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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五 传·王莽传上

  王莽字巨君,孝元皇后之弟子也。元后父及兄弟皆以元、成世封侯,居位辅政,家凡九侯、五大司马,语在《元后传》。唯莽父曼蚤死,不侯。莽群兄弟皆将军五侯子,乘时侈靡,以舆马声色佚游相高,莽独孤贫,因折节为恭俭。受《礼经》,师事沛郡陈参,勤身博学,被服如儒生。事母及寡嫂,养孤兄子,行甚敕备。又外交英俊,内事诸父,曲有礼意。阳朔中,世父大将军凤病,莽侍疾,亲尝药,乱首垢面,不解衣带连月。凤且死,以托太后及帝,拜为黄门郎,迁射声校尉。
  久之,叔父成都侯商上书,愿分户邑以封莽,及长乐少府戴崇、侍中金涉、胡骑校尉箕闳、上谷都尉阳并、中郎陈汤,皆当世名士,咸为莽言,上由是贤莽。永始元年,封莽为新都侯,国南阳新野之都乡,千五百户。迁骑都尉、光禄大夫、侍中。宿卫谨敕,爵位益尊,节操愈谦。散舆马衣裘,振施宾客,家无所余。收赡名士,交结将相、卿、大夫甚众。故在位更推荐之,游者为之谈说,虚誉隆洽,倾其诸父矣。敢为激发之行,处之不惭恧。
  莽兄永为诸曹,蚤死,有子光,莽使学博士门下。莽休沐出,振车骑,奉羊酒,劳遗其师,恩施下竟同学。诸生纵观,长老叹息。光年小于莽子宇,莽使同日内妇,宾客满堂。须臾,一人言太夫人苦某痛,当饮某药,比客罢者数起焉。尝私买侍婢,昆弟或颇闻知,莽因曰:“后将军朱子元无子,莽闻此儿种宜子,为买之。”即日以婢奉子元。其匿情求名如此。
  是时,太后姊子淳于长以材能为九卿,先进在莽右。莽阴求其罪过,因大司马曲阳侯根白之,长伏诛,莽以获忠直,语在《长传》。根因乞骸骨,荐莽自代,上遂擢为大司马。是岁,绥和元年也,年三十八矣。莽既拔出同列,继四父而辅政,欲令名誉过前人,遂克已不倦,聘诸贤良以为掾史,赏赐邑钱悉以享士,愈为俭约。母病,公卿列侯遣夫人问疾,莽妻迎之,衣不曳地,布蔽膝。见之者以为僮使,问知其夫人,皆惊。
  辅政岁余,成帝崩,哀帝即位,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太后诏莽就第,避帝外家。莽上疏乞骸骨,哀帝遣尚书令诏莽曰:“先帝委政于君而弃群臣,朕得奉宗庙,诚嘉与君同心合意。今君移病求退,以著朕之不能奉顺先帝之意,朕甚悲伤焉。已诏尚书待君奏事。”又遣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将军师丹、卫尉傅喜白太后曰:“皇帝闻太后诏,甚悲。大司马即不起,皇帝即不敢听政。”太后复令莽视事。
  时哀帝祖母定陶傅太后、母丁姬在,高昌侯董宏上书言:“《春秋》之义,母以子贵,丁姬宜上尊号。”莽与师丹共劾宏误朝不道,语在《丹传》。后日,未央宫置酒,内者令为傅太后张幄坐于太皇太后坐旁。莽案行,责内者令曰:“定陶太后藩妾,何以得与至尊并!”彻去,更设坐,傅太后闻之,大怒,不肯会,重怨恚莽。莽复乞骸骨,哀帝赐莽黄金五百斤,安车驷马,罢就第。公卿大夫多称之者,上乃加恩宠,置使家,中黄门十日一赐餐。下诏曰:“新都侯莽忧劳国家,执义坚固,朕庶几与为治。太皇太后诏莽就第,朕甚闵焉。其以黄邮聚户三百五十益封莽,位特进,给事中,朝朔望见礼如三公。车驾乘绿车从。”后二岁,傅太后、丁姬皆称尊号,丞相朱博奏:“莽前不广尊尊之义,抑贬尊号,亏损孝道,当伏显戮,幸蒙赦令,不宜有爵土,请免为庶人。”上曰:“以莽与太皇太后有属,勿免,遣就国。”
  莽杜门自守,其中子获杀奴,莽切责获,令自杀。在国三岁,吏上书冤讼莽者以百数。元寿元年,日食,贤良周护、宋崇等对策深颂莽功德,上于是征莽。
  始莽就国,南阳太守以莽贵重,选门下掾宛孔休守新都相。休谒见莽,莽尽礼自纳,休亦闻其名,与相答。后莽疾,休侯之,莽缘恩意,进其玉具宝剑,欲以为好。休不肯受,莽因曰:“诚见君面有瘢,美玉可以灭瘢,欲献其瑑耳。”即解其瑑,休复辞让。莽曰:“君嫌其贾邪?”遂椎碎之,自裹以进休,休乃受。及莽征去,欲见休,休称疾不见。
  莽还京师岁余,哀帝崩,无子,而傅太后、丁太后皆先薨,太皇太后即日驾之未央宫收取玺绶,遣使者驰召莽。诏尚书,诸发兵符节,百官奏事,中黄门、期门兵皆属莽。莽白:“大司马高安侯董贤年少,不合众心,收印绶。”贤即日自杀。太后诏公卿举可大司马者,大司徒孔光、大司空彭宣举莽,前将军何武、后将军公孙禄互相举。太后拜莽为大司马,与议立嗣。安阳侯王舜,莽之从弟,其人修饬,太后所信爱也,莽白以舜为车骑将军,使迎中山王奉成帝后,是为孝平皇帝。帝年九岁,太后临朝称制,委政于莽。莽白赵氏前害皇子,傅氏骄僣,遂废孝成赵皇后、孝哀傅皇后,皆令自杀,语在《外戚传》。
  莽以大司徒孔光名儒,相三主,太后所敬,天下信之,于是盛尊事光,引光女婿甄邯为侍中奉车都尉。诸哀帝外戚及大臣居位素所不说者,莽皆傅致其罪,为请奏,令邯持与光。光素畏慎,不敢不上之,莽白太后,辄可其奏。于是前将军何武、后将军公孙禄坐互相举免,丁、傅及董贤亲属皆免官爵,徙远方。红阳侯立,太后亲弟,虽不居位,莽以诸父内敬惮之,畏立从容言太后,令已不得肆意,乃复令光奏立旧恶:“前知定陵侯淳于长犯大逆罪,多受其赂,为言误朝;后白以官婢杨寄私子为皇子,众言曰吕氏、少帝复出,纷纷为天下所疑,难以示来世,成襁褓之功。请遣立就国。”太后不听。莽曰:“今汉家衰,比世无嗣,太后独代幼主统政,诚可畏惧,力用公正先天下,尚恐不从,今以私恩逆大臣议如此,群下倾邪,乱从此起!宜可且遣就国,安后复征召之。”太后不得已,遣立就国。莽之所以胁持上下,皆此类也。
  于是附顺者拔擢,忤恨者诛灭。王舜、王邑为腹心,甄丰、甄邯主击断,平晏领机事,刘歆典文章,孙建为爪牙。丰子寻、歆子棻、涿郡崔发、南阳陈崇皆以材能幸于莽。莽色厉而言方,欲有所为,微见风采,党与承其指意而显奏之,莽稽首涕泣,固推让焉,上以惑太后,下用示信于众庶。
  始,风益州令塞处蛮夷献白雉,元始元年正月,莽白太后下诏,以白雉荐宗庙。群臣因奏言太后:“委任大司马莽定策定宗庙。故大司马霍光有安宗庙之功,益封三万户,畴其爵邑,比萧相国。莽宜如光故事。”太后问公卿曰:“诚以大司马有大功当著之邪?将以骨肉故欲异之也?”于是群臣乃盛陈:“莽功德致周成白雉之瑞,千载同符。圣王之法,臣有大功则生有美号,故周公及身在而托号于周。莽有定国安汉家之大功,宜赐号曰安汉公,益户,畴爵邑,上应古制,下准行事,以顺天心。”太后诏尚书具其事。
  莽上书言:“臣与孔光、王舜、甄丰、甄邯共定策,今愿独条光等功赏,寝置臣莽,勿随辈列。”甄邯白太后下诏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属有亲者,义不得阿。君有安宗庙之功,不可以骨肉故蔽隐不扬。君其勿辞。”莽复上书让。太后诏谒者引莽待殿东箱,莽称疾不肯入。太后使尚书令恂诏之曰:“君以选故而辞以疾,君任重,不可阙,以时亟起。”莽遂固辞。太后复使长信太仆闳承制召莽,莽固称疾。左右白太后,宜勿夺莽意,但条孔光等,莽乃肯起。太后下诏曰:“太傅博山侯光宿卫四世,世为傅相,忠考仁笃,行义显著,建议定策,益封万户,以光为太师,与四辅之政。车骑将军安阳侯舜积累仁孝,使迎中山王,折冲万里,功德茂著,益封万户,以舜为太保。左将军光禄勋丰宿卫三世,忠信仁笃,使迎中山王,辅导共养,以安宗庙,封丰为广阳侯,食邑五千户,以丰为少傅。皆授四辅之职,畴其爵邑,各赐第一区。侍中奉车都尉邯宿卫勤劳,建议定策,封邯为承阳侯,食邑二千四百户。”四人既受赏,莽尚未起,群臣复上言:“莽虽克让,朝所宜章,以时加赏,明重元功,无使百僚元元失望。”太后乃下诏曰:“大司马新都侯莽三世为三公,典周公之职,建万世策,功德为忠臣宗,化流海内,远人慕义,越裳氏重译献白雉。其以召陵,新息二县户二万八千益封莽,复其后嗣,畴其爵邑,封功如萧相国。以莽为太傅,干四辅之事,号曰安汉公。以故萧相国甲第为安汉公第,定著于令,传之无穷。”
  于是莽为惶恐,不得已而起受策。策曰:“汉危无嗣,而公定之;四辅之职,三公之任,而公干之;群僚众位,而公宰之;功德茂著,宗庙以安,盖白雉之瑞,周成象焉。故赐嘉号曰安汉公,辅翼于帝,期于致平,毋违朕意。”莽受太傅安汉公号,让还益封畴爵邑事,云愿须百姓家给,然后加赏。群公复争,太后诏曰:“公自期百姓家给,是以听之。其令公奉、舍人赏赐皆倍故。百姓家给人足,大司徒、大司空以闻。”莽复让不受,而建言宜立诸侯王后及高祖以来功臣子孙,大者封侯,或赐爵关内侯食邑,然后及诸在位,各有第序。上尊宗庙,增加礼乐;下惠士民鳏寡,恩泽之政无所不施。语在《平纪》。
  莽既说众庶,又欲专断,知太后厌政,乃风公卿奏言:“往者,吏以功次迁至二千石,及州部所举茂材异等吏,率多不称,宜皆见安汉公。又太后不宜亲省小事。”令太后下诏曰:“皇帝幼年,朕且统政,比加元服。今众事烦碎,朕春秋高,精气不堪,殆非所以安躬体而育养皇帝者也。故选忠贤,立四辅,群下劝职,永以康宁。孔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而不与焉!’自今以来,惟封爵乃以闻。他事,安汉公、四辅平决。州牧、二千石及茂材吏初除奏事者,辄引入至近署对安汉公,考故官,问新职,以知其称否。”于是莽人人延问,致密恩意,厚加赠送,其不合指,显奏免之,权与人主侔矣。
  莽欲以虚名说太后,白言:“新承前孝哀丁、傅奢侈之后,百姓未赡者多,太后宜且衣缯练,颇损膳,以视天下。”莽因上书,愿出钱百万,献田三十顷,付大司农助给贫民。于是公卿皆慕效焉。莽师群臣奏言:“陛下春秋尊,久衣重练,减御膳,诚非所以辅精气,育皇帝,安宗庙也。臣莽数叩头省户下,白争未见许。今幸赖陛下德泽,间者风雨时,甘露降,神芝生,蓂荚、朱草、嘉禾、休征同时并至。臣莽等不胜大愿,愿陛下爱精休神,阔略思虑,遵帝王之常服,复太官之法膳,使臣子各得尽欢心,备共养。惟哀省察!”莽又令太后下诏曰:“盖闻母后之义,思不出乎门阈。国不蒙佑,皇帝年在襁褓,未任亲政,战战兢兢,惧于宗庙之不安。国家之大纲,微朕孰当统之?是以孔子见南子,周公居摄,盖权时也。勤身极思,忧劳未绥,故国奢则视之以俭,矫枉者过其正,而朕不身帅,将谓天下何!夙夜梦想,五谷丰熟,百姓家给,比皇帝加元服,委政而授焉。今诚未皇于轻靡而备味,庶几与百僚有成,其勖之哉!”每有水旱,莽辄素食,左右以白。太后遣使者诏莽曰:“闻公菜食,忧民深矣。今秋幸熟,公勤于职,以时食肉,爱身为国。”
  莽念中国已平,唯四夷未有异,乃遣使者赍黄金、币、帛,重赂匈奴单于,使上书言:“闻中国讥二名,故名囊知牙斯今更名知,慕从圣制。”又遣王昭君女须卜居次入待。所以诳耀媚事太后,下至旁侧长御,方故万端。
  莽既尊重,欲以女配帝为皇后,以固其权,奏言:“皇帝即位三年,长秋宫未建,液廷媵未充。乃者,国家之难,本从亡嗣,配取不正。请考论《五经》,定取礼,正十二女之义,以广继嗣。博采二王后及周公、孔子世列侯在长安者適子女。”事下有司,上众女名,王氏女多在选中者。莽恐其与已女争,即上言:“身亡德,子材下,不宜与众女并采。”太后以为至诚,乃下诏曰:“王氏女,朕之外家,其勿采。”庶民、诸生、郎吏以上守阙上书者日千余人,公卿大夫或诣廷中,或伏省户下,咸言:“明诏圣德巍巍如彼,安汉公盛勋堂堂若此,今当立后,独奈何废公女?天下安所归命!愿得公女为天下母。”莽遣长安以下分部晓止公卿及诸生,而上书者愈甚。太后不得已,听公卿采莽女。莽复自白:“宜博选众女。”公卿争曰:“不宜采诸女以贰正统。”莽白:“愿见女。”太后遣长乐少府、宗正、尚书令纳采见女,还奏言:“公女渐渍德化,有窈窕之容,宜承天序,奉祭祀。”有诏遣大司徒、大司空策告宗庙,杂加卜筮,皆曰:“兆遇金水王相,封遇父母得位,所谓‘康强’之占,‘逢吉’之符也。”信乡侯佟上言:“《春秋》,天子将娶于纪,则褒纪子称侯,安汉公国未称古制。事下有司,皆曰:“古者天子封后父百里,尊而不臣,以重宗庙,孝之至也。佟言应礼,可许。请以新野田二万五千六百顷益封莽,满百里。”莽谢曰:“臣莽子女诚不足以配至尊,复听众议,益封臣莽。伏自惟念,得托肺腑,获爵士,如使子女诚能奉称圣德,臣莽国邑足以共朝贡,不须复加益地之宠。愿归所益。”太后许之。有司奏:“故事,聘皇后黄金二万斤,为钱二万万。”莽深辞让,受四千万,而以其三千三百万予十一媵家。群臣复言:“今皇后受骋,逾群妾亡几。”有诏,复益二千三百万,合为三千万。莽复以其千万分予九族贫者。
  陈崇时为大司徒司直,与张敞孙竦相善。竦者博通士,为崇草奏,称莽功德,崇奏之,曰:
  窃见安汉公自初束脩,值世俗隆奢丽之时,蒙两宫厚骨肉之宠,被诸父赫赫之光,财饶势足,亡所牾意,然而折节行仁,克心履礼,拂世矫俗,确然特立;恶衣恶食,陋车驽马,妃匹无二,闺门之内,孝友之德,众莫不闻;清静乐道,温良下士,惠于故旧,笃于师友。孔子曰:“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公之谓矣。
  及为侍中,故定陵侯淳于长有大逆罪,公不敢私,建白诛讨。周公诛管、蔡,季子鸩叔牙,公之谓矣。
  是以孝成皇帝命公大司马,委以国统。孝哀即位,高昌侯董宏希指求美,造作二统,公手劾之,以定大纲。建白定陶太后不宜在乘舆幄坐,以明国体。《诗》曰“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鳏寡,不畏强圉”,公之谓矣。
  深执谦退,推诚让位。定陶太后欲立僣号,惮彼面剌幄坐之义,佞惑之雄,朱博之畴,惩此长、宏手劾之事,上下一心,谗贼交乱,诡辟制度,遂成篡号,斥逐仁贤,诛残戚属,而公被胥、原之诉,远去就国,朝政崩坏,纲纪废驰,危亡之祸,不隧如发。《诗》云“人之云亡,邦国殄顇,”公之谓矣。
  当此之时,官亡储主,董贤据重,加以傅氏有女之援,皆自知得罪天下,结仇中山,则必同忧,断金相翼,借假遗诏,频用赏诛,先除所惮,急引所附,遂诬往冤,更惩远属,事势张见,其不难矣!赖公方入,即时退贤,及其党亲。当此之时,公远独见之明,奋亡前之威,盱衡厉色,振扬武怒,乘其未坚,厌其未发,震起机动,敌人摧折,虽有贲、育不及持剌,虽有樗里不及回知,虽有鬼谷不及造次,是故董贤丧其魂魄,遂自绞杀。人不还踵,日不移晷,霍然四除,更为宁朝。非陛下莫引立公,非公莫克此祸。《诗》云“惟师尚父,时惟鹰扬,亮彼武王,”孔子曰“敏则有功,”公之谓矣。
  于是公乃白内故泗水相丰、斄令邯,与大司徒光、车骑将军舜建定社稷,奉节东迎,皆以功德受封益土,为国名臣。《书》曰“知人则哲”,公之谓也。
  公卿咸叹公德,同盛公勋,皆以周公为比,宜赐号安汉公,益封二县,公皆不受。传曰申包胥不受存楚之报,晏平仲不受辅齐之封,孔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公之谓也。
  将为皇帝定立妃后,有司上名,公女为首,公深辞让,迫不得已然后受诏。父子之亲天性自然,欲其荣贵甚于为身,皇后之尊侔于天子,当时之会千载希有,然而公惟国家之统,揖大福之恩,事事谦退,动而固辞。《书》曰“舜让于德不嗣,”公之谓矣。
  自公受策,以至于今,亹亹翼翼,日新其德,增修雅素以命下国,逡俭隆约以矫世俗,割财损家以帅群下,弥躬执乎以逮公卿,教子尊学以隆国化。僮奴衣布,马不秣谷,食饮之用,不过凡庶。《诗》云“温温恭人,如集于木”,孔子曰:食无求饱,居无求安,”公之谓矣。
  克身自约,籴食逮给,物物卬市,日阕亡储。又上书归孝哀皇帝所益封邑,入钱献田,殚尽旧业,为众倡始。于是小大乡和,承风从化,外则王公列侯,内则帷幄侍御,翕然同时,各竭所有,或入金钱,或献田亩,以振贫穷,收赡不足者。昔令尹子文朝不及夕,鲁公仪子不菇园葵,公之谓矣。
  开门延士,下及白屋,娄省朝政,综管众治,亲见牧守以下,考迹雅素,审知白黑。《诗》云“夙夜匪解,以事一人”,《易》曰“终日乾乾,夕惕若厉”,公之谓矣。
  比三世为三公,再奉送大行,秉冢宰职,填安国家,四海辐凑,靡不得所。《书》曰:“纳于大麓,列风雷雨不迷”,公之谓矣。
  此皆上世之所鲜,禹、稷之所难,而公包其终始,一以贯之,可谓备矣!是以三年之间,化行如神,嘉瑞叠累,岂非陛下知人之效,得贤之致哉!故非独君之受命也,臣之生亦不虚矣。是以伯禹锡玄圭,周公受郊祀,盖以达天之使,不敢擅天之功也。揆公德行,为天下纪;观公功勋,为万世基。基成而赏不配,纪立而褒不副,诚非所以厚国家,顺天心也。
  高皇帝褒赏元功,相国萧何邑户既倍,又蒙殊礼,奏事不名,入殿不趋,封其亲属十有余人。乐善无厌,班赏亡遴,苟有一策,即必爵之,是故公孙戎位在充郎,选繇旄头,一明樊哙,封二千户。孝文皇帝褒赏绛侯,益封万户,赐黄金五千斤。孝武皇帝恤录军功,裂三万户以封卫青,青子三人,或在襁褓,皆为通侯。孝宣皇帝显著霍光,增户命畴,封者三人,延及兄孙。夫绛侯即因汉藩之固,杖朱虚之鲠,依诸将之递,据相扶之势,其事虽丑,要不能遂。霍光即席常任之重,乘大胜之威,未尝遭时不行,陷假离朝,朝之执事,亡非同类,割断历久,统政旷世,虽曰有功,所因亦易,然犹有计策不审过征之累。及至青、戎,摽末之功,一言之劳,然犹皆蒙丘山之赏。课功绛、霍,造之与因也;比于青、戎,地之与天也。而公又有宰治之效,乃当上与伯禹、周公等盛齐隆,兼其褒赏,岂特与若云者同日而论哉?然曾不得蒙青等之厚,臣诚惑之!
  臣闻功亡原者赏不限,德亡首者褒不检。是故成王之于周公也,度百里之限,越九锡之检,开七百里之宇,兼商、奄之民,赐以附庸殷民六族,大路大旂,封父之繁弱,夏后之璜,祝宗卜史,备物典策,官司彝器,白牡之牲,郊望之礼。王曰:“叔父,建尔元子。”子父俱延拜而受之。可谓不检亡原者矣。非特止此,六子皆封。《诗》曰:“亡言不雠,亡德不报。”报当知之,不如非报也。近观行事,高祖之约非刘氏不王,然而番君得王长沙,下诏称忠,定著于令,明有大信不拘于制也。春秋晋悼公用魏绛之策,诸夏服从。郑伯献乐,悼公于是以半赐之。绛深辞让,晋侯曰:“微子,寡人不能济河。夫赏,国之典,不可废也。子其受之。”魏绛于是有金石之乐,《春秋》善之,取其臣竭忠以辞功,君知臣以遂赏也。今陛下既知公有周公功德,不行成王之褒赏,遂听公之固辞,不顾《春秋》之明义,则民臣何称,万世何述?诚非所以为国也。臣愚以为宜恢公国,令如周公,建立公子,令如伯禽,所赐之品,亦皆如之。诸子之封,皆如六子。即群下较然输忠,黎庶昭然感德。臣诚输忠,民诚感德,则于王事何有?唯陛下深惟祖宗之重,敬畏上天之戒,仪形虞、周之盛,敕尽伯禽之赐,无遴周公之报,令天法有设,后世有祖,天下幸甚!
  太后以视群公,群公方议其事,会吕宽事起。
  初,莽欲擅权,白太后:“前哀帝立,背恩义,自贵外家丁、傅,挠乱国家,几危社稷。今帝以幼年复奉大宗,为成帝后,宜明一统之义,以戒前事,为后代法。”于是遣甄丰奉玺绶,即拜帝母卫姬为中山孝王后,赐帝舅卫宝、宝弟玄爵关内侯,皆留中山,不得至京师。莽子宇,非莽隔绝卫氏,恐帝长大后见怨。宇即私遣人与宝等通书,教令帝母上书求入。语在《卫后传》。莽不听。宇与师吴章及妇兄吕宽议其故,章以为莽不可谏,而好鬼神,可为变怪以惊惧之,章因推类说令归政于卫氏。宇即使宽夜持血酒莽第门,吏发觉之,莽执宇送狱,饮药死。宇妻焉怀子,系狱,须产子已,杀之。莽奏言:“宇为吕宽等所诖误,流言惑众,与管、蔡同罪,臣不敢隐,其诛。”甄邯等白太后下诏曰:“夫唐尧有丹朱,周文王有管、蔡,此皆上圣亡奈下愚子何,以其性不可移也。公居周公之位,辅成王之主,而行管、蔡之诛,不以亲亲害尊尊,朕甚嘉之。昔周公诛四国之后,大化乃成,至于刑错。公其专意翼国,期于致平。”莽因是诛灭卫氏,穷治吕宽之狱,连引郡国豪桀素非议已者,内及敬武公主、梁王立、红阳侯立、平阿侯仁,使者迫守,皆自杀。死者以百数,海内震焉。大司马护军褒奏言:“安汉公遭子宇陷于管、蔡之辜,子受至重,为帝室故不敢顾私。惟宇遭罪,喟然愤发作书八篇,以戒子孙。宜班郡国,令学官以教授。”事下群公,请令天下吏能诵公戒者,以著官簿,比《孝经》。

译文

  王莽字巨君,是孝元皇后的侄子。元后的父亲和兄弟们都在汉元帝、汉成帝时封侯,担任要职,辅佐朝政。全家共有九人封侯、五位大司马,这些话记载在《元后传》裹。祇有王莽的父亲王曼去世较早,没有封侯。王莽的叔伯兄弟们都是将军、侯爷的儿子,他们趁着父辈有权势的时候,生活奢侈糜烂,相互以车马高大,歌妓多才,姬妾漂亮,游戏新颖夸耀攀比。衹有王莽一个人孤独贫穷,也因而待人谦恭,生活俭朴。他拜沛郡人陈参为老师,学习《仪礼》、《周礼》,勤奋不懈,广泛学习,衣着像普通的书生一样。他侍奉母亲和守寡的嫂子,抚养失去父亲的侄儿,行为十分谨慎检点。另外,他在外面交结才智杰出的朋友,在家族中侍奉各位伯父叔父,都委婉周详,彬彬有礼。阳朔年间,他伯父大将军王凤病了,王莽侍候他,亲自尝药,不梳头,不洗脸,以致蓬头垢面,接连几个月不脱衣服睡觉。王凤在弥留之际,把王莽托付给太后和成帝,被任命为黄门郎,后来提升为射声校尉。
  过了很久,他的叔父成都侯王商上书皇帝,表示愿意分出自己的封户来分封给王莽,其他如长乐少府戴崇、侍中金涉、胡骑校尉箕闳、上谷都尉阳并和中郎陈汤,都是当时很有名望的人,他们都替王莽说话,皇上从此认为王莽是贤人。永始元年,成帝封王莽新都侯,侯国建在南阳郡新野县的都乡,领有一千五百封户。后来升为骑都尉兼光禄大夫加侍中,在皇宫内值宿警卫,谨慎周到,他官职越来越高,态度却越来越谦恭。他分出车马和轻暖的衣物,施舍救济宾客,以致家裹没有多余的衣物。他接纳供养知名人士,结交很多将军、丞相、卿大夫。所以身居要职的人更加推荐他,社会上的知名人士替他宣扬鼓吹,他的名声传遍朝野,超过了他的伯父、叔父们。他敢于做出矫揉造作的行为,却不觉得惭愧。
  王莽的哥哥王永曾任职诸曹,早已去世,有个儿子叫王光,王莽让他到博士门下求学。王莽在休假时,驾起车马,带着羊和酒,去慰劳他的老师,连他的同学们也一周嫔赠。引得许多书生竞相围观,老人们为之赞叹。王光比王莽的儿子王宇年纪小,王莽让他俩同一天结婚,来贺喜的宾客坐满了堂屋。过了一会儿,有一个人说他母亲犯了某种病痛,应当服什么药,等到客人散去时,他已经起身了好几次。他曾经暗中买了一个婢女,兄弟们中间逐渐传开了,王莽便说:“后将军朱子元没有儿子,我听说这个女子能多生儿子,因而替他买了她。”当天就把女婢送给了朱子元。王莽隐藏自己的真实感情追求名誉到了这种地步。
  这时候,太后姐姐之子淳于长因为有才干身列九卿,做官在王莽之前,名誉地位在王莽之上。王莽暗中搜集了他的罪过,通过大司马曲阳侯王根向成帝奏明了他的情况,淳于长伏法被杀,王莽因而获得了忠诚正直的名声,这些话记载在《淳于长传》里。王根因而请求退休,推荐王莽代替自己,皇上于是提拔王莽任大司马。这一年是绥和元年,王莽年纪三十八岁。王莽既已超出自己的同辈,继四位伯父、叔父之后辅佐皇帝,打算使自己的名誉超过前人,于是严格要求自己,不知疲倦地工作。他聘请许多贤良的人充当属官办事,皇帝的赏赐和封邑的收入全都用来招待士人,他自己更加俭朴节约。他母亲生了病,王公大臣和列侯派遣夫人前来探问病情,王莽的妻子出去迎接,竟没有及地的长衣,布裙也仅到膝盖。见到她的人以为她是奴仆,一问才知道她是王莽的夫人,都很吃惊。
  王莽辅政一年多,漠成帝去世,汉哀帝继位,尊称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王太后命令王莽辞官回家,让权给哀帝的外家。王莽遂呈上奏章请求辞官,哀帝就派尚书令韶命王莽说:“先帝把朝政托付给您而抛弃了臣属们,朕能够接掌江山,实在盼望跟您同心同德。现在您上书说有病要求辞官,从而显得朕不能顺从先帝的意旨,朕对此十分悲伤。已经命令尚书等待您入朝奏事。”又派遣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将军师丹、卫尉傅喜禀告太后说:“皇帝听到太后的诏命,非常难过。大司马如果不出来做官,皇帝就不敢处理朝政。”王太后又命王莽任职理事。
  这时哀帝的祖母定陶国傅太后、母亲了姬在世,高昌侯董宏上书说:“根据《春秋》之义,母以子贵而贵,丁姬应该加上尊号。”王莽和师丹共同弹劾揭发董宏迷误朝廷,违反原则,这些话记载在《师丹传》中。后来,未央宫举行宴会,内者令给傅太后设置了帷帐,坐在太皇太后的座位旁边。王莽巡视时见了就责备内者令说:“定陶国傅太后是藩王的太后、元帝的姬妾,怎么能跟最尊贵的人并列!”撤去帷帐,改设座位。傅太后听说这件事后,非常生气,不肯出席宴会,极其怨恨王莽。王莽又请求辞官,哀帝就赏赐王莽黄金五百斤,安车一辆和骏马四匹,免职回到府第。王公大臣和大夫们多有称赞他的,皇帝对他给予优待和爱护,在他家中安排专使侍候,让宫内太监每十天赏赐一次饮食。下韶书说:“新都侯王莽为国家忧虑操劳,一向按章行事,朕差不多能同他实现太平。太皇太后韶命王莽回到府第,朕对此十分惋惜。应当把黄邮聚的民户三百五十家加封给王莽,授予他特进加给事中的官衔,每逢初一、十五参加朝会,皇上接见他的礼仪如同接见三公那样,皇上出行时他乘坐绿车跟随。”两年以后,傅太后、丁姬都有了尊贵的称号,丞相朱博上奏书说:“王莽从前不肯推广尊敬尊长的原则,压制降低太后的尊贵封号,有损孝道,应当明典正刑,幸亏遇到赦免的命令,不应当拥有爵位和土地。请予罢免,降为平民。”皇上说:“因为王莽与太皇太后有亲属关系,不免除爵位和封地,命令他回封国去”。
  王莽闭门谢客,安分守己,他的次子王获杀死了奴婢,王莽严厉责备王获,要他自杀。留在封国三年,官吏上书替王莽伸冤的数以百计。元寿元年,出现了日食,贤良周护、宋崇等在回答皇帝的策问时极力颂扬王莽的功勋德行,皇上于是召回王莽。
  当初王莽回到封国,南阳太守因为王莽地位高且重,选调太守衙门的属官宛县人孔休临时担任新都国相。孔休进见王莽,王莽用尽礼节主动结交,孔休也知道他的名声,和他互相来往。后来王莽病了,孔休问候他,王莽藉此报答孔休的深厚情谊,送上自己镶嵌有美玉的宝剑,打算和他建立友好关系。孔休不肯接受,王莽便说:“我确实是看到您脸上有伤痕,美玉可以用来消除伤痕,想送给您这个剑鼻罢了。”就取下剑鼻,孔休再次推辞。王莽说:“您是嫌它的价钱太高吗?”于是用椎打碎了剑鼻,自己包起来送给孔休,孔休才接受了。等到王莽被召入朝要离去时,想见孔休,孔休推托有病没有相见。
  王莽回到京城长安一年多,哀帝去世,没有儿子,而傅太后和丁太后都在哀帝之前去世了,太皇太后当天驾临未央宫收取玺绶,派遣使者飞马去召唤王莽。命令尚书,朝廷所有派遣军队的符节凭证,文武百官向皇上陈述朝事,内宫太监和皇帝的亲兵都归王莽指挥。王莽禀告说:“大司马高安侯董贤年纪太轻,不符合大家的心意,收缴他的印信。”董贤当天就自杀了。王太后韶命王公大臣推荐适合接任大司马的人,大司徒孔光和大司空彭宣推荐王莽,前将军何武、后将军公孙禄互相推荐。王太后任命王莽为大司马,和他商议选立皇位继承人。安阳侯王舜是王莽的堂弟,他为人谨慎,是王太后所信赖的人,王莽提出让王舜担任车骑将军,叫他去迎接中山王来继承成帝,造就是孝平皇帝。平帝刚刚九岁,王太后临朝代理朝政,把政务委托给王莽。土莽提出以前趟氏害死了皇子,傅氏骄傲僭越,于是废掉孝成趟皇后、孝哀傅皇后,命令她们俩自杀,这些话记载在《外戚传》中。
  王莽因为大司徒孔光是著名的儒士,辅佐过成帝、哀帝和平帝三位皇帝,是太后所尊敬的人,为全国人所信任,于是非常恭敬地对待孔光,推荐孔光的女婿甄邯担任侍中兼奉车都尉。对哀帝的各位外戚和平素不喜欢的身居要位的大臣,王莽都罗织他们的罪名,写成请示奏章,叫甄邯带给孑L光。孔光一向怕事和谨慎,不敢不上报。王莽又禀告王太后,太后就同意这些奏章。于是前将军何武、后将军公孙禄因互相推荐任大司马而被免职,丁氏、傅氏和董贤的亲属都被免去官职和爵位,流放到遥远的地方。红阳侯王立是王太后的亲弟弟,虽然没有当官,但是王莽因为他是叔父而内心敬畏他,害怕王立得闲就开导太后,使自己不能为所欲为,就又叫孔光向太后禀报王立往日的罪遇:王立以前知道定陵侯淳于长犯了大逆不道之罪,还大量接受他的贿赂,替他说情,迷误朝廷;后来禀告用官奴杨寄的私生子作为皇子,大家说是吕后、少帝复活了,众说纷纭,让天下人怀疑,这样就难于昭示后世,完成维护幼主的功业。请让王立回他的封国去。”王太后没有听从他的建议。王莽说:“现在汉室衰落,接连几代没有继承人,太后您一个人代替幼主执掌朝政,实在可怕,努力用公正的态度作天下的表率,还恐怕不服从呢,如果您现在出于个人恩爱而不听我的意见,那么群臣就会滋生奸邪之念,祸乱将要由此发生了!应该暂时打发他回封国去,待国事稍为安定之后再把他调回来。”王太后迫不得已,让王立回封国去了。王莽用来逼迫、挟制太后和下臣们的手段,都是如此。
  就这样,依附顺从他的人得到提拔,反对怨恨他的人遭到杀戮。王舜、王邑成为他的心腹,甄丰、甄邯掌管纠察、弹劾、审判,平晏掌管机密的军政大事,刘歆主管礼乐和典章制度,孙建成为他的得力助手。甄丰的儿子甄寻、刘歆的儿子刘菜和涿郡的崔发、南阳的陈崇都由于有才能而得到王莽的宠幸。王莽外表严厉而说话一本正经,想要做什么事情,他衹须略微通过表情和脸色示意一下,党羽就会秉承他的意思明白地向上禀奏,王莽就叩头至地哭泣着坚决推辞谦让,对上用来迷惑王太后,对下用来向广大平民百姓显示诚信。
  当初,王莽婉言示意益州令让塞外的蛮夷进献白毛的雉鸡,元始元年正月,王莽禀告太后下诏书,用白毛雉鸡进献宗庙。大臣们便向太后奏报说:“太后委任大司马王莽决策拥立新帝,从而使朝廷安定。先前的大司马霍光有安邦定国的功劳,增加封邑三万户,并且规定他死后子孙继承爵位,封邑数同他相等,如同萧相国。王莽应当按照霍光的成例授封。”王太后询问王公大臣门说:“真是因为大司马有大功劳应当明扬他呢?还是由于他是我的至亲缘故而使他与众不同呢?”于是大臣们便大力陈奏:“王莽的功德招来了像周公辅佐周成王获得白雉鸡一样的祥瑞征兆,相隔千年,符命却相同。圣明的帝王的法度是,臣下有了大的功勋,那么他生前就能获得美好的称号,所以周公在世时就得以用周的国号作为他的称号。王莽有稳定国家、安定汉朝的莫大功勋,应当赐封称作安漠公,增加封户,规定他死后子孙继承爵位时封邑户和他一样,远的符合周公在周成王时的成例,近的如同霍光的先例,给王莽同等的封赏,以求顺上天的旨意。”王太后就诏令尚书备办这件事。
  王莽上书说:“臣和孔光、王舜、甄丰、甄邯共同商定拥立新帝的大计,现在希望衹列出孔光等人的功劳和应得的赏赐,撇开臣王莽,不要和他们相提并论。”甄邯禀奏太后下韶书说:“‘不偏不袒,先王所行的正道宽阔广平。’对于有亲属关系的人,按理不能有所偏私。您有安邦定国的功劳,不能因为是至亲的缘故就隐讳不予褒扬。希望您不要推辞。”王莽又上书辞让。王太后命谒者引导王莽到正殿的束厢房等待,王莽托病不肯上殿。王太后让尚书令姚恂命令他道:“您因为朝廷要给您褒功行赏而托病推辞,您的责任重大,不能不去,应该尽快上朝受封。”王莽竟坚决推辞。太后又让长信太仆王闳捧着诏书去召王莽,王莽仍坚持托病不出。左右侍臣们禀报王太后,不要违背王莽的意愿,就衹列举孔光等人的功劳和赏赐,王莽才肯上朝理政。王太后下诏书说:“太傅博山侯孔光侍宿护卫四朝天子,几代都担任太傅、丞相,忠孝双全,仁义笃厚,行为合乎准则,天下闻名,提议决策拥立新皇帝,增加封邑一万户,任命孔光为太师,参加四辅的决策。车骑将军安阳侯王舜长期仁义忠孝,派他迎接中山王,击退敌兵,辗转万里,功勋道德卓著,增加封邑一万户,任命王舜为太保。左将军光禄勋甄丰侍宿护卫三朝天子,忠义诚信,仁爱笃厚,派他迎接中山王,辅助劝导奉养,从而安定了国家,赐封甄丰为广阳侯,食邑五千户,任命甄丰为少傅。三人都授予四辅的职位,其子孙可以照样继承他们的爵位和封邑,每人赏赐一座府第。侍中奉车都尉甄邯值宿护卫辛勤劳累,提议决策拥新皇帝,赐封甄邯为承阳侯,食邑二干四百户。”四个人已经受到封赏,王莽还没有上朝理政,朝臣们又上奏说:“王莽虽然克己谦让,朝廷还是应该表彰,及时增加封赏,以表明朝廷重视首功之臣,不要令文武百官和老百姓失望。”王太后就下诏书说:“大司马新都侯王莽历任三朝的三公,承继周公的职责,制定了使后世长治久安的策略,功劳德行是忠臣们所景仰的,教化流传遍及全国,远方异域的人们也仰慕他的大义,所以越裳氏辗转而来进献白雉鸡。应当把召陵、新息两县民户二万八千家加封给王莽,免除他后代的赋税徭役,规定子孙可以继承他的爵位和封邑不变,封赏按照萧相国的成例。任命王莽为太傅,主管四辅的事务,称号叫作安汉公。把从前萧相国的豪华宅邸作为安汉公的府第,将这些见诸文字,以传之于无穷。”
  于是王莽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不得已才上朝接受了策命。策书上写着:“汉室危急,皇位无人继承,是您安定了朝纲;四辅之职,三公之责,而由您承担了;文武百官臣僚们,而由您主宰:您功德行卓著,国家因为您得以安定,看来您招来的白雉鸡的祥瑞征兆,有周公辅佐周成王的景象。所以赐封您美好的称号叫作安漠公,辅佐皇帝,希望能使天下太平,不要违背朕的旨意。”王莽接受了太傅和安漠公的封号,辞去了增加的封地和规定子孙世袭爵位、封邑的赏赐,说是愿意等到老百姓家家都丰衣足食了,然后再接受这样的赏赐。大臣们又争论起来,太后下韶说:“安汉公自己提出要以老姓家家都自给自足为期,所以听从了他的意见。应该使他的俸禄、私府吏员和赏赐都比原来增加一倍。等到老百姓家家丰衣足食了,大司徒、大司空就报告上来。”王莽又辞让没有接受,却建议应该立各位列侯、王爷们的后代和从高祖以来的功臣的子孙,有大功的封为列侯,或者赐封关内侯的爵位和收取赋税的封邑,所有在职的王公大臣,各按等级封赏。对上尊敬祖宗,增加祭祖时的礼仪和乐队规模;对下施恩惠给士人、平民以及鳏寡者等无依靠的老人,凡是施恩布德的政策没有不实行的。这些话记载在《乎帝本纪》裹。
  王莽在取得了大众的好感之后,又想要专权独断,知道王太后厌弃政务,就暗示王公大臣们上奏章说:“以往的官吏凭着功劳升迁到二千石,以及州部所荐举的优异秀才出身的官吏,多不称职,应该让他们都来拜见安汉公,接受考核。再者太后不宜亲自过问细微琐事。”让王太后下诏书说:“皇帝还年幼,朕暂且执掌朝政,等到皇帝成年加冠为止。现在许多政务繁杂琐碎,朕年岁已高,精神体力不能胜任,这恐怕不是保养自己的身体从而教育培养皇帝的办法。所以要选择忠诚贤能的人,设立四辅,使百官都忠于职守,永保国家的安定和平。孔子说:‘多么伟大啊,虞舜、夏禹治理天下,都是委任贤臣以成其功,而不亲身参与其事!,从今往后,惟有封爵位的事可以上报,其他事务由安汉公和四辅评定决断。州牧、二千石级以及秀才出身的官吏初次授官任职需要禀奏事务的,就引他们到宫殿附近的公署报告安汉公,考察原来的公务,询问新任的职务,以了解他们是否称职。”于是王莽一个个地接见询问这些官吏,尽量地表示关心和爱护,多多地赠送礼物,要是不合心意的,就明白地上奏请求免除他的官职,他的权力快和皇帝等同了。
  王莽打算用虚名取悦太后,启奏说“新承孝哀帝时丁家、傅家奢侈浪费之后,老百姓不得暖饱的很多,太后应该暂时穿着没有花纹的丝织品,稍微减少些山珍海味,以昭示天下。”紧接着王莽又上书,愿意拿出银钱一百万,献出田地三十顷,交给大司农救济贫民百姓。于是王公大臣们都仿效他行事。王莽带领大臣们上奏说:“陛下您年事已高,长期身穿粗糙的丝绸,减少菜肴,确实不是保养身心健康,教养皇帝,安定国家的办法。臣王莽多次到宫中省部门下磕头,禀奏力求,未蒙允准。现在依赖陛下的恩德,近来风调雨顺,天降甘露,灵芝出现,黄荚、朱草、嘉禾和祥瑞之兆一起到来。臣王莽等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陛下爱惜精力,休养心神,开阔心胸,减少思虑,穿着帝王Et常的服饰,恢复太官规定的帝王通常的膳食,让臣子们都能尽到对您的爱戴之心,奉上奉养的物品。希望您怜悯体谅!”王莽又让王太后下韶书说:“听说皇太后的准则,思想活动不超出宫门的界限。国家没得到上天的保佑,皇帝年纪还小,不能亲自执政,我担惊受怕,小心谨慎,生怕国家不得安宁。国家的最高权力,没有朕谁来执掌呢?因此孔子晋见南子,周公代掌朝政,是根据当时形势的需要。朕劳累身体,费尽心思,忧虑辛苦,不得安心,所以当天下崇尚奢侈时就用俭朴的作风来昭示全国,纠正偏差常需超过应有的限度,如果朕不亲自带头,天下臣民们该怎么办呢!朕朝夕都梦想着粮食丰收,老百姓家家能丰衣足食,等到皇帝成年以后,把朝政交给他。现在确实无暇享用轻柔的衣物和美味的食品,希望和百官们有所成就,应当勉励啊!”每逢发生了水旱灾害,王莽总是衹吃蔬菜,左右侍从把情况报告给王太后。王太后派遣使者下诏给王莽说:“听说您饭食衹吃蔬菜,担忧人民的疾苦太切啦。今年庄稼的收成幸而较丰足,您这么勤奋尽职,应当按时吃些肉食,为了国家大计请您爱护身体。”
  王莽考虑到中原已经安定,衹有四方夷族没有多大变化,就派遣使者携带黄金和财物,丰厚地赠送匈奴单于,让他上书说:“听说中原讥笑双名,我原名囊知牙斯,现在改名知,以表示仰慕遵从中原的制度。”又派遣王昭君的女儿须居次来侍奉王太后。为了欺骗、迷惑和向王太后献媚,直到她身边的随从宦官、侍女,王莽的手段竟是如此的变化多端。
  王莽在位高权重之后,想把女儿给平帝作皇后,以便巩固他的权力,就上奏说:“皇上登基三年了,尚没有立皇后,妃妾没纳足。以往国家的危难,本起因于没有继承人,婚娶不当。请察考运用《五经》的理论,制定嫁娶礼仪、端正十二女的原则,以期较多生育继承人。广泛选取商、周王族的后代和周公、孔子时代在长安的列侯的正妻所生的后人许配给子女。”这件事下交主管官吏,上报众多女子的名单,王氏家族的女儿有许多在候选名单中。王莽恐怕她们和自己的女儿竞争,就上奏书说:“臣自身没有德行,女儿相貌下等,不宜与众女子同时被选。”王太后认为他是出于至诚之意,就下韶书说:“王氏家族的女儿,是朕的娘家人,不要选她们。”平民、众儒生、郎官以上守候在宫门前上书的每天有一千多人,王公大臣和大夫们有的到朝堂上,有的跪在省部门前,都说:“诏令所表现出来的圣明德行是那样崇高,安汉公的伟大功勋是这样昭明,而今在要选立皇后的时候,怎么偏偏要排除安汉公的女儿呢?全国人民向何处去呢!我们希望安汉公的女儿做国母。”王莽派遣长史以下的属官分批晓谕劝阻王公大臣和儒生们,可是上书要求的人更多。太后迫不得已,衹得听凭王公大臣们选取王莽的女儿。王莽又自己表白:“应当广泛地在众多的女子中挑选。”王公大臣们争辩说:“不宜在众女子中选取皇后乱了正统,皇后之位是属于安漠公的女儿的。”王莽表示:“愿意让女儿出来相见。”王太后派遣长乐宫少府、宗正、尚书令去送彩礼相亲,回来禀奏道:“安漠公的女儿长期受到道德和品行的教育,有美丽的容貌,能够延续皇族,接掌祭祀。”另外下韶派遣大司徒、大司空到宗庙裹祷告,用多种方法来占卜、预测吉凶,都说:“征兆遇着金旺水相,因为金生水,卦的意思是泰卦,预示着父母得位,这就是所谓‘康乐强健’的预兆,‘子孙大吉,的象征。”信丝岖型佟上奏:“《春秋》上记载,天子将要从钮国娶王后,就把纬国国君从子爵升为侯爵,安逸公的封国不符合古代的制度。”把这件事交主管官吏讨论,他们都说:“古时候天子封赏王后的父亲纵横各一百里的土地,尊敬他而不把他作为臣子看待,藉此表示重视宗庙,这是至孝。刘佟的话合乎礼制,可以批准。请把新野县的田地二万五千六百顷加封给王莽,补足纵横各一百里。”王菱推辞说:“臣王菱的女儿实在配不上最尊贵的君主,现在又听从大家的意见,加封土地给臣。臣自己想,能够列为皇上的近亲,获得爵位和土地,假如说女儿真能配上圣上的品德,臣封地的赋税足够供给朝见时进献贡品,不必再给予增加封地。臣愿意归还所增加的封地。”王太后答应了他。主管官吏上奏说“按照惯例,聘皇后的彩礼是黄金二万斤,合银钱二万万。”王莽一再推辞,接受了四千万,却把其中的三千三百万给了十一户陪女儿出嫁的人家。臣僚们又说:“而今皇后接受的聘礼,不比各位姬妾多多少。”王太后又下韶令,再增加聘礼二千三百万,合成三千万。王菱又把其中的一千万分给了九族中的贫苦人家。
  陈崇这时任大司徒司直,和张敞的孙子张竦关系友好。张竦是博学多才的读书人,他替陈崇起草了一份奏章,称颂王莽的功德,陈崇呈上奏章,上写道:
  臣看到安汉公自从开始做官起值社会风气崇尚奢华的时候,他承蒙成帝和太后厚待至亲的恩宠,蒙受伯父、叔父们显赫的荣光,家财丰饶,权势很大,没有人能违背他的心意,然而他却能降低身份,推行仁爱,约束私欲,遵行礼制,违背世风,矫正习俗,刚毅地特立独行;他穿的是粗制的衣服,吃的是粗劣的饭莱,坐的是简陋的车子,驾车用的是劣马,配偶没有第二人,在家门之内,孝敬长辈、友爱同辈的美德。大家没有不知道的;他淡泊名利,以守道为乐,温和善良,谦恭地对待士人,给老朋友以恩惠照顾,对老师、朋友非常忠厚。孔子说过“不如贫穷而快乐,富有而爱好礼仪”,这称赞的就是安漠公啊。
  到他做了侍中,原定陵侯淳于长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安汉公不敢偏爱私亲,禀奏建议给予诛讨。周公诛杀管叔、流放蔡叔,季子用鸩酒毒死叔牙,安漠公就是这样的人啊。
  因此孝成皇帝任命安汉公为大司马,把国家的大权委托给他。孝哀帝登基,高昌侯董宏迎合皇上的意旨,追求名位,想让丁姬做皇太后,弄成了两个皇位系统,安汉公亲自弹劾他,从而确定了朝纲。提议定陶国太后不宜在皇太后的帷幕裹就座,从而确定了朝廷的尊卑大体。《诗经》上说“不吃软,也不怕硬,不欺侮鳏寡,不怕强硬的对手”,称赞的就是安汉公啊。
  他深怀着谦让的态度,诚心诚意地推让大司马的职位。定陶国太后想要建立超出名分的称号,害怕他当面指责她不该在皇太后的帷幕裹坐,于是用花言巧语迷惑欺骗的朱博之流,对淳于长、董宏遭他亲手弹劾的往事引以为戒,他们上下一心,又是诬陷别人,又是玩弄阴谋诡计,违逆、破坏制度,于是成就了窃取的名号;排斥驱逐仁人贤士,杀戮伤害皇室外戚,安汉公因而蒙受像伍子胥、屈原那样的诽谤,远离朝廷回到封国,朝廷政治混乱,法制败坏,危亡的灾祸,有如千钩一发。《诗经》上说“贤人奔亡而留不住,国家都要受害”,称赞的就是安汉公啊。
  正当这个时候,宫中没有皇位继承人,董贤窃据重要权位,加上傅氏家族有女儿的支持,他们都自知得罪了天下人,跟中山王结下了仇恨,就一定会共同忧患,从而同心合力,互相帮助,凭藉假托遣韶,频繁运用赏罚大权,首先铲除所害怕的人,迅速启用依附他们的人,于是诬陷往日的仇家,再征召皇室中疏远的亲属,事情发展的态势很明白,这是不难做到的。多亏安汉公立刻入朝,及时驱退董贤,以及他的党羽和亲信。正是这个时候,安汉公运用他独到的智慧,奋起无人敢挡的神威,扬眉举目,露出严厉的神色,振奋发扬刚猛的气势,趁着他们立足未稳,在他们尚未发动之前就将他们压制住了,如霹雷响起,似弩机扳动,敌人被打垮了,就是有孟贲、夏育这些勇士也来不及持戈而刺,就是有号称“智囊”的樗里子也未能料,就是有鬼谷子也来不及对付,因此董贤丧魂落魄,就自己上吊死了。人们还没有来得及转动脚跟,身影还没有移动,天下就已经清平,朝廷已经安定。若不是陛下就无人能启用安汉公,若不是安汉公就没人能制止这场灾祸。《诗经》上说“衹有太师堂父太公吕望,当时武毅像雄鹰那样飞扬,辅助武王灭商”,孔子说“应事迅疾,才能成功”,这称赞的就是安汉公啊。
  于是安汉公就建议由原泗水国丞相甄丰、牦县县令甄邯,和大司徒孔光、车骑将军王舜共商社稷大计,捧着朝廷的符节去东方迎接新皇帝,他们都凭着功勋和德能而接受封爵,增加封地,成为国家的著名臣子。《书经》上说“能识别人才就是智慧”,这称赞的就是安汉公啊。
  王公大臣们都赞叹安汉公的德行,共同盛誉宣汉公的功勋,都把他和周公相媲美,应当赏赐封号安汉公,增加两个县的封地,安汉公都不接受。古书上说申包胥不接受保存楚厘的报酬,垒芒健不接受辅佐齐基公的封赏,孔子说“能够用识礼谦让的态度治理国家,还会有什么困难的呢”,称赞的就是安漠公啊。
  将要给皇帝选定后妃,主管部门送上名册,安漠公的女儿列在首位,安漠公一再推辞,迫不得已才接受了诏令。父亲和子女的亲情,是人先天具备的秉性,是自然产生的,想要子女享受荣华富贵的心情比对自己还迫切,皇后地位之尊贵和天子等同,当时的机会千载难逢,可是安汉公想到的是国家的大统,辞谢不接受大福的恩宠,他事事谦恭退让,动不动就坚决推辞。《书经》上说“舜帝让位给大禹,认为自己德行浅薄,不足以继承尧帝的事业,”称赞的就是安汉公啊。
  自从安漠公接受策命一直到现在,勤勤勉勉,恭恭敬敬,德行天天进步;他进一步改善自己平素的操行,用来命令各王侯封国;保持俭朴、崇尚节约,用来矫正社会风气;施舍钱财、减少家产,作群臣的表率;主持公道,遍及王公大臣;教育子女重视学习,用以振兴国家的教化。他的童仆穿麻布衣服,喂马不用谷物,饮食的费用,不超过平民百姓。《诗经》上说“温和恭谨的人,就像鸟儿栖息在树上”,孔子说“吃饭不求过饱,居住不求安逸”,称赞的就是安汉公啊。
  克制、约束自己,零星购买食物,仅够食用,各种物品都靠市场供应,当天用完,从不蓄积。又上奏书归还孝哀皇帝所增加的封邑,交纳金钱、捐献田地,耗尽原来的家业,充当首倡者。于是各阶层纷纷响应,接受影响,跟着效法,外面的王公列侯,裹面的宫禁侍从,协调一致,各人竭尽所有,有的交纳金钱,有的捐献田地,赈济穷人,收养缺衣少食的人。从前楚国的令尹子文因为白毁其家以解楚国的危难,以致顾得上早餐顾不上晚饭,鲁国丞相公仪子不吃自己园裹的葵菜,为的是不夺园工之利,安漠公就是这样的人啊。
  敞开大门接待有学问的人,直到住在茅屋裹的普通寒士,不断精兵简政,综合管理许多政务,亲自接见州牧、郡守以下的官员,考核查实他们平素的操守德行,周密查明善恶功过。《诗经》上说“朝夕不懈,服事天子”,《易经》上说“整天自强不息,夜晚仍然担惊受怕,以防发生灾祸”,安汉公就是这样的人啊。
  连续三代都做三公,两次安葬大行皂帝(成帝、哀帝),总揽朝政,安定国家,朝野上下聚集一起,像辐条集中到车轴上一样,各得其所。《书经》上说“把他安排在万机之政的职位上,即使遇上政治上的风雨雷电也不会迷惑”,这称赞的就是安汉公啊。
  上述这些都是先代所少有,夏禹、后稷所难能的,可是安汉公善始善终,此精神贯穿始终,可以称得上完美啦!因此,三年的时间,教化流行如有神灵,吉祥的征兆层层累累,难道这不是陛下能够识别人才的功效,得到贤能辅佐的结果吗?所以追不仅表明君主承受天命,也表明贤臣的一生也没有虚度。因此大禹被赏赐了行大典用的礼器黑玉,周公享受丫郊祀的礼遇,这是上天降赐贤才佐助君王,君王当申达其才能,不敢贪天之功。考察安汉公的道德和品行,可以做天下的典范;观察安汉公的功勋,奠定了子孙万代的基业。成就了基业而赏赐不相当,典范树立了而褒扬不相符,这确实不是重视国家顺应天意的做法啊。
  高皇帝褒扬赏赐首功之臣,相国萧何封邑的民户已经增加了一倍,又受到特殊的礼遇,他奏事不必报名,进殿见驾不用小步快走,封赏他的亲属共十多人。喜欢与人为善,从不满足,颁发奖赏从不吝啬。如果献上一个良策,就一定赏赐爵位,因此公孙戎身处郎官的地位,是从冲锋的骑士中挑选出来的,一旦使樊啥弃暗投明,就赏赐他二:千户的封邑。孝文皇帝褒赏绛侯周勃,加封一万户封邑,赏赐黄金五千斤。孝武皇帝抚恤立功的将士,分出三万户来赏赐卫青,卫青的三个儿子,有的还在襁褓之中,都被封为侯。孝宣皇帝突出表彰霍光,增加封户,规定子孙原样承袭他的爵邑,受封赏的有三个人,延伸到侄孙。绛侯是凭着汉朝外有各藩国的坚固屏障,在内依仗朱虚侯刘章的刚直,依靠将领们的团结,凭藉互相扶持的形势,所以吕氏党徒虽然打算犯上作乱,其用心险恶,却总是不能成事。霍光依仗长期担任要职,趁着屡获大胜的威势,不曾遇到不利的时机,被陷害而免官离朝,朝廷各部门的负责官吏,没有不是他的同党的,长期掌握大权,把持朝政几代没中断,虽说有功劳,但也是顺利得来的,可是仍然有谋略不周,错立昌邑王的祸患。至于卫青和公孙戎,不过是刀枪之功,一句话之劳,可是仍然都受到了很高的奖赏。考察安漠公和绛侯、霍光的功劳,是创造时势和利用时势的差别,把安汉公和卫青、公孙戎相比较,那是天地之别。而安漠公又有治国理政之能,就应当上与大禹、周公同样受尊崇,并获得和他们一样的褒扬赏赐,怎么衹是和绛侯、霍光、卫青、公孙戎等相提并论呢?然而他竟未能得到卫青等人所受到的厚赏,臣确实感到迷惑不解!
  臣听说对于空前的大功赏赐不受限制,对最高的德行褒扬不受局限。因此周成王对于周公,超越了纵横各百里的界限,超过了九锡的范围,开拓方圆七百里的封国疆界,合并商、奄两国的百姓,把殷朝的遣民条氏、徐氏、萧氏、索氏、长勺氏、尾勺氏赐给他作为附属小国,赏赐大车和大旗,封父的大弓,夏后的玉璜,为他设置太祝、太宗、太卜、太史等四官,赏赐完好的器物和记载典章制度的文书,设置百官和祭器,祭祀可以用白色的雄兽,可以举行郊祀、望祭等仪式。周成王说:“叔父,给您的长子建国封土。”于是周公父子都下拜接受了封赏。这可以说是不局限对空前功勋的赏赐了。不仅止于这些,其他六个儿子都受到封赏。《诗经》上说:“没有善言不被接纳,没有美德不受报偿。”报偿应与功德相称,不相称的就不是报偿。观察近代所做的事情,高祖和诸将约定不是刘姓的不得封王,然而番君吴芮却被封为长沙王,并下韶称赞他的忠诚,明确记载到律令上,这是为了昭示天下对于有信用的人可以不囿于制度的限制。春秋时期晋悼公采用了魏绛的策略,华夏各诸侯国都臣服于他。郑伯献上乐器,晋悼公于是拿一半赏赐魏绛。魏绛多次推辞,晋悼公说:“没有您,寡人的势力不能跨过黄河。赏赐是国家的制度,不能废弃。您应该接受。”魏绛于是就有了钟、磬之类的乐器,《春秋》赞扬了这件事,认为臣子能竭尽忠心而又辞谢赏赐,国君能够识别贤臣坚持封赏,都是可取的。现在陛下既然深知安汉公有周公那样的功德,却没有像周成王对待周公那样的褒扬和封赏,竟听从了安汉公的坚决推辞,不考虑《春秋》的原则,那么人民和臣子将称说什么,子孙后代将记述什么?遣确实不是治国的办法。愚臣认为应当扩大安汉公的封国,让他和周公一样,给安汉公的长子封国建王,让他和伯禽一样。赏赐他的物品,也都像周公那样。安汉公其他儿子的封赏,都应像周公的六个儿子一样。那么群臣就会明显地受到鼓励,献出忠诚,老百姓就会明显地受到教化,感恩戴德。如果群臣真的效忠朝廷,老百姓真的感恩戴德,那么对朝政来说还有什么难办的呢?望陛下深刻感念祖宗的厚托,恭敬地服从上天的告诫,效法舜帝和周成王的盛举,完备地给予像伯禽所得一样的赏赐,不吝惜像对待周公那样的赏赐,使国家的法制得以健全,后代的人有所依从,这是天下的大幸!
  王太后把奏章给大臣们看,大臣们正在议论逭件事,恰巧吕宽事件发生了。
  当初,王莽想要独揽大权,禀告太后说:“从前哀帝登基后,违背恩情和道义,擅自使外戚丁家、傅家尊贵,扰乱了国家,几乎危及江山社稷。现在平帝尚在幼年就继承了嫡长大宗,成为成帝的后嗣,应该明确一统江山的意义,以前代的事作为鉴戒,给后世作出典范。”于是派遣甄丰捧着玺印,就地赐封平帝的母亲卫姬为中山孝王后,赐给平帝的舅父卫实、卫宝的弟弟卫玄关内侯的爵位,让他都留在中山国,不允许到长安来。王莽的儿子王宇,责怪王莽把卫家和皇室分隔开,恐怕平帝长大后会怨恨。王宇就暗中派人和卫宝等人通信,让平帝的母亲上书请求到京师来。这些话记载在《卫后传裹。王莽不答应。王宇和他的老师吴章以及内兄吕宽议论这件事情,吴章认为王莽不会听从劝说,但是他相信鬼神,可以制造灾异使他感到恐惧,再由吴章趁机推演劝说他把大权交给卫家。王宇便让吕夜晚拿血涂洒王莽的府第,守门的吏卒发觉了这件事,王莽拘捕了王宇把他投进监狱,让他服毒药死了。王宇的妻子吕焉怀有身孕,被关在牢里,等到生下孩子以后,再杀死她。王莽上奏说:“王宇被吕宽等人所牵累,误入歧途,散布流言迷惑众人,犯下与管叔、蔡叔同等的罪行,臣不敢隐瞒,他应当论处。”甄邯等禀告王太后下诏说:“唐尧有个儿子丹朱,周文王有儿子管叔、蔡叔,这都是德才智慧高超的人对最笨的儿子无可奈何的例子,因为他们本性难移。您居于周公的地位,辅佐像成王那样的幼主,实行像周公对管叔、蔡叔那样的处罚,不因为爱儿子而妨害尊重朝廷,朕很赞赏您的做法。以往周公诛减三监及淮夷四国的后代,完成了深远的教化,达到了无人犯法刑罚搁置不用的程度。您应当专心辅佐朝政,希望实现太平。”王莽趁此时机诛减了卫家,彻底查处吕宽案件,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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