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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唐·列传十

  赵光逢,字延吉。曾祖植,岭南节度使。祖存约,兴元府推官。父隐,右仆射。 光逢与弟光裔,皆以文学德行知名。《旧唐书》:光裔,光启三年进士擢第,累迁 司勋郎中、弘文馆学士,改膳部郎中、知制诰。季述废立之后,旅游江表以避患, 岭南刘隐深礼之,奏为副使,因家岭外。光逢幼嗜坟典,动守规检,议者目之为 “玉界尺”。僖宗朝,登进士第。逾月,辟度支巡官,历官台省,内外两制,俱有 能名,转尚书左丞、翰林承旨。昭宗幸石门,光逢不从,昭宗遣内养戴知权诏赴行 在,称疾解官。驾在华州,拜御史中丞。时有道士许岩士、瞽者马道殷出入禁庭, 骤至列卿宫相,因此以左道求进者众,光逢持宪纪治之,皆伏法,自是其徒颇息。 改礼部侍郎、知贡举。光化中,王道浸衰,南北司为党,光逢素惟慎静,虑祸及己, 因挂冠伊洛,屏绝交游,凡五六年。门人柳璨登庸,除吏部侍郎、太常卿。《唐摭 言》云:光化二年,赵光逢放柳璨及第,后三年不迁,时璨自内庭大拜,光逢始以 左丞征入。入梁为中书侍郎、平章事,累转左仆射兼租庸使,上章求退,以太子太 保致仕。梁末帝爱其才,征拜司空、平章事。无几以疾辞,授司徒致仕。《唐摭言》 云:光逢膺大用,居重地十余岁,七表乞骸,守司空致仕。居二年,复征拜上相。
  同光初,弟光允为平章事,时谒问于私第,尝语及政事,他日,光逢署其户曰 “请不言中书事”,其清净寡欲端默如此。尝有女冠寄黄金一镒于其室家,时属乱 离,女冠委化于他土。后二十年,金无所归,纳于河南尹张全义,请付诸宫观,其 旧封尚在。两登廊庙,四退邱园,百行五常,不欺暗室,搢绅咸仰以为名教主。天 成初,迁太保致仕,封齐国公,卒于洛阳。诏赠太傅。
  光允,光逢之弟也,新旧《唐书》俱云:赵隐子三人,光逢、光裔、光允。为 后唐相者,光允也。原本作光裔,系误。俱以词艺知名,亦登进士第。《旧唐书》 云:大顺二年,进士登第。天祐初,累官至驾部郎中。光允仕梁,历清显,伯仲之 间,咸以方雅自高,北人闻其名者,皆望风钦重。及庄宗平定汴、洛,时卢程以狂 妄免,郭崇韬自勋臣拜,议者以为国朝典礼故实,须访前代名家,咸曰光允有宰相 器。薛廷珪、李琪当武皇为晋王时,尝因为册使至太原,故皆有宿望,当时咸谓宜 处台司。郭崇韬采言事者云,廷珪朽老,浮华无相业;琪虽文学高,倾险无士风, 皆不可相,乃止。同光元年十一月,光允与韦说并拜平章事。
  光允生于季末,渐染时风,虽欲跃鳞振翮,仰希前辈,然才力无余,未能恢远, 朝廷每有礼乐制度、沿革拟议,以为己任;同列既匪博通,见其浮谭横议,莫之测 也。豆卢革虽凭门地,在本朝时,仕进尚微,久从使府,朝章典礼,未能深悉。光 允每有发论,革但唯唯而已。后革奏议或当,光允谓群官曰:“昨有所议,前座一 言粗当,近日差进,学者其可已乎!”其自负如此。
  先是,条制:“权豪强买人田宅,或陷害籍没,显有屈塞者,许人自理。”内 官杨希朗者,故观军容使复恭从孙也,援例理复恭旧业。事下中书,光允谓崇韬曰: “复恭与山南谋逆,显当国法,本朝未经昭雪,安得论理?”崇韬私抑宦者,因具 奏闻。希朗泣诉于庄宗,庄宗令自见光允言之。希朗陈诉:“叔祖复光有大功于王 室,伯祖复恭为张浚所构,得罪前朝,当时强臣掣肘,国命不行,及王行瑜伏诛, 德音昭洗,制书尚在,相公本朝世族,谙练故事,安得谓之未雪耶!若言未雪,吾 伯氏彦博,洎诸昆仲,监护军镇,何途得进!”渐至声色俱厉。光允方恃名德,为 其所折,悒然不乐。又以希朗幸臣,虑摭他事危己,心不自安。三年夏四月,病疽 卒。赠左仆射。
  郑珏,昭宗朝宰相綮之侄孙。父徽,河南尹张全义判官。光化中,登进士第, 《欧阳史》云:珏举进士数不中,全义以珏属有司,乃得及第。历弘文馆校书、集 贤校理、监察御史,入梁为补阙、起居郎,召入翰林,累迁礼部侍郎充职。珏文章 美丽,旨趣雍容,自策名登朝,张全义皆有力焉。贞明中,拜平章事。庄宗入汴, 责授莱州司户,未几,量移曹州司马。张全义言于郭崇韬,将复相之,寻入为太子 宾客。明宗即位,任圜自蜀至,安重诲不欲圜独拜宰辅,共议朝望一人共之。孔循 言珏贞明时久在中书,性畏慎而长者,美词翰,好人物,重诲即奏与任圜并命为相。 有顷,珏以老病耳疾,不任中书事,四上章请,明宗惜之,久而方允,乃授开府仪 同三司,行尚书左仆射致仕,仍赐郑州庄一区。明宗自汴还洛阳,遣中使抚问,赐 钱二十万,食羊百口。长兴初卒。赠司空。
  初,珏应进士,十九年方登第,名姓为第十九人,自登第凡十九年为宰相,又 昆仲之次第十九,时亦异之。
  子遘,太平兴国中任正郎。
  崔协,字思化。远祖清河太守第二子寅,仕后魏为太子洗马,因为清河小房, 至唐朝盛为流品。曾祖邠,太常卿,祖瓘,吏部尚书。父彦融,楚州刺史。彦融素 与崔荛善,尝为万年令,荛谒于县,彦融未出,见案上有尺题,皆赂遗中贵人,荛 知其由径,始恶其为人。及除司勋郎中,荛为左丞,通刺不见,荛谓曰:“郎中行 止鄙杂,故未见。”宰相知之,改楚州刺史,卒于任。诫其子曰:“世世无忘荛。” 故其子弟常与荛仇。
  协即彦融之子也。幼有孝行,登进士第,释褐为度支巡官、渭南尉,直史馆, 历三署,入梁为左司郎中、万年令、给事中,累官至兵部侍郎。与中书舍人崔居俭 相遇于幕次,协厉声而言曰;“崔荛之子,何敢相见!”居俭亦报之。左降太子詹 事,俄拜吏部侍郎。同光初,改御史中丞,宪司举奏,多以文字错误,屡受责罚。 协器宇宏爽,高谈虚论,多不近理,时人以为虚有其表。天成初,迁礼部尚书、太 常卿,因枢密使孔循保荐,拜平章事。
  初,豆卢革、韦说得罪,执政议命相,枢密使孔循意不欲河朔人居相位,任圜 欲相李琪,而郑珏素与琪不协,孔循亦恶琪,谓安重诲曰:“李琪非无艺学,但不 廉耳。朝论莫若崔协。”重诲然之,因奏择相。明宗曰:“谁可?”乃以协对。任 圜奏曰:“重诲被人欺卖,如崔协者,少识文字,时人谓之‘没字碑’。臣比不知 书,无才而进,已为天下笑,何容中书之内,更有笑端!”明宗曰;“易州刺史韦 肃,人言名家,待我尝厚,置于此位何如?肃苟未可,则冯书记是先朝判官,称为 长者,与物无竞,可以相矣。”道尝为庄宗霸府书记,故明宗呼之。朝退,宰臣枢 密使休于中兴殿之庑下,孔循拂衣而去,曰:“天下事一则任圜,二则任圜,崔协 暴死则已,不死会居此位。”重诲私谓圜曰:“今相位缺人,协且可乎?”圜曰: “朝廷有李琪者,学际天人,奕叶轩冕,论才校艺,可敌时辈百人。而谗夫巧沮, 忌害其能,必舍琪而相协,如弃苏合之丸,取蛣蜣之转也。”重诲笑而止。然重诲 与循同职,循日言琪之短、协之长,故重诲竟从之。而协登庸之后,庙堂代笔,假 手于人。朝廷以国庠事重,命协兼判祭酒事,协上奏每岁补监生二百为定,物议非 之。《北梦琐言》:明宗问宰相冯道:“卢质近日吃酒否?”对曰:“质曾到臣居, 亦饮数爵,臣劝不令过度,事亦如酒,过则患生。”崔协强言于坐曰:“臣闻‘食 医心镜’,酒极好,不加药饵,足以安心神。”左右见其肤浅,不觉哂之。四年春, 驾自夷门还京,从至须水驿,中风暴卒。诏赠尚书左仆射,谥曰恭靖。
  子颀、颂、寿贞,惟颂仕皇朝,官至左谏议大夫,终于鄜州行军司马。
  李琪,字台秀。五代祖憕,天宝末,礼部尚书、东部留守。安禄山陷东都,遇 害,累赠太尉,谥曰忠懿。憕孙寀,元和朝,位至给事中。寀子敬方,文宗朝,谏 议大夫。敬方子縠,广明中,为晋公王铎都统判官,以收复功为谏议大夫。
  琪即縠之子也,年十三,词赋诗颂,大为王铎所知,然亦疑其假手。一日,铎 召縠宴于公署,密遣人以《汉祖得三杰赋》题就其第试之,琪援笔立成。赋尾云: “得士则昌,非贤罔共,龙头之友斯贵,鼎足之臣可重,宜哉项氏之败亡,一范增 而不能用。”铎览而骇之,曰:“此兒大器也,将擅文价。”《太平广记》:琪总 角谒铎。铎顾曰:“适蜀中诏到,用夏州拓跋思恭为收复都统,可作一诗否?”即 秉笔立制,云:“飞骑经巴栈,洪恩及夏台。将从天上去,人自日边来。此处金门 远,何时玉辇回。蚤平关右贼,莫待诏书催。”铎益奇之,因执琪手曰:“此真凤 手也。”时年十四。明年,丁母忧,因流寓青、齐。然糠照薪,俾夜作画,览书数 千卷,间为诗赋。唐僖宗再幸梁、洋,窃赋云:“哀痛不下诏,登封谁上书。”
  昭宗时,李谿父子以文学知名。琪年十八,袖赋一轴谒谿。谿览赋惊异,倒屣 迎门,出琪《调哑钟》、《捧日》等赋,谓琪曰:“余尝患近年文士辞赋,皆数句 之后,未见赋题,吾子入句见题,偶属典丽,吁!可畏也。”琪由是益知名,举进 士第。天复初,应博学弘词,居第四等,授武功县尉,辟转运巡官,迁左拾遣、殿 中侍御史。自琪为谏官宪职,凡时政有所不便,必封章论列,文章秀丽,览之者忘 倦。
  琪兄珽,亦登进士第,才藻富赡,兄弟齐名,而尤为梁祖所知,以珽为崇政学 士。琪自左补阙入为翰林学士,《北梦琐言》:梁李相国琪,唐末以文学策名,仕 至御史。昭宗播迁,衣冠荡析,琪藏迹于荆、楚间,自晦其迹,号华原李长官。其 堂兄光符宰宜都,尝厌薄之。琪寂寞,每临流踞石,摘树叶而试草制词,吁嗟怏怅, 而投叶水中。梁祖受禅,征入,拜翰林学士。累迁户部侍郎、翰林承旨。梁祖西抗 邠、岐,北攻泽、潞,出师燕、赵,经略四方,暂无宁岁,而琪以学士居帐中,专 掌文翰,下笔称旨,宠遇逾伦。是时,琪之名播于海内。琪重然诺,怜才奖善,家 门雍睦。贞明、龙德中,历兵、礼、吏侍郎,受命与冯锡嘉、张充、郗殷象同撰 《梁太祖实录》三十卷,迁御史中丞,累擢尚书左丞、中书门下平章事。时琪与萧 顷同为宰相,顷性畏慎深密,琪倜傥负气,不拘小节,中书奏覆,多行其志,而顷 专掎摭其咎。会琪除吏是试摄名衔,改“摄”为“守”,为顷所奏,梁帝大怒,将 投诸荒裔,而为赵岩辈所援,罢相,为太子少保。
  庄宗入汴,素闻琪名,因欲大任。同光初,历太常卿、吏部尚书。三年秋,天 下大水,国计不充,庄宗诏百僚许上封事,陈经国之要。琪因上疏曰:
  臣闻王者富有兆民,深居九重,所重患者,百姓凋耗而不知,四海困穷而莫救, 下情不得上达,群臣不敢指言。今陛下以水潦之灾,军食乏阙,焦劳罪己,迫切疚 怀,避正殿以责躬,访多士而求理,则何思而不获,何议而不臧?止在改而行之, 足以择其善者。

译文

  赵光逢,字延吉。曾祖父赵植,是岭南节度使。祖父赵存约是兴元府推官。父亲赵隐任右仆射。赵光逢与弟弟赵光裔,都以文学德行知名。
  赵光逢年幼时爱读经典书籍,一举一动都很守规矩,当时的人把他看作像“玉界尺”那样正直温和的人。唐僖宗时,进士及第。过了一个月,任为度支巡官,历任台省官职,在朝廷内外都有能干的名声,转任尚书左丞、翰林承旨。
  昭宗巡幸石门,赵光逢不随从,昭宗派戴知权带诏书命他前往石门,他称病辞职。皇帝到华州,拜为御史中丞。这时有道士许岩士、盲人马道殷进出宫廷,很快当上卿相大官,因此用旁门左道求进的人很多,赵光逢依靠宪纪治理此事,都受法纪制服,从此这类人渐渐少了。后改任礼部侍郎、主管贡举。光化年中,王道衰退,南北司结党,赵光逢一贯谨慎宁静,担心灾祸殃及自己,因而辞官到伊洛隐居,断绝交往,有五六年之久。他的门人柳璨受重用,任吏部侍郎、太常卿。到梁朝时赵光逢任中书侍郎、平章事,转任左仆射兼租庸使,上奏章请求退职,以太子太保身份退休。梁末帝爱他的才能,征召为司空、平章事。没过多久因病辞职,授司徒退休。
  同光初年,他的弟弟赵光胤为平章事,时常到家中拜访,曾经谈到政事,有一天,赵光逢在门上题字道:“请不要谈论中书省的事。”他就是这样清净寡欲,端正沉默。曾经有女道士寄放二十两黄金在他家里,碰上乱世,女道士死在别处。二十年后,金子不好还给谁,便交给河南尹张全义,请转送给道观,金子上的旧封条还在。他在两个朝代任官,四次退休,遵行伦常,不暗中做坏事,官员绅士都敬仰地把他当作名教主。天成初年,迁太保退休,封齐国公,死在洛阳。下诏赠为太傅。
  李琪,字台秀。五代祖李忄登,天宝末年任礼部尚书、东都留守。安禄山攻陷东都时遇害,赠太尉,谥号称忠懿。李忄登的孙子李肕,在元和朝官至给事中。李肕的儿子李敬方在文宗朝任谏议大夫,李敬方的儿子李鄃在广明年间任晋公王铎的都统判官,以收复之功任谏议大夫。
  李琪是李鄃的儿子,十三岁时,所做的词赋诗颂,大为王铎赞赏,但也疑心是有人替他写的。一天,王铎召李鄃到公署喝酒,暗地派人以《汉祖得三杰赋》的题目到李家测试他,李琪执笔立刻写成。赋的结尾说:“得士则昌盛,不贤则无人共事。龙头之友很尊贵,鼎足之臣须倚重,项氏的败亡是很自然的,连一个范增都不能使用。”王铎看后很惊异,说:“这孩子是会成大器的,将来一定在文坛称雄。”
  昭宗时,李溪父子因文学而知名。李琪十八岁时,带着一篇赋去拜访李溪。李溪读完后很惊奇,忙不迭地倒穿着鞋子出门迎接,拿出《调哑钟》、《捧日》等赋,对李琪说:“我曾经忧虑近来文人的辞赋,都是在几句之后还不见主题。您入句就见主题,对偶典雅华丽,啊,真可畏呀!”李琪因此更加知名,考上了进士。天复初年,应考博学宏词科,在第四等,授任武功县尉,又任转任巡官,升任左拾遗、殿中侍御史。自从李琪当了谏官,凡是时政有不当之处,必定会写奏章评论,文章秀丽,看的人都会忘却疲倦。
  李琪的哥哥李王廷,也是进士,才华横溢,兄弟齐名,特别被梁太祖赏识,任李王廷为崇政学士。李琪自左补阙入宫为翰林学士,历任户部侍郎、翰林承旨。梁太祖往西抗击..州、岐下,往北攻打泽州、潞州,又出兵到燕、赵等地,四面出击,没有安宁的时间,然而李琪以学士身份随军住在军营中,专门掌管文书,下笔起草旨意,受到的优待不比一般。这时,李琪的名声传播于海内。李琪看重承诺,怜惜人才奖赏好人,家中门下都很和谐。贞明、龙德年间,历任兵部、礼部、吏部侍郎,受命与冯锡嘉、张充、郄殷象共同撰写《梁太祖实录》三十卷,调任御史中丞,升任尚书左丞、中书门下平章事。这时李琪和萧顷同为宰相,萧顷性格谨慎细致,李琪倜傥自负,不拘小节,中书的上奏答复,多按他的意志行事,萧顷便专门寻找他的毛病。遇上李琪授官吏职位,本应是试摄的官职名称,李琪改“摄”为“守”,被萧顷上奏告状,梁帝大怒,准备把他流放到荒远之地,得到赵岩等人的救援,免去宰相职务,任太子少保。
  唐庄宗进入汴京,早就听说李琪的名声,多次想委以重任。同光初年,历任太常卿、吏部尚书。三年秋,发大水,国库空虚,庄宗下诏要官员们上书陈述治国的策略。李琪因而上书说:
  “我听说王者统治万民,深居九重宫殿之中,所忧虑的是百姓穷苦却不知道,天下困难却救不了,下情不能上达,群臣不敢说话。现在陛下因为水涝灾害,军粮缺乏,焦虑而责备自己,十分内疚,避开正殿来承担责任,访求有识之士的指点,这样还有什么要求得不到,有什么建议不是好的呢,只要改正施行,足以选择其中的优良的。
  “我听古人说:谷子是人赖以生存的东西;土地是谷子所生长的地方;人是君王所治理的。有了谷子,国力就增强,稳定了土地,人民就能吃饭,查清了人口就能使徭役平均,知道这三样,是治国的急务。轩辕黄帝以前的事不能详细记述。自从尧堵洪水,禹做司空,那时辨别九等土地,收十分之一的税,当时一千三百多万民户,垦地约九百二十万顷,是最太平的盛世。到商汤革命时,重新制定田制,每私田十亩,种公田一亩,水田旱地相同,也是什一税的意思。到了周朝,立井田法,大约方圆百里的国家,四封之内一万井田,出车百乘,战马四百匹。境内兵车万乘,马四万匹,按田法衡量,也是什一税。所以在成、康时期,和尧、舜时代比,户口增加二十多万,不是有别的法术,是因为三代以前,都是量入为出,根据农业收入来设立军队,虽然碰上水灾旱灾,也有度过荒年的储备。
  “到秦、汉时,对工商业课重税,对关口市场征收很急迫,加倍建造船车,人口已经减少,古代制度仍然在施行,这时的户口还有一千二百多万,耕地也有八百万顷。至于三国并起,两晋之后,农民比军人还少,战马比耕牛还多,供应军人必然要从农粮中夺来,喂养战马必然要占掉牛吃的草,于是天下户口只有二百四十多万。到隋文帝时,与两汉时差不多兴隆,隋炀帝时,又失去了三分之一的民户。
  “我唐太宗文皇帝,看到四方刚刚平定,百姓没有丰足,便访问群臣,要他们各自陈述见解,只有魏征劝文皇力行王道,于是减轻税收,不耽误农时,引进贤良人才,使忠诚正直的人喜悦,天下的粮价,每斗价值两钱。从贞观到开元,将近有一千九百万户,五千三百万人,开垦土地一千四百万顷,比尧、舜时代又有增加。所以说救人疾苦,病根是收敛过重;办理军粮,要使农民得到实惠。孔子说:‘百姓富足了,君王哪有不富足的呢?’我这些话,是魏征用来劝谏文皇的话,请陛下留心。如果因为六军缺粮,不能减轻徭役,两税之外,还必须加重聚敛,也不要专门折纳,一切用本色缴纳,也不要以纽配为名,只应正耗加税,这样还可以使百姓高兴,不至于流亡在外。况且现在要东征,瘦弱的牛也要用上,数州之地,运粮走动几千里,有了这种差使,必然妨碍春天播种,今天秋天如没有粮草,又拿什么供应军队?
  “我想汉文帝时,希望有人务农,便招募能贡纳粮食的人,可以授给爵位和赎免罪行,景帝也照这样办。后汉安帝时,因水灾旱灾减产,三公上奏说,富人如能提供粮食,可以当关内侯以及公卿以下散官。本朝乾元年间,也曾经这样办过。现在陛下即使不想采取献粮授官的办法,也希望能公开下旨给各地及百姓转运粮食的地方,有能力运官物到首都,超过五百石,平民授给州县官,原有官者依资历递授,候选的官便授以实职。千石以上到万石的,不论文官武官,明确表示奖赏。以免让春天时农民散失流亡,这也是救民转运供养军队的一个办法。”
  庄宗很重视这个建议,立即任命李琪为国计使,又将任他为宰相,不久因内乱而作罢。
  到明宗即位,豆卢革、韦说获罪,任圜上奏,请任命李琪为宰相,被孔循、郑珏阻止,便任崔协为宰相。李琪这时是御史大夫,安重诲在御史台门前擅自杀殿直马延,虽然曾经弹劾过他,但言词模棱两可,不敢直言安重诲的罪行,因为这件事李琪推托有病,三次上书请求退休,朝廷不允许,任命为尚书左仆射。从这以后,更受宰相猜忌,凡是上奏言事,无不受到排挤拦阻。天成末年,明宗从汴州返回洛阳,李琪为东都留司官班首,请求到偃师迎接,他的上奏中有“打败契丹的凶党,攻破真定这个逆城”的句子,诏书说:契丹是凶党,真定不是逆城,李琪罚款一个月的俸禄。又曾奉皇帝命令撰写《霍彦威神道碑》一文。李琪是梁朝过去的宰相,叙述霍彦威在梁时历任官职,不说是任伪官,中书上奏说:“不分真伪,混淆功名,请命令他改写。”皇上同意中书的意见。还有不少这类事。
  李琪虽然博学多才,但不懂韬晦养性,明知事情不可办好,还要走各种路子求取功名,动不动受排挤,是他自己不能镇静的缘故。以太子太傅退休。长兴年中,死于福善里家中,六十岁。儿子李贞,当官当到邑宰一类。李琪把他在内署时所写的制诏编成十卷,取名叫《金门集》,流行于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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