伯专权纠集弹劾,罢除吏议礼乐。市门又开,商贸像过去一样。这种风俗的败坏,是第二端。
  “正德年间,国家政权下移,王灵不振,所以有安化、南昌的变乱,依靠陛下起来整肃他们。于是边塞上的守戍之兵近来更加骄恣。因先前杀害许巡抚而被姑息,不久又杀害张巡抚而效法过失。以至于他们捆缚贾参将以立威,近来又捆缚桂总兵来报怨。致使榆关的妖贼效仿他们而残害主事,北边库官效仿他们而杀害县官。陛下被鄙儒的姑息论调所迷惑,拘泥俗吏权宜之计,于是使庙堂号令出于二三戍卒之口。这种国势的衰微,是第三端。
  “自从逆臣刘瑾以来,因为别人行贿而易换将帅,所以边防全部遭到破坏,依赖陛下奋起申令严治。但是积弊已久,没有能够骤然恢复。现在朵颜在辽海徘徊,羌戎在四川跳梁,北狄在沙漠蹂躏。敌寇的气势正嚣张,而当官的不能先见预料,急求制驭敌寇的办法,才假借镇静的虚名,掩盖无能的实迹。更有甚者有的还诈饰捷功,滥邀赏赐,虚张劳师伐敌,高取官阶,但边塞上的战事一天比一天厉害。这种外裔的强盛,是第四端。
  “自从逆臣刘瑾以来,将天下的膏脂全部输进到权贵的家室,所以有刘、赵、蓝、鄢的叛乱,依赖陛下起来制止。近年以来,黄纸文书不发放,白纸文书催征;额外的收敛,下及到鸡猪,织造生产之需,自为商贾。江、淮母子相食,兖、豫的盗贼横行,川、陕、湖、贵疲于供应粮饷。田野哀鸣嗷嗷,没有乐生之心。这种国本的动摇,是第五端。
  “正德时期,衣冠之士蒙祸,家国几空,幸亏陛下起来收录。但不久就有放胆直言的人,一鸣即被斥逐的事发生。过去只谪出朝廷外任官,现在却被发配至荒远之地。过去只禁锢终身,现在却有用鞭子打死在殿阶之下的。自从吕木冉、邹守益等人离去,殿阁为之一空;顾清、汪俊等人离去,部寺为之一空;张原、胡琼等人死后,言路为之一空。间或有一二位忠诚义士,又被权奸排挤而躲避,致使言路不通,以致陛下耳目嚣混,不知自己在鲍鱼之肆。这种人才的凋谢,是第六端。
  “正德年间,奸邪之言交相传进,忠诚的谏言却充耳不闻,幸而陛下起来开通。但历时不长,此风又再次出现。抑制心志不能戒止其愤怒,逆耳忠言却能惊动诸人的颜色。不取人之说而用言折人,凭臆度而以诈欺人。早晨上奏疏一封,暮晚被贬出千里。甚至刑具枷头,九泉含泣。这种言路的闭塞,是第七端。
  “正德时期,忠贤被贬斥,天下几危,赖陛下起来主持。岂料一转瞬间,奸邪乘隙而起。以六经之义来文饰奸言,借《周官》之制而夺取朝廷政权。离坚白、和同异,模棱两可。于是大奸似忠,大诈似信。王莽低微时隐藏奸情,王安石拜相初期不修边幅。即使有圣哲之人,有谁能辨别他们。我担心正不胜邪,奸邪日盛。这种正邪的混淆,是第八端。
  “正德的时候,大臣越来越被疏远,小人日益被亲近,致使政事乖乱,有赖陛下继承基业又亲近百官。但自从议大礼开始,凡是偶尔有失圣意的人,谴谪他们,鞭打他们,流放他们,必一网打尽而后才罢休。因此小人窥伺,巧发奇中,以投主好,来猎取功名。陛下已经采用先入为主,顺之无不合,逆之无不怒。因此大臣观望,小臣畏惧,上下乖戾,逐渐分离、孤立,而交好之风息灭。这种君臣的分离,是第九端。
  “正德时期,天鸣地震,物怪人妖,每年都有,有赖陛下继统,灾异才消除。近年以来,雨雹杀死禽兽,雷风拔起树屋,妇女生两个头的小孩,无极县白天暗如黑夜,四方水灾旱灾,奏报不绝,这与正德时期有什么不同呢?而且京师的阴霾之气,上逼太阳,白昼昏暗,罕有晖彩,更加可畏。这种灾异的到达,是第十端。
  “这十端,天子有其中的一端,就不可能保住四海。陛下圣明,怎么会到这种地步,不是辅佐的臣子招致的吗?我私下发现今日作为辅佐第一人的人,只用奸佞,伴食取恩。以致上激起天变,下招致民灾,中失众望。我知道他不是天下第一流的人,但陛下还信任他,以至于鱼烂不止。希望陛下紧急除去这个人,再求才兼文武像前大学士杨一清,老成厚重像现在的大学士石王缶这样的人,一同放在左右,那么弊政可除,天下可治。
  “我又听说献皇帝好贤下士,容物恕人,是天下共知的。现议礼的诸位大臣,一言不与皇上相符,就加给他悖逆的罪名,或贬谪或发配或论死或迁徙,朝廷宁可被空虚。这岂是献皇帝的意思?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虽然是天下之尊也是不应该的。陛下何不起而用之,使他们急速奔走于宗庙,以慰献皇帝的在天之灵呢?”
  疏章反复共有一万四千字,最为切害,皇帝交付给所司。他所责斥的辅佐第一人是指费宏。
  余珊律己清正严明,做官威严而有恩惠。因岳父之死回到家乡,士民将他当作名宦来纪念。后来副使胡东皋拜名宦谒祠,独看余珊感叹说:“这是我的老师啊。”服孝期满,他以原官职的身份莅临广东。最后任四川按察使。
  颜鲸,字应雷,慈奚谷人。嘉靖三十五年(1556)进士。授官行人。提升为御史,出朝巡视仓场。当时奸人马汉倚仗定国公权势,放高利贷钱给运漕兵卒。如果不及时偿还,就没收他们的粮饷,被怨家所告。马汉持定国公的信来求情,颜鲸立即将他处死。四十一年,畿辅、山东、山西、河南、河北大丰收。颜鲸请求皇上让州县赃罚的银两不要运到京师,全部易换成粮食以防备救济饥年,并且发放内府新钱作为买进粮食的本钱。皇帝都批准了。之后,上奏对漕政有利的六事。
  第二年出按河南。伊王典木英持杖作恶,久结宫掖廷内中官及严嵩父子,内外勾结应和,凡他所请奏的都立即批下来,他的爪牙大都是矿盗。颜鲸早就想除掉他,便与参政耿随卿合计,抓住伊王承奉官王鉴的罪证,王鉴当天就告发伊王的阴谋。这时严嵩已倒台,颜鲸于是通报徐阶,说诸位中官阻绝伊王援请,又将伊王侦事的飞骑尽数逮捕。托言防寇,檄令知府将兵分屯要害地点。于是会同巡抚胡尧臣弹劾典木英抗旨、矫敕、僭拟、淫虐等十大罪状。伊王护卫和诸亡命徒几万人,不敢发动。皇帝震怒,废伊王为庶民,禁锢在高墙之内,没收其财产,削去世封。河南河北的人鼓舞庆祝。景王被封藩国,越过边界抢夺民产作为庄田,颜鲸抓住他的爪牙进行治罪。魏国公侵占民产,假借皇上赐名的树碑为界。颜鲸翻倒树碑,让他戍边。锦衣主帅纳诸侠一点金钱,就让其署名校尉籍中,为害百姓。列侯出使王府,道路驿站骚乱。王府内官进奉,驾龙舟,所过恣横。颜鲸请校尉的缺额听从兵部补员,册封改为文臣,王府进奉派遣属吏。皇上下诏册亲王和王妃派遣列候,其他的按颜鲸的提议。
  后改任督畿辅学政。大兴知县高世儒奉诏核查逃役,都督朱希孝以勾军的罪名弹劾他,下到部里讨论。颜鲸弹劾朱希孝乱法,说:“高世儒等人按籍召行户,不是勾结禁军。这乃是禁军子弟家人倚靠城社,假冒禁卫之名,致使官吏不敢过问。富人得以抗旨,而穷人为沟中瘠。高世儒无罪,罪在锦衣。”皇帝恼怒,责斥颜鲸诋毁诬蔑勋臣,贬为安仁典史。
  隆庆元年(1567)历湖广提学副使。因试恩贡生之失受张居正指责,降为山东参议。后来改为太仆少卿。都御史海瑞推荐颜鲸是异才,但没有回音。
  颜鲸出按河南的时候,罢黜新郑知县,此人为高拱所庇护。在湖广,王篆想祀他的父亲为乡贤,颜鲸坚持不允许。到这时候,高拱掌管吏部,王篆为考功郎,于是以不谨的名义夺去颜鲸的官职。万历年间,给事中邹元标、御史饶位交章推荐颜鲸,报告上去而无结果。御史顾云程说“:陛下大量起用遗佚的人,唯独颜鲸和管志道因考察被格除。如果辅相与吏部尚书为贤臣,那么罢黜奸邪为公典,否则就是驱除异己而已。近来又考察登用吴中行、艾穆、魏时亮、赵世卿,唯独奚落颜鲸、管志道,这是为什么呢?”给事中姜应麟、李弘道也说这件事,颜鲸仅以湖广副使退休。朝廷中外有十多封疏章褒论推荐颜鲸,但终究没有任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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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列传·卷四十二
  2. 列传·卷一百零三
  3. 列传·卷一百二十九
  4. 志·卷二十八
  5. 列传·卷一百零九
  6. 志·卷二十四
  7. 志·卷二十三
  8. 列传·卷一百五十七
  9. 本纪·卷二十四
  10. 列传·卷一百六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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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附录·明史表
  2. 列传·卷二百二十
  3. 列传·卷二百一十九
  4. 列传·卷二百一十八
  5. 列传·卷二百一十七
  6. 列传·卷二百一十六
  7. 列传·卷二百一十五
  8. 列传·卷二百一十四
  9. 列传·卷二百一十三
  10. 列传·卷二百一十二
  11. 列传·卷二百一十一
  12. 列传·卷二百一十
  13. 列传·卷二百零九
  14. 列传·卷二百零八
  15. 列传·卷二百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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