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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一百七十

  ◎儒林一
  粤自司马迁、班固创述《儒林》,著汉兴诸儒修明经艺之由,朝廷广厉学官之路,与一代政治相表里。后史沿其体制,士之抱遗经以相授受者,虽无他事业,率类次为篇。《宋史》判《道学》、《儒林》为二,以明伊、雒渊源,上承洙、泗,儒宗统绪,莫正于是。所关于世道人心者甚巨,是以载籍虽繁,莫可废也。
  明太祖起布衣,定天下,当干戈抢攘之时,所至征召耆儒,讲论道德,修明治术,兴起教化,焕乎成一代之宏规。虽天亶英姿,而诸儒之功不为无助也。制科取士,一以经义为先,网罗硕学。嗣世承平,文教特盛,大臣以文学登用者,林立朝右。而英宗之世,河东薛瑄以醇儒预机政,虽弗究于用,其清修笃学,海内宗焉。吴与弼以名儒被荐,天子修币聘之殊礼,前席延见,想望风采,而誉隆于实,诟谇丛滋。自是积重甲科,儒风少替。白沙而后,旷典缺如。
  原夫明初诸儒,皆朱子门人之支流余裔,师承有自,矩矱秩然。曹端、胡居仁笃践履,谨绳墨,守儒先之正传,无敢改错。学术之分,则自陈献章、王守仁始。宗献章者曰江门之学,孤行独诣,其传不远。宗守仁者曰姚江之学,别立宗旨,显与朱子背驰,门徒遍天下,流传逾百年,其教大行,其弊滋甚。嘉、隆而后,笃信程、朱,不迁异说者,无复几人矣。要之,有明诸儒,衍伊、雒之绪言,探性命之奥旨,锱铢或爽,遂启岐趋,袭谬承讹,指归弥远。至专门经训授受源流,则二百七十余年间,未闻以此名家者。经学非汉、唐之精专,性理袭宋、元之糟粕,论者谓科举盛而儒术微,殆其然乎。
  今差别其人,准前史例,作《儒林传》。有事功可见,列于正传者,兹不复及。其先圣、先贤后裔,明代亟为表章,衍圣列爵上公,与国终始。其他簪缨逢掖,奕叶承恩,亦儒林盛事也。考其原始,别自为篇,附诸末简,以备一代之故云。
  范祖干(叶仪等) 谢应芳 汪克宽 梁寅 赵汸 陈谟 薛瑄(阎禹锡 周蕙等) 胡居仁(余祐) 蔡清(陈琛 林希元等) 罗钦顺 曹端 吴与弼(胡九韶等) 陈真晟 吕柟(吕潜等) 邵宝(王问) 杨廉 刘观(孙鼎 李中) 马理 魏校(王应电 王敬臣) 周瑛 潘府 崔铣 何瑭
  唐伯元 黄淳耀(弟渊耀)
  范祖干,字景先,金华人。从同邑许谦游,得其指要。其学以诚意为主,而严以慎独持守之功。太祖下婺州,与叶仪并召。祖干持《大学》以进,太祖问治道何先,对曰:“不出是书。”太祖令剖陈其义,祖干谓帝王之道,自修身齐家以至治国平天下,必上下四旁,均齐方正,使万物各得其所,而后可以言治。太祖曰:“圣人之道,所以为万世法。吾自起兵以来,号令赏罚,一有不平,何以服众。夫武定祸乱,文致太平,悉是道也。”深加礼貌,命二人为谘议,祖干以亲老辞归。李文忠守处州,特加敬礼,恒称之为师。祖干事亲孝,父母皆八十余而终。家贫不能葬,乡里共为营办,悲哀三年如一日。有司以闻,命表其所居曰纯孝坊,学者称为纯孝先生。
  叶仪,字景翰,金华人。受业于许谦,谦诲之曰:“学者必以五性人伦为本,以开明心术、变化气质为先。”仪朝夕惕厉,研究奥旨。已而授徒讲学,士争趋之。其语学者曰:“圣贤言行,尽于《六经》、《四书》,其微词奥义,则近代先儒之说备矣。由其言以求其心,涵泳从容,久自得之,不可先立己意,而妄有是非也。”太祖克婺州,召见,授为谘议,以老病辞。已而知府王宗显聘仪及宋濂为《五经》师,非久亦辞归,隐居养亲。所著有《南阳杂藁》。吴沉称其理明识精,一介不苟。安贫乐道,守死不变。
  门人何寿朋,字德龄,亦金华人。穷经守志,不妄干人。洪武初,举孝廉,以二亲俱老辞。父殁,舍所居宅易地以葬。学者因其自号,称曰归全先生。
  同邑汪与立,字师道,祖干门人。其德行与寿朋齐名而文学为优。隐居教授,以高寿终。
  谢应芳,字子兰,武进人也。自幼笃志好学,潜心性理,以道义名节自励。元至正初,隐白鹤溪上。构小室,颜曰“龟巢”,因以为号。郡辟教乡校子弟,先质后文,诸生皆循循雅饬。疾异端惑世,尝辑圣贤格言、古今明鉴为《辨惑编》。有举为三衢书院山长者,不就。及天下兵起,避地吴中,吴人争延致为弟子师。久之,江南底定,始来归,年逾七十矣。徙居芳茂山,一室萧然,晏如也。有司征修郡志,强起赴之。年益高,学行益劭。达官缙绅过郡者,必访于其庐,应芳布衣韦带与之抗礼。议论必关世教,切民隐,而导善之志不衰。诗文雅丽蕴藉,而所自得者,理学为深。卒年九十七。
  汪克宽,字德一,祁门人。祖华,受业双峰饶鲁,得勉斋黄氏之传。克宽十岁时,父授以双峰问答之书,辄有悟。乃取《四书》,自定句读,昼夜诵习,专勤异凡儿。后从父之浮梁,问业于吴仲迂,志益笃。元泰定中,举应乡试,中选。会试以答策伉直见黜,慨然弃科举业,尽力于经学。《春秋》则以胡安国为主,而博考众说,会萃成书,名之曰《春秋经传附录纂疏》。《易》则有《程朱传义音考》。《诗》有《集传音义会通》。《礼》有《礼经补逸》。《纲目》有《凡例考异》。四方学士,执经门下者甚众。至正间,蕲、黄兵至,室庐赀财尽遭焚掠。箪瓢屡空,怡然自得。洪武初,聘至京师,同修《元史》。书成将授官,固辞老疾。赐银币,给驿还。五年冬卒,年六十有九。
  梁寅,字孟敬,新喻人。世业农,家贫,自力于学,淹贯《五经》、百氏。累举不第,遂弃去。辟集庆路儒学训导,居二岁,以亲老辞归。明年,天下兵起,遂隐居教授。太祖定四方,征天下名儒修述礼乐。寅就征,年六十余矣。时以礼、律、制度,分为三局,寅在礼局中,讨论精审,诸儒皆推服。书成,赐金币,将授官,以老病辞,还。结庐石门山,四方士多从学,称为梁五经,又称石门先生。邻邑子初入官,诣寅请教。寅曰:“清、慎、勤,居官三字符也。”其人问天德王道之要,寅微笑曰:“言忠信,行笃敬,天德也。不伤财,不害民,王道也。”其人退曰:“梁子所言,平平耳。”后以不检败,语人曰:“吾不敢再见石门先生。”寅卒,年八十二。
  赵汸,字子常,休宁人。生而姿禀卓绝。初就外傅,读朱子《四书》,多所疑难,乃尽取朱子书读之。闻九江黄泽有学行,往从之游。泽之学,以精思自悟为主。其教人,引而不发。汸一再登门,乃得《六经》疑义千余条以归。已,复往,留二岁,得口授六十四卦大义与学《春秋》之要。后复从临川虞集游,获闻吴澄之学。乃筑东山精舍,读书著述其中。鸡初鸣辄起,澄心默坐。由是造诣精深,诸经无不通贯,而尤邃于《春秋》。初以闻于黄泽者,为《春秋师说》三卷,复广之为《春秋集传》十五卷。因《礼记》经解有“属辞比事《春秋》教”之语,乃复著《春秋属辞》八篇。又以为学《春秋》者,必考《左传》事实为先,杜预、陈傅良有得于此,而各有所蔽,乃复著《左氏补注》十卷。当是时,天下兵起,汸转侧干戈间,颠沛流离,而进修之功不懈。太祖既定天下,诏修《元史》,征汸预其事。书成,辞归。未几卒,年五十有一。学者称东山先生。
  陈谟,字一德,泰和人。幼能诗文,邃于经学,旁及子史百家,涉流探源,辨析纯驳,犁然要于至当。隐居不求仕,而究心经世之务。尝谓:“学必敦本,莫加于性,莫重于伦,莫先于变化气质。若礼乐、刑政、钱谷、甲兵、度数之详,亦不可不讲习。”一时经生学子多从之游。事亲孝,友于其弟。乡人有为不善者,不敢使闻。洪武初,征诣京师,赐坐议学。学士宋濂、待制王祎请留为国学师,谟引疾辞归。屡应聘为江、浙考试官,著书教授以终。
  薛瑄,字德温,河津人。父贞,洪武初领乡荐,为元氏教谕。母齐,梦一紫衣人谒见,已而生瑄。性颖敏,甫就塾,授之《诗》、《书》,辄成诵,日记千百言。及贞改任荥阳,瑄侍行。时年十二,以所作诗赋呈监司,监司奇之。既而闻高密魏希文、海宁范汝舟深于理学,贞乃并礼为瑄师。由是尽焚所作诗赋,究心洛、闽渊源,至忘寝食。后贞复改官鄢陵。瑄补鄢陵学生,遂举河南乡试第一,时永乐十有八年也。明年成进士。以省亲归。居父丧,悉遵古礼。宣德中服除,擢授御史。三杨当国,欲见之,谢不往。出监湖广银场,日探性理诸书,学益进。以继母忧归。
  正统初还朝,尚书郭琎举为山东提学佥事。首揭白鹿洞学规,开示学者。延见诸生,亲为讲授。才者乐其宽,而不才者惮其严,皆呼为薛夫子。王振语三杨:“吾乡谁可为京卿者?”以瑄对,召为大理左少卿。三杨以用瑄出振意,欲瑄一往见,李贤语之。瑄正色曰:“拜爵公朝,谢恩私室,吾不为也。”其后议事东阁,公卿见振多趋拜,瑄独屹立。振趋揖之,瑄亦无加礼,自是衔瑄。
  指挥某死,妾有色,振从子山欲纳之,指挥妻不肯。妾遂讦妻毒杀夫,下都察院讯,已诬服。瑄及同官辨其冤,三却之。都御史王文承振旨,诬瑄及左、右少卿贺祖嗣、顾惟敬等故出人罪,振复讽言官劾瑄等受贿,并下狱。论瑄死,祖嗣等末减有差。系狱待决,瑄读《易》自如。子三人,愿一子代死,二子充军,不允。及当行刑,振苍头忽泣于爨下。问故,泣益悲,曰:“闻今日薛夫子将刑也。”振大感动。会刑科三覆奏,兵部侍郎王伟亦申救,乃免。
  景帝嗣位,用给事中程信荐,起大理寺丞。也先入犯,分守北门有功。寻出督贵州军饷,事竣,即乞休,学士江渊奏留之。景泰二年,推南京大理寺卿。富豪杀人,狱久不决,瑄执置之法。召改北寺。苏州大饥,贫民掠富豪粟,火其居,蹈海避罪。王文以阁臣出视,坐以叛,当死者二百余人,瑄力辨其诬。文恚曰:“此老倔强犹昔。”然卒得减死。屡疏告老,不许。英宗复辟,拜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入阁预机务。王文、于谦下狱,下群臣议,石亨等将置之极刑。瑄力言于帝,后二日文、谦死,获减一等。帝数见瑄,所陈皆关君德事。已,见石亨、曹吉祥乱政,疏乞骸骨。帝心重瑄,微嫌其老,乃许之归。
  瑄学一本程、朱,其修已教人,以复性为主,充养邃密,言动咸可法。尝曰:“自考亭以还,斯道已大明,无烦著作,直须躬行耳。”有《读书录》二十卷,平易简切,皆自言其所得,学者宗之。天顺八年六月卒,年七十有二。赠礼部尚书,谥文清。弘治中,给事中张九功请从祀文庙,诏祀于乡。已,给事中杨廉请颁《读书录》于国学,俾六馆诵习。且请祠名,诏名“正学”。隆庆六年,允廷臣请,从祀先圣庙庭。
  其弟子阎禹锡,字子与,洛阳人。父端,举河南乡试第一,为教谕,卒。禹锡方九岁,哭父几灭性。长博涉群书,领正统九年乡荐,除昌黎训导。以母丧归,庐墓三年,诏以孝行旌其闾。闻河津薛瑄讲濂、洛之学,遂罢公车,往受业。久之,将归,瑄送至里门,告之曰:“为学之要,居敬穷理而已。”禹锡归,得其大指,益务力行。
  天顺初,大学士李贤荐为国子学正。请严监规以塞奔竞,复武学以讲备御,帝皆从之。寻升监丞,忤贵幸,左迁徽州府经历。诸生伏阙乞留,不允。再迁至南京国子监丞,掌京卫武学,四为同考官,超拜监察御史。督畿内学,取周子《太极图》、《通书》为士子讲解,一时多士皆知响学。成化十二年卒,年五十一。
  周蕙,字廷芳,泰州人。为临洮卫卒,戍兰州。年二十,听人讲《大学》首章,惕然感动,遂读书。州人段坚,薛瑄门人也,时方讲学于里。蕙往听之。与辨析,坚大服。诲以圣学,蕙乃研究《五经》。又从学安邑李昶。昶,亦瑄门人也,由举人官清水教谕。学使者叹其贤,荐昶代己,命未下而卒。蕙从之久,学益邃。恭顺侯吴瑾镇陕西,欲聘为子师,固辞不赴。或问之,蕙曰:“吾军士也,召役则可。若以为师,师岂可召哉?”瑾躬送二子于其家,蕙始纳贽焉。后还居泰州之小泉,幅巾深衣,动必由礼。州人多化之,称为小泉先生。以父久游江南不返,渡扬子江求父,舟覆溺死。蕙门人著者,薛敬之、李锦、王爵、夏尚朴。
  敬之,字显思,渭南人。五岁好读书,不逐群儿戏。长从蕙游,鸡鸣候门启,辄洒扫设座,跪而请教。尝语人曰:“周先生躬行孝弟,学近伊、洛,吾以为师。陕州陈云逵忠信狷介,事必持敬,吾以为友。”宪宗初,以岁贡生入国学,与同舍陈献章并有盛名。会父母相继殁,号哭徒行大雪中,遂成足疾。母嗜韭,终身不食韭。成化末,选应州知州,课绩为天下第一。弘治九年迁金华同知。居二年,致仕,卒年七十四。所著有《道学基统》、《洙泗言学录》、《尔雅便音》、《思庵埜录》诸书。思庵者,敬之自号也。其门人吕柟最著,自有传。
  锦,字名中,咸宁人。举天顺六年乡试。入国学,为祭酒邢让所知。让坐事下吏,锦率众抗章白其非辜。幼丧父,事母色养,执丧尽礼,不作浮屠法。巡抚余子俊欲延为子师,锦以齐衰不入公门,固辞。所居仅蔽风雨,布衣粝食,义不妄取。成化中选松江同知,卒官。
  爵,字锡之,泰州人。弘治初,由国学生授保安州判官,有平允声。其教门人也,务以诚敬为本。
  胡居仁,字叔心,余干人。闻吴与弼讲学崇仁,往从之游,绝意仕进。其学以主忠信为先,以求放心为要,操而勿失,莫大乎敬,因以敬名其斋。端庄凝重,对妻子如严宾。手置一册,详书得失,用自程考。鹑衣箪食,晏如也。筑室山中,四方来学者甚众,皆告之曰:“学以为己,勿求人知。”语治世,则曰:“惟王道能使万物各得其所。”所著有《居业录》,盖取修辞立诚之义。每言:“与吾道相似莫如禅学。后之学者,误认存心多流于禅,或欲屏绝思虑以求静。不知圣贤惟戒慎恐惧,自无邪思,不求静未尝不静也。故卑者溺于功利,高者骛于空虚,其患有二:一在所见不真,一在功夫间断。”尝作《进学箴》曰:“诚敬既立,本心自存。力行既久,全体皆仁。举而措之,家齐国治,圣人能事毕矣。”
  居仁性行淳笃,居丧骨立,非杖不能起,三年不入寝门。与人语,终日不及利禄。与罗伦、张元祯友善,数会于弋阳龟峰。尝言,陈献章学近禅悟,庄昶诗止豪旷,此风既成,为害不细。又病儒者撰述繁芜,谓朱子注《参同契》、《阴符经》,皆不作可也。督学李龄、钟成相继聘主白鹿书院。过饶城,淮王请讲《易传》,待以宾师之礼。是时吴与弼以学名于世,受知朝廷,然学者或有间言。居仁暗修自守,布衣终其身,人以为薛瑄之后,粹然一出于正,居仁一人而已。卒年五十一。万历十三年从祀孔庙,复追谥文敬。其弟子余祐最著。
  祐字子积,鄱阳人。年十九,师事居仁,居仁以女妻之。弘治十二年举进士。为南京刑部员外郎,以事忤刘瑾,落职。瑾诛,起为福州知府。镇守太监市物不予直,民群诉于祐。涕泣慰遣之,云将列状上闻。镇守惧,稍戢,然恚甚,遣人入京告其党曰:“不去余祐,镇守不得自遂也。”然祐素廉,摭拾竟无所得。未几,迁山东副使。父忧,服阕,补徐州兵备副使。中官王敬运进御物入都,多挟商船,与知州樊准、指挥王良诟。良发其违禁物,敬惧,诣祐求解,祐不听。敬诬奏准等殴己,遂并逮祐,谪为南宁府同知。稍迁韶州知府,投劾去。嘉靖初,历云南布政使,以太仆寺卿召,未行,改吏部右侍郎,祐已先卒。祐之学,墨守师说,在狱中作《性书》三卷。其言程、朱教人,专以诚敬入。学者诚能去其不诚不敬者,不患不至古人。时王守仁作《朱子晚年定论》,谓其学终归于存养。祐谓:“朱子论心学凡三变,存斋记所言,乃少时所见,及见延平,而悟其失。后闻五峰之学于南轩,而其言又一变。最后改定已发未发之论,然后体用不偏,动静交致其力,此其终身定见也。安得执少年未定之见,而反谓之晚年哉?”其辨出,守仁之徒不能难也。
  蔡清,字介夫,晋江人。少走侯官,从林玭学《易》,尽得其肯綮。举成化十三年乡试第一。二十年成进士,即乞假归讲学。已,谒选,得礼部祠祭主事。王恕长吏部,重清,调为稽勋主事,恒访以时事。清乃上二札:一请振纪纲,一荐刘大夏等三十余人。恕皆纳用。寻以母忧归,服阕,复除祠祭员外郎。乞便养,改南京文选郎中。一日心动,急乞假养父,归甫两月而父卒,自是家居授徒不出。正德改元,即家起江西提学副使。宁王宸濠骄恣,遇朔望,诸司先朝王,次日谒文庙。清不可,先庙而后王。王生辰,令诸司以朝服贺。清曰“非礼也”,去蔽膝而入,王积不悦。会王求复护卫,清有后言。王欲诬以诋毁诏旨,清遂乞休。王佯挽留,且许以女妻其子,竞力辞去。刘瑾知天下议己,用蔡京召杨时故事,起清南京国子祭酒。命甫下而清已卒,时正德三年也,年五十六。
  清之学,初主静,后主虚,故以虚名斋。平生饬躬砥行,贫而乐施,为族党依赖。以善《易》名。嘉靖八年,其子推官存远以所著《易经》、《四书蒙引》进于朝,诏为刊布。万历中追谥文庄,赠礼部右侍郎。其门人陈琛、王宣、易时中、林同、赵逮、蔡烈并有名,而陈琛最著。
  琛,字思献,晋江人,杜门独学。清见其文异之,曰:“吾得友此人足矣。”琛因介友人见清,清曰:“吾所发愤沉潜辛苦而仅得者,以语人常不解。子已尽得之,今且尽以付子矣。”清殁十年,琛举进士,授刑部主事,改南京户部,就擢考功主事,乞终养归。嘉靖七年,有荐其恬退者,诏征之,琛辞。居一年,即家起贵州佥事,旋改江西,皆督学校,并辞不赴。家居,却扫一室,偃卧其中,长吏莫得见其面。
  同郡林希元,字懋贞,与琛同年进士。历官云南佥事,坐考察不谨罢归。所著《存疑》等书,与琛所著《易经通典》、《四书浅说》,并为举业所宗。
  王宣,晋江人。弘治中举于乡,一赴会试不第,以亲老须养,不再赴。尝曰:“学者混朱、陆为一,便非真知。”为人廓落豪迈,俯视一世。
  易时中,字嘉会,亦晋江人。举于乡,授东流教谕,迁夏津知县,有惠政。稍迁顺天府推官。以治胡守中狱失要人意,将中以他事,遂以终养归。道出夏津,老稚争献果脯。将别,有哭失声者。母年九十一而终,时中七十矣,毁不胜丧而卒。
  赵逮,字子重,东平人。弘治中举乡试,受《易》于清。蔡氏《易》止行于闽南,及是北行齐、鲁矣。居母丧毁瘠,后会试不第,遂抗志不出。生平好濂、洛诸子之学,于明独好薛氏《读书录》。
  蔡烈,字文继,龙溪人。父昊,琼州知府。烈弱冠为诸生,受知于清及莆田陈茂烈。隐居鹤鸣山之白云洞,不复应试。嘉靖十二年诏举遣佚,知府陆金以烈应,以母老辞。巡按李元阳檄郡邑建书院,亦固辞。忽山鸣三日,烈遂卒。主簿詹道尝请论心,烈曰:“宜论事。孔门求仁,未尝出事外也。尧、舜之道,孝弟而已。夫子之道,忠恕而已。”学士丰熙戍镇海,见烈,叹曰:“先生不言躬行,熙已心醉矣。”
  罗钦顺,字允升,泰和人。弘治六年进士及第,授编修。迁南京国子监司业,与祭酒章懋以实行教士。未几,奉亲归,因乞终养。刘瑾怒,夺职为民。瑾诛,复官,迁南京太常少卿,再迁南京吏部右侍郎,入为吏部左侍郎。世宗即位,命摄尚书事。上疏言久任、超迁,法当疏通,不报。大礼议起,钦顺请慎大礼以全圣孝,不报。迁南京吏部尚书,省亲乞归。改礼部尚书,会居忧未及拜。再起礼部尚书,辞。又改吏部尚书,下诏敦促,再辞。许致仕,有司给禄米。时张〈王总〉、桂萼以议礼骤贵,秉政树党,屏逐正人。钦顺耻与同列,故屡诏不起。里居二十余年,足不入城市,潜心格物致知之学。王守仁以心学立教,才知之士翕然师之。钦顺致书守仁,略曰:“圣门设教,文行兼资,博学于文,厥有明训。如谓学不资于外求,但当反观内省,则‘正心诚意’四字亦何所不尽,必于入门之际,加以格物工夫哉?”守仁得书,亦以书报,大略谓:“理无内外,性无内外,故学无内外。讲习讨论,未尝非内也。反观内省,未尝遗外也。”反复二千余言。钦顺再以书辨曰:“执事云:‘格物者,格其心之物也,格其意之物也,格其知之物也。正心者,正其物之心也。诚意者,诚其物之意也。致知者,致其物之知也。’自有《大学》以来,未有此论。夫谓格其心之物,格其意之物,格其知之物,凡为物也三。谓正其物之心,诚其物之意,致其物之知,其为物也,一而已矣。就三而论,以程子格物之训推之,犹可通也。以执事格物之训推之,不可通也。就一物而论,则所谓物,果何物耶?如必以为意之用,虽极安排之巧,终无可通之日也。又执事论学书有云:‘吾心之良知,即所谓天理。致吾心良知之天理于事物,则事事物物皆得其理矣。致吾心之良知者,致知也。事事物物各得其理者,格物也。”审如所言,则《大学》当云‘格物在致知’,不当云‘致知在格物’,与‘物格而后知至’矣。”书未及达,守仁已殁。
  钦顺为学,专力于穷理、存心、知性。初由释氏入,既悟其非,乃力排之,谓:“释氏之明心见性,与吾儒之尽心知性,相似而实不同。释氏之学,大抵有见于心,无见于性。今人明心之说,混于禅学,而不知有千里毫厘之谬。道之不明,将由于此,钦顺有忧焉。”为著《因知记》,自号整庵。年八十三卒,赠太子太保,谥文庄。
  曹端,字正夫,渑池人。永乐六年举人。五岁见《河图》、《洛书》,即画地以质之父。及长,专心性理。其学务躬行实践,而以静存为要。读宋儒《太极图》、《通书》、《西铭》,叹曰:“道在是矣。”笃志研究,坐下著足处,两砖皆穿。事父母至孝,父初好释氏,端为《夜行烛》一书进之,谓:“佛氏以空为性,非天命之性。老氏以虚为道,非率性之道。”父欣然从之。继遭二亲丧,五味不入口。既葬,庐墓六年。
  端初读谢应芳《辨惑编》,笃好之,一切浮屠、巫觋、风水、时日之说屏不用。上书邑宰,毁淫祠百余,为设里社、里谷坛,使民祈报。年荒劝振,存活甚众。为霍州学正,修明圣学。诸生服从其教,郡人皆化之,耻争讼。知府郭晟问为政,端曰:“其公廉乎。公则民不敢谩,廉则吏不敢欺。”晟拜受。遭艰归,渑池、霍诸生多就墓次受学。服阕,改蒲州学正。霍、蒲两邑各上章争之,霍奏先得请。先后在霍十六载,宣德九年卒官,年五十九。诸生服心丧三年,霍人罢市巷哭,童子皆流涕。贫不能归葬,遂留葬霍。二子瑜、琛,亦户端墓,相继死,葬暮侧,后改葬渑池。
  端尝言:“学欲至乎圣人之道,须从太极上立根脚。”又曰:“为人须从志士勇士不忘上参取。”又曰:“孔、颜之乐仁也,孔子安仁而乐在其中,颜渊不违仁而不改其乐,程子令人自得之。”又曰:“天下无性外之物,而性无不在焉。性即理也,理之别名曰太极,曰至诚,曰至善,曰大德,曰大中,名不同而道则一。”初,伊、洛诸儒,自明道、伊川后,刘绚、李〈籥页〉辈身及二程之门,至河南许衡、洛阳姚枢讲道苏门,北方之学者翕然宗之。洎明兴三十余载,而端起崤、渑间,倡明绝学,论者推为明初理学之冠。所著有《孝经述解》、《四书详说》、《周易乾坤二卦解义》、《太极图说通书》《西铭》释文、《性理文集》、《儒学宗统谱》、《存疑录》诸书。
  霍州李德与端同时,亦讲学于其乡。及见端,退语诸生曰:“学不厌,教不倦,曹子之盛德也。至其知古今,达事变,末学鲜或及之。古云‘得经师易,得人师难’,诸生得人师矣。”遂避席去。端亦高其行谊,命诸生延致之,讲明正学。初,端作《川月交映图》拟太极,学者称月川先生。及殁,私谥静修。正德中,尚书彭泽、河南巡抚李桢请从祀孔子庙庭,不果。
  吴与弼,字子传,崇仁人。父溥,建文时为国子司业,永乐中为翰林修撰。与弼年十九,见《伊洛渊源图》,慨然响慕,遂罢举子业,尽读《四子》、《五经》、洛闽诸录,不下楼者数年。中岁家益贫,躬亲耕稼,非其义,一介不取。四方来学者,约己分少,饮食、教诲不倦。正统十一年,山西佥事何自学荐于朝,请授以文学高职。后御史涂谦、抚州知府王宇复荐之,俱不出。尝叹曰:“宦官、释氏不除,而欲天下治平,难矣。”景泰七年,御史陈述又请礼聘与弼,俾侍经筵,或用之成均,教育胄子。诏江西巡抚韩雍备礼敦遣,竟不至。天顺元年,石亨欲引贤者为己重,谋于大学士李贤,属草疏荐之。帝乃命贤草敕加束帛,遣行人曹隆,赐玺书,赍礼币,征与弼赴阙。比至,帝问贤曰:“与弼宜何官?”对曰:“宜以宫僚,侍太子讲学。”遂授左春坊左谕德,与弼疏辞。贤请赐召问,且与馆次供具。于是召见文华殿,顾语曰:“闻处士义高,特行征聘,奚辞职为?”对曰:“臣草茅贱士,本无高行,陛下垂听虚声,又不幸有狗马疾。束帛造门,臣惭被异数,匍匐京师,今年且六十八矣,实不能官也。”帝曰:“宫僚优闲,不必辞。”赐文绮酒牢,遣中使送馆次。顾谓贤曰:“此老非迂阔者,务令就职。”时帝眷遇良厚,而与弼辞益力。又疏称:“学术荒陋,苟冒昧徇禄,必且旷官。”诏不许。乃请以白衣就邸舍,假读秘阁书。帝曰:“欲观秘书,勉受职耳。”命贤为谕意。与弼留京师二月,以疾笃请。贤请曲从放还,始终恩礼,以光旷举。帝然之,赐敕慰劳,赍银币,复遣行人送还,命有司月给米二石。与弼归,上表谢,陈崇圣志、广圣学等十事。成化五年卒,年七十九。
  与弼始至京,贤推之上座,以宾师礼事之。编修尹直至,令坐于侧。直大愠,出即谤与弼。及与弼归,知府张璝谒见不得,大恚。募人代其弟投牒讼与弼,立遣吏摄之,大加侮慢,始遣还。与弼谅非弟意,友爱如初。编修张元桢不知其始末,遣书诮让,有“上告素王,正名讨罪,岂容先生久窃虚名”语。直后笔其事于《琐缀录》。又言与弼跋亨族谱,自称门下士,士大夫用此訾与弼。后顾允成论之曰:“此好事者为之也。”与弼门人后皆从祀,而与弼竟不果。所著《日录》,悉自言生平所得。

译文

  范祖干,字景先,金华人,太祖攻下婺州后,与叶仪一同奉召,祖干以《大学》进呈太祖。太祖问治国之道以何者为先,祖干回答:“不出此书。”又进一步解释说:帝王治国之道,从修身齐家到治国平天下,必须对上下四方都要公平正直,使万物各得其所,然后才谈得上治理。太祖说:“圣人治国之道,为万世准绳。我自起兵以来,如果不是号令统一,赏罚分明,何能令人口服心服,以武功平定祸乱,以文治达到太平,均是治国之道。”于是命叶仪与范祖干同为咨议。祖干为了奉养父母,辞归故里,父母皆过八旬而寿终,家贫不能安葬,乡里为之办理丧事,当地官府将此情形上报,朝廷为祖干立“纯孝坊”以表彰,学者因此称祖干为“孝纯先生”。
  叶仪,字景翰,金华人,是许谦的弟子。许谦教导他说“:学者必以五性人伦为本,以开发心术、变化气质为先。”仪早晚均以此来告诫鞭策自己,探究其中深意。不久,他收徒讲学,士人争相拜他为师。他对弟子们说:“圣贤的言行,尽在于《六经》、《四书》之中,其言简义深。近代先儒的言论都是如此。通过他们的言词来探求其思想,慢慢体会,久而久之必有所得,切不可先立自己的主张,妄自评论是非。”太祖攻克婺州,召见叶仪,授为咨议。仪以年老多病为由,力辞其职。不久,知府王宗显聘仪及宋濂为《五经》师,但时间不久,他便辞归故里,隐居养亲。其著作有《南阳杂稿》。吴沉认为此书见识精微,道理明白,一丝不苟。叶仪安贫乐道,至终不变。其门人著名者有金华的何寿朋。
  谢应芳,字子兰,武进人。自幼好学,潜心研究性理,以道义、名节自励。元至正初年,隐居于白鹤溪上。建有一栋小屋,门楣上写着“龟巢”二字,世人因以为号。本郡请他教导子弟,其教学先注重实质然后再讲文采,学生皆遵循他的教导。应芳痛恨异端邪说扰乱人们视听,曾辑录圣贤格言及古今明鉴,合为《辨惑编》一书。有人荐举他为“三衢书院”山长,他不肯。元末,天下兵起,应芳至吴地避难,吴人争相聘请他去教导子弟。
  若干年后江南平定,他才返回家乡,这时已年过七十。他迁居芳茂山,虽家徒四壁,却安逸自得。官府强行起用他修撰郡志,虽年事已高,但仍勉力治学。达官纟晋绅凡经过本郡者,都要去拜望他,应芳身着粗衣接待来客。平时谈论的也是关于教育、民情等,教人行善之志始终不减。其诗文高雅,含义深远。而他自认为心得最多的是在理学方面。享年九十七岁。
  汪克宽,字德一,祁门人。十岁时,父亲教他学习双峰饶鲁的著作,能即刻有所领悟。读《四书》能自己断句,日夜学习,其刻苦专心的程度是别的儿童所难以比拟的。后随父亲到浮梁,向吴仲迂求教,求学之心更切。元泰定中(1326),乡试中举,而会试落第。他愤愤不平地抛弃科举而致力于经学。研究《春秋》以南宋胡安国的《春秋传》为主,广泛参照其他各家之说,荟萃成书,名为《春秋经传附录纂疏》。关于《易》的研究,有《程朱传义音考》。关于《诗》的著作有《集传音义会通》。关于《礼》的著作有《礼经补逸》。关于《纲目》有《凡例考异》。捧着经书从各地前来求教的人甚多。至正年间,蕲州、黄州兵至,克宽的房舍财产尽被焚掠,常常无米下锅,而他却满不在乎。
  洪武初年,克宽被招聘至京师,参加《元史》的编修。书成后,朝廷授他官职,他以年老多病辞谢,太祖赐他银币送归故里。洪武五年(1372)冬去世,享年六十九岁。
  梁寅,字孟敬,新喻人。祖先世代务农,家境贫寒。寅完全靠自学,精通《五经》和诸子百家。多次应考不中,便放弃科举之道。集庆路招聘他为儒学训导,任职二年,因父母年老,辞归供养。第二年,各地反元起义蜂起,梁寅隐居,以教授子弟为业。
  太祖平定四方后,诏征天下名儒编修礼乐,寅应征,这时他已六十多岁。当时朝廷将礼、律、制度分立三局,寅在礼局。由于议论精当,受到其他儒士的推崇。全书编成,朝廷赐予金银彩帛,授以官职。梁寅以自己年老有病辞谢,回到家乡,住在石门山,四方学士登门求学,称他“梁五经”,又称“石门先生”。有邻县子弟初次任官,前来倾听梁寅的教诲。寅告诉他“:清、慎、勤是做官的三字符。”问他关于天法王道的要义,寅微笑道:“言语讲忠信,行为重踏实,这就是天德;不贪财、不害民,这就是王道。”这人回来说“:梁子所言平常得很。”后来此人因言行不检点而身败名裂。这时才有所醒悟地对人说“:我不敢再去见石门先生。”梁寅享年八十二岁。
  赵汸,字子常,休宁人。天资过人。拜师求学之初,读朱子注释的《四书》,有许多疑问不能解决,便通读朱子的全部著作。他听说九江黄泽的学问道德都好,即去与之交游。黄泽治学以自思自悟为主,采用启发式方法教育他人。赵汸一再登门拜访,从泽那里得到对《六经》疑难问题千余条的解释后才回归。不久,又在那里留住了两年,得到黄泽口授六十四卦的大义与学习《春秋》的要领。以后又与临川虞集交游,从虞集那里得知吴澄之学,回家乡筑“东山精舍”,专门读书著述。他每天鸡鸣即起,静心默坐。从此以后,其学问造诣日趋精深,诸经无不贯通,尤精于《春秋》。他最初送给黄泽看的著作为《春秋师说》三卷,后来扩充为《春秋集传》十五卷。《礼记》经解中“属辞比事《春秋》教”一语,汸据此又著《春秋属辞》八篇。凡学《春秋》者,必先查考《左传》所载事实。西晋杜预、北宋陈傅良都是这样,有所收获。汸认为他们各有不足,于是又著《左氏补注》十卷。当时正值元末,义军蜂起,汸在战乱中颠沛流离,但读书做学问的事却从未懈怠。
  太祖平定天下,诏修《元史》,汸被召去参与其事,书成即辞归,不久去世,年仅五十一岁,学者称他为“东山先生”。
  薛瑄,字德温,河津人。天资聪敏,初上私塾学堂,就攻读《诗》、《书》,并能背诵。其父薛贞任荥阳教谕时,瑄亦随行,这时年仅十二岁。所做诗赋受到荥阳监司的赞赏。当得知高密魏希文、海宁范汝颢精于理学时,薛贞把他二人聘为薛瑄师傅。从此,瑄将所做诗赋全部焚毁,潜心于探究程颢、朱熹学说的渊源,以至于废寝忘食。后来其父调鄢陵为官,瑄成为鄢陵生员,永乐十八年(1420),参加河南乡试,中第一名,第二年又中进士,因省亲归家。父亲去世,瑄完全按照古礼守丧。宣德年间守丧期满,授任御史。这时,杨士奇、杨荣、杨溥执政,想招见他,他不肯去。出朝监湖广银场,每天研究理学著作,学问更有进步。因母亲去世,归家守丧。
  正统初回朝,尚书郭..举荐为山东提学佥事。他首先向学士宣布白鹿洞学规,亲自为学生讲课。有才学的人感到他很宽厚,不肖者则惧怕他的严厉,都称他为“薛夫子”。王振问三杨“:吾乡谁可为京卿?”三杨提出薛瑄。于是召瑄为大理寺左少卿。三杨明白用瑄是王振的意思,欲要瑄去见王振,由李贤把这意图告诉薛瑄,瑄严肃地说:“朝廷拜官授爵,却去向私家谢恩,这样的事我不干。”其后凡在东阁议事,公卿们见振多打躬作揖,唯独薛瑄屹然不动,振去向他施礼,瑄也不还礼,从此王振对瑄怀恨在心。
  某指挥去世,其妾美貌,王振的侄子王山欲纳为妾,指挥之妻不允,妾便诬陷指挥之妻毒杀亲夫,下都察院审讯,屈打成招。瑄及同僚为指挥之妻申冤,三次都被驳回。都御史王文秉承王振的旨意,诬劾瑄及左、右少卿贺祖嗣、顾惟敬等故意制造王山的罪名。王振又暗示谏官弹劾薛瑄等受贿,均被下狱,论瑄死罪,祖嗣等减刑惩处。瑄在狱中等待处决时,仍读《易》如故。薛瑄有三子,一子愿代父死,另二子愿充军以减父罪,均未被允准。瑄行刑前,王振家奴在厨房哭泣,问他何故,他哭得更厉害,边哭边说:“听说今日薛夫子将要处斩。”王振为言所动。经刑科三次陈奏及兵部侍郎王伟的援救,免去了薛瑄的刑罚。
  景帝即位,由于给事中程信的举荐,起任薛瑄为大理寺丞。也先入侵,瑄守北门有功。不久督贵州军饷,事毕后请求退休,学士江渊奏请留任。景泰二年(1451),瑄被推举为南京大理寺卿。有一富豪杀了人,但久不判决,瑄依法处置。朝廷招他回京任北京大理寺卿。苏州发生饥荒,贫民抢夺了富豪粮食,焚烧了他们的房屋,逃往海上。王文以阁臣职务巡视江南,定苏州饥民以反叛罪,拟处死二百余人。薛瑄竭力为饥民辩护,王文愤怒地说“:这个老头还是像往日一样倔强。”然而还是减了苏民的死刑。薛瑄多次告老还乡,不准。
  英宗复辟,拜薛瑄为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入内阁参预机务。王文、于谦下狱,英宗令群臣讨论文、谦二人的罪行,石亨等主张对他们施以极刑。瑄见石亨、曹吉祥等败坏朝政,上疏呈请辞官归家。英宗内心本器重薛瑄,但嫌他年老,也就准予退休。
  薛瑄之学本于程朱,修身教人,以恢复人之本性为主,修养很深,言行均成典范。他曾说:“自考亭朱熹以后,天理已十分明白,无须再有什么著述,只要身体力行就是了。”著有《读书录》二十卷,其文简明扼要,均是讲自己的心得,学者甚加尊崇。瑄于天顺八年(1464)去世,终年七十二岁。朝廷赠礼部尚书,谥文清。弘治年间,给事中张九功奏请供奉于文庙,朝廷则诏令瑄故乡建祠祭祀。不久,给事中杨廉清颁《读书录》于国学,让六馆学习。还请朝廷恩赐祠名,朝廷诏名“正学”。隆庆六年(1572),批准廷臣的请求,将薛瑄供奉于孔庙之中。其弟子中间有阎禹锡,也是一代名儒。
  胡居仁,字叔心,余干人。闻知吴与弼在崇仁讲学,便去与之交游,而完全放弃做官的念头。他治学以忠信为先,以把握善心为要,随时保持戒慎之心,因而命名他的居室为“敬斋”。他为人端庄持重,对妻子相敬如宾。时常备一记事册,详细记录自己言行的得失,用以做自我考察。他生活简朴,破旧衣服,粗茶淡饭,安逸自如。虽住在山谷中,而四方前来求学的人甚多。他告诫他们“:学是为了自己,而不是要显名于世。”谈到治国安邦,他说:“唯行王道,才能使万物各得其所。”所著《居业录》,是取“修辞立诚”之义。他常说“:与我的学理相似的莫如禅学。后生学者误认为自我反省就会流于禅学,有的欲杜绝一切思念而求静。殊不知圣贤唯有自我警戒,遇事谨慎,常存思惧之心,自然就没有邪念。这样不求静又何尝不静。故卑下之人沉溺于功利,高傲者不务实际,其弊端有二,一在所见不真,一在功夫间断。”曾做《进学箴》曰:“人们有了诚实敬戒之意,他天赋的善心就自然存在,长期身体力行,大家都有了仁爱之心,都见于行动,治家治国,就能完成圣人的事业。”
  居仁禀性淳厚诚实,居丧期间,身体非常虚弱,非扶杖不能起身,三年不回自己卧室,与人谈话从不涉及利禄。他与罗论、张元祯友好,多次聚会于弋阳龟峰。他曾说,陈献章之学近于参禅悟道,庄昶的诗只是豪放无羁而已,此风一成,为害不小。认为一般儒生的毛病在于著述既多又杂,认为朱熹大可不必去注释《参同契》、《阴附经》这样道家的书。督学李龄、钟成相继聘请他去主持白鹿书院。路过饶城时,淮王请他去讲解《易传》,待他如同贵宾、师长。当时吴与弼以其学问而著名于世,受到朝廷重视,然学者中也有说三道四的。居仁则闭门修养,终身为平民,人们认为薛蠧之后,正直无暇者,只有居仁一人。年五十一岁而逝。万历十三年(1585)供于孔庙随同祭祀。追谥文敬。
  余祐,字子积,鄱阳人。十九岁拜胡居仁为师,居仁将女儿许配给他。..于弘治十二年(1499)中进士,授南京刑部员外郎,因得罪太监刘瑾而落职。刘瑾被诛后,又起任祐为福州知府。镇守太监购物不付钱,民众向余祐控告,祐安慰他们,答应将此情形上报朝廷,镇守太监害怕了,稍有收敛,但却怀恨在心,遣人入京告诉其党羽:“不除去余祐,镇守什么事也办不通。”但祐素来清廉,抓不到把柄。不久,调任山东副使,父亲去世,归家守丧。三年期满,起任徐州兵备副使。宦官王敬运宫廷所用之物入京,多挟持商船,因与知州樊准、指挥王良不和,王良揭发他携带违禁物品,王敬畏罪,去求祐为他解脱,祐不允。敬诬奏樊准等殴打他,一并将余祐逮捕,被贬为南宁府同知。稍后,调任韶州知府。他投呈自劾,辞官而去。嘉靖初年调任云南布政使,因太仆寺召他回京而未成行,改为吏部右侍郎,此时,祐已去世。
  祐墨守其师胡居仁的学说,在狱中著《性书》三卷,其中说道,程朱专以“诚敬”二字教人,学者若真能去掉不诚不敬便可,否则不能达到古人的修养境界。当时王守仁著《朱子晚年定论》,认为朱子之学最终归于存心养性。余祐则认为“:朱子论心学有三个阶段的变化,存斋记述他的话,是他年少时的见闻,后见到延平,才感到过去所说的不对,聆听五峰之学于南轩,其言论又有变化。最后改定了已发表或未发表的言论,然后本质与现象不偏废,动静交相作用,这就是朱熹最后的定论。怎能把朱熹少年时的见识说成是晚年的定论?”这种见解公开后,守仁的门徒也不敢非难。
  蔡清,字介夫,晋江人。年少时到侯官,跟从林王比学《易》,尽得其精髓。成化十三年(1477)乡试第一,二十年中进士,但不愿做官,请求归家讲学,而后选为礼部祠祭主事。王恕主持吏部工作时,器重蔡清,调任稽勋主事。清向王恕提出两条建议,一是整顿纪纲,一是荐举刘大夏等三十余人,恕均采纳。不久,因母亲去世归家守丧,三年期满复官任祠祭员外郎,后改任南京文选郎中。有一天忽然心动,请求归家奉养父亲,回家仅两个月父亲便去世。从此居家教授学生,再不出来做官。正德改元,起任他为江西提学副使。宁王宸濠骄横无忌,每月初一、十五,地方官员都先去朝拜宁王,次日才去文庙,清认为这样不妥,应该先文庙后宁王。宁王生辰,令各地方官员穿朝服去庆贺,清认为此不合礼制,只把平时系在衣服前的围裙解掉而前往参拜,宁王颇不高兴。宁王要求恢复护卫,清背后非议。宁王欲诬陷他诋毁诏旨,清则请求辞职归家。宁王假意挽留,并欲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清之子为妻,清则坚决辞官而去。刘瑾知道天下人在非议自己,于是援用蔡京召杨时的故事,起用蔡清为南京国子祭酒。朝命刚下,而清已去世,这时是正德三年(1508),寿终五十六岁。
  蔡清的学术思想,最初主张静,以后主张虚,故以虚为其斋名。清平生凡事必亲自实践,虽贫而好施舍,同族乡党都依赖于他。他以精通《易》而著称。嘉靖八年(1529),其子推官存远将他所著《易经》、《四书蒙引》呈送朝廷,诏令刊刻流传于世。万历中追谥文庄,赠礼部右侍郎。其门人有陈琛、王宣、易时中、林同、赵逯、蔡烈,均为当时名儒。其中以陈琛最称著。
  罗钦顺,字允升,泰和人。弘治六年(1493)进士,授编修。后迁调南京国子监司业。与祭酒章懋一同教导士子。不久,送父母返乡,并请求在家奉养。刘瑾大怒,削去钦顺官职,降为平民。刘瑾被诛后复官,调任南京太常寺少卿,再调任南京吏部右侍郎,回北京任吏部左侍郎。世宗即位,命他代理尚书。不久调任南京吏部尚书,为省亲请求回归故里。后改任礼部尚书,这时正值父母去世,须在家守丧,未能赴任。服丧期满,朝廷再起任他为礼部尚书,他辞谢而不就任。再改为吏部尚书,并下诏催促他赴任,他仍推辞。最后,准许他退休,仍由地方政府按时付给禄米。钦顺所以多次不肯奉诏赴任,因为当时有张璁、桂萼这班人执掌朝政,他们树立权势,排斥正人,钦顺耻于与他们同列。
  钦顺在家闲居二十余年,足不入城,潜于格物致知之学。王守仁创立“心学”,一时间有才学的人,不约而同皆拜他为师。钦顺致书守仁说“:圣人教化世人:既要研究学问,又要身体力行,学习各方面的知识,其教训是很清楚明白的。如果不向外界学习,而只在内心反省体验,则‘正心诚意’四字无所不包,又何必于入门之际而忙着去研究各类事物呢?”王守仁回信说“:理无内外,性无内外,故学无内外。讲习学问未尝不是内心之事,而内心反省体验也曾抛弃身外之物。”二人就“格物致知”与“正心诚意”这个传统主题进行反复辩论,直至王守仁去世。
  钦顺的学术研究,专心致力于穷理、存心、知性这三个命题。开始从佛学入手,后渐渐认识到佛学中的错误,便排斥佛学。他指出:“佛学之明心见性,与我儒学之尽心知性外表相似,而实质不同。佛学大抵有见于心,无见于性。今人的明心之说,与佛家的禅学混为一谈,殊不知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道理不明就是因此而造成的,钦顺不能为之耽忧。”因著《困知记》。
  钦顺自号整庵,享年八十三岁。赠太子太保,谥文庄。
  曹端,字正夫,渑池人。永乐六年(1408)中举。五岁时见到《河图》、《洛书》,便去问他的父亲。长大后专心研究性理。他做学问必亲自实践,以求静心为要领。在读宋儒所著《太极图》、《通书》、《西铭》这些著作时,不禁感叹说:“道就在这些书里面。”意志坚定地进行研究,坐位下踏脚的砖都被磨穿了。他对父母十分孝敬,父亲好佛学,他著《夜行烛》进呈父亲,其中说:“佛学以空为性,不是自然界赋予之性。老子是以虚为道,而不是引导人之本性发展的道。”父亲十分欣赏他的见解。父母相继去世后,他在庐墓旁守丧六年。
  端初读谢应芳的《辨惑编》,十分喜爱,便抛弃佛经、巫术、风水、时运之说。他上书本县县令,毁掉淫祠百余座,设立里社、里谷坛,让百姓祈祷丰年。逢灾荒之年,劝官府赈济,使百姓免于死亡。任霍山学正时,提倡孔孟之学,诸生听从其教诲,郡内之人都受到教化,以诉讼为耻。知府郭晟问他如何治理政事,他说:“要公道廉洁,公道则民不会谩骂,廉正则衙吏不敢欺骗。”晟恭敬地接受这个意见。他父母去世,渑池、霍州的生员都到他护守的墓边就学。守丧期满,改任蒲州学正。霍、蒲两县各上书争着要他。霍州先奏故至霍州。端在霍州先后十六年。于宣德九年(1434)去世,时年五十九岁。诸生哀悼三年,霍山人民都为之哀悼,连童子都流泪。因家贫不能运回家乡安葬,留葬霍州。二子曹瑜、曹琛,在霍山守墓,相继去世。葬父亲墓侧,后来才迁回渑池。
  端曾说:“要学到圣人之道,须在太极上立脚根。”又说:“做人须为志士、勇士,不忘向上。”又说:“孔子、颜渊乐于仁,孔子安于仁义而乐在其中,颜渊不违仁而致其乐,程子令人自得其乐。”又说:“天下无性外之物,性无所不在,性就是理。性的别名曰太极、曰至诚、曰至善、曰大德、曰大中,名不同而道则一。”
  当初,伊、洛诸儒,自程明道、程伊川之后,刘洵、李吁等人投入二程门下,元代河南许衡、洛阳姚枢讲道于苏门,北方之学者都奉为宗师。至明朝兴起三十余年,曹端崛起于崤、渑间,倡明这宏伟独到的学术,被当时人推为明初理学之冠,所著书有《孝经述解》、《四书详说》、《周易乾坤二卦解义》、《太极图说》、《通书》、《西铭》释文以及《性理文集》、《儒学宗统谱》、《存疑录》等。
  霍州李德与端是同时人,也讲学于本乡,会见曹端后对诸生说:“学不厌,教不倦,乃曹子之盛德。他了解古今,通晓事变,我的学识很少能赶得上他的。古人云‘得经师易,得人师难’,你们已得到了‘人师’。”拜辞而去。端也风格高尚,命诸生将李德请来讲学。
  曹端曾著有《川月交映图》,模拟太极,故学者称他为“月川先生”。去世后,被世人谥为静修。正德年间,尚书彭泽、河南巡抚李桢都请求将曹端供奉于孔庙一同祭祀,这个请求未能实现。
  吴与弼,字子传,号康斋,崇仁人。父吴溥,建文时为国子司业,永乐年间为翰林修撰。与弼十九岁那年见到《伊洛渊源图》一书,非常仰慕。他不去参加科举考试,闭门尽读《四子》、《五经》及程朱的著作,数年不下楼。中年时,家境更贫,他参加耕稼,凡是不正当的利益,丝毫不取。对于四方前来求学的人,他教诲不倦。正统十一年(1446),山西佥事何自学向朝廷举荐,请授他文学高职,后来御史涂谦、抚州知府王宁又向朝廷荐举,他都不肯接受。他曾叹息说:“宦官、佛教不除掉,要想天下治理好,是困难的。”景泰七年(1456),御史陈述奏请朝廷聘请他为皇帝讲经,或在国子监讲学,教育贵族子弟。朝廷诏令江西巡抚韩雍备礼聘请,他仍是不肯就职。
  天顺元年(1457),石亨打算召来一些贤者,以表示自己对他们的尊重,便与大学士李贤商议,嘱咐他起草奏疏,向皇帝推荐。英宗命李贤起草诏书,遣行人曹隆带着礼物庄重地征召吴与弼上京。与弼到了朝廷,被授左春坊谕德之职,他上疏辞谢。皇帝在文华殿召见,问他为何辞职,回答说:“我不过是个贫贱之人,本无高深学问和高尚德行,陛下听到的并非真实情形,又不幸有好狗马的毛病。朝廷令使臣带重礼来召我,臣惭愧地受到特殊优待,不能不勉力来到京师。我今年已六十八岁,实在不能为官。”英宗说“:在宫中做官,事情不多,不必推辞。”赐锦缎酒食,遣宦官送回住处安息。并对李贤说:“此老头并非迂阔之人,务必令他就职。”皇上对他待遇越优厚,他辞谢得越坚决,上疏说:“臣学术浅陋荒疏,如果冒昧受禄,必耽误公事。”皇帝不许。与弼不得已,只有请求不穿朝服,仍住在馆舍中,借读于秘书阁。在京师留住了两月,因病力请回乡,在李贤的劝说下,皇帝同意了,派行人送还,命当地官府每月给与弼米二石。与弼回家后,上表称谢,并陈奏尊崇圣人之学说主张、广建学校等十事。成化五年(1469)逝世,享年七十九岁。
  吴与弼初到京师,李贤推他上座,以尊敬师长之礼相待,而令编修尹直坐于侧。尹直非常气愤,出来就诽谤与弼。与弼回到家乡,知府张王贵求见不得,很不高兴,募人代与弼的弟弟投文控告与弼,张王贵立即派人把与弼逮捕至府衙大加侮辱,然后送回。与弼知道这不是出自其弟本意,仍与他友爱。编修张元桢不知张王贵诬陷与弼一事的始末,致书讥笑他,其中有“上告素王,正名讨罪,岂容先生久窃虚名”之语,尹直也把这件事写在《琐缀录》中。有人说与弼在为石亨族谱所写的《跋》中,自称“门下士”,士大夫因此对与弼有非议。后来顾允成指出“:这是那些爱管闲事的人干的。”后来,吴与弼的学生都能入祠享受祭祀,而与弼却不能。所著《目录》,都是记录自己平生学问所得。
  其门人最著名的有胡居仁、陈献章、娄谅,其次是胡九韶、谢复、郑伉。
  陈真晟,字晦德,漳州镇海卫人。最初参加乡试时,听说官府防察过严,不按礼节对待士人,深以为耻辱,激愤之下拒绝参加考试,从此潜心圣贤之学。读《大学或问》,见朱子反复强调主敬,乃知“敬”为《大学》的起点和基础。又得程子‘主一’之说,便专心研究,他说“:《大学》的诚意是铁门关,‘主一’二字是开关的玉钥匙。”天顺二年(1458)至朝廷呈送其《程朱正学纂要》。该书首先采用程氏学说的体制,其次采取朱子的论述,再次做二图,一图说明圣人的思维随天地一同运行,一图说明治学的思想要遵循天地运行规律,最终落脚于推举贤明导师,辅助太子,重视教育。朝廷命礼部讨论书中的建议,但为侍郎邹干搁置不办。真晟回到家中,闻知临川吴与弼在本乡讲学,便去请教,路过南昌在张元祯家留宿,俩人谈论后,元祯大加推崇,对他说:“圣人之道,自程朱以后,只有先生得其真义,至于康斋(吴与弼),不可求见,也不必求见。”于是他又折回福建,深思静坐,自号“漳南布衣”。成化十年(1474)逝世,终年六十四岁。
  真晟没有拜过师,只是从流传下来的经书中得到学问。他自己感到居于海滨偏僻之地,应出去访求当世学者,虽未同吴与弼讨论过学问,但二人学说颇相近似。
  吕柟,字仲木,高陵人,别号泾野,学者称他“泾野先生”。正德三年(1508)中进士第一,授修撰。刘瑾与吕柟同乡,想召他去,柟推辞不去。瑾恼恨柟为人正直,欲杀他而后快,柟称病辞官而去,直到刘瑾被诛后,才由人荐举复其官职。乾清宫发生火灾,柟应诏陈奏六事,其中说要除去义子,遣散番僧,取回镇守太监,这些都是别人不敢说的话。这年秋,因父病辞职归家。由于都御史盛应期,御史朱节、熊相、曹皀等多次上书举荐,世宗即位后首先召柟回朝。柟上疏劝皇上勤学,以促进新政,其中说“:严格要求自己,即使独处而无人注意时,也要谨慎不苟;对上能符合天意,亲贤人远谗言,对下与百姓心心相通,这样才可以使天下太平。”
  在讨论登基大礼问题上,与张桂意见不合。他自陈十三事,其中说大礼未定,而向皇上说奉承话日多,皇上应引为己罪。世宗大怒,将他下狱,贬为解州判官,代行州事。吕柟在解州抚恤那些孤独无靠的人,鼓励发展农桑,兴修水利,筑堤保护盐池。推行《吕氏乡约》及《文公家礼》,寻求子夏的后裔,建立司马温公的祠堂等等。四方学者前来的日多,御史将解梁书院给他们居住。嘉靖三年(1524),御史卢焕等又多次向朝廷举荐,因而升任南京宗人府经历,后调任尚宝司卿。吴、越、闽、楚的学士随从他的有百余人。后晋升为南京太仆寺少卿。太庙火灾,自己请求罢官,未准。选为国子监祭酒,晋升为南京礼部右侍郎,兼理吏部事。世宗要亲自祭祀显陵,柟多次上疏劝阻,但奏疏未呈于皇帝。这时天象发生剧变,他乘时呈请辞官归家,六十四岁逝世。为哀悼他,高陵人关门闭户三天。解梁及四方学者闻耗,皆设灵位哀念。世宗闻知,辍朝一日,赐祭葬。
  柟受业于渭南薛敬之,承接河东薛蠧的学术思想。其学以探求道理付诸实践为主,在南京做官时,与湛若水、邹守益共同主持讲座。做官三十余年,家无一件像样的东西,但终身没有怠惰的神情。当时天下讲学术的人,不是归于王守仁一派,就是归于湛若水一派,而坚持程朱思想不变的,只有吕柟与罗钦顺二人。其著作有:《四书因问》、《易说翼》、《书说要》、《诗说序》、《春秋说志》、《礼问内外篇》、《史约》、《小学释》、《寒暑经图解》、《史馆献纳》、《宋四子抄释》、《南省奏稿》、《经野诗文集》。万历、崇桢年间,李祯、赵锦、周子义、王士性、蒋德瞡等人,先后奏请将柟供奉于孔庙内一同祭祀。朝廷下礼部讨论,但已来不及付诸实行。其弟子有泾阳吕潜、张节,咸宁李挺等,皆有学问、德行。
  邵宝,字国贤,无锡人。十九岁师从江浦庄昶,成化二十年(1484)中进士,授许州知州。每月初一,在学宫招集诸生,讲明义利、公私之辨。他考正春秋时人颍考叔的祠墓地点,并将魏文帝庙改为汉愍帝祠,不称献帝而称愍帝,这是遵从汉昭烈帝刘备所尊的谥号。有巫师说地下出现龙骨会有祸、福降临,故弄玄虚,邵宝将“龙骨”当众毁掉,杖打巫师,将其驱逐。他亲自考查农业生产状况,仿朱子社仓,建立粮食的积散制度,实行计口浇田法,以备灾荒。
  弘治七年(1494)回朝任户部员外郎,后任郎中,又出任江西提学副使。在江西,他祭祀周元公(周敦颐)祠,修白鹿书院学舍,安置学士。其教育思想以求知实践为本。江西地方风俗好听阴阳家的话,以致有父母死后数十年不葬者。邵宝下令:凡士子不葬父母者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于是相继安葬双亲者数以千计。宁王宸濠欲求他的诗文,被严厉拒绝。后宸濠谋反失败,官府清查他的文书,唯独没有邵宝的片纸只字。后调任浙江按察使,再升为右布政使。在与镇守太监勘察处州银矿时提出“:开银矿耗费多收获少,劳命伤财,恐怕会引发其他事变。”奏请终止其事。晋升为湖广布政使。
  正德四年(1509)升为右副都御史,总督漕运。刘瑾独揽政权,邵宝在京师绝不与他往来。瑾对漕帅平江伯陈熊十分不满,想要邵宝出面弹劾,遣校尉数人去把邵宝邀到左顺门,对他进行威胁,张彩、曹元自内出来对邵宝说:“你弹劾了平江伯,以后就没事了。”宝回答说:“平江伯是功臣之后,他总督漕运不久,没有大的过失,不知弹劾他什么。”张、曹二人哑口无言,过了三天,给事中弹劾陈熊和邵宝,勒令他辞官返家。
  刘瑾被诛后,朝廷又起用邵宝,巡抚贵州,不久调任户部右侍郎,进升左侍郎,又命他兼左佥都御史,处置粮运事宜。又参与联合勘察通川城濠。不久,奏请回家奉养父母,御史唐凤仪、叶忠等奏请留用,于是拜为南京礼部尚书。他再次上疏辞职。世宗即位,起任前官,他再次恳请辞职,回家奉养老母,世宗允准。以后逝于家中,赠太子太保,谥文庄。
  邵宝三岁丧父,对母亲过氏至孝。刚十岁时,母亲有病,他撰文祝告天地,愿减短自己的生命而使母亲益寿延年。后来辞官归家奉养母亲时,他左手已麻木,但仍从早到晚侍奉母亲,从不懈怠。其学问以程朱之学为本,曾说:“我愿做个名符其实的士大夫,不愿为假道学。”年轻时在南畿中举,受到李东阳的赏识。其诗文典雅,效法东阳。他博览群书,一有心得便记述下来,取程子“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之义,因取名为“日格子”。其著作有《学史录》、《简端录》。巡抚吴廷举将此二书进呈朝廷。此外还有《定性书说》、《漕政举要》诸集若干卷。学者称他为“二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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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列传·卷四十二
  2. 列传·卷一百零三
  3. 列传·卷一百二十九
  4. 志·卷二十八
  5. 列传·卷一百零九
  6. 志·卷二十四
  7. 志·卷二十三
  8. 列传·卷一百五十七
  9. 本纪·卷二十四
  10. 列传·卷一百六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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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附录·明史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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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列传·卷二百一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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