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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四十章

  应詹,字思远,汝南南顿人,魏侍中璩之孙也。詹幼孤,为祖母所养。年十余 岁,祖母又终,居丧毁顿,杖而后起,遂以孝闻。家富于财,年又稚弱,乃请族人 共居,委以资产,情若至亲,世以此异焉。弱冠知名,性质素弘雅,物虽犯而弗之 校,以学艺文章称。司徒何劭见之曰:“君子哉若人!”


  初辟公府,为太子舍人。赵王伦以为征东长史。伦诛,坐免。成都王颖辟为掾。 时骠骑从事中郎诸葛玫委长沙王乂奔鄴,盛称乂之非。玫浮躁有才辩,临漳人士无 不诣之。詹与玫有旧,叹曰:“诸葛成林,何与乐毅之相诡乎!”卒不见之。玫闻 甚愧。镇南大将军刘弘,詹之祖舅也,请为长史,谓之曰:“君器识弘深,后当代 老子于荆南矣。”仍委以军政。弘著绩汉南,詹之力也。迁南平太守。


  王澄为荆州,假詹督南平、天门、武陵三郡军事。及洛阳倾覆,詹攘袂流涕, 劝澄赴援。澄使詹为檄,詹下笔便成,辞义壮烈,见者慷慨,然竟不能从也。天门、 武陵溪蛮并反,詹讨降之。时政令不一,诸蛮怨望,并谋背叛。詹召蛮酋,破铜券 与盟,由是怀詹,数郡无虞。其后天下大乱,詹境独全。百姓歌之曰:“乱离既普, 殆为灰朽。侥幸之运,赖兹应后。岁寒不凋,孤境独守。拯我涂炭,惠隆丘阜。润 同江海,恩犹父母。”镇南将军山简复假詹督五郡军事。会蜀贼杜畴作乱,来攻詹 郡,力战摧之。寻与陶侃破杜弢于长沙,贼中金宝溢目,詹一无所取,唯收图书, 莫不叹之。元帝假詹建武将军,王敦又上詹监巴东五郡军事,赐爵颍阳乡侯。陈人 王冲拥众荆州,素服詹名,迎为刺史。詹以冲等无赖,弃还南平,冲亦不怨。其得 人情如此。迁益州刺史,领巴东监军。詹之出郡也,士庶攀车号泣,若恋所生。


  俄拜后军将军。詹上疏陈便宜,曰:“先王设官,使君有常尊,臣有定卑,上 无苟且之志,下无觊觎之心。下至亡奏,罢侯置守,本替末陵,纲纪废绝。汉兴, 虽未能兴复旧典,犹杂建侯守,故能享年享世,殆参古迹。今大荒之后,制度改创, 宜因斯会,厘正宪则,先举盛德元功以为封首,则圣世之化比隆唐虞矣。”又曰: “性相近,习相远,训导之风,宜慎所好。魏正始之间,蔚为文林。元康以来,贱 经尚道,以玄虚宏放为夷达,以儒术清俭为鄙俗。永嘉之弊,未必不由此也。今虽 有儒官,教养未备,非所以长育人才,纳之轨物也。宜修辟雍,崇明教义,先令国 子受训,然后皇储亲临释奠,则普天尚德,率土知方矣。”元帝雅重其才,深纳之。


  顷之,出补吴国内史,以公事免。镇北将军刘隗出镇,以詹为军司。加散骑常 侍,累迁光禄勋。詹以王敦专制自树,故优游讽咏,无所标明。及敦作逆,明帝问 詹计将安出。詹厉然慷慨曰:“陛下宜奋赫斯之威,臣等当得负戈前驱,庶凭宗庙 之灵,有征无战。如其不然,王室必危。”帝以詹为都督前锋军事、护军将军、假 节,都督硃雀桥南。贼从竹格渡江,詹与建威将军赵胤等击败之,斩贼率杜发,枭 首数千级。贼平,封观阳县侯,食邑一千六百户,赐绢五千匹。上疏让曰:“臣闻 开国承家,光启土宇,唯令德元功乃宜封锡。臣虽忝当一队,策无微略,劳不汗马。 猥以疏贱,伦亚亲密,暂厕被练,列勤司勋。乞回谬恩,听其所守。”不许。


  迁使持节、都督江州诸军事、平南将军、江州刺史。詹将行,上疏曰:


  夫欲用天下之智力者,莫若使天下信之也。商鞅移木,岂礼也哉?有由而然。 自经荒弊,纲纪颓陵,清直之风既浇,糟秕之俗犹在,诚宜濯以沧浪之流,漉以吞 舟之网,则幽显明别,于变时雍矣。弘济兹务,在乎官人。今南北杂错,属托者无 保负之累,而轻举所知,此博采所以未精,职理所以多阙。今凡有所用,宜随其能 否而与举主同乎褒贬,则人有慎举之恭,官无废职之吝。昔冀缺有功,胥臣蒙先茅 之赏;子玉败军,子文受蔿贾之责。古既有之,今亦宜然。汉朝使刺史行部,乘传 奏事,犹恐不足以辨彰幽明,弘宣政道,故复有绣衣直指。今之艰弊,过于往昔, 宜分遣黄、散若中书郎等循行天下,观采得失,举善弹违,断截苟且,则入不敢为 非矣。汉宣帝时,二千石有居职修明者,则入为公卿;其不称职免官者,皆还为平 人。惩劝必行,故历世长久。中间以来,迁不足竞,免不足惧。或有进而失意,退 而得分。莅官虽美,当以素论降替;在职实劣,直以旧望登叙。校游谈为多少,不 以实事为先后。以此责成,臣未见其兆也。今宜峻左降旧制,可二千石免官,三年 乃得叙用,长史六年,户口折半,道里倍之。此法必明,便天下知官难得而易失, 必人慎其职,朝无惰官矣。都督可课佃二十顷,州十顷,郡五顷,县三顷。皆取文 武吏医卜,不得挠乱百姓。三台九府,中外诸军,有可减损,皆令附农。市息末伎, 道无游人,不过一熟,丰穰可必。然后重居职之俸,使禄足以代耕。顷大事之后, 遐迩皆想宏略,而寂然未副,宜早振纲领,肃起群望。


  时王敦新平,人情未安,詹抚而怀之,莫不得其欢心,百姓赖之。


  疾笃,与陶侃书曰:“每忆密计,自沔入湘,颉颃缱绻,齐好断金。子南我东, 忽然一纪,其间事故,何所不有。足下建功峤南,旋镇旧楚。吾承乏幸会,来忝此 州,图与足下进共竭节本朝,报恩幼主,退以申寻平生,缠绵旧好。岂悟时不我与, 长即幽冥,永言莫从,能不慨怅!今神州未夷,四方多难,足下年德并隆,功名俱 盛,宜务建洪范,虽休勿休,至公至平,至谦至顺,即自天祐之,吉无不利。人之 将死,其言也善,足下察吾此诚。”以咸和六年卒,时年五十三。册赠镇南大将军、 仪同三司,谥曰烈,祠以太牢。子玄嗣,位至散骑侍郎。玄弟诞,有器干,历六郡 太守、龙骧将军,追赠冀州刺史。


  初,京兆韦泓丧乱之际,亲属遇饥疫并尽,客游洛阳,素闻詹名,遂依托之。 詹与分甘共苦,情若弟兄。遂随从积年,为营伉俪,置居宅,并荐之于元帝曰: “自遭丧乱,人士易操,至乃任运固穷,耿介守节者鲜矣。伏见议郎韦泓,年三十 八,字元量,执心清冲,才识备济,躬耕陇亩,不烦人役,静默居常,不豫政事。 昔年流移,来在詹境,经寇丧资,一身特立,短褐不掩形,菜蔬不充朝,而抗志弥 厉,不游非类。颜回称不改其乐,泓有其分。明公辅亮皇室,恢维宇宙,四门开辟, 英彦凫藻,收春华于京辇,采秋实于岩薮。而泓抱璞荆山,未剖和璧。若蒙铨召, 付以列曹,必能协隆鼎味,缉熙庶绩者也。”帝即辟之。自后位至少府卿。既受詹 生成之惠,詹卒,遂制朋友之服,哭止宿草,追赵氏祀程婴、杵臼之义,祭詹终身。


  甘卓,字季思,丹阳人,秦丞相茂之后也。曾祖宁,为吴将。祖述,仕吴为尚 书。父昌,太子太傅。吴平,卓退居自守。郡命主簿、功曹,察孝谦,州举秀才, 为吴王常侍。讨石冰,以功赐爵都亭侯。东海王越引为参军,出补离狐令。卓见天 下大乱,弃官东归,前至历阳,与陈敏相遇。敏甚悦,共图纵横之计,遂为其子景 娶卓女,共相结托。会周唱义,密使钱广攻敏弟昶,敏遣卓讨广,顿硃雀桥南。 会广杀昶,告丹阳太守顾荣共邀说卓。卓素敬服荣,且以昶死怀惧,良久乃从之。 遂诈疾迎女,断桥,收船南岸,共灭敏,传首于京都。


  元帝初渡江,授卓前锋都督、扬威将军、历阳内史。其后讨周馥,征杜弢,屡 经苦战,多所擒获。以前后功,进爵南乡侯,拜豫章太守。寻迁湘州刺史,将军如 故。复进爵于湖侯。


  中兴初,以边寇未静,学校陵迟,特听不试孝廉,而秀才犹依旧策试。卓上疏 以为:“答问损益,当须博通古令,明达政体,必求诸坟索,乃堪其举。臣所忝州 往遭寇乱,学校久替,人士流播,不得比之余州。策试之由,当藉学功,谓宜同孝 廉例,申与期限。”疏奏,朝议不许。卓于是精加隐括,备礼举桂阳谷俭为秀才。 俭辞不获命,州厚礼遣之。诸州秀才闻当考试,皆惮不行,惟俭一人到台,遂不复 策试。俭耻其州少士,乃表求试,以高第除中郎。俭少有志行,寒苦自立,博涉经 史。于时南土凋荒,经籍道息,俭不能远求师友,唯在家研精。虽所得实深,未有 名誉,又耻衒耀取达,遂归,终身不仕,卒于家。


  卓寻迁安南将军、梁州刺史、假节、督沔北诸军,镇襄阳。卓外柔内刚,为政 简惠,善于绥抚,估税悉除,市无二价。州境所有鱼池,先恆责税,卓不收其利, 皆给贫民,西土称为惠政。


  王敦称兵,遣使告卓。卓乃伪许,而心不同之。及敦升舟,而卓不赴,使参军 孙双诣武昌谏止敦。敦闻双言,大惊曰:“甘侯前与吾语云何,而更有异!正当虑 吾危朝廷邪?吾今下唯除奸凶耳。卿还言之,事济当以甘侯作公。”双还报卓,卓 不能决。或说卓且伪许敦,待敦至都而讨之。卓曰:“昔陈敏之乱,吾亦先从后图, 而论者谓惧逼面谋之。虽吾情本不尔,而事实有似,心恆愧之。今若复尔,谁能明 我!”时湘州刺史谯王承遣主簿邓骞说卓曰:“刘大连虽乘权宠,非有害于天下也。 大将军以其私憾称兵象魏,虽托讨乱之名,实失天下之望,此忠臣义士匡救之时也。 昔鲁连匹夫,犹怀蹈海之志,况受任方伯,位同体国者乎!今若因天人之心,唱桓 文之举,杖大顺以扫逆节,拥义兵以勤王室,斯千载之运,不可失也。”卓笑曰: “桓文之事,岂吾所能。至于尽力国难,乃其心也。当共详思之。”参军李梁说卓 曰:“昔隗嚣乱陇右,窦融保河西以归光武,今日之事,有似于此。将军有重名于 天下,但当推亡固存,坐而待之。使大将军胜,方当崇将军以方面之重;如其不胜, 朝廷必以将军代之。何忧不富贵,而释此庙胜,决存亡于一战邪!”骞谓梁曰: “光武创业,中国未平,故隗嚣断陇右,窦融兼河西,各据一方,鼎足之势,故得 文服天子,从容顾望。及海内已定,君臣正位,终于陇右倾覆,河西入朝。何则? 向之文服,义所不容也。今将军之于本朝,非窦融之喻也。襄阳之于大府,非河西 之固也。且人臣之义,安忍国难而不陈力,何以北面于天子邪!使大将军平刘隗, 还武昌,增石城之守,绝荆湘之粟,将军安归乎?势在人手,而曰我处庙胜,未之 闻也。”卓尚持疑未决,骞又谓卓曰:“今既不义举,又不承大将军檄,此必至之 祸,愚智所见也。且议者之所难,以彼强我弱,是不量虚实者也。今大将军兵不过 万余,其留者不能五千,而将军见众既倍之矣。将军威名天下所闻也,此府精锐, 战胜之兵也。拥强众,藉威名,杖节而行,岂王含所能御哉!溯流之众,势不自救, 将军之举武昌,若摧枯拉朽,何所顾虑乎!武昌既定,据其军实,镇抚二州,施惠 士卒,使还者如归,此吕蒙所以克敌也。如是,大将军可不战而自溃。今释必胜之 策,安坐以待危亡,不可言知计矣。愿将军熟虑之。”


  时敦以卓不至,虑在后为变,遣参军乐道融苦要卓俱下。道融本欲背敦,因说 卓袭之,语在融传。卓既素不欲从敦,得道融说,遂决曰:“吾本意也。”乃与巴 东监军柳纯、南平太守夏侯承、宜都太守谭该等十余人,俱露檄远近,陈敦肆逆, 率所统致讨。遣参军司马赞、孙双奉表诣台,参军罗英至广州,与陶侃克期,参军 邓骞、虞冲至长沙,令谯王承坚守。征西将军戴若思在江西,先得卓书,表上之, 台内皆称万岁。武昌惊,传卓军至,人皆奔散。诏书迁卓为镇南大将军、侍中、都 督荆梁二州诸军事、荆州牧,梁州刺史如故,陶侃得卓信,即遣参军高宝率兵下。


  卓虽怀义正,而性不果毅,且年老多疑,计虑犹豫,军次猪口,累旬不前。敦 大惧,遣卓兄子行参军仰求和,谢卓曰:“君此自是臣节,不相责也。吾家计急, 不得不尔。想便旋军襄阳,当更结好。”时王师败绩,敦求台驺虞幡驻卓。卓闻周 顗、戴若思遇害,流涕谓仰曰:“吾之所忧,正谓今日。每得朝廷人书,常以胡寇 为先,不悟忽有萧墙之祸。且使圣上元吉,太子无恙,吾临敦上流,亦未敢便危社 稷。吾适径据武昌,敦势逼,必劫天子以绝四海之望。不如还襄阳,更思后图。” 即命旋军。都尉秦康说卓曰:“今分兵取敦不难,但断彭泽,上下不得相赴,自然 离散,可一战擒也。将军既有忠节,中道而废,更为败军将,恐将军之下亦各便求 西还,不可得守也。”卓不能从。乐道融亦日夜劝卓速下。卓性先宽和,忽便强塞, 径还襄阳,意气骚扰,举动失常,自照镜不见其头,视庭树而头在树上,心甚恶之。 其家金柜鸣,声似槌镜,清而悲。巫云:“金柜将离,是以悲鸣。”主簿何无忌及 家人皆劝令自警。卓转更很愎,闻谏辄怒。方散兵使大佃,而不为备。功曹荣建固 谏,不纳。襄阳太守周虑等密承敦意,知卓无备,诈言湖中多鱼,劝卓遣左右皆捕 鱼,乃袭害卓于寝,传首于敦。四子散骑郎蕃等皆被害。太宁中,追赠骠骑将军, 谥曰敬。


  邓骞,子长真,长沙人。少有志气,为乡邻所重。常推诚行己,能以正直全于 多难之时。刺史谯王承命为主簿,便说甘卓。卓留为参军,欲与同行,以母老辞卓 而反。承为魏乂所败,以虞悝兄弟为承党,乂尽诛之,而求骞甚急。乡人皆为之惧, 骞笑曰:“欲用我耳。彼新得州,多杀忠良,是其求贤之时,岂以行人为罪!”乃 往诣乂。乂喜曰:“君所谓古之解扬也。”以为别驾。骞有节操忠信,兼识量弘远, 善与人交,久而益敬。太尉庾亮称之,以为长者。历武陵、始兴太守,迁大司农, 卒于官。


  卞壸,字望之,济阴冤句人也。祖统,琅邪内史。父粹,以清辩鉴察称。兄弟 六人并登宰府,世称“卞氏六龙,玄仁无双”。玄仁,粹字也。弟裒,尝忤其郡将, 郡将怒讦其门内之私,粹遂以不训见讥议,陵迟积年。惠帝初,为尚书郎。杨骏执 政,人多附会,而粹正直不阿。及骏诛,超拜右丞,封成阳子,稍迁至右军将军。 张华之诛,粹以华婿免官。齐王冏辅政,为侍中、中书令,进爵为公。及长沙王乂 专权,粹立朝正色,乂忌而害之。初,粹如厕,见物若两眼,俄而难作。


  壸弱冠有名誉,司兗二州、齐王冏辟,皆不就。遇家祸,还乡里。永嘉中,除 著作郎,袭父爵。征东将军周馥请为从事中郎,不就。遭本州倾覆,东依妻兄徐州 刺史裴盾。盾以壸行广陵相。元帝镇建鄴,召为从事中郎,委以选举,甚见亲杖。 出为明帝东中郎长史。遭继母忧,既葬,起复旧职,累辞不就。元帝遣中使敦逼, 壸笺自陈曰:


  壸天性狷狭,不能和俗,退以情事,欲毕志家门。亡父往为中书令,时壸蒙大 例,望门见辟,信其所执,得不祗就。门户遇祸,迸窜易名,得存视息,私志有素。 加婴极难,流寄兰陵,为苟晞所召,恐见逼迫,依下邳裴盾,又见假授,思暂之郡, 规得托身。寻蒙见召,为从事中郎,岂曰贪荣,直欲自致,规暂恭命,行当乞退。 属华轶之难,不敢自陈。轶既枭悬,壸亦婴病,具自归闻,未蒙恕遣。世子北征, 选宠显望,复以无施,忝充元佐。荣则荣矣,实非素怀。顾以命重人轻,不敢辞惮。 闻西台召壸为尚书郎,实欲因此以避贤路,未及陈诚,奄丁穷罚。


  壸年九岁,为先母弟表所见孤背。十二,蒙亡母张所见覆育。壸以陋贱,不能 荣亲,家产屡空,养道多阙,存无欢娱,终不备礼,拊心永恨,五内抽割。于公无 效如彼,私情艰苦如此,实无情颜昧冒荣进。若废壸一人,江北便有倾危之虑,壸 居事之日功绩以隆者,诚不得私其身。今东中郎岐嶷自然,神明日茂,军司马、诸 参佐并以明德宣力王事,壸之去留,会无损益。贺循、谢端、顾景、丁琛、傅晞等 皆荷恩命,高枕家门。壸委质二府,渐冉五载,考效则不能已彰,论心则频累恭顺, 奈何哀孤之日不见愍恕哉!


  帝以其辞苦,不夺其志。


  服阕,为世子师。壸前后居师佐之任,尽匡辅之节,一府贵而惮焉。中兴建, 补太子中庶子,转散骑常侍,侍讲东宫。迁太子詹事,以公事免。寻复职,转御史 中丞。忠于事上,权贵屏迹。


  时淮南小中正王式继母,前夫终,更适式父。式父终,丧服讫,议还前夫家。 前夫家亦有继子,奉养至终,遂合葬于前夫。式自云:“父临终,母求去,父许诺。” 于是制出母齐衰期。壸奏曰:“就如式父临终许诺,必也正名,依礼为无所据。若 夫有命,须显七出之责,当存时弃之,无缘以绝义之妻留家制服。若式父临困谬乱, 使去留自由者,此必为相要以非礼,则存亡无所得从,式宜正之以礼。魏颗父命不 从其乱,陈乾昔欲以二婢子殉,其子以非礼不从,《春秋》、《礼记》善之。并以 妾胜,犹正以礼,况其母乎!式母于夫,生事奉终,非为既绝之妻。夫亡制服,不 为无义之妇。自云守节,非为更嫁。离绝之断,在夫没之后。夫之既没,是其从子 之日,而式以为出母,此母以子出也。致使存无所容居,没无所托也。寄命于他人 之门,埋尸于无名之冢。若式父亡后,母寻没于式家,必不以为出母明矣。许诺之 命一耳,以为母于同居之时,至没前子之门而不以为母,此为制离绝于二居,裁出 否于意断。离绝之断,非式而谁!假使二门之子皆此母之生,母恋前子,求去求绝, 非礼于后家,还反又非礼于前门,去不可去,还不可还,则为无寄之人也。式必内 尽匡谏,外极防闲,不绝明矣。何至守不移于至亲,略情礼于假继乎!继母如母, 圣人之教。式为国士,闰门之内犯礼违义,开辟未有,于父则无追亡之善,于母则 无孝敬之道,存则去留自由,亡则合葬路人,可谓生事不以礼,死葬不以礼者也。 亏损世教,不可以居人伦诠正之任。案侍中、司徒、临颍公组敷宣五教,实在任人, 而含容违礼,曾不贬黜,扬州大中正、侍中、平望亭侯晔,淮南大中正、散骑侍郎 弘,显执邦论,朝野取信,曾不能率礼正违,崇孝敬之教,并为不胜其任。请以见 事免组、晔、弘官,大鸿胪削爵土,廷尉结罪。”疏奏,诏特原组等,式付乡邑清 议,废弃终身。壸迁吏部尚书。王含之难,加中军将军。含灭,以功封建兴县公, 寻迁领军将军。


  明帝不豫,领尚书令,与王导等俱受顾命辅幼主。复拜右将军,加给事中、尚 书令。帝崩,成帝即位,群臣进玺,司徒王导以疾不至。壸正色于朝曰:“王公岂 社稷之臣邪!大行大殡,嗣皇未立,宁是人臣辞疾之时!”导闻之,乃舆疾而至。 皇太后临朝,壸与庾亮对直省中,共参机要。时召南阳乐谟为郡中正,颍川庾怡为 廷尉评。谟、怡各称父命不就。壸奏曰:“人无非父而生,职无非事而立。有父必 有命,居职必有悔。有家各私其子,此为王者无人,职不轨物,官不立政。如此则 先圣之言废,五教之训塞,君臣之道散,上下之化替矣。乐广以平夷称,庾珉以忠 笃显,受宠圣世,身非己有,况及后嗣而可专哉!所居之职若顺夫群心,则战戍者 之父母皆当以命子,不以处也。若顺谟父之意,则人皆不为郡中正,人伦废矣。顺 怡父之意,人皆不为狱官,则刑辟息矣。凡如是者,其可听欤?若不可听,何以许 谟、怡之得称父命乎!此为谟以名父子可亏法,怡是亲戚可以自专。以此二途服人 示世,臣所未悟也。宜一切班下,不得以私废公。绝其表疏,以为永制。”朝议以 为然。谟、怡不得已,各居所职。是时王导称疾不朝,而私送车骑将军郗鉴,壸奏 以导亏法从私,无大臣之节。御史中丞钟雅阿挠王典,不加准绳,并请免官。虽事 寝不行,举朝震肃。壸断裁切直,不畏强御,皆此类也。


  壸干实当官,以褒贬为己任,勤于吏事,欲轨正督世,不肯苟同时好。然性不 弘裕,才不副意,故为诸名士所少,而无卓尔优誉。明帝深器之,于诸大臣而最任 职。阮孚每谓之曰;“卿恆无闲泰,常如含瓦石,不亦劳乎?”壸曰:“诸君以道 德恢弘,风流相尚,执鄙吝者,非壸而谁!”时贵游子弟多慕王澄、谢鲲为达,壸 厉色于朝曰:“悖礼伤教,罪莫斯甚!中朝倾覆,实由于此。”欲奏推之。王导、 庾亮不从,乃止,然而闻者莫不折节。时王导以勋德辅政,成帝每幸其宅,尝拜导 妇曹氏。侍中孔坦密表不宜拜。导闻之曰:“王茂弘驽疴耳,若卞望之之岩岩,刁 玄亮之察察,戴若思之峰岠,当敢尔邪!”壸廉洁俭素,居甚贫约。息当婚,诏特 赐钱五十万,固辞不受。后患面创,累乞解职。


  拜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时庾亮将征苏峻,言于朝曰:“峻狼子野心,终必 为乱。今日征之,纵不顺命,为祸犹浅。若复经年,为恶滋蔓,不可复制。此是朝 错劝汉景帝早削七国事也。”当时议者无以易之。壸固争,谓亮曰:“峻拥强兵, 多藏无赖,且逼近京邑,路不终朝,一旦有变,易为蹉跌。宜深思远虑,恐未可仓 卒。”亮不纳。壸知必败,与平南将军温峤书曰:“元规召峻意定,怀此於邑。温 生足下,柰此事何!吾今所虑,是国之大事,且峻已出狂意,而召之更速,必纵其 群恶以向朝廷。朝廷威力诚桓桓,交须接锋履刃,尚不知便可即擒不?王公亦同此 情。吾与之争甚恳切,不能如之何。本出足下为外籓任,而今恨出足下在外。若卿 在内俱谏,必当相从。今内外戒严,四方有备,峻凶狂必无所至耳,恐不能使无伤, 如何?”壸司马任台劝壸宜畜良马,以备不虞。壸笑曰:“以顺逆论之,理无不济。 若万一不然,岂须马哉!”峻果称兵。壸复为尚书令、右将军、领右卫将军,余官 如故。


  峻至东陵口,诏以壸都督大桁东诸军事、假节,复加领军将军、给事中,壸率 郭默、赵胤等与峻大战于西陵,为峻所破。壸与钟雅皆退还,死伤者以千数。壸、 雅并还节,诣阙谢罪。峻进攻青溪,壸与诸军距击,不能禁。贼放火烧宫寺,六军 败绩。壸时发背创,犹未合,力疾而战,率厉散众及左右吏数百人,攻贼麾下,苦 战,遂死之,时年四十八。二子、盱见父没,相随赴贼,同时见害。


  峻平,朝议赠壸左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尚书郎弘讷议以为“死事之臣古今 所重,卞令忠贞之节,当书于竹帛。今之追赠,实未副众望,谓宜加鼎司之号,以 旌忠烈之勋”。司徒王导见议,进赠骠骑将军,加侍中。讷重议曰:“夫事亲莫大 于孝,事君莫尚于忠。唯孝也,故能尽敬竭诚;唯忠也,故能见危授命。此在三之 大节,臣子之极行也。案壸委质三朝,尽规翼亮,遭世险难,存亡以之。受顾托之 重,居端右之任,拥卫至尊,则有保傅之恩;正色在朝,则有匪躬之节。贼峻造逆, 戮力致讨,身当矢KQ,再对贼锋,父子并命,可谓破家为国,守死勤事。昔许男 疾终,犹蒙二等之赠,况壸伏节国难者乎!夫赏疑从重,况在不疑!谓可上准许穆, 下同嵇绍,则允合典谟,克厌众望。”于是改赠壸侍中、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谥曰忠贞,祠以太牢。赠世子散骑侍郎,弟盱奉车都尉。珍母裴氏抚二子 尸哭曰:“父为忠臣,汝为孝子,夫何恨乎!”征士翟汤闻之叹曰:“父死于君, 子死于父,忠孝之道,萃于一门。”子诞嗣。


  咸康六年,成帝追思壸,下诏曰:“壸立朝忠恪,丧身凶寇,所封悬远,租秩 薄少,妻息不瞻,以为慨然!可给实口廪。”其后盗发壸墓,尸僵,鬓发苍白,面 如生,两手悉拳,爪甲穿达手背。安帝诏给钱十万,以修茔兆。


  壶第三子瞻,位至广州刺史。瞻弟眈,尚书郎。


  敦字仲仁。父俊,清真有检识,以名理著称。其乡人傲郤诜恃才陵傲俊兄弟, 俊等亦以门盛轻诜,相视如仇。诜以杨骏故吏被系,俊时为尚书郎,案其狱,诜惧 不免,俊平心断决正之,诜卒以免,而犹不悛。后为左丞,复奏陷卞氏。俊历位汝 南相、廷尉卿。


  敦弱冠仕州郡,辟司空府,稍迁太子舍人、尚书郎,朝士多称之。东海王越闻, 召以为主簿。王弥逼洛,敦及胡毋辅之劝越击王弥,而王衍、潘滔共执不听,敦庭 争苦至,众咸壮之。出补汝南内史。元帝之为镇东,请为军谘祭酒,不就。征南将 军山简以为司马。寻而王如、杜曾相继为乱,简乃使敦监沔北七郡军事、振威将军、 领江夏相,戍夏口。敦攻讨沔中皆平。既而杜弢寇湘中,加敦征讨大都督。伐弢有 功,赐爵安陵亭侯。镇东大将军王敦请为军司。


  中兴建,拜太子左卫率。时石勒侵逼淮泗,帝备求良将可以式遏边境者,公卿 举敦,除征虏将军、徐州刺史,镇泗口。及勒寇彭城,敦自度力不能支,与征北将 军王邃退保盱眙,贼势遂张,淮北诸郡多为所陷,竟以畏懦贬秩三等,为鹰扬将军。 征拜大司农。王敦表为征虏将军、都督石头军事。明帝之讨王敦也。以为镇南将军、 假节。事平,更拜尚书,以功封益阳侯。徙光禄勋,出为都督安南将军、湘州刺史、 假节。寻进征南将军,固辞不拜。


  苏峻反,温峤、庾亮移檄征镇同赴京师。敦拥兵不下,又不给军粮,唯遣督护 荀璲领数百人随大军而已。时朝野莫不怪叹,独陶侃亦切齿忿之。峻平,侃奏敦阻 军顾望,不赴国难,无大臣之节,请槛车收付廷尉。丞相王导以丧乱之后宜加宽宥 转安南将军、广州刺史。病不之职。征为光禄大夫,领少府。敦既不讨苏峻,常怀 愧耻,名论自此亏矣。寻以忧卒,追赠本官,加散骑常侍,谥曰敬。子滔嗣。


  刘超,字世瑜,琅邪临沂人,汉城阳景王章之后也。章七世孙封临沂县慈乡侯, 子孙因家焉。父和,为琅邪国上军将军。超少有志尚,为县小吏,稍迁琅邪国记室 掾。以忠谨清慎为元帝所拔,恆亲侍左右,遂从渡江,转安东府舍人,专掌文檄。 相府建,又为舍人。于时天下扰乱,伐叛讨贰,超自以职在近密,而书迹与帝手笔 相类,乃绝不与人交书。时出休沐,闭门不通宾客,由是渐得亲密。以左右勤劳, 赐爵原乡亭侯,食邑七百户,转行参军。


  中兴建,为中书舍人,拜骑都尉、奉朝请。时台阁初建,庶绩未康,超职典文 翰,而畏慎静密,弥见亲待。加以处身清苦,衣不重帛,家无儋石之储。每帝所赐, 皆固辞曰:“凡陋小臣,横窃赏赐,无德而禄,殃咎足惧。”帝嘉之,不夺其志。 寻出补句容令,推诚于物,为百姓所怀。常年赋税,主者常自四出诘评百姓家赀。 至超,但作大函,村别付之,使各自书家产,投函中讫,送还县。百姓依实投上, 课输所入,有逾常年。入为中书通事郎。以父忧去官。既葬,属王敦称兵,诏超复 职,又领安东上将军。寻六军败散,唯超案兵直卫,帝感之,遣归终丧礼。及钱凤 构祸,超招合义士,从明帝征凤。事平,以功封零陵伯。超家贫,妻子不赡,帝手 诏褒之,赐以鱼米,超辞不受。超后须纯色牛,市不可得,启买官外厩牛,诏便以 赐之。出为义兴太守。未几,征拜中书侍郎。拜受往还,朝廷莫有知者。会帝崩, 穆后临朝,迁射声校尉。时军校无兵,义兴人多义随超,因统其众以宿卫,号为 “君子营”。咸和初,遭母忧去官,衰服不离身,朝夕号泣,朔望辄步至墓所,哀 感路人。


  及苏峻谋逆,超代赵胤为左卫将军。时京邑大乱,朝士多遣家人入东避难。义 兴故吏欲迎超家,而超不听,尽以妻孥入处宫内。及王师败绩,王导以超为右卫将 军,亲侍成帝。属太后崩,军卫礼章损阙,超躬率将士奉营山陵。峻迁车驾石头, 时天大雨,道路沈陷,超与侍中钟雅步侍左右,贼给马不肯骑,而悲哀慷慨。峻闻 之,甚不平,然未敢加害,而以其所亲信许方等补司马督、殿中监,外托宿卫,内 实防御超等。时饥馑米贵,峻等问遗,一无所受,缱绻朝夕,臣节愈恭。帝时年八 岁,虽幽厄之中,超犹启授《孝经》、《论语》。温峤等至,峻猜忌朝士,而超为 帝所亲遇,疑之尤甚。后王导出奔,超与怀德令匡术、建康令管旆等密谋,将欲奉 帝而出。未及期,事泄,峻使任让将兵入收超及钟雅。帝抱持悲泣曰:“还我侍中、 右卫!”任让不奉诏,因害之。及峻平,任让与陶侃有旧,侃欲特不诛之,乃请于 帝。帝曰:“让是杀我侍中、右卫者,不可宥。”由是遂诛让。及超将改葬,帝痛 念之不已,诏迁高显近地葬之,使出入得瞻望其墓。追赠卫尉,谥曰忠。超天性谦 慎,历事三帝,恆在机密,并蒙亲遇,而不敢因宠骄谄,故士人皆安而敬之。


  子讷嗣,谨饬有石庆之风,历中书侍郎、下邳内史。讷子享,亦清慎,为散骑 郎。


  钟雅,字彦胄,颍川长社人也。父晔,公府掾,早终。雅少孤,好学有才志, 举四行,除汝阳令,入为佐著作郎。母忧去官,服阕复职。东海王越请为参军,迁 尚书郎。


  避乱东渡,元帝以为丞相记室参军,迁临淮内史、振威将军。顷之,征拜散骑 侍郎,转尚书右丞。时有事于太庙,雅奏曰:“陛下继承世数,于京兆府君为玄孙, 而今祝文称曾孙,恐此因循之失,宜见改正。又礼,祖之昆弟,从祖父也。景皇帝 自以功德为世宗,不以伯祖而登庙,亦宜除伯祖之文。”诏曰:“礼,事宗庙,自 曾孙已下皆称曾孙,此非因循之失也。义取于重孙,可历世共其名,无所改也。称 伯祖不安,如所奏。”转北军中候。大将军王敦请为从事中郎,补宣城内史。钱凤 作逆,加广武将军,率众屯青弋。时广德县人周为凤起兵攻雅,雅退据泾县,收 合士庶,讨,斩之。凤平,征拜尚书左丞。


  时帝崩,迁御史中丞。时国丧未期,而尚书梅陶私奏女妓,雅劾奏曰:“臣闻 放勋之殂,八音遏密,虽在凡庶,犹能三载。自兹以来,历代所同。肃祖明皇帝崩 背万国,当期来月。圣主缟素,泣血临朝,百僚惨怆,动无欢容。陶无大臣忠慕之 节,家庭侈靡,声妓纷葩,丝竹之音,流闻衢路,宜加放黜,以整王宪。请下司徒, 论正清议。”穆后临朝,特原不问。雅直法绳违,百僚皆惮之。


  北中郎将刘遐卒,遐部曲作乱,诏郭默讨之,以雅监征讨军事、假节。事平, 拜骁骑将军。苏峻之难,诏雅为前锋监军、假节,领精勇千人以距峻。雅以兵少, 不敢击,退还。拜侍中。寻王师败绩,雅与刘超并侍卫天子。或谓雅曰:“见可而 进,知难而退,古之道也。君性亮直,必不容于寇仇,何不随时之宜而坐待其毙。” 雅曰:“国乱不能匡,君危不能济,各逊遁以求免,吾惧董狐执简而至矣。”庾亮 临去,顾谓雅曰:“后事深以相委。”雅曰:“栋折榱崩,谁之责也。”亮曰: “今日之事,不容复言,卿当期克复之效耳。”雅曰:“想足下不愧荀林父耳。” 及峻逼迁车驾幸石头,雅、超流涕步从。明年,并为贼所害。贼平,追赠光禄勋。 其后以家贫,诏赐布帛百匹。子诞,位至中军参军,早卒。


  史臣曰:应詹行业聿修,文史足用,入居列位,则嘉谋屡陈;出抚籓条,则惠 政斯洽。甘卓伐暴宁乱,庸绩克宣,作镇扞城,威略具举。及凶渠犯顺,志在勤王。 既而人挠其谋,天夺其鉴,疑留不断,自取诛夷。卞壸束带立朝,以匡正为己任; 褰裳卫主,蹈忠义以成名。遂使臣死于君,子死于父,惟忠与孝,萃其一门。古称 社稷之臣,忠贞之谓矣。刘超勤肃奉上,钟雅正直当官。属臣猾滔天,幼君危逼, 乃崎岖寇难,契阔艰虞,匪石为心,寒松比操,贞轨皆没,亮迹双升。虽高赫在难 弥恭,荀息继之以死,方之二子,曾何足云!


  赞曰:卓临南服,詹莅西州。政刑克举,威惠兼修。应嗟运促,甘毙疑留。望 之徇义,处死为易。惟子惟臣,名节斯寄。钟刘入仕,忠贞攸履。竭其股肱,继之 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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