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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五 列传·崔骃列传

  崔骃 子瑗 孙寔
  崔骃字亭伯,涿郡安平人也。高祖父朝,昭帝时为幽州从事,谏剌史无与燕刺王通。及剌王败,擢为侍御史。生子舒,历四郡太守,所在有能名。
  舒小子篆,王莽时为郡文学,以明经征诣公车。太保甄丰举为步兵校尉,篆辞曰:“吾闻伐国不问仁人,战陈不访儒士。此举奚为至哉?”遂投劾归。
  莽嫌诸不附己者,多以法中伤之。时,篆兄发以佞巧幸于莽,位至大司空。母师氏能通经学、百家之言,莽宠以殊礼,赐号义成夫人,金印紫绶,文轩丹毂,显于新世。
  后以篆为建新大尹,篆不得已,及叹曰:“吾生无妄之世,值浇、羿之君,上有老母,下有兄弟,安得独洁己而危所生哉!”乃遂单车到官,称疾不视事,三年不行县。门下掾倪敞谏,篆乃强起班春。所至之县,狱犴填满。篆垂涕曰:“嗟乎!刑罚不中,乃陷人于阱。此皆何罪,而至于是!”遂平理,所出二千余人。掾吏叩头谏曰:“朝廷初政,州牧峻刻。宥过申枉,诚仁者之心;然独为君子,将有悔乎!”篆曰:“邾文公不以一人易其身,君子谓之知命。如杀一大尹赎二千人,盖所愿也。”遂称疾去。
  建武初,朝廷多荐言之者,幽州刺史又举篆贤良。篆自以宗门受莽伪宠,惭愧汉朝,遂辞归不仕。客居荥阳,闭门潜思,著《周易林》六十四篇,用决吉凶,多所占验。临终作赋以自悼,名曰《慰志》。其辞曰:
  嘉昔人之遘辰兮,美伊、傅之遻时。应规矩之淑质兮,过班、倕而裁之。协准矱之贞度兮,同断金之玄策。何天衢于盛世兮,超千载而垂绩。岂修德之极致兮,将天祚之攸适?
  愍余生之不造兮,丁汉氏之中微。氛霓郁以横厉兮,羲和忽以潜晖。六柄制于家门兮,王纲漼以陵迟。黎、共奋以跋扈兮,羿、浞狂以恣睢。睹嫚臧而乘衅兮,窃神器之万机。思辅弼以偷存兮,亦号咷以詶咨。嗟三事之我负兮,乃迫余以天威。岂无熊僚之微介兮?悼我生之歼夷。庶明哲之末风兮。惧《大雅》之所讥。遂翕翼以委命兮,受符守乎艮维。恨遭闭而不隐兮,违石门之高踪。扬蛾眉于复关兮,犯孔戒之冶容。懿氓蚩之悟悔兮,慕白驹之所从。乃称疾而屡复兮,历三祀而见许。悠轻举以远遁兮,托峻峞以幽处。竫潜思于至赜兮,骋《六经》之奥府。皇再命而绍恤兮,乃云眷乎建武。运欃枪以电埽兮,清六合之土宇。圣德滂以横被兮,黎庶恺以鼓舞。辟四门以博延兮,彼幽牧之我举。分画定而计决兮,岂云贲乎鄙耇,遂悬车以絷马兮,绝时俗之进取。叹暮春之成服兮,阖衡门以埽轨。聊优游以永日兮,守性命以尽齿。贵启体之归全兮,庶不忝乎先子。
  篆生毅,以疾隐身不仕。
  毅生骃,年十三能通《诗》、《易》、《春秋》,博学有伟才,尽通古今训诂百家之言,善属文。少游太学,与班固、傅毅同时齐名。常以典籍为业,未遑仕进之事。时人或讥其太玄静,将以后名失实。骃拟杨雄《解嘲》,作《达旨》以答焉。其辞曰:
  或说己曰:“《易》称‘备物致用’,‘可观而有所合’,故能扶阳以出,顺阴而入。春发其华,秋收其实,有始有极,爰登其质。今子韫椟《六经》,服膺道术,历世而游,高谈有日,俯钩深于重渊,仰探远乎九乾,穷至赜于幽微,测潜隐之无源。然下不步卿相之廷,上不登王公之门,进不党以赞己,退不黩于庸人。独师友道德,合符曩真,抱景特立,与士不群。盖高树靡阴,独木不林,随时之宜,道贵从凡。于时太上运天德以君世,宪王僚而布官;临雍泮以恢儒,疏轩冕以崇贤;率惇德以厉忠孝,扬茂化以砥仁义;选利器于良材,求镆铘于明智。不以此时攀台阶,窥紫闼,据高轩,望朱阙,夫欲千里而咫尺未发,蒙窃惑焉。故英人乘斯时也,犹逸禽之赴深林,虻蚋之趣大沛。胡为嘿嘿而久沈滞也?”
  答曰:“有是言乎?子苟欲勉我以世路,不知其跌而失吾之度也。古者阴阳始分,天地初制,皇纲云绪,帝纪乃设,传序历数,三代兴灭。昔大庭尚矣,赫胥罔识。淳朴散离,人物错乖。高辛攸降,厥趣各违。道无常稽,与时张弛。失仁为非,得义为是。君子通变,各审所履。故士或掩目而渊潜,或盥耳而山栖;或草耕而仅饱,或木茹而长饥;或重聘而不来,或屡黜而不去;或冒訽以干进,或望色而斯举;或以役夫发梦于王公,或以渔父见兆于元龟。若夫纷繷塞路,凶虐播流,人有昏垫之厄,主有畴咨之忧,条垂藟蔓,上下相求。于是乎贤人授手,援世之灾,跋涉赴俗,急斯时也。昔尧含戚而皋陶谟,高祖叹而子房虑;祸不散而曹、绛奋,结不解而陈平权。及其策合道从,克乱弭冲,乃将镂玄珪,册显功,铭昆吾之冶,勒景、襄之钟。与其有事,则褰裳濡足,冠挂不顾。人溺不拯,则非仁也。当其无事,则躐缨整襟,规矩其步。德让不修,则非忠也。是以险则救俗,平则守礼,举以公心,不私其体。
  “今圣上之育斯人也,朴以皇质,雕以唐文。六合怡怡,比屋为仁。壹天下之众异,齐品类之万殊。参差同量,坏冶一陶。群生得理,庶绩其凝。家家有以乐和,人人有以自优。威械臧而俎豆布,六典陈而九刑厝。济兹兆庶,出于平易之路,虽有力牧之略,尚父之厉,伊、皋不论,奚事范、蔡?夫广厦成而茂木暢,远求存而良马絷,阴事终而水宿臧,场功毕而大火入。方斯之际,处士山积,学者川流,衣裳被宇,冠盖云浮。譬犹衡阳之林,岱阴之麓,伐寻抱不为之稀,艺拱把不为之数。悠悠罔极,亦各有得。彼采其华,我收其实。舍之则臧,己所学也。故进动以道,则不辞执珪而秉柱国;复静以理,则甘糟糠而安藜藿。
  “夫君子非不欲仕也,耻夸毗以求举;非不欲室也,恶登墙而楼处。叫呼衒鬻,悬旌自表,非随和之宝也。暴智燿世,因以干禄,非仲尼之道也。游不伦党,苟以徇己;汗血竞时,利合而友。子笑我之沈滞,吾亦病子屑屑而不已也。先人有则而我弗亏,行有枉径而我弗随。臧否在予,唯世所议。固将因天质之自然,诵上哲之高训;咏太平之清风,行天下之至顺。惧吾躬之秽德,勤百亩之不耘。絷余马以安行,俟性命之所存。昔孔子起威于夹谷,晏婴发勇于崔杼;曹刿举节于柯盟,卞严克捷于强御;范蠡错埶于会稽,五员树功于柏举;鲁连辩言以退燕,包胥单辞而存楚;唐且华颠以悟秦,甘罗童牙而报赵;原衰见廉于壶飱,宣孟收德于束脯;吴札结信于丘木,展季效贞于门女;颜回明仁于度毂,程婴显义于赵武。仆诚不能编德于数者,窃慕古人之所序。”
  元和中,肃宗始修古礼,巡狩方岳。骃上《四巡颂》以称汉德,辞甚典美,文多,故不载。帝雅好文章,自见骃颂后,常嗟叹之,谓侍中窦宪曰:“卿宁知崔骃乎?”对曰:“班固数为臣说之,然未见也。”帝曰:“公爱班固而忽崔骃,此叶公之好龙也。试请见之。”骃由此候宪。宪屣履迎门,笑谓骃曰:“亭伯,吾受诏交公,公何得薄哉?”遂揖入为上客。居无几何,帝幸宪第,时骃适在宪所,帝闻而欲召见之。宪谏,以为不宜与白衣会。帝悟曰:“吾能令骃朝夕在傍,何必于此!”适欲官之,会帝崩。
  窦太后临朝,宪以重戚出内诏命。骃献书诫之曰:
  骃闻交浅而言深者,愚也;在贱而望贵者,惑也;未信而纳忠者,谤也。三者皆所不宜,而或蹈之者,思效其区区,愤盈而不能已也。窃见足下体淳淑之姿,躬高明之量,意美志厉,有上贤之风。骃幸得充下馆,序后陈,是以竭其拳拳,敢进一言。
  传曰:“生而富者骄,生而贵者傲。”生富贵而能不骄傲者,未之有也。今宠禄初隆,百僚观行,当尧、舜之盛世,处光华之显时,岂可不庶几夙夜,以永众誉,弘申伯之美,致周、邵之事乎?语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昔冯野王以外戚居位,称为贤臣;近阴卫尉克已复礼,终受多福。郯氏之宗,非不尊也;阳平之族,非不盛也。重侯累将,建天枢,执斗柄。其所以获讥于时,垂愆于后者,何也?盖在满而不挹,位有余而仁不足也。汉兴以后,迄于哀、平,外家二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己。《书》曰:“鉴于有殷。”可不慎哉!

译文

  (崔骃、崔瑗、崔萛传)
  ◆崔骃传,崔骃字亭伯,涿郡安平人。高祖父崔朝,昭帝时为幽州从事,谏刺史不要与燕刺王来往。后来刺王失败,被升为侍御史。生了儿子叫崔舒,历任四郡太守,所在之处均有能干之名。崔舒的小儿子名崔骃,王莽时做郡文学,以明经召到公车。太保甄丰举他做步兵校尉。
  崔骃辞道“:我听说伐国不问仁人,战阵不访儒士。这一举动怎么找我呢?”于是自陈有过,回家去了。王莽讨厌那些不附和自己的人,多用法中伤他们。当时崔骃之兄崔发因佞巧被王莽宠幸,官位做到大司空。母师氏能通经学、百家之言,王莽宠以殊礼,赐号义成夫人,金印紫绶,文轩丹毂,显于新莽一代。后来用崔骃为建新大尹,崔骃不得已,便叹气道:“我生在无妄之世,碰上浇、羿这样的君,上有老母,下有兄弟,怎能独自法身而使所生危险呢?”是单车到官所,称病不管事,三年不到县去劝农桑。门下掾吏倪敞劝他,崔骃才勉强起身颁布春令。所到之县,大小牢狱关满了人。崔骃流着泪道:“唉呀!刑罚不中,于是陷人于阱。这些人有什么罪,而关在这里!”于是公平审理,放出二千多人。掾吏叩头劝道:“朝廷初政,州牧严峻。宽恕犯人,确是仁者之心;然而独有你这样做,将有后悔的么!”崔骃说:“邾文公不因一个人易其身,君子称他知命。如杀一大尹赎二千人,是我所愿意的。”于是称疾而去。
  建武初年,朝廷多荐言的,幽州刺史又举崔骃贤良。崔骃自以宗门受王莽伪宠,惭愧对汉朝,于是辞归不做官。客居在荥阳,闭门反省,著《周易林》六十四篇,用来决断吉凶,多所占验。临终作赋以自悼,名叫《慰志》。崔骃生了崔毅,因病隐身不仕。崔毅生了崔骃,十三岁能通晓《诗经》、《易经》、《春秋》,博学有大才,尽通古今训诂百家之言,会写文章。年轻时游历到太学,与班固、傅毅同时齐名。常以钻研典籍为业,不遑做官之事。当时人有的讥笑他太玄静,将以后名失实。
  崔骃模仿杨雄的《解嘲》,写了《达旨》来答复他们。元和年间,肃宗才修古礼,巡狩方岳。崔骃上《四巡颂》以称汉德,文辞很典美,文字太多所以不记在这里。皇上常好文章,自从看了崔骃的颂以后,常嗟叹起来。对侍中窦宪说:“你知道崔骃吗?”答道“:班固多次对我说起他,我没有看见。”皇上说“:你喜欢班固而忽略了崔骃,这是叶公好龙哩。试请见他。”崔骃由此问候窦宪。窦宪急忙穿鞋在门口迎接,笑着对马因说道:“亭伯,我奉皇上的命令和你交朋友,你不会薄待我吧?”于是揖为座上客。住不多久,皇帝来到窦宪家。当时崔骃正在宪家,皇帝听说而想召见他。窦宪劝阻,认为不应与白衣之士相见。皇帝懂了,便说:“我能使崔骃朝夕在我身旁,何必在此!”正想请他做官,碰到皇帝驾崩。窦太后临朝,窦宪以贵戚出纳诏命。崔骃献书告诫道:“马因听说交谊浅而言语深,是愚蠢;在贱位而望贵显,是糊涂;不相信而纳忠言,是毁谤。三项都不相宜,而想试试看,是想效区区之心,愤懑而不能自止哩。我私下看见足下体淳淑之姿,躬高明之量,意美志厉,有上贤的风度。马因幸而得充下馆,排在后列,因此竭尽拳拳之心,敢进一言。
  “古人说:‘生而富者骄,生而贵者傲。’生在富贵而能不骄傲的,是没有的。现在宠禄初隆,百僚观行,正当尧舜的盛世,处在光华的显时,岂可不庶几早晚,使众人之誉能久,弘扬申伯之美名,成就周公、召公的事业么?古语说:‘不患无位,患所以立。’(译:不担心没有地位,只担心立身不处于仁义。)从前冯野王以外戚居高位,称为贤臣;近来阴卫尉克己复礼,最终得到多福。郯氏的祖先,不是不尊贵,阳平的宗族,不是不隆盛。重侯累将,建天枢,执斗柄,(指王氏九侯五大司马,掌握国家的大权。)其所以被讥笑于当时,垂愆尤于后世,为什么呢?就因为满而不挹,位有余而仁义不足哩。汉兴以后,到哀帝、平帝之时,外家二十,保族全身,只有四人罢了。《书经》说:‘鉴于有殷。’(注:以殷商做镜子)可不谨慎吗?“窦氏的兴起,从孝文帝开始。
  长君、少君以淳淑守道,成名在前日;安丰侯窦融以佐命著德,显自中兴。内以忠诚自固,外用法度自守,终于享了国祚,垂福至今。谦德之光,《周易》所赞美;满溢之位,道家所戒。所以君子福大而更加恐慎,爵隆而愈恭敬。看远近,俯仰都有法则可循,铭刻在几杖之上,刻记在盘盂之间。兢兢业业,无敢怠荒。这样,就百福到来,庆流无穷了。”等到窦宪做了车骑将军,召崔骃做掾吏。宪府贵重,掾属三十人,都是故刺史、二千石,只有崔骃以处士年少,提升在其间。窦宪擅权骄傲放恣,崔骃多次劝阻。等到出击匈奴,道路上更多违法之事,崔骃做主簿,前后奏记数十次,指切长短之处。窦宪不能容忍,稍为疏远了他,因为崔骃是高第出身,让他出为长岭县长。崔骃自认为远去,不得意,于是不到官位而回家。永元四年(92),死在家中。所著诗、赋、铭、颂、书、记、表、《七依》、《婚礼结言》、《达旨》、《酒警》共二十一篇。中子崔瑗。
  ◆崔瑗传,崔瑗字子玉,早年丧父,锐志好学,尽能继承父业。十八岁,到京师,从侍中贾逵质正大义,贾逵待他很好,崔瑗于是有机会游学,遂明天官、历数、《京房易传》、六日七分。诸儒以他为宗。他与扶风马融、南阳张衡特别友好。起初,崔瑗之兄崔章被州人所杀,崔瑗手持白刃报仇,于是逃命出去。碰上大赦,回了家。家中贫困,兄弟同住数十年,乡邑被他们感化。崔瑗四十多岁,才做郡吏。因事被关在东郡发干县的牢狱。狱掾会《礼记》,崔瑗在考讯之余,常阅《礼》。
  他的专心好学,即使在颠沛倒霉之时,也是如此。后来事情弄清被释回家,被度辽将军邓遵所召。不久,邓遵被杀,崔瑗免职而归。后来又被召进车骑将军阎显之府里。当时阎太后称制摄政,代行天子之事,阎显入朝参与政事。先是安帝废太子为济阴王,而以北乡侯为嗣。崔瑗认为以侯立不以正,知道阎显将失败,想说令废立,而阎显日沈醉,不能见到。于是对长史陈禅道“:中常侍江京、陈达等,得因嬖宠蛊惑先帝,于是使废黜正统,扶立疏孽。少帝即位,发病于庙中,周勃的专权,在此又出现。今想与长史君共同求见,劝将军向太后请求,逮捕江京等人,废少帝,引立济阴王,必会上合天心,下合人望。伊、霍之功,不下席而立,那么将军兄弟传祚于无穷。如拒违天意,久空帝位,那么将因无罪成了大恶。这就是祸福之机,分功之时。”陈禅犹豫不敢听从。遇上北乡侯死掉,孙程立济阴王,这就是顺帝。阎显兄弟都被杀,崔瑗也被排斥。门生苏礻氏全部知道崔瑗的意图,想上书把情况说清,崔瑗听到立刻制止了。当时陈禅作了司隶校尉,召崔瑗。对瑗说:“但听苏礻氏上书,我请替你作证。”崔瑗说:“这好比儿子、小妻在说私房话罢了,希望你不要说出口来。”于是辞归,不再应州郡之命。过了许久,大将军梁商初开幕府,又召崔瑗。自认为再作贵戚的官吏,搞不好又被斥,于是以病固辞。年中举为茂才,授职汲县令。在职时数次谈及时事,替百姓开垦稻田数百顷。在职七年,百姓歌颂他。汉安初年,大司农胡广、少府窦章共荐崔瑗为宿德大儒,从政有功迹,不应久在下位,由此升为济北相。这时李固做太山太守,赞美崔瑗文雅,奉书礼表示殷勤之意。一年多,光禄大夫杜乔为八使,徇行郡国,用贪赃罪奏崔瑗,召到廷尉那里。崔瑗上书自讼,弄清案情放了出来。不久病死了,享年六十六岁。临终时,顾命儿子崔萛道:“人是秉天地之气以生,到了死时,归精于天,还骨于地。哪里不可埋葬形骸,不要归回乡里。那些赠送的物品,祭奠羊猪的,一概不得接受。”崔萛奉了遗命,于是留葬在洛阳。崔瑗文辞水平很高,尤其善于为书、记、箴、铭,所著赋、碑、铭、箴、颂、《七苏》、《南阳文学官志》、《叹辞》、《移社文》、《悔祈》、《草书艺》、七言共五十七篇。他的《南阳文学官志》被称于后世,那些能为文的人都自认为赶不上。崔瑗爱士子,喜宾客,盛修菜肴膳食,尽用美味,不问还剩多少。平日常食蔬食菜羹罢了。家中无甚积蓄,当世认为很清廉。
  ◆崔萛传,崔萛,宇子真,又名台,字元始。少年时很沉静,喜欢读书。父亲死后,住在墓旁守丧。守丧期满,三公请他出去做官,他都不去。
  桓帝初年,皇帝下诏给公卿郡国推举极孝顺和品德好的人。崔萛因病不能参加面试,拜为郎。崔萛对政体很精明,做官的能力很强,写了评论当代政事的意见数十条,题目叫《政论》。针对当时要害,议论很正确,博得当代人的称赞。仲长统说“:所有国君,应抄一遍,作为座右铭。”文章说:“自从尧帝、舜帝、汤王、武王开始,都依靠明哲的臣子去辅佐,博学之士当参谋。所以皋陶写了一篇《谟》而唐虞得以兴旺,伊尹、箕子作了《训》而商周也很兴隆。到了后代的君主,想中兴起来建功立业,何尝不依赖贤哲的臣子去参谋呢?凡天下治理不好,常常由于君主处在太平的日子太久,风俗渐渐衰败而不觉悟,政治渐渐腐化而不悔改,在危乱的环境之中,视而不见。有的人沉醉在私欲中,不管国家大事;有的人好话听不进去,颠倒了是非黑白;有的人在三岔路口徘徊,不知该往哪里走;有的人身边有可信的辅佐,但不让他们开口;有的人看到疏远之臣,因为身份不高而听不进耳,因此王纲弛废在上面,智士忧郁在下面,真可悲叹呀!“从汉朝兴起以来,三百五十多年了。政令蒙受尘土,上下懒惰,风俗凋敝,人多巧伪,百姓议论纷纷,都希望中兴起来就有救了。再说拯救时世的方法,难道一定按尧舜的办法才能治理吗?只要能弥补缺陷,加根顶梁柱把大厦撑持,根据实情对症下药,相体裁衣,总之要把国家放在安宁的境域罢了。所以圣人执掌权衡,针对实际制定对策,步骤有所差别,各有巧妙安排。不强迫人办做不到的事,违背当时急切的需要而追求听来的做法,都是不可取的。从前孔子回答国君的问题,都是因人因事而异,他回答叶公的问政,就是要求近者悦而远者来;回答鲁哀公就是“政在选贤”;回答齐景公就是”政在节财”,不是为政之道不同,而是当务之急不同。因此,刚接受天命为君的人,每每有些独到的规定,中兴的国王,也要纠正当时的失误。古时盘庚想中兴商朝,把国都从耿迁到亳;周穆王有过失,让甫侯修正刑法。可是有些俗人拘泥于古文字记载,不懂得通权达变,听信奇特的新闻,忽略眼前的实际,怎么能和他们议论国家的大事呢!所以谈政事的,虽然听起来好像符合圣德,但实际上行不通。为什么呢?那班顽固的人对于当时情况完全不了解,习惯走老路。不知怎样安享其成,怎能考虑开创新局面,只是照老章程办事而已。那些通达的人有的夸耀自己,嫉妒别人,不愿与政见不同的人合作,写起文章来洋洋洒洒,表达其含义,可是少数派毕竟寡不敌众,最终还是被抛弃。即使稷、契那样的贤相还在,仍将感到困难。这就是贾谊被绛、灌排斥原因,屈原写离骚发泄幽愤的原故。
  汉文帝那样英明,贾生那样的才能,绛、灌那样的忠心,尚有这种结果,何况其余的人呢?“量力度德,这是《春秋》上提到的。现在既不能完全按三皇五帝的办法,应该参入一些霸政,应该重赏深罚来治理国家,明文制定法律来检查一切工作。自己不具备上等的品德,严格就能治理,宽松必然紊乱。怎么知道会这样呢?近代孝宣皇帝懂得为君之道,研究了为政之理,所以采用严刑峻法,使坏人吓破了胆,海内政纪严肃,天下安静。功勋上告祖庙,享有中宗的谥号。他的计划与效果,超过了孝文皇帝。后来元帝即位,多用宽松的政治,结果彻底失败,威权被人篡夺,成为汉朝衰微的祸乱之源。政治的好坏,在此可以看得清楚。古时孔子写《春秋》,称赞齐桓公、晋文公的霸业,表彰管仲的功劳。难道不知道赞美周文王、武王的正道吗?的确是为了通权达变挽救衰败的道理。所以圣人能够随着形势变迁,而俗士却不懂得变化,认为上古结绳的办法,可用来治理秦代的乱政,《干戚》之舞,能够解除汉高祖平城的围困,这不是相距十万八千里吗?“模仿熊的运动、鸟的伸颈吸气,虽然是延年益寿的方法,但是治不好伤寒病;呼吸吐纳,虽然能使寿命增加,但是接不好已折的骨。
  治国的办法,有些像治病,平时注意养身之道,生病就要对症下药。刑罚,等于治乱世的药方;德教,好比平时养身的粱肉。
  用德教去除残暴,等于用粱肉治疾病。以刑罚去治理太平之世,等于用药石作营养。现在正是继承百王衰敝的时期,正在走厄运的时候。
  几代以来,政多恩宽贷,好像驾马车的丢失了马龙头,马没有衔嚼口,让四匹牡马乱跑,大路上险些儿倾倒。正应该加上龙头嚼口来挽救,难道有功夫听它们响着铃铛,有节奏地按辔徐行吗?从前汉高祖叫萧何作九章的法律,其中有杀三族的规定,在面部刻字、割鼻子、斩脚趾、割舌头,砍头,所以叫做五刑具备。汉文帝虽然废除肉刑,应割鼻子的改为打三百板子,应斩左趾的改为打五百板子,应斩右趾的杀头示众。可是斩右趾的已经丧了命,挨板子的每每被打死,即使有减轻刑罚之名,其实还是杀了不少。这个时候,百姓都希望恢复肉刑。
  到景帝元年(前156),于是下诏书道:‘增加打板子与重罪没有区别,即使侥幸不死,也成了残废。’于是修订法律,减少笞刑。从此以后,被笞者得以保全性命。这样说来,汉文帝仍是重刑,不是轻刑。是以严刑达到太平,不是用宽宥达到太平。一定想行动和言语一致,应当从根本做起,使人主向五帝三王学习。破除亡秦的败俗,遵守先王的遗风,抛弃只图暂时苟安的措施,重蹈古代的旧迹,恢复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确立一分公田、八分私田的井田制。然后选出稷、契那样的贤臣作辅佐,选拔伊尹、吕尚作宰相,奏乐时凤凰率百鸟来朝,击石磬而百兽来跳舞。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再多也是累赘罢了。”后来朝廷叫崔萛到太尉袁汤,大将军梁冀府里去当官,崔萛都不去。太司农羊傅、少府何豹上书推荐崔萛,说崔的才干很好,能力很强,应在朝廷做官。于是皇帝封崔为议郎,提升大将军梁冀作司马,与边韶、延笃等人在东观著书立说。后来崔萛出任五原太守。五原的土质宜于种麻,而当地人不知道织布,老百姓冬天没有衣服穿,堆些细草睡在草里面,见官吏就披着草出来。崔萛到任后,叫百姓卖掉储藏的粮食,替他们添制纺绩、织纟壬、纟束..等工具并教他们如何使用,百姓才免受冻馁之苦。这时匈奴连续入侵云中、朔方,杀掠官吏百姓,一年之内九次逃命。崔萛就厉兵秣马,严饬烽火台侦察,敌人不敢进犯,成为边塞最安静的地方。崔萛在病中,被拜为议郎,又与当时的名儒博士一同审定《五经》。恰逢梁冀被杀,崔萛是梁冀的故吏,受牵连,罢了官,关在牢里数年。当时鲜卑多次进犯边境,皇帝下诏书给三公推荐威武谋略之士,司空黄琼推荐崔萛,崔被拜为辽东太守。走到半路上,母亲刘氏病死了,崔萛上疏请求回家料理丧事。母亲刘氏生前品德很好,读了不少书。
  起初,崔萛在五原任太守,母亲经常教导如何治理政事,崔萛的好功绩,母亲很有帮助。服丧已完,皇上又拜他为尚书。崔萛以时局很乱,生病不能工作为理由,几个月后免职回家。当初,崔萛的父亲死了,崔萛卖掉田产,做了坟墓,立了墓碑。埋葬完毕,家产卖尽,因为穷困,便以卖酒贩粥为生。当时人多用这事讥笑他,他始终不改。他做生意只求够本就行,不多赚钱。后了做了官,多是边境地区,所以更加贫薄。建宁年间死去。家里很穷困,没有钱装殓,光禄勋杨赐、太仆袁逢、少府段赹等替他准备棺椁葬具,大鸿胪袁隗替他树碑,称颂他的功德。他所著的碑文、论文、箴、铭、答、七言、祠、文、表、记、书共十五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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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卷八十六 列传·西域传
  2. 卷六 列传·邓寇列传
  3. 卷三十九 列传·郭陈列传
  4. 卷八十四 列传·南蛮西南夷列传
  5. 卷七十二 列传·酷吏列传
  6. 卷十五 志·五行三
  7. 卷八十 列传·方术列传下
  8. 卷十 志·天文上
  9. 卷三十 列传·张法滕冯度杨列传
  10. 卷三十一 列传·刘赵淳于江刘周赵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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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卷三十 志·舆服下
  2. 卷二十九 志·舆服上
  3. 卷二十八 志·百官五
  4. 卷二十七 志·百官四
  5. 卷二十六 志·百官三
  6. 卷二十五 志·百官二
  7. 卷二十四 志·百官一
  8. 卷二十三 志·郡国五
  9. 卷二十二 志·郡国四
  10. 卷二十一 志·郡国三
  11. 卷二十 志·郡国二
  12. 卷十九 志·郡国一
  13. 卷十八 志·五行六
  14. 卷十七 志·五行五
  15. 卷十六 志·五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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