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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七十三

  张桢
  张桢,字约中,汴人。幼刻苦读书,登元统元年进士第,授彰德路录事,辟河南行省掾。桢初娶祁氏,祁生贵富家,颇骄纵,见桢贫,不为礼。合卺逾月,即出之。祁之兄讼于官,且污桢以黯昧事,左右司官听之,桢因移疾不出,滞案俱积。平章政事月鲁帖木儿怒曰:“张桢,刚介士也,岂汝曹所当议耶!”郎中虎者秃谒而谢之,乃起。范孟为乱,矫杀月鲁帖木儿等,城中大扰,桢暮夜缒城出,得免。
  逾年,除高邮县尹,门无私谒。县民张提领,尚任侠,武断乡曲。一日,至县有所嘱,桢执之,尽得其罪状,里中受其抑者,咸来诉焉,乃杖而徒之,人以为快。守城千户狗儿妻崔氏,为其小妇所谮,虐死,其鬼凭七岁女诣县诉桢,备言死状,尸见瘗舍后。桢率吏卒即其所,发土得尸,拘狗儿及小妇,鞫之,皆伏辜,人以为神明焉。
  累除中政院判官,至正八年,拜监察御史,劾太尉阿乞剌欺罔之罪,并言:“明里董阿、也里牙、月鲁不花,皆陛下不共戴天之仇,伯颜贼杀宗室嘉王、郯王一十二口,稽之古法,当伏门诛,而其子兄弟尚仕于朝,宜急诛窜。别儿怯不花阿附权奸,亦宜远贬。今灾异迭见,盗贼蜂起,海寇敢于要君,阃帅敢于玩寇,若不振举,恐有唐末藩镇噬脐之祸。”不听。
  及毛贵陷山东,上疏陈十祸,根本之祸有六,征讨之祸有四,历数其弊:一曰轻大臣,二曰解权纲,三曰事安逸,四曰杜言路,五曰离人心,六曰滥刑狱,所谓根本之祸六也。其言事安逸之祸,略曰:“臣伏见陛下以盛年入纂大统,履艰难而登大宝,因循治安,不预防虑,宽仁恭俭,渐不如初。今天下可谓多事矣,海内可谓不宁矣,天道可谓变常矣,民情可谓难保矣,是陛下警省之时,战兢惕厉之日也。陛下宜卧薪尝胆,奋发悔过,思祖宗创业之难,而今日坠亡之易,于是而修实德,则可以答天意,推至诚,则可以回人心。凡土木之劳,声色之好,燕安鸩毒之戒,皆宜痛撤勇改。有不尽者,亦宜防微杜渐,而禁于未然,黜宫女,节浮费,畏天恤人。而陛下乃安焉处之,如天下太平无事时,此所谓根本之祸也。”至若不慎调度,不资群策,不明赏罚,不择将帅,所谓征讨之祸四也。其言不明赏罚之祸,略曰:“臣伏见调兵六年,初无纪律之法,又无激劝之宜,将帅因败为功,指虚为实,大小相谩,上下相依,其性情不一,而邀功求赏则同。是以有覆军之将,残民之将,怯懦之将,贪婪之将,曾无惩戒,所经之处,鸡犬一空,货财俱尽。及其面谀游说,反以克复受赏。今克复之地,悉为荒墟,河南提封三千余里,郡县星罗棋布,岁输钱谷数百万计,而今所存者,封丘、延津、登封、偃师三四县而已。两淮之北,大河之南,所在萧条。夫有土有人有财,然后可望军旅不乏,馈饷不竭。今寇敌已至之境,固不忍言,未至之处,尤可寒心,如此而望军旅不乏,馈饷不竭,使天雨粟,地涌金,朝夕存亡且不能保,况以地方有限之费,而供将帅无穷之欲哉!其为自启乱阶,亦已危矣。陛下事佛求福,饭僧消祸,以天寿节而禁屠宰,皆虚名也。今天下杀人矣,陛下泰然不理,而曰吾将以是求福,福何自而至哉?颍上之寇,始结白莲,以佛法诱众,终饰威权,以兵抗拒,视其所向,骎骎可畏,其势不至于亡吾社稷、烬吾国家不已也。堂堂天朝,不思靖乱,而反为阶乱,其祸至惨,其毒至深,其关系至大,有识者为之扼腕,有志者为之痛心,此征讨之祸也。”疏奏,不省。权臣恶其讦直。
  二十一年,除佥山南道肃政廉访司事,至则劾中书参知政事也先不花、枢密院副使脱脱木儿、治书侍御史奴奴弄权误国之罪,又不报。方是时,孛罗帖木儿驻兵大同,察罕帖木儿驻兵洛阳,而毛贵据山东,势逼京畿,二将玩寇不进,方以争晋、冀为事,构兵相攻,互有胜负。朝廷乃遣也先不花、脱脱木儿、奴奴往解之,既受命,不前进。桢又言其“贪懦庸鄙,苟怀自安之计,无忧国致身之忠。朝廷将使二家释憾,协心讨贼,此国之大事,谓宜风驰电走,而乃迂回退慑,枉道延安以西,绕曲数千里,迟迟而行,使两军日夜仇杀,黎庶肝脑涂地,实此三人之所致也,宜急殛之,以救时危。”亦不报。桢乃慨然叹曰:“天下事不可为矣。”即辞去,居河中安邑山谷间,结茅仅容膝。有访之者,不复言时事,但对之流涕而已。
  二十四年,孛罗帖木儿犯阙,皇太子出居冀宁,奏除赞善,又除翰林学士,皆不起。扩廓帖木儿将辅皇太子入讨孛罗帖木儿,遣使传皇太子旨,赐以上尊,且访时事,桢复书曰:“今燕赵齐鲁之境,大河内外,长淮南北,悉为丘墟,关陕之区,所存无几,江左日思荐食上国,湘汉荆楚川蜀,淫名僣号,幸我有变,利我多虞。阁下国之右族,三世二王,得不思廉、蔺之于赵,寇、贾之于汉乎?京师一残,假有不逞之徒,崛起草泽,借名义,尊君父,倡其说于天下,阁下将何以处之乎!守京师者,能聚不能散,御外侮者,能进不能退,纷纷籍籍,神分志夺,国家之事,能不为阁下忧乎!《志》曰‘不备不虞,不可以为师’,仆之惓惓为言者,献忠之道也。然为言大要有三:保君父,一也;扶社稷,二也;卫生灵,三也。请以近似者陈其一二:卫出公据国,至于不父其父;赵有沙丘之变,其臣成、兑平之,不可谓无功,而后至于不君其君;唐肃宗流播之中,怵于邪谋,遂成灵武之纂。千载之下,虽有智辩百出,不能为雪。呜呼!是岂可以不鉴之乎!然吾闻之,天之所废不骤也,骤其得志,肆其宠乐,使忘其觉悟之心,非安之也,厚其毒而降之罚也。天遂其欲,民厌其汰,而鬼神弗福也。其能久乎?阁下览观焉,谋出于万全,则善矣。询之舆议,急则其变不测,徐则其衅必起,通其往来之使,达其上下之情,得其情,则得其策矣。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今九重在上者如寄,青宫在下者如寄,生民之忧,国家之忧也,可不深思而熟计之哉!”扩廓帖木儿深纳其说,是用事克有成。后三年,卒。
  归旸
  归,旸字彦温,汴梁人。将生,其母杨氏梦朝日出东山上,有轻云来掩之,故名旸。学无师传,而精敏过人。登至顺元年进士第,授同知颍州事,鉏奸击强,人不敢以年少易之。山东盐司遣奏差至颍,恃势为不法,旸执以下狱。时州县奉盐司甚谨,颐指气使,辄奔走之,旸独不为屈。转大都路儒学提举,未上。
  至元五年十一月,杞县人范孟谋不轨,诈为诏使,至河南省中,杀平章月鲁帖木儿、左丞劫烈、廉访使完者不花、总管撒里麻,召官属及去位者,署而用之,以段辅为左丞,使旸北守黄河口。旸力拒不从,贼怒,系于狱,众叵测所为,旸无惧色。已而贼败,污贼者皆获罪,旸独免。同里有吴炳者,尝以翰林待制征,不起。贼呼炳司卯酉历,炳不敢辞。时人为之语曰:“归旸出角,吴炳无光。”旸自此名誉赫然。明年,转国子博士,拜监察御史。及入谢,台臣奏曰:“此即河南抗贼者也。”帝曰:“好事卿宜数为之。”赐以上尊。已而辞官归,养亲汴上,亲既殁,家食久之。
  至正五年,除佥河南廉访司事,行部西京,以法绳赵王府官属之贪暴者,王三遣使请,不为动。宣宁县有杀人者,蔓引数十人,一谳得其情,尽释之。沁州民郭仲玉,为人所杀,有司以蒲察山儿当之,旸察其诬,踪迹得其杀人者,山儿遂不死。六年,转佥淮东廉访司事,改宣文阁监书博士,兼经筵译文官。
  七年,迁右司都事。顺江酋长乐孙求内附,请立宣抚司,及置郡县一十三处,旸曰:“古人有言:鞭虽长,不及马腹。使郡县果设,有事不救,则孤来附之意,救之,则罢中国而事外夷,所谓获虚名而受实祸也。”与左丞吕思诚抗辨甚力。丞相太平笑曰:“归都事善戆如此,何相抗乃尔邪!然其策果将焉出?”旸曰:“其酋长可授宣抚,勿责其贡赋,使者赐以金帛,遣归足矣。”卒从旸言。京师苦寒,有丐诉丞相马前,丞相索皮服予之,仍核在官所藏皮服之数,悉给贫民。旸曰:“宰相当以广济天下为心,皮服能几何,而欲给之邪!莫若录寒饥者,稍赈之耳。”丞相悟而止。云南死可伐叛,诏以元帅述律遵道往喻之;未几,命平章政事亦都浑将兵讨之,事久无功。二人上疏纷纭,中书欲罪述律,旸曰:“彼事未白,而专罪一人,岂法意乎?况一谕之而一讨之,彼将何所适从?然亦非使者之罪也。”湖广行省左丞沙班卒,其子沙的方为中书掾,请奔丧,丞相以沙的有兄弟,不许,旸曰:“孝者,人子之同情,以其有兄弟而沮其请,非所以孝治天下也。”遂从之。广海猺贼入寇,诏朵儿只班将思播杨元帅军以讨之,旸曰:“易军而将不谙教令,恐不能决胜。若命杨就统其众,彼悦于恩命,必能自效,所谓以夷狄攻夷狄,中国之利也。”帝不从,后竟无功。
  八年,升左司员外郎。中书用旸言,损河间余盐五万引以裕民。楮币壅不行,廷议出楮币五百万锭易银实内藏,旸复持不可曰:“富商大贾,尽易其钞于私家,小民何利哉!”六月,迁参议枢密院事。时方国珍未附,诏江浙行省参知政事朵儿只班讨之,一军皆没,而朵儿只班被执,将罪之,旸曰:“将之失利,其罪固当,然所部皆北方步骑,不习水战,是驱之死地耳。宜募海滨之民习水利者擒之。”既而国珍遣人从朵儿只班走京师请降,旸曰:“国珍已败我王师,又拘我王臣,力屈而来,非真降也。必讨之以令四方。”时朝廷方事姑息,卒从其请,后果屡叛,如旸言。迁御史台都事,俄复参议枢密院事,十二月,升枢密院判官。
  九年正月,转河西廉访使,未上,改礼部尚书。会开端本堂,皇太子就学,召旸为赞善。未几,迁翰林直学士、同修国史,仍兼前职。旸言:“师傅当与皇太子东西相向授书,其属亦以次列坐,虚其中座,以待至尊临幸,不然,则师道不立矣。”时众言人人殊,卒从旸议。俄以疾辞,帝遣左司郎中赵琏赐白金文绮,不受。初,旸在上都时,脱脱自甘州还,且入相,中书参议赵期颐、员外郎李稷谒旸私第,致脱脱之命,属草诏,旸辞曰:“丞相将为伊、周事业,入相之诏,当命词臣视草,今属笔于旸,恐累丞相之贤也。”期颐曰:“若帝命为之,奈何?”旸曰:“事理非顺,亦当固辞。”期颐知不可屈,乃已。十年正月,迁四川行省参知政事,十二年,除刑部尚书,十五年,再除刑部尚书,凡三迁,皆以疾辞。十七年,授集贤学士,兼国子祭酒,使者迫之,旸舆疾至京师,卧于南城不起。时海内多故,旸上三策:一曰振纪纲,二曰选将材,三曰审形势。亹亹数千言,时以为老生常谈,不能用。十一月,以集贤学士、资德大夫致仕,给半俸终身,辞不受。明年,乞骸骨,侨居弘州,徙蔚州,又徙宣德,皆间关避兵。寻抵大同。及关陕小宁,来居解之夏县。皇太子出冀宁,强起之,居数月,复还夏县。二十七年卒,年六十三。
  陈祖仁王逊志
  陈祖仁,字子山,汴人也。其父安国,仕为常州晋陵尹。祖仁性嗜学,早从师南方,有文名。
  至正元年,科举复行,祖仁以《春秋》中河南乡贡。明年会试,在前列,及对策大廷,遂魁多士,赐进士及第,授翰林修撰、同知制诰,兼国史院编修官。历太庙署令、太常博士,迁翰林待制,出佥山东肃政廉访司事,擢监察御史,复出为山北肃政廉访司副使,召拜翰林直学士,升侍讲学士,除参议中书省事。
  二十年五月,帝欲修上都宫阙,工役大兴,祖仁上疏,其略曰:“自古人君,不幸遇艰虞多难之时,孰不欲奋发有为,成不世之功,以光复祖宗之业。苟或上不奉于天道,下不顺于民心,缓急失宜,举措未当,虽以此道持盈守成,犹或致乱,而况欲拨乱世反之正乎!夫上都宫阙,创自先帝,修于累朝,自经兵火,焚毁殆尽,所不忍言,此陛下所为日夜痛心,所宜亟图兴复者也。然今四海未靖,疮痍未瘳,仓库告虚,财用将竭,乃欲驱疲民以供大役,废其耕耨,而荒其田亩,何异扼其吭而夺之食,以速其毙乎!陛下追惟祖宗宫阙,念兹在兹,然不思今日所当兴复,乃有大于此者。假令上都宫阙未复,固无妨于陛下之寝处,使因是而违天道,失人心,或致大业之隳废,则夫天下者亦祖宗之天下,生民者亦祖宗之生民,陛下亦安忍而轻弃之乎!愿陛下以生养民力为本,以恢复天下为务,信赏必罚,以驱策英雄,亲正人,远邪佞,以图谋治道。夫如是,则承平之观,不日咸复,讵止上都宫阙而已乎!”疏奏,帝嘉纳之。
  二十三年十二月,拜治书侍御史。时宦者资正使朴不花与宣政使橐驩,内恃皇太子,外结丞相搠思监,骄恣不法,监察御史傅公让上章暴其过,忤皇太子意,左迁吐蕃宣慰司经历。它御史连章论谏,皆外除。祖仁上疏皇太子言:“御史纠劾橐驩、不花奸邪等事,此非御史之私言,乃天下之公论,台臣审问尤悉,故以上启。今殿下未赐详察,辄加沮抑,摈斥御史,诘责台臣,使奸臣蠹政之情,不得达于君父,则亦过矣。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台谏者祖宗之所建立,以二竖之微,而于天下之重、台谏之言,一切不恤,独不念祖宗乎!且殿下职分,止于监国抚军、问安视膳而已,此外予夺赏罚之权,自在君父。今方毓德春宫,而使谏臣结舌,凶人肆志,岂惟君父徒拥虚器,而天下苍生,亦将奚望!”疏上,皇太子怒,令御史大夫老的沙谕祖仁,以谓“台臣所言虽是,但橐驩等俱无是事,御史纠言不实,已与美除。昔裕宗为皇太子,兼中书令、枢密使,凡军国重事合奏闻者,乃许上闻,非独我今日如是也。”祖仁乃复上疏言:“御史所劾,得于田野之间,殿下所询,不出宫墙之外,所以全此二人者,止缘不见其奸。昔唐德宗云:‘人言卢杞奸邪,朕殊不觉。’使德宗早觉,杞安得相?是杞之奸邪,当时知之,独德宗不知尔。今此二人,亦皆奸邪,举朝知之,在野知之,天下知之,独殿下未知耳。且裕宗既领军国重事,理宜先阅其纲。若至台谏封章,自是御前开拆,假使必皆经由东宫,君父或有差失,谏臣有言,太子将使之闻奏乎,不使之闻奏乎?使之闻奏,则伤其父心,不使闻奏,则陷父于恶,殿下将安所处!如知此说,则今日纠劾之章,不宜阻矣,御史不宜斥矣。斥其人而美其除,不知御史所言,为天下国家乎,为一身官爵乎?斥者去,来者言,言者无穷,而美除有限,殿下又安所处?”祖仁疏既再上,即辞职,而御史下至吏卒皆辞闲。于是皇太子以其事闻,朴不花、橐驩乃皆辞退。而天子令老的沙谕旨祖仁等,祖仁复上书天子曰:“祖宗以天下传之陛下,今乃坏乱不可救药,虽曰天运使然,亦陛下刑赏不明之所致也。且区区二竖,犹不能除,况于大者!愿陛下俯从台谏之言,摈斥此二人,不令其以辞退为名,成其奸计,使海内皆知陛下信赏必罚自二人始,则将士孰不效力。天下可全,而有以还祖宗之旧,若犹优柔不断,则臣宁有饿死于家,誓不与之同朝,牵联及祸,以待后世正人同罪。”书奏,天子大怒,而是时侍御史李国凤亦上疏,言此二人必当斥,于是台臣自老的沙以下皆左迁,而祖仁出为甘肃行省参知政事。时天极寒,衣单甚,以弱女托于其友朱毅,即日就道。
  明年七月,孛罗帖木儿入中书为丞相,除祖仁山北道肃政廉访使,召拜国子祭酒,迁枢密副使,累上疏言军政利害,不报,辞职。除翰林学士,遂拜中书参知政事。是时天下乱已甚,而祖仁性刚直,遇事与时宰论议数不合,乃超授其阶荣禄大夫,而仍还翰林为学士,寻迁太常礼仪院使。

译文

  张桢字约中,汴梁人。幼年刻苦读书,登元统元年(1333)进士及第,授彰德路录事,征召为河南行省属官。桢初娶祁氏,祁生于富贵之家,自命不凡,见桢贫穷,不以礼相待,结婚一月将她离弃。祁的兄长向官府控告,并且污蔑桢有不可告人之事,左右司官信以为真,桢因此称病不到任视事,以致积案堆积很多,平章政事月鲁帖木儿愤怒地说“:张桢是刚强正直之士,岂是你们能议论的么?”郎中虎者秃拜谒谢罪,这才上任视事。范孟作乱,杀害月鲁帖木儿等,城中大乱,桢深夜逃出城外,得幸免。
  过了一年,授高邮县尹,县民没有因私情拜谒他的。县民张提领,以侠义自任,以威势擅自决断乡里是非。一日,到县有所托,桢将他逮住,弄清了他的全部罪行,乡里中受他压抑的人都来控诉,于是对他施以杖刑并流放,人们都称快。守城千户狗儿妻崔氏,被她家的小老婆说坏话,虐待而死,其鬼魂依附于七岁女孩到县向桢控诉,拘留狗儿及其小妾,审问都认罪,人们以为桢是神明。
  任中政院判官,至正八年(1348),拜监察御史,弹劾太尉阿乞剌欺蒙皇上之罪,并说:“明里董阿、也里牙、月鲁不花,都是陛下不共戴天之仇,伯颜贼杀害皇室嘉王、郯王一十二口人,根据古代法律,应全家抄斩,而今他的儿子兄弟还在朝廷任官职,应赶快杀掉或放逐。别儿怯不花依附权势,也应迅速贬官远逐。现在灾害异常不断,盗贼蜂起,海寇敢于欺君,边防统帅敢于轻视寇情,若不整顿,可能会有唐末藩镇之祸,后悔不及。”皇上不听。
  待毛贵攻陷山东,上奏疏陈述十祸,其中根本之祸有六,征讨之祸有四,历数其弊端:一是轻大臣,二是权纲不振,三是图安逸,四是杜绝言路,五是人心涣散,六是滥施刑狱,这都是根本的祸害。至于他说的图安逸的祸大意是“:臣伏见陛下在盛年时,继承王位,经历艰难而登大宝,因循治安,没有预先防忧,宽厚、仁爱、恭敬、节俭,渐不如初。现在天下问题很多,国内可算是不安宁了,天道可说是反常了,民情可说是难保了,是陛下猛省之时,小心谨戒危机发生之日。陛下宜卧薪尝胆,奋发悔过,思念祖宗创业的艰难,而今天坠亡之容易。从此实行政德,就可以答谢天意,对百姓诚心诚意,就可以挽回人心。凡是土木的兴建,声色的爱好,饮酒取乐之事,都应勇于痛改。有未指出的地方,也应防微杜渐,在未发生前就予以制止。废除宫女,节省浮费,敬畏天地,抚恤百姓。然而陛下还是安然处之,如同天下太平无事时一样,这就是所说的根本之祸。”至于不慎于调度,不依靠群策群力,不明赏罚,不善于选择将帅,这就是征讨方面的四种大祸。所谓不明赏罚之祸,他说:“臣伏见调兵六年,开始没有规定纪律之法则,又没有激励劝慰的措施,将帅中败而报功,指虚为实,大小相欺骗,上下相依赖,其性情不一,而邀功求赏之心相同,因而有使军队覆没之将,残害民众之将,胆小怕死之将,贪婪之将。对他们没有惩罚、警戒,军队所到之处,鸡犬抢劫一空,财货抢尽。及其当面奉承,反而受赏。现在克复的地方,皆为荒墟之地,河南的封地三千余里,郡县星罗棋布,每年税收钱粮以数百万计算,而今天所存的仅封丘、延津、登封、偃师三四个县。两淮之北,大河之南,到处萧条。众所周知,有土有人有财,然后才可希望军不缺人,粮饷不缺,现在寇敌所到之处,固然不忍心去说它,即使未到之处,尤可寒心,像这样而希望不缺乏军队,不缺粮饷,除非使老天下雨长庄稼,地里涌出金子。如今朝不保夕,何况以地方有限之财力,而去供给将帅无穷之贪欲呢?这就是祸乱的来由。陛下供佛求福,养着僧人祈求消除祸灾,天寿节禁止屠宰,这些都是虚名。现在天下已在杀人,陛下泰然不理,而说我将以这样的方式求福,可是福从哪儿来呢?颍州之寇,开始时勾结白莲教,以佛法诱惑众人,终于形成权威,以兵抗拒,观其动向,迅速可畏,其势非亡我国家不可。堂堂天朝,不思平乱,反而成祸乱的根源,其祸极惨,其毒极深,关系最大,有识之人为之惋惜,有志之人为之痛心,这就是征讨祸啊。”奏疏进呈后,皇帝并没有省悟,权臣讨厌他的鲠直而无法容忍。
  二十一年任山南道肃政廉访佥事,到了那里就弹劾中书参知政事也先不花、枢密院副使脱脱木儿、治书侍御史奴奴弄权误国之罪,这些劾奏均没有答复。正当此时,孛罗帖木儿驻兵大同,察罕铁木儿驻兵洛阳,而毛贵占据山东,势力向京畿逼近,二将坐视寇贼不进军,正在以争夺晋、冀为其能事,相互交战,互有胜负,朝廷派遣也先不花、脱脱木儿、奴奴前往解劝,接受命令后,又不前进。桢又说他们“贪婪、软弱、昏庸、卑鄙,心怀苟且偷安之计,无忧国献身之忠。朝廷要二家消除仇恨,协力讨伐盗贼,这是国家之大事,应风驰电掣般地迅速前去,而他们却迂回退缩,绕道延安以西,绕曲数千里,迟迟而行,使两军日夜仇杀,黎民百姓肝脑涂地,实际是这三个人造成的。应马上杀掉他们,以挽救危险的时局。”这奏疏也无答复。桢慨然叹息说“:天下事不可挽救了。”辞职而去,居住河中安邑山间,盖茅屋仅能容膝,有来访问的人,不再谈时事,只是对他们流泪罢了。
  二十四年,孛罗帖木儿进犯朝廷,皇太子出走冀宁,奏请任桢为赞善,又委为翰林学士,他都不出任。扩廓帖木儿将辅佐皇太子讨伐孛罗帖木儿,遣使臣传皇太子旨,赐桢上等美酒,并询问时事。张桢在给扩廓帖木儿的复信中,详细陈述和分析了当前国家形势,提出保君父、保社稷、保人民的希望。扩廓帖木儿采纳了他的意见。三年后,张桢去世。
  归旸字彦温,汴梁人。将出生时,母亲梦见朝阳从东山出来,有薄云掩盖,所以取名旸。旸学习未经老师传授,而其聪敏才智超过常人。至顺元年(1330)考上进士,授予同知颍州事,去除奸害,打击强人的能力很强,人们不敢因年少而轻视他。山东盐司奉差至颍州,仗势为非作歹, 旸将他捕获投入狱中。当时州县侍奉盐司都很谨慎,要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只有旸不屈服。转任大都路儒学提举,未就任。
  至元五年(1335)十一月,杞县人范孟图谋不轨,伪称是诏使,到河南省杀平章月鲁帖木儿、左丞劫烈、廉访使完者不花、总管撒里麻,把那些已离职的官属召来,签署使用,以段辅为左丞,使 旸北守黄河口,旸坚决不从。范孟大怒,将他关入狱中,众人不知他们要干什么,都感不安,而旸毫无惧色。不久,范孟失败,顺从范孟的人都被办罪,只有归 旸得免。第二年,转国子博士,拜为监察御史,进朝廷致谢时,台臣奏禀皇上说:“他就是黄河抵抗贼寇的人。”帝说“:对于好事应该多做。”赐予上尊美酒。不久,辞官归故里,在汴侍奉父母,双亲去世后,在家中住了很久。
  至正五年(1345)任河南廉访司佥事,巡查西京地方,对赵王府官属中贪暴者绳之以法,王三次派人去说情,不为所动。宣宁县有杀人者,牵连数十人,经审查得其实情,受牵连者全部释放。沁州平民郭仲玉,被人杀害,有司以薄察山儿抵罪, 旸得知是诬罪,跟踪索迹侦察得知杀人罪犯,山儿免死。六年,转淮东廉访司佥事,改宣文阁监书博士,兼经筵译文官。
  七年,迁右司都事,顺江酋长乐孙请求归附,请立宣抚司及置郡县一十三处, 旸认为“:古人说过,鞭长莫及。假如郡县都设立了,有事不救,就辜负了来归附的意义。救之,就放下了中国的事而去侍奉外夷,徒获虚名而实受祸害。”与左丞吕思诚激烈抗辩,丞相太平笑着说道:“归都事善良憨厚如此,为何如此相抗呀?然而你将拿出什么良策?”旸说“:他们的酋长可以授宣抚,不要求他们交纳贡赋。对其使者赐以金银丝绸,遣送回去足够了。”于是依从 旸之言。京师苦于寒冷,有乞丐在丞相的马前诉苦,丞相要来一件皮服给他,又核实官藏皮服数量,全部给予贫民。旸说“:宰相之心应当是广救天下之人,皮服能有多少,而用来供给他们?不如调查饥寒者,赈济他们。”丞相领悟。云南死可伐反叛,下诏让元帅述律遵道前往说服;不久,命平章政事亦都浑率兵讨伐,虽费时很久却未见功效。二人上奏,说法不一,中书要对述律问罪, 旸说:“他们的事情未弄明白,而要办一人之罪,岂是法律所应该的么?况且一个是前往说服,一个是征讨,他们何所适从,而且也不是使者之罪。”湖广行省左丞沙班死,其子沙的刚刚任中书掾,请假奔丧,丞相以沙的有兄弟,不许, 旸说“:孝亲,是为人子的共同心情,以他有兄弟而不准假,这不是以孝治天下。”于是允假。广海瑶族人民反叛,下诏命朵儿只班率领思播杨元帅的军队讨伐, 旸说“:调换军队而将不熟悉教令,恐怕不能决胜。假如命令杨统帅他的部队,他们感于恩命,一定能自动效力,所谓以夷狄攻夷狄,有利于中国。”帝不听,后来果然无功效。
  八年,升左司员外郎。中书采用 旸的意见,减少河间多征的五万担盐以有利于民。楮币不能发行流通,朝廷打算拿出楮币五百万锭换银藏入国库,旸又说不可“:富商大贾,都为自己换钞,对平民有何利益?”六月迁调参议枢密院事。当时方国珍未归附,皇帝下诏命江浙行省参知政事朵儿只班讨伐,全军覆没,拘捕朵儿只班,朝廷将问罪, 旸说“:将帅战败,当然应该办罪,然而他的部队都是北方步骑兵,不熟悉水战,这等于是驱他们去死。应该招募海滨之民熟悉水利的人去擒拿。”后来国珍遣人随同朵儿只班去京师请降, 旸说:“国珍已战败我王师,又拘留我王臣,他是无力再战了,并非是真降。必须进行讨伐,以号令四方。”当时朝廷同意方的请降,后来果然如 旸所说,多次叛变。迁御史台都事,不久又任参议枢密院事,十二月,升枢密院判官。
  九年正月,转河西廉访使,未上任,改任礼部尚书。不久设立端本堂,皇太子就学,召 旸为赞善。不久,转任翰林直学士、同修国史,仍兼前述职务。旸说:“师傅应当与皇太子东西相向授书,其他随从,按等级入位,中间位置空着,以待皇上驾临,否则尊师之道不能建立。”当时众人意见不一,终于依 旸的议论。不久,因病辞职,帝派遣左司郎中赵琏赐白金、丝绸,未受。原先,旸在上都时,脱脱从甘州回朝廷,且任宰相,中书参议赵期颐、员外郎李稷,到 旸家拜访,转达脱脱之命令,嘱咐他草拟诏书,旸推辞说“:丞相将为伊、周之业,入朝任宰相的诏书,应当让词臣考虑草拟,现在嘱 旸执笔,恐怕有累于丞相的贤能。”期颐说“:假如是皇帝命你写,会怎样呢?”旸说:“事理不顺,当然也应该推辞。”期颐知道 旸是不会屈服的,只得作罢了。十年正月,迁四川行省参知政事,十二年,授予刑部尚书之职,十五年,再授刑部尚书职位,经三次转换,都以病辞退。
  十七年授集贤学士,兼国子祭酒,使臣催他上任, 旸抱病登车至京师,病倒于南城,当时国内多事故,旸上疏三策:一是振兴纲纪,二是挑选将才,三是审察形势。长达数千言,当时以为是老生常谈,不能用。十一月,以集贤学士、资德大夫辞职隐退,享用终身半俸,推辞未受。第二年,请求辞官,侨居弘州,后迁蔚州,又迁宣德,都是为了逃避兵灾。不久又抵达大同及关陕小住,又迁到解州之夏县。皇太子出巡冀宁,强行起用他,过了几个月又回到夏县。至正二十七年去世,年六十三岁。
  曹鉴字克明,宛平人。聪颖超人,举止不同于一般的儿童。二十岁后,到南方游览,通晓《五经》大义。
  大德五年(1301),经翰林侍讲学士郝彬推荐,任镇江淮海书院山长。十一年,南行台中丞廉恒聘为掾史。母亲去世,服孝期满,授兴文署。命其伴送安南使者,沿途使者向他提出许多疑问,他应答如流。使者叹服,认为中国有人才。
  至治二年(1322),授江浙行省左右司员外郎。第二年,奉旨核查佛教白云宗的田产,由于稽查得法,不到几个月时间,事已完成,对百姓毫无侵扰。泰定年间,调任湖广左右司员外郎。当时的丞相忽剌歹仗势为所欲为,他的下属官员都因害怕而回避,曹鉴遇事遵循事理而行,独不回避。湖北廉访司举荐曹鉴任监察官。但未上报。
  天历元年(1328),调江浙财赋府副总管。所属淮、浙地区大水,民众报告灾情,鉴减赋税十之六七,有钱有势之家用诡计获免赋税的,鉴核实之后,下令让他们首先交纳。元统二年(1334),升同佥太常礼仪院,鉴熟悉典故,达古通今,凡礼乐、度数、名物制度,没有不知晓的。因而召集大臣们议论,刚死的明宗皇后附祭于先祖之事,鉴引礼据经,辨析详细明确,君子都称赞他。至元元年(1335),由中大夫升礼部尚书,不久,因生病而卒,终年六十五岁,追封谯君侯,谥号文穆。
  鉴天性纯朴孝顺,对亲族中贫困者,接济惟恐太晚。当官三十多年,仍住着旧屋。逝世时,家中没有积蓄,只有数千卷书,都是经过他亲自校定的。鉴写诗、写赋,崇拜《离骚》、《尔雅》,写文章都效法西汉,每成一篇,学者都争相传诵。家中藏有他的文集若干卷。
  鉴任湖广员外郎时,有一故旧下属叫顾渊伯,赠送他一包辰砂。鉴随手放进一个小箱子中,半年后因要用辰砂合药,命人取出一看,其中夹杂了三两黄金。鉴惊叹地说“:渊伯以为我是怎样一个人啊!”渊伯已死,鉴把他的儿子叫来,还给他黄金。其廉洁、谨慎到此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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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列传·卷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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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本纪·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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