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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四十四

  武李贾白
  武平一,名甄,以字行,颍川郡王载德子也。博学,通《春秋》,工文辞。武 后时,畏祸不敢与事,隐嵩山修浮图法,屡诏不应。中宗复位,平一居母丧,迫召 为起居舍人,丐终制,不见听。景龙二年,兼修文馆直学士。时天子暗柔不君,韦 后蒸乱,外戚盛。平一重斥语,即自请抑母党,上言:“去岁荧惑入羽林,太白再 经天,太阳亏,月犯大角。臣闻灾不妄生,上见下应,信如景响。《诗》曰:‘唯 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陛下天性孝爱,戚属外家,恩洽泽濡。 臣一宗,阶三等,家数侯,硃轮华毂,过许、史、梁、邓远甚。恩崇者议积,位厚 者衅速,故月满必亏,日中则移,时不再来,荣难久藉。昔永淳之后,王室多难, 先圣从权,故臣家以宗子窃禄疏封。今上圣复辟,宜退守园庐,乃再假光宠,爵封 如初,高班厚位,遂超涯极。故阴气僭阳,河、洛泛溢。昔王族骄盈,梅福上书; 窦氏专纵,丁鸿进谏。且后妃之家,恩过宠深,一朝覆没,遂无噍类。愿思仰损之 宜、长远之策,推远时权,以全亲亲。”帝慰勉,不许。迁考功员外郎。
  于时,太平、安乐公主各立党相拫毁,亲贵离阋,帝患之,欲令敦和,以访平 一。因上书曰:“病之在四体者,迹分而易逐,居心腹者,候遽而难治。刑政乖舛, 四支疾也;亲权猜间,心腹患也。《书》曰:‘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 平章百姓。’《诗》曰:‘协比其邻,婚姻孔云。’是知亲族以辑睦为义也。自顷 权贵猜防,外和内离,怨结姻娅,疑生骨肉。邀荣之徒,诡献忠款;膏脣之伍,苟 输谗计。胁肩邸第之中,噤颐媪宦之侧。故过从绝,猜嫌构,亲爱乖,党与生。积 霜成冰,祸不可既。愿悉召近亲贵人,会宴内殿,告以辑睦,申以恩勤,’斥奸人, 塞谗路。若犹未已,则舍近图远,抑慈示严,惟陛下之命。”帝美其忠切,卒不用。
  初,崔日用自言明《左氏春秋》诸侯官族。它日,学士大集,日用折平一曰: “君文章固耐久,若言经,则败绩矣。”时崔湜、张说素知平一该习,劝令酬诘, 平一乃请所疑。日用曰:“鲁三桓,郑七穆,奈何?”答曰:“庆父、叔牙、季友, 桓三子也。孟孙至彘凡九世,叔孙舒、季孙肥凡八世。郑穆公十一子,子然及二子 子孔三族亡,子羽不为卿,故称七穆,子罕、子驷、子良、子国、子游、子印、子 丰也。”一坐惊服。平一问日用曰:“公言齐桓公、楚庄王时,诸侯属齐若楚凡几? 平公、灵王时,诸侯属晋、楚凡几?晋六卿,齐、楚执政几何人?”日用谢曰: “吾不知,君能知乎?”平一条举始末,无留语。日用曰:“吾请北面。”阖坐大 笑。
  后宴两仪殿,帝命后兄光禄少卿婴监酒,婴滑稽敏给,诏学士嘲之,婴能抗数 人。酒酣,胡人袜子、何懿等唱“合生”,歌言浅秽,因倨肆,欲夺司农少卿宋廷 瑜赐鱼。平一上书谏曰:“乐,天之和,礼,地之序;礼配地,乐应天。故音动於 心,声形于物,因心哀乐,感物应变。乐正则风化正,乐邪则政教邪,先王所以达 废兴也。伏见胡乐施于声律,本备四夷之数,比来日益流宕,异曲新声,哀思淫溺。 始自王公,稍及闾巷,妖伎胡人、街童市子,或言妃主情貌,或列王公名质,咏歌 蹈舞,号曰‘合生’。昔齐衰,有《行伴侣》,陈灭,有《玉树后庭花》,趋数惊 骜僻,皆亡国之音。夫礼慊而不进即销,乐流而不反则放。臣愿屏流僻,崇肃雍, 凡胡乐,备四夷外,一皆罢遣。况两仪、承庆殿者,陛下受朝听讼之所,比大飨群 臣,不容以倡优媟狎亏污邦典。若听政之暇,苟玩耳目,自当奏之后廷可也。”不 纳。
  玄宗立,贬苏州参军,徙金坛令。平一见宠中宗,时虽宴豫,尝因诗颂规诫, 然不能卓然自引去,故被谪。既谪而名不衰。开元末,卒。孙元衡、儒衡别传。
  李乂,字尚真,赵州房子人。少孤。年十二,工属文,中书令薛元超曰:“是 子且有海内名。”第进士、茂才异等,累调万年尉。长安三年,诏雍州长史薛季昶 选部吏才中御史者,季昶以乂闻,擢监察御史。劾奏无避。景龙初,叶静能怙势, 乂条其奸,中宗不纳。迁中书舍人、修文馆学士。帝遣使江南,发在所库赀以赎生, 乂上疏以为:“江南鱼鳖之利,衣食所资。江湖之生无既,而府库之财有限,与其 拯物,不如忧民。且鬻生之徒惟利所视,钱刀日至,网罟岁广,施之一朝,营之百 倍。若回所赎之赀,减方困之徭,其泽乡矣。
  韦氏之变,诏令严促,多乂草定。进吏部侍郎,仍知制诰。与宋璟等同典选事, 请谒不行,时人语曰:“李下无蹊径。”改黄门侍郎,封中山郡公。制敕不便,辄 驳正。贵幸有求官者,睿宗曰:“朕非有靳,顾李乂不可耳!”谏罢金仙、玉真二 观,帝虽不从,优容之。太平公主干政,欲引乂自附,乂深自拒绝。
  开元初,姚崇为紫微令,荐为侍郎,外托引重,实去其纠驳权,畏乂明切也。 未几,除刑部尚书。卒,年六十八,赠黄门监,谥曰贞。遗令薄葬,毋还乡里。
  乂沉正方雅,识治体,时称有宰相器。葬日,苏颋、毕构、马怀素往祖之,哭 曰:“非公为恸而谁恸欤!”乂事兄尚一、尚贞孝谨甚,又俱以文章自名,弟兄同 为一集,号《李氏花萼集》,乂所著甚多。尚一终清源尉,尚贞博州刺史。
  贾曾,河南洛阳人。父言忠,貌魁梧,事母以孝闻,补万年主薄。护役蓬莱宫, 或短其苛,高宗廷诘,辩列详谛,帝异之,擢监察御史。方事辽东,奉使禀军饷, 还,奏上山川道里,并陈高丽可破状。帝问:“诸将材否?”对曰:“李勍旧臣, 陛下所自悉。庞同善虽非斗将,而持军严。薛仁贵票勇冠军,高偘忠果而府,契苾 何力性沈毅,虽忌前,有统御才。然夙夜小心,忘身忧国,莫逮於勣者。”帝然所 许,众亦以为知言。累转吏部员外郎。李敬玄兼尚书,言忠尚气,及主选,不能下, 贬邵州司马。失武懿宗意,下狱几死,左除建州司户参军,卒。
  曾少有名,景云中,为吏部员外郎。玄宗为太子,遴选宫僚,以曾为舍人。太 子数遣使采女乐,就率更寺肄习,曾谏曰:“作乐崇德,以和人神。《韶》、《夏》 有容,《咸》、《英》有节,而女乐不与其间。昔鲁用孔子几霸,戎有由余而强, 齐、秦遗以女乐,故孔子行,由余出奔。良以冶容哇咬,蛊心丧志,圣贤疾之最甚。 殿下渴贤之美未彰,好伎之声先闻,非所以追启诵、嗣尧舜之烈也。余闲宴私,后 廷伎乐,古亦有之,犹当秘隐,不以示人,况阅之所司,明示群臣哉!愿下令屏倡 优女子,诸使者采召,一切罢止。”太子手令嘉答。
  俄擢中书舍人,以父嫌名不拜,徙谏议大夫,知制诰。天子亲郊,有司议不设 皇地祗位,曾请合享天地如古制并从祀等坐。睿宗诏宰相礼官议,皆如曾请。开元 初,复拜中书舍人,曾固辞。议者谓中书乃曹司,非官称,嫌名在礼不讳,乃就职。 与苏晋同掌制诰,皆以文辞称,时号“苏贾”。后坐事贬洋州刺史。历虔、郑等州 刺史,迁礼部侍郎,卒。子至。
  至字幼邻,擢明经第,解褐单父尉。从玄宗幸蜀,拜起居舍人,知制诰。帝传 位,至当譔册,既进稿,帝曰:“昔先天诰命,乃父为之辞,今兹命册,又尔为之, 两朝盛典,出卿家父子手,可谓继美矣。”至顿首,鸣咽流涕。历中书舍人。
  至德中,将军王去荣杀富平令杜徽,肃宗新得陕,且惜去荣材,诏贷死,以流 人使自效。至谏曰:“圣人诛乱,必先示法令,崇礼义。汉始入关,约法三章,杀 人者死,不易之法也。按将军去荣以朔方偏裨提数千士,不能整行列,挟私怨杀县 令,有犯上之逆。或曰去荣善守,陕新下,非去荣不可守,臣谓不然。李光弼守太 原,程千里守上党,许叔冀守灵昌,鲁炅守南阳,贾贲守雍丘,张巡守睢阳,初无 去荣,未闻贼能下也。以一能而免死,彼弧矢绝伦、剑术无前者,恃能犯上,何以 止之!若舍去荣,诛将来,是法不一而招罪人也。惜一去荣,杀十去荣之材,其伤 盖多。彼逆乱之人,有逆於此而顺於彼乎?乱富平而治於陕乎?悖县令,能不悖於 君乎?律令者,太宗之律令,陛下不可以一士小材,废祖宗大法。”帝诏群臣议, 太子太师韦见素、文部郎中崔器等皆以为:“法者,天地大典,王者不敢专也。帝 王不擅杀,而小人得擅杀者,是权过人主。开元以前,无敢专杀,尊朝廷也;今有 之,是弱国家也。太宗定天下,陛下复鸿业,则去荣非至德罪人,乃贞观罪人也。 其罪祖宗所不赦,陛下可易之耶?”诏可。
  蒲州刺史以河东濒贼,彻傅城庐舍五千室,不使贼得保聚,民大扰。诏遣至慰 安,官助营完,蒲人乃安。坐小法,贬岳州司马。
  宝应初,召复故官,迁尚书左丞。杨绾建请依古制,县令举孝廉于刺史,刺史 升天子礼部。诏有司参议,多是绾言。至议以为:“自晋后,衣冠迁徙,人多侨处, 因缘官族,所在占籍。今乡举取人未尽,请广学校,增国子博士员,十道大州得置 大学馆,诏博士领之,召置生徒。使保桑梓者,乡里举焉;在流寓者,庠序推焉。” 议者更附至议。转礼部侍郎,待制集贤院。
  大历初,徙兵部。累封信都县伯,进京兆尹。七年,以右散骑常侍卒,年五十 五,赠礼部尚书,谥曰文。
  白居易,字乐天,其先盖太原人。北齐五兵尚书建,有功于时,赐田韩城,子 孙家焉。又徙下邽。父季庚,为彭城令,李正己之叛,说刺史李洧自归,累擢襄州 别驾。
  居易敏悟绝人,工文章。未冠,谒顾况。况,吴人,恃才少所推可,见其文, 自失曰:“吾谓斯文遂绝,今复得子矣!”贞元中,擢进士、拔萃皆中,补校书郎。 元和元年,对制策乙等,调盩厔尉,为集贤校理,月中,召入翰林为学士。迁左拾 遗。
  四年,天子以旱甚,下诏有所蠲贷,振除灾沴。居易见诏节未详,即建言乞尽 免江淮两赋,以救流瘠,且多出宫人。宪宗颇采纳。是时,于頔入朝,悉以歌舞人 内禁中,或言普宁公主取以献,皆頔嬖爱。居易以为不如归之,无令頔得归曲天子。 李师道上私钱六百万,为魏徵孙赎故第,居易言:“徵任宰相,太宗用殿材成其正 寝,后嗣不能守,陛下犹宜以贤者子孙赎而赐之。师道人臣,不宜掠美。”帝从之。 河东王锷将加平章事,居易以为:“宰相天下具瞻,非有重望显功不可任。按锷诛 求百计,不恤雕瘵,所得财号为‘羡余’以献。今若假以名器,四方闻之,皆谓陛 下得所献,与宰相。诸节度私计曰:‘谁不如锷?’争裒割生人以求所欲。与之则 纲纪大坏,不与则有厚薄,事一失不可复追。”是时,孙以禁卫劳,擢凤翔节度 使。张奉国定徐州,平李有功,迁金吾将军。居易为帝言:“宜罢,进奉国, 以竦天下忠臣心。”度支有囚系閺乡狱,更三赦不得原。又奏言:“父死,絷其子, 夫久系,妻嫁,债无偿期,禁无休日,请一切免之。”奏凡十余上,益知名。
  会王承宗叛,帝诏吐突承璀率师出讨,居易谏:“唐家制度,每征伐,专委将 帅,责成功,比年始以中人为都监。韩全义讨淮西,贾良国监之;高崇文讨蜀,刘 贞亮监之。且兴天下兵,未有以中人专统领者。神策既不置行营节度,即承璀为制 将,又充诸军招讨处置使,是实都统。恐四方闻之,必轻朝廷。后世且传中人为制 将自陛下始,陛下忍受此名哉?且刘济等洎诸将必耻受承璀节制,心有不乐,无以 立功。此乃资承宗之奸,挫诸将之锐。”帝不听。既而兵老不决,居易上言:“陛 下讨伐,本委承璀,外则卢攸史、范希朝、张茂昭。今承璀进不决战,已丧大将, 希朝、茂昭数月乃入贼境,观其势,似阴相为计,空得一县,即壁不进,理无成功。 不亟罢之,且有四害。以府帑金帛、齐民膏血助河北诸侯,使益富强,一也。河北 诸将闻吴少阳受命,将请洗涤承宗,章一再上,无不许,则河北合从,其势益固。 与夺恩信,不出朝廷,二也。今暑湿暴露,兵气熏蒸,虽不顾死,孰堪其苦?又神 策杂募市人,不忸于役,脱奔逃相动,诸军必摇,三也。回鹘、吐蕃常有游侦,闻 讨承宗历三时无功,则兵之强弱,费之多少,彼一知之,乘虚入寇,渠能救首尾哉? 兵连事生,何故蔑有?四也。事至而罢,则损威失柄,祗可逆防,不可追悔。”亦 会承宗请罪,兵遂罢。
  后对殿中,论执强鲠,帝未谕,辄进曰:“陛下误矣。”帝变色,罢,谓李绛 曰:“是子我自拔擢,乃敢尔,我叵堪此,必斥之!”绛曰:“陛下启言者路,故 群臣敢论得失。若黜之,是箝其口,使自为谋,非所以发扬盛德也。”帝悟,待之 如初。岁满当迁,帝以资浅,且家素贫,听自择官。居易请如姜公辅以学士兼京兆 户曹参军,以便养,诏可。明年,以母丧解,还,拜左赞善大夫。是时,盗杀武元 衡,京都震扰。居易首上疏,请亟捕贼,刷朝廷耻,以必得为期。宰相嫌其出位, 不悦。俄有言:“居易母堕井死,而居易赋《新井篇》,言浮华,无实行,不可用。” 出为州刺史。中书舍人王涯上言不宜治郡,追贬江州司马。既失志,能顺适所遇, 托浮屠生死说,若忘形骸者。久之,徙忠州刺史。入为司门员外郎,以主客郎中知 制诰。
  穆宗好畋游,献《续虞人箴》以讽,曰:
  唐受天命,十有二圣。兢兢业业,咸勤厥政。鸟生深林,兽在丰草。春曈冬狩, 取之以道。鸟兽虫鱼,各遂其生。民野君朝,亦克用宁。在昔玄祖,厥训孔彰: “驰骋畋猎,俾心发狂。”何以效之,曰羿与康。曾不是诫,终然覆亡。高祖方猎, 苏长进言:“不满十旬,未足为欢。”上心既悟,为之辍畋。降及宋璟,亦谏玄宗。 温颜听纳,献替从容。璟趋以出,鹞死握中。噫!逐兽于野,走马于路。岂不快哉, 衔橛可惧。审其安危,惟圣之虑。

译文

  白居易字乐天,他的祖先大约是太原人。北齐五兵尚书白建,当年建功,赐田庄于韩城,子孙就在那里安家了。后来迁居下圭阝。他的父亲白季庚官彭城令,在李正己叛乱时,因劝说徐州刺史李洧回归朝廷,经多次提升任襄州别驾。
  居易聪明过人,工于文章。未成年时拜见顾况。顾况是吴人,自恃才华,很少推崇赞许他人。但见到居易的文章,禁不住说“:我以为有才华的人已没有了呢,现在又得到你了!”贞元年间,登进士第,拔萃皆中,实授校书郎。元和元年(806),对制策乙等,调任周至县尉,从事集贤校理,月中,召为翰林学士,后为左拾遗。
  元和四年,天子因旱灾严重,下诏对租赋有所宽免,赈减灾害。白居易见诏书细节不够详尽,就建议全免江淮两赋,来赈救离散贫瘠的百姓,并请精简放出宫人。宪宗有所采纳。那时于..入朝,尽将歌舞人献入大内,有人说普宁公主选来献上的都是于..的宠妾。居易认为不如退还于..,不要让他把过失推归于天子。李师道献上私款六百万,为魏征的孙子赎故第。白居易上奏说“:魏征担任宰相时,太宗用皇宫大殿的木料修建成府第赐给他,后人不能守成;陛下应以他们是贤臣子孙,从而赎买后还赐给他们。李师道是人臣,不应掠美。”宪宗采纳了他的建议。河东王锷将被授以宰相职位,居易认为:“宰相是普天下人所敬仰的,非贤良有重望和显赫功勋不可以授任。王锷多方搜括民财,不体恤贫困百姓,所得财物称为‘羡余’作为进献。
  现在如授以宰相重任,天下四方闻知,将都说陛下得到他献奉的财物才授他宰相职位的。各节度使私下想‘:谁还不如王锷?’争相宰割百姓搜刮财富,向您要求自己想得的官职。如果授职则朝廷纲纪大坏;如不授他们,则待臣子有厚薄,事一失当就不能再挽回了。”这时,孙王寿因负责禁卫有功,被晋升为凤翔节度使,张奉国平定徐州李钅奇之乱有功,调任督巡三辅治安的金吾将军。居易对宪宗说:“应该免升孙王寿而提拔张奉国,以激励天下忠臣之心。”掌钱谷度支有一人被囚禁在釻乡牢中,历经三次大赦而没有被释,居易多次上奏说:“父死而拘挚其子,丈夫关押时间久妻再嫁。还债没完没了,关押也没个限期,请圣上一切都豁免。”
  像这样重大的奏请有十多次,使他声名大振。
  当王承宗叛乱时,宪宗下诏吐突承璀统率军队去讨伐。居易奏谏“:唐朝制度,在征讨伐乱时专职委派将帅,责令成功。近年来才开始以宦官担任都监。韩全义征讨淮西,贾良国任监军;高崇文伐蜀,刘贞亮任监军。而动员全国军队,尚未有以内侍宦官专任统帅的。禁中神策军既不置行营节度,以承璀为制将,现又派他充任诸军招讨处置使,是实际的统帅。这恐怕四方诸节度使知道,必然会轻慢朝廷。后世人也将传说以宦官担任制将统帅是陛下创始的,陛下要忍受这种名声吗?况且刘济等诸路将军必然耻于受承璀的指挥,心中不高兴,就不能立功。这就助长了王承宗的反叛气焰,并挫折了诸将的锐气。”宪宗不听。既而用兵很久没有决战。白居易上书说“:陛下讨伐王承宗,本来委任吐突承璀为统帅,外用卢从史、范希朝、张茂昭,现在承璀进军而不决战,已失大将统帅作用;希朝和茂昭历数月才入贼境,看这势头似乎是私下有什么打算,空得一县就壁垒不进,当然不能成功。如果不尽快停兵,将有四害:用府帑金帛和民脂民膏资助了河北各节度使,使他们更加富强,一也;河北各节度使听说吴少阳受命淮西节度使,替王承宗洗刷罪责,奏章一再呈上,无不批准。那么,河北呈现合纵的局势,势力更加巩固,皇帝对下授权、贬谪、恩宠与信用,都将不再有作用了,二也;现在冒酷暑履潮湿,枪林矢雨,虽然不怕死,又有谁能长期忍受这种苦役?加上神策军中夹杂有招募来的商贩,不习惯军役,逃跑相互牵动,各路军队军心必动摇,三也;回鹘和吐蕃常有流动侦察的部队,知道讨伐承宗经过三季没有奏功,那么军队战斗力的强弱,费用的多少,他们一知道了,就会乘机进犯,怎能首尾相救?兵连事生,何故无有?四也。待到情势转坏再罢兵,那就要损威望失权柄,只能事先防备,不可事后追悔。”不久承宗请罪,征伐就停止了。
  后来,白居易在殿中与穆宗谈论此事,论辩执著,坦率耿介,穆宗尚未谕,居易就对穆宗说:“陛下错了!”(指任用承璀事)穆宗震怒,过后,对李绛说:“这家伙是我一手提拔的,竟敢这样,我不能容忍,一定要斥贬他!”李绛说:“陛下能开放言路,所以群臣敢于对朝政论得论失。
  如果罢黜白居易,就是钳住他们的口,不让他们进言。这不是发扬帝君盛德的办法。”穆宗省悟,对待白居易仍然像过去那样。一年过去应迁升,穆宗因他阅历较浅,而且家中一向贫困,就听任他自己选择官职。居易请求如姜公辅一样以学士兼京兆户曹参军,以便奉养母亲。穆宗下诏批准。第二年,因母丧解职守制。
  服满复职入朝,授太子左赞善大夫。
  这时,刺客刺杀宰相武元衡,京都震扰。白居易第一个上疏,要求马上倾全力捕捉凶犯,以刷雪朝廷之耻,务必全部缉捕归案。宰相嫌他超越职权,以宫官先于谏官言事,因而不高兴。不久就传言“白居易之母是坠井死的,但他却写了《新井篇》的诗,言辞浮华,没有德行,不能在朝中任职”。于是派出为江州刺史。
  中书舍人王涯又上书说居易不宜任刺史,乃追诏再贬为江州司马。被贬以后,白居易能顺应这种遭遇,寄托心志于佛道生死之说,若忘形骸。过了很久,调升忠州刺史。又调回都,任司门员外郎,以主客郎中负责起草诏旨敕制。
  穆宗好游猎,白居易写了《续虞人箴》献上作为讽谏。内容如下:“唐受天命,十有二圣。兢兢业业,咸勤厥政。鸟生深林,兽在丰草。春搜冬狩,取之以道。鸟兽虫鱼,各遂其生。
  民野君朝,亦克用宁。在昔玄祖,厥训孔彰‘:驰骋畋猎,俾心发狂。’何以效之,曰羿与康。曾不是诫,终然覆亡。高祖方猎,苏长进言:‘不满十旬,未足为欢。’上心既悟,为之辍畋。降及宋瞡,亦谏玄宗。温颜听纳,献替从容。瞡趋以出,鹞死握中。噫!逐兽于野,走马于路。岂不快哉,衔橛可惧。审其安危,惟圣之虑。”
  不久调任中书舍人。田布官拜魏博节度使,穆宗命白居易持节去宣布谕旨,田布送他五百匹缣。穆宗叫他收下来,居易婉辞谢绝,说:“田布父仇国耻未雪,人们应当以物资帮助他。现在却收取他的财资,按情谊是不能忍心收下的。现在前去宣谕慰问的官员很多,如果都要赠物,那么敌人未消灭,而田布的资财就都搞光了。”穆宗准许他推辞了礼物。
  这时,河朔再度叛乱,朝廷集合各路兵马去征讨,但却延迟无功。叛军占领弓高,断绝了粮道,深州被围局势更为紧急。白居易上书说:“兵多则难以调遣,将多意见不易统一。应该下诏魏博、泽潞、定州、沧州四节度使,命令他们各坚守自己的领地,以节省军事开支。每道各出精兵三千,派李光颜率领。光颜已有凤翔、徐、滑、河阳、陈许的军队不少于四万,可以直接进击敌人,打开弓高粮道,联合下博军,解深州的围困,再与牛元翼合军。另外仍任裴度为招讨使,使他倾太原兵力西进,见机乘隙夹攻。同时下诏抚令以动摇其军心,未用武力剿灭,一定自己溃灭。而且光颜长期统帅军队,有威名;裴度忠勇,可独当一面,没有比这两人更恰当的了。”当时,天子荒纵,宰相才能低下,赏罚不当,坐视逆叛,无所作为。白居易虽然多次忠谏,但没有引起注意,就恳求外放。不久任杭州刺史,最初筑堤围钱塘湖,聚泄湖水,可以灌溉千顷良田;又复浚疏李泌浚治过的六口大井,百姓靠这些井饮用。过了很久,白居易又以太子左庶子分司东都。
  又派任苏州刺史,因病未去。
  文宗即位,居易任秘书监,后授刑部侍郎,封晋阳县男。大和初年,二李党争开衅,祸福交替于党争之中,你争我夺,降升与毁誉好像早与晚交替一般。杨虞卿和白居易是姻亲,但与李宗闵关系很好,居易不愿卷入党争,就称病还东都洛阳,任太子宾客分司。第二年,拜河南尹,再做宾客分司。文宗开成初年,起用为同州刺史,未受,改太子少傅,晋爵冯翊县侯。武宗会昌初年,以刑部尚书致仕退休。会昌六年(846)逝世,享年七十五岁,追赠尚书右仆射,宣宗写诗吊唁他。他遗嘱薄葬,不必请谥号。
  白居易受知遇于宪宗,遇事无不直言,论事详尽严格,许多意见被认可,但遭当道者所忌,遭到排挤,以致抱负不能实现,乃纵情于诗文美酒。在再度受重用以后,又都是年少的皇帝,屈曲更不合宜,任职后往往受贬抑,因之就无意于功名了。居易和弟白行简及从祖弟敏中友爱。在洛阳所居的履道里,疏理塘沼种植树木,修筑石楼于香山,又凿通龙门八节滩,自号“醉吟先生”,并写了传。到了晚年对于佛道更为沉溺,以致经月不食荤腥,自称“香山居士”。曾与胡杲、吉日攵、郑据、刘真、卢真、张浑、狄兼谟、卢贞等宴酒聚会,他们都是年事很高且有闲暇的老人,人们很钦慕他们,曾绘制《九老图》。
  白居易为文精切,然最善于写诗。
  最初,多以诗规讽得失,到后来写多了,更趋于平易通俗,多至数千首,当时即为士人争相传诵。鸡林(朝鲜)外商得诗卖给他们的宰相,一篇可换一金,有伪作,宰相总能辨别出来。最初,与元稹相互酬咏,所以人称“元白”;元稹去世后,又与刘禹锡齐名,号称“刘白”。他出生才七个月就能翻看书籍,指出“之”、“无”两字,虽试百多次不错,九岁私下学声律。
  他深通文章,大概是天赋的。白敏中任宰相,为居易请谥,谥“文”。后来履道里的府第终于改成佛寺。洛阳和江州人为居易立了祠。
  赞曰:居易在元和、长庆年间,与元稹都很有名气,最擅长写诗,其他体裁文章,未足称佳,诗多至数千篇,为唐以来所未有。他自叙“:关美刺者,谓之讽喻;咏性情者,谓之闲适;触事而发,谓之感伤。其他为杂律。”又自讽说“:世人都对杂律钟爱,他们看重的正是我所轻视的。
  至于讽喻诗,含意激切但言辞是质朴的;闲适诗恬静澹泊而文辞迂,以质合迂,的确是人们所不喜爱的。”现在读他的诗文,的确如此。但是杜牧说:“纤艳不逞的诗文,不是庄重高雅者所做的。这种诗流传人间,子父女母交口教授,淫词亵语入人肌骨不可去。”这大概是为救所失不得不这样说的。
  审视居易,最初竭力直言,在天子面前诤谏为政之安危,希望以此立功,虽然中道被斥贬,但后来更为坚定不衰。当李宗闵在位时,权势震赫,但居易始终没有攀附于他而为个人进取打算,使自身节操保持完美崇高。而元稹中途履险得到宰相的职位,以致名声败坏。呜呼,白居易是个贤达的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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